[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37
x24685 發表於 2016-2-13 23:04
第六十一章 爆竹聲中一歲除

    臘八過後,正月也就近了。

    市井人家,這時候已經開始準備年貨,蒸年糕、饅頭、炒花生,殺豬宰羊,鄰里鄰外分一些,紅紅火火過大年。

    一些在外走鏢,從商走官道的漢子也回鄉,從縣城裡給孩子帶了金黃的糖人,烤得酥脆的蛋捲、桃酥、芝麻糖,更有用荷葉包裹著的,香氣四溢的肘子。

    婦人們在鎮口,村子前眺望,溪水邊濯洗的衣服翻轉了一遍又一遍。

    大量的駐兵在鄉間官道上巡視、盤問,更有一縣護龍山莊的候補龍衛監察四方,不放過任何一個潛藏的妖族,年祭是整個大漢天朝每年最重要的日子,是祭祀上天,人族歷代英烈的重大節日,絕不容許有妖族禍亂,攪擾一方。

    就是很多佔山為王,打家劫舍,做殺人勾當的大寇劫匪,臨近年祭也都收手歸巢,在這樣的日子,是忌諱見血的。

    武當山,青羊峰。

    這一年的青羊宮相比於往日的蕭條,更多出了幾分生氣,有數十名雜役道人進進出出,進行清掃、撣塵,這是蘇乞年拿出了五色熔爐中,於洪七元神世界中蒐集的數十株靈芝、老參、黃芪、何首烏等,通過白雲峰外院的靜吾道人敬獻上天柱峰,從而換來了禮祭堂一紙文書,這合共三十名雜役道人,至此由雜役房脫離,入駐青羊峰。

    本來,這些雜役房的雜役道人雖然都是築基不成,年過而立的中年道人,卻也有著各自的考慮。不是淪為雜役道人就無法築基,入駐哪一峰哪一脈,一般而言。也是有自主選擇的機會,若是年祭大比之前。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願意前往青羊峰的,然而年祭大比之後,青羊峰三名准掌峰弟子名震整個武當山,出了一個橫壓六方外院,無人敢質疑的蘇乞年,一些雜役道人就生出了賭性,甚至到後來,這由天柱峰禮祭堂定下的三十個雜役道人的名額。還在雜役房中出現了爭奪的一幕。

    青羊殿前。

    蘇乞年三人並肩而立,看眼前來來往往的一幕,忽然生出無限感慨,就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還無從下手,現在總算有了一點起色。

    數十株元氣充沛的野山參等草藥,不僅換來了三十名雜役道人,還有連同蘇乞年三人在內,三十三人整整一年的日常血食供給,也就是說。哪怕此後一年什麼也不做,也能夠勉強維持生活。

    而這諸多草藥,蘇乞年估摸著。也就夠他勉強再打通五處暗竅,所以他刻意留下來,總算令得青羊峰上有了一點年祭的味道。

    精神力瀰漫虛空,諸多雜役道人的臉色、神情變化,蘇乞年盡收眼底,他知道這是還沒有歸心,只是因為暫時的風光與威懾,若是他們三人現在失勢,那就是牆倒猢猻散。不過人心的熬煉,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需要時月來收攏。

    時至今日,這些人情世故。蘇乞年已經瞭然於心,但他不滯於物,修為功力愈高,就愈是發現,自己《休命刀》的修行,怕不可能是一片坦途,光明心的凝練,這萬丈紅塵多少陰暗,想要一塵不染,多半要伴隨著血與火的洗禮。

    足足半個月工夫。

    整個青羊宮中不說煥然一新,諸多殘垣斷壁進行了簡單的修葺,雜草被除盡,長明燈重新立起,還有一座座白石香爐,也被修補,重新點燃,雖然不是長安城裡聞名的靜神香,卻也是胖子勒緊褲袋從雜役房換來的沉香碎料。

    青羊殿中,重新擺了香案,香燭被立起,真武大帝的塑像缺失,而今被供奉在香案前的,是盛放了《青雲梯》秘籍和傳承種子的紫檀木盒子。

    日子過得清苦,但是蘇乞年三人毫不在意,年祭大比過去,三人於武道修行沒有半點放鬆,短短半個月,皆感到有所精進,肉身精神比之半個月前圓潤不少。

    尤其是蘇乞年,當日一元台上一戰,橫掃諸外院年輕高手,祖竅神庭中暗金真龍剎那復甦,一縷氣機散溢,竟融入龜蛇拳中,這令他生出了別樣的體悟,這半個月來每每練拳,時常心血來潮,但始終差了幾分契機。

    這也令他感到一門武學功法誕生的艱難,都是前人智慧、道理締結的果實,於而今的他而言,還缺少大量的底蘊積累。

    儘管如此,這半個月以來,蘇乞年對於《降龍掌》第一式的傳承真意,也有了幾分領悟,當中的慘烈與決絕令他心驚,而除了這一式掌法之外,蘇乞年此前於神庭中得見古代驚世一戰,那蘊於龍吟中的一連串口訣,還有屬於《降龍掌》的獨門步法,藏於一式《降龍掌》的真意傳承之中,名為《鎮龍樁》。

    降龍掌!鎮龍樁!

    掌法步法真意相通,是輕功步法亦是樁功,不知是否是錯覺,蘇乞年還從這步法中感受到了幾分築基功的氣韻。

    ……

    歲月如流水,一去不歸。

    赤霄曆五千四百三十二年,除夕。

    青羊宮前掛起了紅燈籠,宮門前豎起了一幅對聯。

    上聯:修真修神問天命,

    下聯:斬妖斬魔濟蒼生。

    橫批:兼濟天下。

    這一幅對聯是清羽自藏經樓中翻閱武當史記,查找出來的,五百年前的青羊宮大門上,貼著的正是這一幅對聯。

    作為門面,為了這一幅對聯,蘇乞年還專門跑了一趟逍遙谷,向藏書頗多的靜篤道人借了一隻狐毛筆,兩張三十年的老宣紙,一塊老墨,一方老坑石硯。

    再次見面,靜篤道人也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只是提筆寫下一個心字,連同他時常翻看的一本雕版《周易》,贈給蘇乞年。

    這一次,逍遙谷一干緩刑死囚彷彿老鼠見了貓,一個個都縮進了茅草屋裡,唯有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手中拖著一口五尺來長的白鐵長刀,立在湖邊靜靜地看向竹樓的方向。

    李清河,當年驚濤斬浪劍的獨子,而今逍遙谷諸緩刑死囚的第一人,化先父遺劍為刀,天賦悟性之高,即便是當初的蘇乞年,也要花費心思,欲竭力將此人引入青羊峰門下。

    無形的刀道鋒芒遙遙鎖定蘇乞年,不過數息後又斂去,李清河轉身,踏著凍結的湖面,乘冰而去。

    除夕夜。

    夕陽剛落,山下值守的道人引來了一行十餘人,有雜役道人稟告,蘇乞年三人迎了出去,竟是胡府老爺子攜著管家一行十餘人來到了武當山。

    「得知蘇少俠技壓外院,老夫道賀來遲,一些水酒香燭,山貨粗糧,小小心意,為青羊峰賀。」

    胡老爺子昂首闊步,笑容滿面,即便上了年紀,也不顯半點老邁,隨即命管家和一眾護院將大大小小十數個擔子放下,交由雜役道人收進宮中。

    「小猢猻吵鬧,欲來武當給少俠拜年,不過這一路顛簸,小子元氣有失,不能遠行,唯有命我這爺爺將這一壇敬師釀奉上,待他年滿十四歲,再上山啟出,雙手為少俠奉上。」胡老爺子說完,也略有些緊張,看向蘇乞年。

    武當山為十堰州境內唯一的鎮國大宗,歷來山中一切種種,都為十堰州諸武林同道所關注,這年祭大比的消息,自然也在這半個多月內,傳遍了整個十堰州境內。

    一個不過將滿十六歲的少年,得承武當青羊一脈遺藏,入山不到兩個月,就橫掃六大分院,打得諸外院弟子無人敢質疑,更將武當聞名天下的十層《龜蛇功》練至第九層,根基之厚,哪怕日後無緣第十層,一旦築基,立即就是三流人物中的佼佼者。

    所謂敬師釀,也不是隨便送的,這是弟子輩親自參與釀造、封壇的糧酒,是專門準備敬獻給可能成為師父的長者,若是長者收下,那就代表承認了這一段緣分,來年弟子來投,就不會拒絕,而後開啟敬師釀,喝下杯中酒,就是一段師徒佳話,而若是長者不收,那就說明有緣無分,弟子只能另尋機緣。

    搖搖頭,蘇乞年接下敬師釀,交給身邊候著的雜役道人,道:「胡老爺子客氣,五年後,若蘇乞年不死,可帶小童來見我。」

    「少俠言重,胡府愧不敢當,」胡老爺子先是心中一喜,既而就沉聲道,「今日之後,鄖陽縣青山鎮九里崗胡家,便是青羊峰親族,重立山門諸多事宜,胡家雖然力有不逮,也必定竭盡全力。」

    ……

    除夕夜,蘇乞年也沒有挽留,胡老爺子一行匆匆回返,這幾天,是大漢天朝最太平的幾天,可以稱得上太平盛世,歌舞昇平,只是不知道胡老爺子一行來不來得及回到青山鎮,與府中親眷一齊守歲。

    這一夜,蘇乞年三人大醉。

    子夜,三人運轉《龜蛇功》,蒸騰酒氣,恢復清明。

    月上中天,青羊宮前,蘇乞年三人立於最前方,身後三十名雜役道人成一字靜立。

    香案前,紫檀盒子端放於上首,三人共同點起三柱大香,躬身三拜。

    子夜一過,蘇乞年深吸一口氣,抬頭看繁星點點,舉起火摺子,點燃引信。

    噼噼啪啪!

    爆竹炸響,火花四濺若星落。

    赤霄歷五千四百三十三年。

    新年至,一歲除!
x24685 發表於 2016-2-14 17:35
第六十二章 鎮龍樁

    鐺!鐺!鐺!

    太極鐘響,悠悠而鳴,剎那間傳遍了整個武當山。

    新年至,天柱峰金頂紫氣如蓋,撥雲見日。

    鐺!鐺!鐺!

    青羊宮前,蘇乞年三人遙望天柱峰的方向,太極鐘鳴,整整一百零八響,辭舊迎新。

    祭天真武大典,開始了!

    祭祀過後,蘇乞年三人返回宮中,自有雜役道人收拾一切,且剛剛有雜役道人來稟,鄖陽縣青山鎮九里崗的胡老爺子,送來的哪裡只是水酒香燭,山貨粗糧,其中更有整整三千兩雪銀。

    哪怕胡府身為一鎮富貴,書香家世,家底殷實,更有親家身在鄖陽縣,開闢商路,富甲一方,拿出來這整整三千兩雪銀,不說傷筋動骨,也定然不易。

    顯然,是觀摩這些時日種種,胡家生了賭性,要為子孫後代搏前程。

    ……

    年祭過後,一直到正月初八,武當山反而變得寂靜,因為山中很多弟子都下山返鄉,家中老父母需要贍養,都有親族在遠方,已經等候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蘇乞年孤身在外。

    也有父母親族,遠在江淮道海陵州,而今他尚未擺脫罪籍,不能離開十堰州境內。

    已經整整一年未見,外祖父母四老,祖父早故,只剩下三老和少量親眷仍居於海陵州泰縣,蘇乞年感嘆,不知幾老可安好,早年父親未入仕,童年的他與大哥蘇乞明,是在泰縣喜鵲湖邊漸漸長大,啟蒙明理的。

    正月初九一過,正月初十。

    天濛濛亮,明月漸落,蘇乞年就起身。走出廂房。再走出青羊宮,他登臨青羊峰頂,行走於茫茫山霧中,最終撥開雲霧。得見青藍天穹。

    他呼吸吐納,足踏龜蛇樁。慢慢打起了《龜蛇功》的拳架子。

    時至而今,他的拳架子已經緩慢到了一種極致,手臂舒展。看上去軟綿綿的,渾不受力。但是隨著其身動,方圓數十丈的山霧都隨之轉動,隱隱化成了一方扭曲的太極圖。

    到了後來。他周身一百一十處暗竅洞開,虛空深處。天地元始之氣滲透,被接引,沒入體內。淬煉混元氣血。

    這是水磨的工夫,整整半個時辰,蘇乞年精神力敏銳,才捕捉到一絲精進,這段時月,他再次貫通了七處暗竅,不過想要再貫通第一百一十八處暗竅,恐怕還需要再等兩三日,這暗竅的貫通愈到後來,就愈加艱難,想要徹底圓滿,蘇乞年估摸著,若是一塵不變,三年時月未必足夠。

    三年太長,於築基一道,他至多再耽擱一年,刑部於他蘇家只有五年,這五年看似漫長,然而於練武之人而言,稍縱即逝,若是五年內不能晉陞一流混元境,於武當而言,他繼承青羊峰一脈傳承,也不可能放他下山,哪怕是鎮國大宗,面對長安城皇宮裡的那一位,也不願輕易開罪。

    天子如龍,金口玉言。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忽然有一連串的口訣閃過,不自禁的,他精神力運轉,滲透足下,腳步挪移,就站起了一門有些異樣的樁法。

    他身形微微扭曲,雙足十指如鉤,竟破入足下山石中,他不斷調整身姿,與祖竅神庭中的暗金真龍合一。

    半炷香後,他渾身一震,身上驀地散發出來一股難言的威嚴氣機,四方數十丈的山霧被一股無形之力推開,顯現出來山頂種種,清晰可見。

    此刻,若是清羽二人在此,就會生出一種錯覺,眼前的蘇乞年身姿如龍,就好像是一條真龍匍匐於大地之上,屬於通靈神獸的威嚴初顯,震人心魄。

    鎮龍樁!

    蘇乞年心念一動,就感到足底如泉湧,一股溫暖且充斥著濃濃生機的氣流就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

    不同於元氣液,這股氣流更加純淨,也蘊藏有更旺盛的生機,或許不及天地元始之氣,卻也相差不多,透發出來一種博大、蒼茫的氣息。

    僅僅十息過去,在這股蘊藏博大生機的溫暖氣流衝擊下,第一百一十八處暗竅貫通。

    什麼!

    這樣的變化就令得蘇乞年心神震動,他能感受到,這短短十息,他足底湧入的溫暖氣流,蘊藏的生機元氣,怕是不亞於五滴元氣液。

    第一百一十九處暗竅,一百二十處暗竅,一百二十三處暗竅……

    一炷香後。

    蘇乞年渾身繚繞混沌光,天地元始之氣濃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內。

    此時,隨著他呼吸吐納,冥冥之中的虛空深處,足足兩百絲二十縷的天地元始之氣滲透出來,他身上似乎出現了兩百處小指肚大的無形漩渦,將這絲絲縷縷的混沌氣吞沒。

    兩百處暗竅!

    這短短的一炷香內,在足底這股博大生機氣流的支撐下,蘇乞年足足打通了整整八十二處暗竅,人體潛藏的三百六十五處暗竅,他赫然已經貫通了大半。

    倏爾,蘇乞年止住樁功,眉頭蹙起,他目光掃過四方,就發現周圍的山霧淡了幾分,山頂懸崖邊,那剛剛吐露新芽的老藤,那翠綠嫩芽,也微微黯淡了兩分。

    難道,自己吸納的,是這片大地所蘊藏的生命元氣?

    蘇乞年沉吟,他熟讀道經,腦海中經典翻動半晌,就有些篤定,天道之下,萬物皆有靈,所謂天生地養,就是這個道理。

    天道孕育眾生,大地孕養萬物。

    最普通的道理就是民間百姓耕種田地,這一年收成不好,就可能是田力耗盡,要休養一年半載,以恢復田力,天地有自我修補的神通。

    一念及此,蘇乞年就不敢再輕舉妄動,沒想到這《鎮龍樁》居然如此霸道,可以汲取蘊藏於大地之中的生命元氣,補充己身,幾乎就等同於一種無情的掠奪。

    現在,蘇乞年就發現,整個青羊峰原本看上去鐘靈毓秀,這短短的一炷香過去,生機就有些黯淡,他仔細感應,以《鎮龍樁》滲透大地,片刻後鬆一口氣,若是再有半炷香,怕就要傷及根本,令得萬物凋零,數十上百年都不可能恢復。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於《迷魂大法》開篇的道問,蘇乞年忽然生出一些體悟,這《鎮龍樁》與他得承的那一式《降龍掌》一般,都是走的極道之途,而諸道經中有言,天道運轉,補益增減都有它的規律,難以逆轉。

    蘇乞年沉吟,《迷魂大法》第三重的精神力運轉到極致,他再次足踏《鎮龍樁》,感應大地,精神力滲透,小心汲取一絲微不可查的生命元氣,就在這一絲生命元氣消失的剎那,蘇乞年分明捕捉到,又一絲生命元氣悄無聲息地衍生。

    「天道增減,有失有得。」

    眼前一亮,蘇乞年把握到了什麼,似乎他也體悟膚淺,這《鎮龍樁》並非只是純粹的掠奪,同樣也蘊藏有道家陰陽,太極輪轉的道理,只要不超過這一方土地本身修補的界限,便可借助這天地輪轉,增益壯大己身。

    心中鬆一口氣,蘇乞年守光明心,剛剛剎那間,已經生出決心,要斬斷慾念,摒棄這門樁法,《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若真是依靠掠奪天地萬物生長的元氣補益己身,損人利己,蘇乞年寧可放棄。

    這樣的君子愚昧,哪怕天塌地陷,也不會改變。

    不過現在,蘇乞年估摸著,依靠青羊峰天地輪轉的速度,每日以《鎮龍樁》汲取生命元氣,每一天,他便可再次貫通一處暗竅,剩下的一百六十五處暗竅,至多不過再有半年,就可全部打通,屬於《龜蛇功》第九層的功力,就能真正圓滿。

    又過去小半個時辰,辰時將至。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眸子湛亮,有混沌光一閃而逝,他又有發現,《鎮龍樁》汲取大地生命元氣的界限,似乎也與他的精神力修為有關,精神力修為愈強,《鎮龍樁》感知籠罩的地界就越大,天地輪轉,生命元氣的吞吐量也就越雄渾。

    或許,《龜蛇功》第九層圓滿需要消耗的時月,並不需要半年那麼長。

    ……

    天柱峰。

    居武當七十二峰之首,上應三天,晨夕見日月升降,有彩雲覆嶺,脊如金銀,懸崖峭壁生怪松,盤桓如龍蛇,金頂接霄漢,為剛風浩氣之所,常有靈鳥瑞雀築巢。

    蘇乞年登天柱峰,仰望雄奇與清幽,足下感應,就察覺到天柱峰所在蘊藏的龐大如海的生命元氣。

    這就令他心神震顫,如果說青羊峰所蘊藏的生命元氣是一汪碧湖,覆壓萬頃,波光粼粼,那麼這天柱峰就是汪洋大海,深不見底。

    武當山腳,朝陽初露。

    臘月一過,正月裡春寒料峭,不比寒冬稍遜幾分。

    而兩名值守的外院弟子卻渾然不覺,此刻立於解劍石前,目光凝重,遠方有馬蹄聲急,塵土飛揚,似乎有大隊人馬臨近。
x24685 發表於 2016-2-14 23:12
第六十三章 行得正,站得直

    天柱峰巍峨,有瑞氣繚繞,紫氣氤氳,金頂入雲霄,太和殿亦坐落於天風之上。

    禮祭堂,坐落於天柱峰山腰所在,武當一應供給、祭祀、弟子入門、陞遷,皆要通過禮祭堂議定。

    是以,於武當很多弟子而言,哪怕就是諸峰諸脈的眾多執事、護法看來,天柱峰禮祭堂堂主,也是位高權重。

    當然,這位禮祭堂堂主修為也不俗,傳聞有臨近頂尖的修為,距離證道元神,也僅有一步之遙。

    一路登上天柱峰半山腰,蘇乞年沒有輕舉妄動,《鎮龍樁》雖然玄妙,但是天柱峰上高手如雲,就是頂尖人物也不止一人,更有那一位足以鎮壓一個時代的三瘋道人,武當唯一的天命大宗師,若是他汲取此地生命元氣,多半要被察覺。

    禮祭堂。

    說是堂口,事實上是一座道宮,黃牆黑瓦,有雜役道人靜立值守,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青羊峰蘇乞年,前來赴約。」

    禮祭堂前,兩名值守的雜役道人聞言側目,瞳孔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

    「你就是蘇乞年!」

    不等兩名雜役道人開口,宮門內,就有一道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一名純白道袍,身負長劍的年輕男子邁步而出。

    高手!

    一瞬間,蘇乞年目光微凜,精神力感知,此人舉手投足之間,都似乎與這天柱峰頂的雲氣呼應,雖然周身氣機不顯,冥冥之中,蘇乞年卻生出一絲忌憚之意。

    「獅子峰,靜風護法門下,入室弟子雲清風。」

    年輕男子走到禮祭堂前。立於台階之上。他目光淡然,俯瞰下方,冷冷道:「怎麼不拜見師兄,禮祭堂在前。都不懂得一點規矩嗎?」

    蘇乞年蹙眉,獅子峰入室弟子。此人不早不晚,此時出現,來者不善。

    按耐住性子。蘇乞年道:「在下前來赴約,若有問詢。還望師兄稍候片刻。」

    「赴約?」雲青風語氣冰冷,「赴約就一點規矩都不懂嗎?正月裡,師弟拜見師兄。不說磕頭行師禮,躬身大拜是最基本的禮……」

    「夠了!」

    突兀的。有聲音響起,雲青風微怔,就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台階下不遠處那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少年人。

    蘇乞年目光變得冰冷,斥道:「使絆子使到這裡來了,蘇某傳承青羊峰一脈,雖然尚未築基,卻也為準掌峰弟子,哪怕是諸峰長老,也無權令蘇某大禮參拜,你是什麼東西,也來這裡耀武揚威,得了誰的話,仗了誰的勢!」

    「你!你好大的膽子!」

    短暫的錯愕之後,雲青風就震怒,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如此猖狂,禮祭堂前現身,就是念及此子必定有所顧忌,他得到安排,只要阻其片刻,延誤了時辰,以禮祭堂的嚴苛,此後一年之內,也妄談入門事宜。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如此肆無忌憚,即便身在禮祭堂前,也出言不遜,一點禮數也不遵從。

    「行得正,站得直,我的膽子向來很大。」蘇乞年絲毫不懼,淡淡道。

    「好一個行得正,站得直,我看你是持才傲物,有了一點成就,就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做師兄的就要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謙遜,什麼又叫長幼尊卑!」

    雲青風踏步,目透寒芒,只一步邁出,就有一股深厚的內家真氣破體而出,一股狂風掀起,朝著蘇乞年席捲而來。

    這股內家真氣雄渾,帶著些許熾烈之意,狂風起,空氣生出細密的褶皺,呼吸間就來到蘇乞年身前。

    嗤啦!

    蘇乞年同樣邁出一步,無形鋒芒切割,什麼狂風暗勁,都被撕裂開來,他黑髮輕揚,長袍不動,立在那裡,自有一股如山嶽峙的氣質散發出來。

    「有幾分手段,出手吧,聽說你練成了龜蛇拳第八式五色熔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練出了幾分火候,這樣目中無人!」

    轟!

    雲青風話音剛落,蘇乞年就出手了,他一點不客氣,拳動如神龜甦醒,拳出如撞山,空氣被洞穿,混元氣血不顯,唯有絲絲縷縷的混沌氣繚繞在拳鋒之上,橫擊向前。

    嗯?

    雲青風挑眉,生出心火,這少年居然輕視他,儘管如此,於這蘊藏了《龜蛇功》第九層混元氣血的一拳,他也不敢小覷,一隻手掌凌空拍落,掌力綿綿,劃出一個又一個圓圈,掌鋒游弋,似一條太極陰陽魚。

    《武當綿掌》!

    禮祭堂前,值守的兩名雜役道人目光一閃,這雲青風他們也有所耳聞,兩年前剛剛拜入獅子峰一脈,天資悟性不弱,僅僅兩年,十二正經就貫通了整整九條,距離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已然不遠。

    咚!

    拳掌相交,短暫的寂靜之後,就是一聲悶響,空氣以兩人拳掌為中心,劇烈扭曲,而後破碎,將兩人周身三丈之地化成真空地界。

    風聲嗚咽,四周的空氣開始朝著兩人所立之地坍塌,而無論是雲青風,還是蘇乞年,都沒有退後一步。

    瞳孔深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凝重之色,雲青風掌法一變,食指中指並起,化掌為劍,指尖透出足有四寸來長的純白氣芒,他一指劃出,似乎朝陽升起,瑞氣萬道,江河山川盡在眼底,這是《武當劍法》,相比於外院任何一名用劍的弟子,都要精深奧妙,更勝一籌,這指尖透出的劍境,已然初步超越了入神得髓,雖然尚不入道境,其博大至正之處,卻也足以令人心驚。

    鏘!

    蘇乞年亦化拳為刀,他目光如電,掌鋒流淌混沌氣,凝出四寸許的混元氣芒,他的刀法沒有花俏,只是一門《基礎刀法》,卻斬出了至大剛陽的刀境,生出金鐵出鞘之音。

    鐺!

    劍指掌刀碰撞,金屬音鏗鏘,這就令得禮祭堂前值守的兩名雜役道人目瞪口呆,這兩人於刀劍上的造詣他們遠遠不如,就連這肉身之堅固,也有一些匪夷所思,這哪裡還是兩具肉身凡胎,彷彿金石鑄就而成。

    雲青風微微色變,腳步一動,就後退三丈,指尖內家真氣幾欲潰散,更生出幾分痙攣之意,有些生疼。

    他簡直難以置信,此子的混元氣血,怎麼會堅韌凝練到如此境地,就算是已經貫通了百十處暗竅,也不該如此。

    但現在,以他的身份地位,就有些騎虎難下。

    反手握住劍柄,他目光一凝,就有一股鋒銳之氣升起,周身丈許之地,空氣如裂帛,竟生出細密的撕裂聲。

    「劍道鋒芒!」

    兩名雜役道人相視一眼,皆露出驚駭之色,這就非同小可,唯有兵刃大家才能在練出內家真氣之後凝練出來鋒芒之氣,這雲青風才剛過弱冠之齡,就有這樣的劍道造詣,難怪會被一峰護法所看重,確有其過人之處。

    「我只出一劍。」

    到了此時,雲青風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轟!

    然而蘇乞年卻有些不耐,因為時辰將至,他不再客氣,腳步一動,就跨越數丈之地,他周身氣機綻放,混元氣血如汪洋一般噴薄而出,他出拳,巴掌大的五色熔爐出現在拳鋒之上,金屬光冷冽,混沌龍紋交織,一股難言的威嚴拳境衍生,將雲青風鎖定。

    不好!

    雲青風大驚,隨著這拳境加身,他居然感到心靈都顫慄,不敢再有半點猶豫,背後長劍出鞘,劍出伴獅吼,劍尖吞吐近五寸純白劍芒,更有幾分灼熱之氣,朦朧中,兩名雜役道人彷彿看到了古老的原始叢林,一頭獅王立於斷崖之上,仰天咆哮,百獸蟄伏。

    真意!

    「《獅王劍》!」

    一名雜役道人驚呼,這是獅子峰聞名諸脈的二流劍法,以劍力雄渾,剛猛凌厲著稱,再以獅子峰二流心法《醒獅功》駕馭,內家真氣剛陽,劍法也恢宏熾烈,勇不可當。

    禮祭堂內。

    一座七層閣樓上,兩道身影立於第七層的紅檀欄杆前,一人年約花甲,是一名老道,看上去鶴髮童顏,不過一雙劍眉十分凌厲,他身著明黃道袍,道髻束起,顯然是正經入了門的道士。

    在老道身後半步,是一名面容白淨,身材普通的中年道人,他一身湛藍鑲紫綬道袍,臉色古板,此刻目光一絲不苟,觀摩百十丈外堂口前的一戰。

    就在蘇乞年拳動,五色熔爐現世的剎那,老道忽然開口道:「堂主怎麼看。」

    中年道人蹙眉,先是退後三步,躬身一禮,而後才開口,一板一眼道:「龜蛇拳不滯於前人,拳境已有變化,日後若是機緣造化,未必不能更進一步,參悟出來道境,誕生出來屬於他蘇乞年的龜蛇拳真意,不過此子性子剛直且桀驁,於禮之道缺陷甚大,長幼尊卑不分,又得承青羊峰一脈,恐日後多生事端,於我武當非福。」

    老道看中年道人一眼,嘆息一聲,道:「你這堂主做了近二十載,性子是越來越古板,這就是你的道嗎?禮數是什麼,也要因地制宜,市井裁縫尚有量體裁衣,天道萬變,循規蹈矩死讀書的,最後都不得善終。」
x24685 發表於 2016-2-15 13:59
第六十四章 護龍令旨,候補龍衛

    閣樓上,中年道士聞言又退後一步,躬身道:「多謝真人指點。」

    老道搖搖頭,道:「真要能指點你,你也不會困在一流圓滿之境十餘載,至今未能尋到己道,元神難證,難於上青天。」

    倏爾,老道目光一轉,就露出幾分詫異之色,因為禮祭堂堂口,蘇乞年的拳頭驟然間生出了變化。

    五色熔爐在拳鋒上轉動,然而在此刻的雲青風眼中,那爐身驟然間拔地而起,比山嶽還要高大,爐身交織的混沌龍紋似乎活了過來,一顆生有混沌龍鱗,混沌龍角的巨大龍首從爐身鑽出。

    一聲龍吼,什麼百獸,什麼獅王,盡皆匍匐下來,屬於通靈神獸的威嚴,莫可抵擋。

    鐺!

    下一刻,火星四濺,劍身被拳鋒砸中,幾乎彎成滿月,雲青風慘呼一聲,長劍脫手,人如流星一般倒射出去,什麼鋒芒劍境,都擋不住蘇乞年的拳頭,一擊即潰。

    「真意雛形!」

    禮祭堂,閣樓上,中年道士古板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來訝異之色。

    老道也頷首,笑道:「不壞,不壞,悟得真快,人心如鬼,龍威如獄,看來摩雲山脈一行,並非是一無所獲。」

    中年道士不語,只是蹙眉。

    禮祭堂前,一名雜役道人見蘇乞年邁步,不敢怠慢,立即到前方引路。

    蘇乞年行走於禮祭堂中,很多雜役道人都在遠方小心看他,有執事道人目不斜視,行色匆匆,卻步履穩健,儀態端正,禮祭堂總管武當一切禮祭和雜務,諸事冗雜。這也是諸峰諸脈很多靜字輩人物不願入駐其中的根本原因。成功築基,邁入三流開天境的,誰不想更進一步,即便以道家清靜無為。也不例外。

    禮祭堂正堂門外,卻是早早有一名執事道人守在那裡。正是當日總管外院年祭大比的那位禮祭堂執事。

    「青羊峰蘇乞年,見過執事。」蘇乞年微微躬身,行禮道。

    點點頭。這位執事上下打量蘇乞年一眼,終究輕嘆一口氣。道:「你有決斷,惡了獅子峰,也失了禮數。但守了時辰,待會兒進去後好自為之。」

    「多謝執事。」

    蘇乞年開口。心中亦是生出諸多思索,這些時月看下來,他也發現。而今的武當山中,可以說是暗流湧動,這當中的種種跡象,都似乎離不開一個人的身影。

    他看向遠方,那是京城長安的方向。

    而對此,武當似乎放任自流,一點也沒有大刀闊斧的意思,堂堂道家聖地,在蘇乞年眼裡,而今雖有人心如舊,卻擋不住烏煙瘴氣,人心浮動,已然污濁不堪。

    於此,蘇乞年看一眼天柱峰頂,那些證道元神人物的心思,他是琢磨不透。

    步入禮祭堂,蘇乞年看大堂上首,就是微怔,一名老道目光溫和,跨越十餘丈落到身上。

    會仙峰峰主!

    蘇乞年沒有想到,今日到來的,居然會是這一位頂尖元神真人,一脈之主。

    再看會仙峰峰主下首,立著一名面容白淨板正的中年道士,觀其一身湛藍鑲紫綬道袍,蘇乞年就明白,這一位多半就是這整個禮祭堂的主事者,堂主靜觀道人。

    與會仙峰峰主不同,這靜觀道人一眼看上去,蘇乞年就明白,這是一個禮儀規矩,都容不得有半點缺失,甚至有些古板嚴苛的道人,身上透發出來的氣質不說堂皇正大,卻也中正剛陽,只是有些令人感到壓抑。

    「蘇乞年,十六歲,長安城正八品武庫編修蘇望生次子,蘇望生,因勾結魔道,瀆職而入罪,長子蘇乞明發配北海邊疆,蘇家祖籍江淮道海陵州泰縣,尚有親眷長輩在世,無多劣跡。」

    靜觀道人開口,一板一眼,再次道:「外院年祭大比,以《龜蛇功》第九層功力奪取魁首之位,武當慣例,非在戒律之中,凡《龜蛇功》九層者,無需築基,即可成為入門弟子,有頂尖元神真人刻下命牌,列入宗祠後堂,然……」

    頓了頓,靜觀道人沉聲道:「武當無有先例,有緩刑重罪死囚成為武當弟子,此間種種,需得由我禮祭堂發文,快馬送至長安城刑部,一切皆由內閣諸公定奪,或有非議,抑或上達天聽,請聖裁。」

    上首,老道開口道:「堂主,老道曾有聞,亦有弟子日前曾見親歷者,摩雲山脈中,青羊峰師兄弟二人深入葬人坑,解救下來數百江湖武林中人,更洞悉靈嬰祭虛實,令得十堰州駐軍有所防備,這是功德,亦有功於朝廷社稷寧定。」

    心中一動,蘇乞年有些詫異,今日這老道出現在這裡,他就有些琢磨不透,不過他也不多話,入門不入門,於他現在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掌握《鎮龍樁》,現在需要的就是靜修坐關,以儘早貫通人體潛藏的所有三百六十五處暗竅,將《龜蛇功》第九層的功力徹底推至圓滿之境。

    只要築基成功,開天闢地,自然就符合天朝律法,脫離罪籍,什麼人也不能非議,不可能阻止,否則就是質疑當代漢天子的威嚴。

    禮祭堂內,靜觀道人聞言,退後三步,又是躬身一禮,道:「真人此言差矣,是非功過,需得有確鑿的證據,否則就是欺君,此等大罪,非同小可,真人三思。」

    老道眼中浮現出一抹無奈之色,這位師侄的禮法忠義,已經滲入了骨髓中。

    倏爾,老道目光一動,就露出幾分笑意。

    咚!咚咚!

    有門外值守的雜役道人敲響大門,一重兩輕,規矩節奏,韻律嚴苛到了極點。

    蘇乞年也露出幾分異色,就聽得靜觀道人開口道:「進來。」

    堂門被推開,有雜役道人走進來,稟告道:「有十堰州刺史府正七品校尉一行上山,請見堂主。」

    「請!」

    靜觀道人鄭重道,卻也沒有迎出去,天朝禮部定制,江湖武林,只要築基成功,邁入三流開天境,便位等七品至八品,二流龍虎匯聚的高手,則位等五品至六品,至於二流之上,步入混元的一流人物,就位等四品,見一州刺史不拜。

    很快,一名身著密雲紋鐵甲冑,持頭盔於右手的年輕校尉邁步進來,朝著靜觀道人抱拳一禮:「見過堂主。」

    靜觀道人同時抱拳回禮,位等只是位等,除了免除三代賦稅,哪怕只是九品官當面,一應禮數也不能缺失。

    「見過真人!」

    年輕校尉目光一動,就有些震動,這一次卻是躬身大拜,而會仙峰峰主老道只是擺了擺手,道:「校尉免禮。」

    這就是頂尖元神真人!蘇乞年凜然,哪怕於這些細節處,也可見地位身份的超然,遠非常人所能想像。

    「武當逍遙谷緩刑死囚蘇乞年,聽護龍令旨!」

    護龍令旨!

    靜觀道人挑眉,這是來自護龍山莊的文書,護龍山莊直屬兵部,監察總理天下妖魔禍亂,權力之大,每一年的龍衛挑選,都引得江湖武林諸派無數年輕人追逐,不惜一切,這是江湖武林中人唯一能夠入仕入品的門戶。

    「蘇乞年聽旨。」

    蘇乞年抱拳躬身,沒有跪拜,這是兵部護龍令旨,非是聖旨,無需跪接。

    「武當逍遙谷緩刑死囚蘇乞年,摩雲山脈一行,深入四處以上葬人坑,解救五百餘江湖武林中人,洞悉妖族靈嬰祭虛實,功在社稷,百姓民生寧定,因未曾築基,尚且戴罪之身,暫授候補龍衛之職,公告天下,無品位,他日築基有成,授正九品位,得盡全功。」

    候補龍衛!

    蘇乞年心中微震,就運轉精神力,懾服心靈躁動,居然賜予他候補龍衛之職,不過因為戴罪之身,最重要的官品未授,未入吏部名冊,只能算是虛名。

    儘管如此,這恩賜也十分隆重,要知道,即便是候補龍衛,十堰州境內,每一年也有無數江湖年輕一輩角逐,每一年的候補龍衛名額都是固定的,一州之地,不會超過雙手之數。

    文書冊子和一枚非金非銀的令牌遞到蘇乞年手中,年輕校尉深深地看他一眼,就向靜守道人辭行,領著十餘名山腳解下兵刃的甲士離去。

    靜觀道人沉吟片刻,道:「此間種種,禮祭堂會一一稟呈刑部,然蘇乞年你雖為準掌峰弟子,但禮祭堂前肆意妄為,禮數有失,刑部文書未至前,罰入伏魔峰玄陰洞面壁,不得下山一步。」

    蘇乞年朝會仙峰老道躬身一禮告退,並不多言,一名雜役道人隨行,一名則去往真武堂,請執法文書。

    禮祭堂內,靜謐無聲。

    老道有些哭笑不得,看靜觀道人一眼,道:「此子雖然桀驁剛烈,但也無甚大錯,准掌峰弟子雖是虛名,卻也於禮相合,事出有因,當中虛實無需多言,堂主你又何必深究。」

    退後三步,靜觀道人躬身,鄭重道:「大義小節皆不誤,才是禮法人倫之大道。」

    老道劍眉豎起,瞪他一眼,懶得多說,拂袖而去。
x24685 發表於 2016-2-15 22:41
第六十五章 京官兒,天子望氣

    伏魔峰,武當七十二峰之一,傳承斷絕。

    峰上有鬼谷澗,裂石通流,常見靈龜巨蛇遊走上下,傳說是玄帝伏魔問罪之地,古老神話中,真武大帝審判六天魔王,連帶著洞陰之野的陰風,也被帶到了這裡,鎖入了玄陰洞中。

    再次來到伏魔峰上,蘇乞年有些感慨,當初陰風練骨,在這玄陰洞中,沒想到時隔不到兩個月,他又來了。

    不過與上一次相比,而今他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修為功力,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蘇師兄,這是執法文書。」

    先前離去的一名雜役道人已經趕來,將執法文書出示給蘇乞年一觀,於禮之一道,禮祭堂從無缺漏,嚴苛至極。

    不過唯一令得蘇乞年有些訝異的是,是兩名雜役道人稱呼上的變化,禮祭堂遞交免罪文書,快馬稟呈長安城刑部,送交內閣議定,加上十堰州護龍山莊發佈了護龍令旨,一個半吊子的候補龍衛虛名,雖然缺失了官階,卻也令兩名雜役道人開始認可了他青羊峰准掌峰弟子的身份。

    掌峰弟子,不分長幼,皆為一峰一脈諸弟子之長,武功修持之大成者,為一脈大師兄。

    「蘇師兄,請。」

    蘇乞年點點頭,也不遲疑,轉身就走進玄陰洞中。

    看著蘇乞年走進玄陰洞的背影,兩名雜役道人相視一眼,就有些感嘆,這個少年可以稱得上武當近十年來除了獅子峰乾天一劍外的又一個傳奇,《龜蛇功》第九層,兩人有些咋舌,他們苦苦修行十餘年,而今年過而立,不過第七層臨近圓滿,輕易不敢築基。難以降服心猿意馬的衝擊。

    兩人又有些惋惜,若非是出身逍遙谷,戴罪之身,也不會受到如此多的敵視。事實上,兩名雜役道人明白,在武當山中,數十年來,已經有為數不少的緩刑死囚成功築基。成為入門,乃至是諸峰諸脈的入室弟子,各種潛藏勢力交織,暗流湧動,令得諸多正統弟子心生不滿,偏偏天柱峰從不干涉,對於天朝刑部押解緩刑死囚的文書從不拒絕,這也令得當下武當山中,人心浮躁如天象,變幻莫測。百年前道家清靜的氣韻漸漸消弭,人心不古。

    ……

    再次踏進玄陰洞中,蘇乞年於此地的嚴寒已然渾不在意,混元氣血之力太強,兩百處暗竅被貫通,他一身混元氣血,赫然已經淬煉達到了六成,只剩最後四成,便可貫通周身暗竅,臻至圓滿之境。

    精神力匯聚雙目。玄陰洞中如若白晝,蘇乞年看到密密麻麻如蜂窩般的風口。

    心念一動,他就邁入了一處風口中。

    嗚!

    陰風嗚咽,如鬼哭。如泣如訴,吹拂在身上,未曾能夠侵蝕入體,混元氣血一動,就將其崩碎。

    立於縷縷陰風中,蘇乞年沉思。今日於禮祭堂前,在那雲清風現身的一刻,他就洞悉了虛實,禮祭堂前出手,需要承擔後果,他也早就有了準備,若非如此,想要破局多半艱難,看來獅子峰上那一位,已經有些不耐。

    「鎮國大宗也難以清靜,只是不知道,是乾坤武庫哪一位出手……」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時至而今,他看東西不在流於表面,走出長安城,反而令他更加看清了看片天地,這江湖武林與廟堂,這看似太平的天朝境內,實則已經是一片渾水。

    「武庫乾坤,天子望氣,這一代漢天子有雄才大略,這是欲建立萬世不拔之功業,真正要做那部落時代的人皇,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眾生滅度,皆在一念之間……」

    蘇乞年蹙眉,妖族在側,四海諸妖國蠢蠢欲動,四方諸國似乎也不是很安定,冥冥之中,他生出一種風雨欲來,黑雲壓城的感覺。

    慢慢按捺下這些念頭,蘇乞年收束心神,在這太平亂世,唯有己身強盛,不斷壯大己身,才能諸邪不侵,開闢出來一方淨土。

    腳步一動,蘇乞年站起了《鎮龍樁》,精神力運轉,開始滲透大地。

    什麼!

    下一刻,蘇乞年就瞪大了眼睛,就在他運轉《鎮龍樁》的剎那,就察覺到了這伏魔峰所在之地雄渾無比,如汪洋大海一般的生命元氣。

    或許這股生命元氣比之天柱峰還略遜一籌,卻也相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這伏魔峰傳承已斷,早已沒有人居住,是一處無主之地。

    相比而言,青羊峰所蘊藏的生命元氣,比之這伏魔峰,就相差了十倍以上,這天地輪轉,可供吐納的生命元氣,在這伏魔峰上,自然也就深厚了十倍以上。

    寶地!

    蘇乞年目光湛亮,本來,他想要再次貫通剩下的一百六十五處暗竅,在青羊峰上潛修,就需要差不多半年光景,現在吞吐生命元氣的量增加十倍,半年就縮短成了十八天。

    十八天,《龜蛇功》第九層圓滿!

    蘇乞年略一遲疑,朝著風口深處看一眼,當初他不過深入十餘丈,就承受不住冰冷的陰風,止步不前,剛剛《鎮龍樁》運轉,他似乎隱約捕捉到,這風口深處,更蘊藏有一股濃烈至極的生命氣機。

    關於這玄陰洞,他所知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傳說,至於這玄陰洞深處到底有什麼,就是他腦海中翻閱的諸多武當史記中也沒有記載,只知道這風口內似乎百轉千回,沒有盡頭,到處都是陰風,走上十天半個月都不可能找到下一個出口,唯有返回。

    這是得到歷代很多武當高手印證的,就連證道元神的頂尖人物,一脈真人,似乎也曾經嘗試過,然而三天三夜過去,出來後緘默不語,不置一言。

    一炷香後。

    蘇乞年嘗試深入百餘丈,果然深不見底,陰風也凌厲了許多,如刀似劍,劈斬在身上,若非是混元氣血護體,蘇乞年估摸著,就是尋常《龜蛇功》七層以下的外院弟子,也絕難撐過一個呼吸,要骨肉分離。

    至此,就是他也唯有止步,再深入下去,以他的功力,怕也未必能夠支撐太久。

    《鎮龍樁》運轉,果然,蘇乞年感受到腳下大地中蘊藏的生命元氣又更加深厚了幾分,這就有些匪夷所思,最終,他定下心神,彈指入定,進入漫長的潛修中。

    ……

    十五天後,武當山腳。

    正月臨近末尾,這年味兒也淡了幾分,解劍石前的亭子裡,值守的外院弟子看來來往往的身影,都是諸峰諸脈的弟子,有的是省親回山,有的則開始下山歷練,行走江湖,斬妖除魔。

    當然,更多的是想要在這江湖武林中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機緣與造化,得以窺見長生久視的道路。

    習武之人,哪一個不想縱橫四方,笑傲江湖,揚名立萬,長生久視的道路上並不妨礙這些觸手可及的求索。

    馬蹄聲急。

    解劍石前的亭子裡,值守弟子精神一震,一些下山的諸峰弟子也側目,就看到一行二十餘騎閃電般奔至,因為速度太快,馬蹄聲驟然間響起,瞬息十餘丈,沒有半點止息的跡象。

    「來者止步!」

    值守弟子躍出,長喝一聲,亦有下山的弟子匯聚,立於解劍石前,嚴正以待,或是捏拳,或是握住劍柄,空氣凝滯,呼吸可聞。

    百丈!七十丈!四十丈!二十丈!十丈!

    就在諸弟子凝神,幾欲出手之際,二十餘騎戛然而止,馬嘶聲穿金裂石,震人心魄,定於九丈之外。

    汗血寶馬!

    很多武當弟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這二十餘騎,居然盡皆都是日行千里不息的汗血寶馬,那濃烈的氣血味道撲面而來,一些外院弟子立即感到呼吸都凝滯,相比而言,他們當中少數人的氣血修為,還不如眼前的這一匹匹價值數千雪銀的汗血寶馬。

    十八名駐軍從八品千夫長開道,四名從七品副尉殿後,最後,是一名身著緋紅官服,以蠶絲繡有天鷺,腰配銀魚袋的中年人,在其身邊略微落後半步之地,是一名純白長袍,上面繡有諸天星辰之象,目光倨傲的青年男子。

    緋紅官服,天朝五品官!日月星三護,第三等的星辰袍,這是護龍山莊龍衛!

    有武當弟子一眼洞悉來人身份,心中就是一驚,天朝五品,至少都是二流龍虎匯聚的高手。

    「天朝刑部監審司主事司馬行大人,十堰州護龍山莊龍衛古月塵大人,武當弟子速速上稟禮祭堂,請靜觀道人下山迎接!」二十餘騎不下馬,不解兵,一名千夫長居高臨下,高聲喝道。

    天朝刑部!

    很多武當弟子聞言就是心中一凜,令天下武者避之不及的六扇門,就是隸屬刑部總管。

    不過同時,很多武當弟子就面露不愉,請靜觀道人下山迎接,堂堂武當禮祭堂堂主,臨近證道元神的一流混元境大高手,位等一州刺史,這位京官兒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2-16 13:02
第六十六章 考校,內閣赦令

    刑部監審司主事,護龍山莊龍衛,一正五品一正七品,都不是解劍石前一干外院,乃至是諸峰入室弟子有資格接待的。

    最終,還是禮祭堂堂主靜觀道人親自引領一干禮祭堂執事下山迎接。

    「司馬行大人日前成就混元真氣,入主一流,可喜可賀,靜觀來遲,大人見諒。」遠遠的,靜觀道人就開口,聲音清晰入耳。

    入主一流!

    諸多武當弟子目光一凜,就有些釋然了,練武之人臻至一流,放眼整個江湖武林,都是少有的大高手了,身份地位再不相同,這樣看來,恐怕不日這位刑部主事,就要晉陞從四品位,此等修為和背景,卻也足以令禮祭堂堂主親自出迎,規矩上沒有什麼可以詬病的。

    「靜觀堂主客氣。」

    此時,司馬行一行人終於下馬,看到一眾千夫長和副尉解甲解劍,諸武當弟子才暗暗鬆一口氣,武當戒律,除武當門人,任何人不得攜帶兵刃越過解劍石一步。

    ……

    一個時辰後,天柱峰禮祭堂。

    身為朝廷命官,正五品的刑部監審司主事,司馬行與靜觀道人同坐於主位,十八名駐軍千夫長守在門外,四名副尉與那十堰州護龍山莊龍衛古月塵入內,分賓主落座。

    「這麼說來,此時那蘇望生此子蘇乞年,現身在伏魔峰玄陰洞受刑。」

    「正是,按照真武堂執法文書所定,司馬大人今日所至,就是他刑滿之時。」

    下首,那位龍衛古月塵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點三下,淡淡道:「司馬大人帶來刑部文書,內閣議定,武當《龜蛇功》聞名天下。第九層功力。混元氣血當能媲美接近三流小成的內家修為,若是那蘇家次子可以勝過在下,這赦免文書便可交接,勝不過。文書收回,緩刑再減一年。」

    如靜觀道人。古板的臉上也露出兩分沉凝,他目光如炬,這古月塵內家真氣隱隱外溢。顯然是即將突破,水滿則溢。十二條正經,赫然已經貫通了十一條,只差一條也即將貫通。將要邁入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

    而據靜觀道人所知,青羊峰蘇乞年的修為。約是貫通了一百一十處暗竅,修為至多,也就相當於貫通了十條十二正經的三流高手。餓虎跳澗是一道檻,唯有《龜蛇功》第九層所蘊藏的三百六十五處暗竅全部打通,一身混元氣血全部洗練,才能真正媲美。

    內閣議定,果然不是那麼好通過的。

    靜觀道人心中感嘆,卻也不便多言,涉及天朝刑罰律法,是絕難更改的。

    最重要的是,這十堰州護龍山莊龍衛古月塵,處於即將晉陞的關口,一身修為氣血都處於此生至今的最巔峰,而伏魔峰上,蘇乞年於玄陰洞中受刑,日日陰風蝕體,已經整整一十五天,哪怕有天地元始之氣補益己身,怕也有一些損耗,精神疲憊,這內閣定下的考校,尚未開始就已經輸了九成。

    半個時辰後。

    此時正午,天空一片灰白,春雨將至,山中還有一些清寒。

    玄陰洞前,值守半個月的兩名雜役道人看送來的兩碗妖熊肉湯,也不禁有些咋舌,整整半個月了,那位青羊峰的蘇師兄居然一次都沒有出來,滴水未進,也未曾進食,若是普通外院弟子,恐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這也令得兩名雜役道人心中愈發敬畏,無關於年歲,江湖武林,除非是親眷師長,向來達者為先。

    倏爾,有腳步聲響起,兩名雜役道人看向山路道口,就露出恭謹之色,恭聲道:「見過堂主,諸位大人。」

    此刻,來到這伏魔峰上的,正是靜觀道人與刑部監審司司馬行一行。

    至此,靜觀道人眉頭微蹙,不等待召見,卻親自前來這伏魔峰上,其一是於禮不合,至於其二……

    「這就是那玄陰洞,本人也有些耳聞,倒真是一處伏魔聖地,值得我等觀摩朝聖。」

    司馬行開口,這位天朝正五品的刑部主事,此刻露出幾分感嘆之色,他目光瑩潤如玉,顯然是內家修為達到了一種極為高深的境地,目透心靈,精神力也極為敏銳,看來這玄陰洞似乎頗不尋常。

    「堂主,喚那蘇乞年出來吧,司馬大人諸事繁忙,耽擱不得。」古月塵淡淡道。

    這位年輕的龍衛約莫二十三、四,如此修為在靜觀道人看來,就算是放眼整個武當諸峰諸脈,同齡的眾多入室弟子中,也足以位列中游偏上。

    靜觀道人點頭,一名雜役道人躬身一禮,就轉身小心踏入玄陰洞中。

    密密麻麻蜂窩般的諸多風口前,雜役道人止步,氣血鼓蕩,喝道:「蘇師兄,堂主召見!」

    本來這雜役道人的修為也不弱,《龜蛇功》第七層將要圓滿,但氣血再雄渾,想要滲透進入這陰風入口,也頗為艱難,這雜役道人分明感到,自己的聲音破入每一處風口不足十丈之地,就被絲絲縷縷冰冷的陰風攪散,不過想來,那一位蘇師兄也不會太過深入。

    而這一等,就是半炷香過去。

    玄陰洞前,古月塵目光微沉,道:「難道是在這玄陰洞中受刑多日,已經承受不住,血肉消磨……」

    他話未說完,就聽到腳步聲,緊接著,一名身著暗青道袍,高有六尺許,面容清秀,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負刀少年人,就從玄陰洞中邁步而出。

    腳步虛浮,氣息若有若無,筋肉鬆散,目光微弱,一切種種,看來都沒有半點上得了檯面,就是這樣一個少年,此前年祭大比上擊敗了自己那位身為古家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堂弟?

    古月塵蹙眉,卻也沒有真正輕視,無風不起浪,遑論是武當年祭大比,絕容不得半點虛妄,這少年確有幾分手段,只是不知道這十五日日夜陰風蝕體,還能剩下幾分本事。

    「武當《龜蛇功》,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候,那位剛剛晉陞的刑部監審司主事司馬行開口了,目透兩分異芒,天下至強的築基功,到了第九層開始,都要開始定位人體暗竅,打開暗竅,就可接引天地元始之氣入體,淬煉混元氣血,而天地元始之氣藏於冥冥之中的虛空深處,是以,哪怕是身在一流之境,涉足了精神領域,若非是強行以精神力滲透,進行探查,光靠目力和感知,司馬行也不能準確把握已經開始接引天地元始之氣的蘇乞年的真實修為。

    「就在這裡吧。」古月塵開口,「蘇乞年,刑部呈交內閣議定,勝過在下或者平手,這赦免死罪的刑部文書,就可交給你,同時公告各道州縣,取消六扇門監管之令,若是敗了,緩刑之期再減一年。」

    赦免文書!

    蘇乞年目光一動,就落到此人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修為似乎不弱,內家真氣隱隱外溢,比之當日那獅子峰的雲清風,修為功力深厚了不止一籌,赫然臨近了十二正經全部貫通,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

    「請。」蘇乞年開口,語氣平靜。

    兩名雜役道人聞言,就遠遠避開,同時心中有些不滿,這十堰州護龍山莊的龍衛真是不近人情,蘇師兄日夜陰風蝕體半個多月,滴水未進,定然比之巔峰之時遠遠不如,這時候交手,根本就是勝之不武。

    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兩人卻不敢多言,因為堂主都沒有開口,他們冒然質疑,就是在衝撞朝廷命官,不是入門弟子,尚未築基,就是普通庶民,輕則杖責掌嘴,重則發配邊疆,少則三年,多則十年。

    「是否需要靜修半刻。」

    突兀的,靜觀道人開口道,他面色古板,此時開口有些生硬。

    「堂主,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要耽擱了,武當《龜蛇功》講蟄勁,想來也無甚大礙,且也無需勝過,平手即可,古月塵,你還在等什麼,速速出手,隨我下山。」擺了擺手,司馬行卻是露出幾分罕見的笑意。

    玄陰洞前,蘇乞年瞳孔中閃過一抹異色,他看一眼靜觀道人,微微躬身,道:「堂主放心,些許損耗,無足輕重。」

    說完,他看向眼前的古月塵,難怪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那目光中的倨傲與淡漠,原來是一脈相承的。

    「看來,你把握很大,」古月塵雙目微微眯起,他一身純白星辰袍,樣貌俊朗,氣質出眾,道,「不過這是內閣議定,刑部之令,在下是絕對不能夠手軟的,如有錯手損傷,還望師弟萬勿記恨。」

    「請。」

    蘇乞年不多言,只輕輕吐出一個字。

    「很好。」

    古月塵淡淡道,這個少年的狂妄,果然不差分毫。

    嗡!

    下一刻,古月塵純白星辰袍輕揚,一股無形的場域就如透明波浪般擴散出去,瞬間覆壓十丈之地,也將蘇乞年籠罩在內。
x24685 發表於 2016-2-16 23:57
第六十七章 靜若處子,拳如金鐵

    真氣場域!

    覆壓十餘丈的真氣場域,這樣的修為,看得四名隨行的十堰州駐軍副尉咋舌,身為從七品武官,他們當中的最強者,也不過貫通了五條十二正經,如古月塵這樣的修為,即便在正七品的校尉中,怕也少有人及。

    十丈真氣場域中,地面細小的碎石跳動,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慢慢懸浮而起,離地數尺,在空中沉浮。

    至此,無論是司馬行,還是靜觀道人這位禮祭堂堂主,都不再開口,兩人靜立於十餘丈外,默默觀戰。

    真氣場域中,古月塵看蘇乞年,這個少年站在九丈外,似乎對於周身驟然間生出的凝滯感渾然不覺,看上去風淡雲輕,甚至連衣角都沒有生出半點褶皺。

    冷哼一聲,古月塵念動間,那懸浮在半空中的一枚枚碎石便如同利箭般破空,狂風驟雨般朝著蘇乞年激射而去。

    嗚!

    碎石穿空,空氣生出細密的褶皺,只是這一手,就令得不遠處的兩名雜役道人駭然,這數十上百被內家真氣催動的碎石,若是換成他們,怕是瞬間要被打成篩子。

    叮!叮!叮!

    蘇乞年不動,任由碎石落到身上,但無論是落到他暗青長袍,還是臉上,額上的碎石,都如擊金鐵,緊接著就粉碎,四散炸開。

    「這就是混元氣血,倒不是徒有虛名。」

    古月塵開口,他看出來,這是蘇乞年藏氣血於皮膜長袍之下,化解蘊於碎石上的真氣勁力,再將碎石崩碎,不論其它,能夠化解這一波碎石雨,這混元氣血的凝練與堅固。就不亞於他這一身內家真氣。

    他再次收束幾分輕視之心。據他所知,這個少年最強的,應該是他的刀法,似乎他那個堂弟即便當初敗了。也未曾能夠逼迫其出刀,即便因為有約在先。但也足以說明這個少年的不凡,但很可惜,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點,這樣的修為。遭遇到了即將晉陞突破的自己。

    呼!

    古月塵出手了,他一隻手探出,指掌連震。似乎雨打琵琶,指尖連彈。拂向蘇乞年的肩頭。

    有副尉看出來,這是一門三流掌法《驟雨掌》,是護龍山莊武學。只要成為龍衛,就能夠從護龍山莊得到很多武學功法的傳授,只是需要立下生死狀,一旦私自傳授出去,就是國賊,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所謂疾風驟雨,雨打琵琶,就是這一門掌法的神髓所在,顯然古月塵深得其中三味,他的掌法入神得髓,落入眾人眼中,就真如暴風驟雨,天穹都似乎隱隱變得晦暗。

    空氣如裂帛,隨著古月塵出掌,生出細密如蜂窩般的孔洞,他的指尖吞吐一道道長達五寸許的純白氣芒,真氣場域隨著身形而動,呼吸間就到了蘇乞年身前三尺之地。

    嘭!

    似有悶雷炸響,那是一隻純白無瑕的拳頭,沒有半點氣血外溢,就那麼抵在了古月塵的掌心,穿透了層層雨幕,以兩人為中央之地,一股狂風席捲出去,塵土飛揚,哪怕兩名雜役道人立身十餘丈外,也幾乎睜不開眼,身形晃動,有一種被掀翻的跡象。

    嗯?

    如司馬行與靜觀道人兩位一流大高手,就察覺到一絲不對,蘇乞年的拳頭力道太大了,最重要的氣血未顯,只是普通的基礎拳招,就抵住了古月塵深厚的內家真氣與入神得髓的《驟雨掌》。

    「看破虛實,得見真諦,倒是毒辣的眼力。」

    司馬行開口,這位刑部監審司主事也有些側目,想要洞察入微,不僅需要深厚的閱歷,更需要武者以敏銳的精神感知,通常而言,就是尋常尚未涉足精神領域的二流高手,也未必可以輕易做到,二流之前,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這一份悟性與資質,就足以令人感嘆。

    身為天朝刑部監審司主事,司馬行看過太多的年輕人,也有數之不盡的所謂人傑,但是就他目前看來,這個少年足以排入前二十之列。

    只是可惜……

    一掌無功,古月塵掌法再變,他化掌為指,似乎百箭齊射。

    嘣嘣嘣嘣!

    他指尖穿空,竟真如無數箭雨攢射,五寸來長的純白指芒破空,密密麻麻,氣勢之盛,彷彿數百兵馬撲面而來。

    《箭氣指》!

    又是一門三流上乘指法,臨近二流,只差兩分意境,但是凌厲鋒銳之處,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真氣場域中,蘇乞年不為所動,只是一隻拳頭當空一震,接連數拳,拳出無聲,但是上百道指芒臨身,卻被一一打碎,他的拳頭堅固如鐵,不見半點傷痕。

    古月塵目光微凝,他接連出手,不斷變幻,拳、掌、指法、腿功,須臾間,就有足足十餘門三流武學被他施展出來,領悟最淺薄的,也至少達到了心領神會的層次,涉獵之廣,著實令諸駐軍副尉心驚。

    但是蘇乞年的拳頭卻讓人有些沒脾氣,他只是一隻拳頭,不見恢宏與凌厲,看上去平淡無奇,但每每於間不容髮間洞悉虛實,直指本源,指掌拳腿難加身,拳力之大,甚至震得古月塵手臂酥麻,內家真氣也有被撕裂的跡象。

    不對!

    古月塵驀地暴退十餘丈,真氣場域收斂,他看出來,真氣場域於蘇乞年而言,似乎並無什麼影響,反而他需要消耗不少真氣維持,最重要的是,對方氣血不顯,就接下他這麼多招,眼力之鋒銳,有些超出他的想像。

    「你的修為,不只是貫通了百十處暗竅!」古月塵開口,很篤定。

    什麼!

    幾名副尉就有些驚詫,對於暗竅他們也知曉一些,百十處暗竅,已經足以媲美貫通了十條十二正經的三流高手,只是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是一道檻,第十二條十二正經不是那麼好貫通的,練武之人築基,即便打開了全身三百六十四處暗竅,最後一處暗竅沒有打通,最多也就能比擬貫通了十一條十二正經的三流人物。

    即便如此,暗竅的打開也遠非想像中那麼簡單,這涉及到練武之人的前路,根基愈深厚,一旦開天闢地,築基功成,就一飛衝天,遠非是尋常三流高手可比。

    陰風蝕體都沒有能夠令其有所損耗,反而增進了築基功的修為,這就令得很多駐軍千夫長難以置信,過於匪夷所思了。

    古月塵對面,蘇乞年沒有回應,也沒有反駁,這就令得古月塵徹底收起了所有的輕視,甚至心靈深處都生出一絲恐懼,這樣的人物,他在一道護龍山莊也曾經見過,同樣未曾築基,但是身兼數種頂尖傳承,混元氣血碾壓,尋常餓虎跳澗,三流小成之境的高手遭遇也感到頭疼。

    他忽然體悟到了那位堂弟的心境。

    「你值得見識我所有的底蘊。」

    古月塵不怒、不喜、不悲,所有的情緒隨著開口,都剎那間斂去,相比於古月河,這位古家的年輕龍衛,心境就要更上數層樓,蘇乞年念想著,這古家不愧是十堰州境內有數的名門大戶,這一個家族的底蘊深淺,往往就體現在年輕一代身上。

    至少目前看來,無論是眼前這古月塵,還是被他碾壓,顏面全無的古月河,都可以算得上是資質不凡,至少如古月河,若非是自己出手,年祭大比的魁首之位,多半要落入他的手中,這樣看來,金鎖峰那一位的眼光,也不算差了。

    司馬行微微蹙眉,看出來古月塵的變化,那位正八品武庫編修次子的修為,有些超出預料。

    就在這時,目光變得鄭重的古月塵再次出手了,他只是邁出一步,就詭異地出現在十丈之外,原地還有一個古月塵,看上去同樣真實無虛,目光盯住了蘇乞年。

    「幻覺?」

    「怎麼可能有兩個人!」

    有副尉睜大眼睛,但看不穿虛實,也有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驟變,驚喝道:「《移形換位》!一流武學!」

    《移形換位》!

    一干副尉醒悟過來,《移形換位》乃是兩千多年前移形門的鎮派武學,隨著移形門最後一代門主於西海邊疆抵禦妖族,身死道消後,這一門一流上乘武學就失傳於世,直到數十年前,一名護龍山莊龍主攜《移形換位》出世,移形換影,原地留形,九大神形齊齊出手,生生將一名本來不相伯仲的妖主打成齏粉,身死魂滅,這一門失傳多年的一流武學,才重見天日,原來一直被收錄於天朝乾坤武庫之中,直到被一位龍主選中,得承其意,重現其威。

    這時候,諸副尉和千夫長就想起來,身為護龍山莊龍衛,正七品的位階,是有一次機會進入乾坤武庫,挑選一門一流武學的。

    如此就令得一眾千夫長,尤其是四位副尉豔羨不已,他們四人也是從七品的位階,就沒有機會進入乾坤武庫,不用說挑選一門一流武學,兵部武將的陞遷和封賞,是實打實的戰功和修為。
x24685 發表於 2016-2-17 18:57
第六十八章 山高水遠自由身

    《移形換位》!

    蘇乞年微微凝神,他也隱約聽說過這一門一流武學,說是輕身步法,實則也是一門攻伐大術,傳聞數十年前隨著護龍山莊一位龍主出世,武林史上有記載,推測若是參悟到達巔峰圓滿之境,當可一步一神形,窮盡諸天,無有止境,最終證道,或可證無影元神。

    玄陰洞前,兩個古月塵相隔十丈而立,同時看向蘇乞年,真實不虛的身影,四名副尉相視一眼,他們根本看不透哪一個才是屬於古月塵的真身,而此時,兩道身影身上,都散發出來屬於內家真氣的威嚴氣機。

    嗡!

    又是一步邁出,兩道身影再分化,四個古月塵分立四象之地,將蘇乞年鎖入其中。

    「四大神形,如此年紀,能領悟到達這一重天地,難能可貴。」

    司馬行開口,不吝讚歎,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本來以為古月塵至多參悟至三重天,凝聚出三大神形,沒想到四大神形一出,分立四象,這就有了質的提升,即便是餓虎跳澗,三流小成之境的高手,或因內家真氣不足,怕也能夠短暫抵抗。

    空氣凝滯,蘇乞年看腳下,碎石崩裂,在這四大神形的真意壓迫之下,他如陷泥沼。

    除此之外,那無形真意壓迫精神,在蘇乞年的祖竅神庭中,隱約有一道朦朧的身影浮現,若有若無,似乎存在於虛幻與真實之間,要撐破這片神庭之地。

    蘇乞年挑眉,祖竅中,混沌氣流淌,一口熔爐由虛化實。彷彿與天齊高。爐蓋掀開,一股莫大的吞噬力就傳遞出來,那朦朧身影尚未有所動作,就被一股大力拉扯進去。煉化成灰,最終流淌出來純淨無瑕的無主精神力。

    悶哼一聲。當即,屬於古月塵的四大神形,就有一道神形開始變得模糊。有了消散的跡象。

    嗯?

    靜觀道人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至於司馬行這位刑部監審司主事。就蹙起眉頭,難道是這古月塵的功力不純,內家真氣難以支撐這一重《移形換位》所孕生的四大神形。

    心靈震盪。剛剛一瞬間,古月塵只感到冥冥之中的精神似乎被狠狠截斷。屬於《移形換位》的神形真意到了那蘇乞年身前,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見,這就令得他心神震盪。尚未孕生顯化的精神有損,一道神形難以維繫。

    轟!

    下一刻,他不敢再耽擱,一瞬間出手,三道凝實的神形,還有一道將要消散的神形,四大神形齊齊出手,他出掌如烈火熊熊,彷彿置身於岩漿湖前,這種掌力熾烈霸道,空氣被震破,半空中出現了蒼白的真空手印。

    「《烈熔四象掌》!」

    有副尉目光一亮,又是一門護龍山莊獨有的二流掌法,真意完整,本來這門掌法於練武之人的要求極高,需要至少二流龍虎境的高手,涉足精神領域,且足夠強大,能夠做到一心四用,剎那間分出四掌,佔據四象方位,化成熔岩囚籠,鎖困對手。

    但是現在,卻被這古月塵取了巧,以《移形換位》凝聚四大神形,強行施展出來這一門即便在二流武學中,也堪稱上乘的霸道掌法。

    一瞬之間,方圓十丈之地,空氣被生生打得粉碎,顯現出來有些發白的真空之地。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一刻都模糊了,那十丈之地產生了一種近乎不真實的扭曲,無形中散溢的力量氣機,令得不遠處的兩名雜役道人面色發白,他們毫不懷疑,若是兩人現在踏入那十丈之地,瞬息間就要被撕成碎末。

    鐺!鐺!鐺!

    接連四聲巨響,若寺院裡的銅鐘被撞動,生出恢宏的金鐵交鳴之音。

    十丈扭曲之地。

    屬於古月塵的四大神形就色變,因為他的掌力拍落到蘇乞年身上,不但沒有能夠傷到對方,反而震得他手掌酥麻,掌心蘊藏的內家真氣都幾乎被震散。

    這就有些匪夷所思,難道這蘇乞年煉有一門鍛體的武學?

    緊接著,古月塵就看到,眼前少年的肌體皮膜之下,隱隱流淌金屬光,有混沌氣浮盈,乍一看去,彷彿有一口熔爐蘊於體內。

    轟!

    下一刻,蘇乞年就出手了,這一動,就如雷霆萬鈞,他一隻拳頭繚繞混沌氣,落到古月塵眼中,分明就是絲絲縷縷純淨無比的天地元始之氣。

    且隨著蘇乞年拳動,他的拳鋒之上,一口巴掌大,通體被天地元始之氣包裹的熔爐浮現,拳鋒所過之處,破碎扭曲的空氣被抹平,真空癒合,古月塵彷彿聽到了一聲古老的龍吼,自遙遠的時空深處響起。

    屬於《移形換位》的神形真意被撕裂,蘇乞年的速度太快了,簡直就像是一道混沌流光,他拳頭向前,一道又一道神形被洞穿,炸碎,當落到最後一道神形上時,那屬於古月塵的身影粉碎又凝實,而後蘇乞年的拳頭就結結實實地落入了那封擋的掌心。

    嘭!

    一道身影伴著血花飛濺,就從那扭曲的十丈之地橫飛出來,一眾副尉千夫長尚未看清,司馬行的臉色就有些泛青。

    即刻,在眾人的眼中,一習暗青長袍點塵不沾的蘇乞年,穿透扭曲的空氣,風淡雲輕,邁步而出。

    敗了!

    四名十堰州副尉都有些不敢相信,於這護龍山莊的古月塵,他們還是有一些瞭解的,近半年剛剛脫離縣級護龍山莊,進入十堰州護龍山莊,在整個十堰州境內諸多龍衛中,雖不說出類拔萃,卻也足以勉強納入中流之列。

    而能夠成為護龍山莊龍衛的,都是十堰州境內,諸門派、世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在這些佼佼者中,勉強可以躋身中流,這古月塵絕對不弱,否則也不會被司馬行看中,作為內閣議定,刑部監審的尺子。

    一直過去了十數息,那古月塵才在幾名千夫長的扶持下勉強立住身子,但也是面色發白,他雙手指掌痙攣,甚至手腕都有些扭曲,顯然是遭受了不輕的創傷,虎口有鮮血潺潺,染紅了純白星辰袍一角。

    他盯住了蘇乞年,咳嗽兩聲,連聲音都有些嘶啞了,道:「你一身暗竅,已經圓滿了!」

    雖然蘇乞年出手時五色熔爐被天地元始之氣遮掩,但古月塵卻相信,對方已經徹底貫通了人體三百六十五處暗竅,於肉身築基的根基,達到了世間少有人及的巔峰圓滿之境。

    暗竅圓滿!

    此言一出,諸千夫長,副尉就瞪大了眼睛,心中驚駭,天下最頂級的十層築基功,到了第九層功夫,就是要打通人體潛藏的三百六十五處暗竅,先定竅,再開竅,這是水磨的工夫,即便是大戶人家,名門望族,有源源不斷的供給,怕也得要幾年的時月打熬,但現在眼前的蘇乞年,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人,滿打滿算修行不過兩年,這就貫通了所有暗竅,到了巔峰圓滿之境,他們實在難以想像,這到底是這樣一種精進速度,有些過於傳奇了。

    同時,司馬行瞳孔微微收縮,剎那恢復如常,他揮手,自有一名隨行的副尉取出一隻貼了封條的金絲楠陰沉木盒子,盒子打開,裡面一個明黃綢布的小冊子,上面用朱紅大筆寫了一個有些猙獰的赦字。

    內閣議定,刑部簽立發佈的赦免文書。

    一道赦令,至此脫離罪籍,山高水遠,暢通無阻。

    「堂主,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逗留了,告辭。」

    隨行的副尉將赦免文書遞給蘇乞年,司馬行就開口,他看上去面無表情,不見喜怒,靜觀道人出言挽留,準備了武當山獨有的精緻素齋。

    不過這位刑部監審司主事彷彿真的歸心似箭,婉拒盛情,甚至都拒絕了靜觀道人送行,這就令得向來禮儀法度深入心靈的靜觀道人蹙眉,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最後深深看一眼蘇乞年,這位禮祭堂堂主轉身離去,臉色又再次變得古板生硬,但在而今的蘇乞年看來,卻也更多了幾分生氣。

    「見過蘇師兄!」

    這時候,玄陰洞前,兩名雜役道人上前,這一次不光是稱呼上,更躬身行禮,做足了禮儀。

    最重要的是,從此時兩名雜役道人的瞳孔中,蘇乞年再也看不到一絲顧忌和猶疑,赦免文書一下,不日天柱峰上就會有赦令,遍傳諸峰諸脈,而天朝刑部,不日也將有文書通達各道各州縣,取消六扇門內的監察名額。

    若非如此,以緩刑死囚的身份,蘇乞年根本走不出十堰州境內,恐怕甫一跨境,就要被六扇門的捕快尋到,當場格殺。

    而從今日今時起,他蘇乞年就不再是戴罪之身,諸多禁令自然也就一一取消,只等他成功築基,就能官拜正九品,這也是候補龍衛中,唯有築基的三流高手才能夠獲得的最高官階。
x24685 發表於 2016-2-18 00:20
第六十九章 洗盡鉛華

    伏魔峰下。

    蘇乞年一下山,就看到清羽和胖子兩個人靠在一株歪脖子松樹下,遠遠地就朝他揚了揚手中的酒罈子。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忽然感到身上似有一無形枷鎖悄然鬆開,周身混元氣血流淌,粘稠如汞漿,乃至呼吸吐納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也更順暢了幾分。

    祖竅神庭中,精神力蠢蠢欲動,《迷魂大法》第四重的關隘近在眼前。

    「或許,這就是道家講究清靜無為,佛家講究六根清淨,儒家講究知行合一,修身養性的根本所在,只有不滯於物,練武之人才能夠武道純粹,更與天道不仁,萬物芻狗的天地秩序契合,這就是所謂天人合一。」

    蘇乞年心中生出一股明悟,習武之人,不正是一步步領悟道理,把握力量,從而掙脫先天定立的壽命,朝著長生不死的大道艱難爬行,自然這身上每少去一分束縛,就能朝著大道更近一步,腳步也更快一分。

    自己擺脫罪籍,解去枷鎖,無形中大道路上也是掙脫了一分束縛,無論是修為精神,生出突破的跡象也是一種定數。

    遠遠地接下胖子拋過來的酒罈子,蘇乞年拍開封泥就狠狠灌了一口,陳年的糧酒,很烈,入喉如烈火,蘇乞年瞪大眼,一口氣不停,牛飲而盡。

    啪的一聲,酒罈狠狠摔落,碎片四濺。

    「痛快!」

    他高喝一聲,似乎這些時日的壓抑與沉悶,都隨著這一罈子酒而煙消雲散。

    清羽和胖子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幾分欣喜,而後兩罈子酒也咕嚕嚕下肚,碎了一地。

    青羊峰。

    再次回到山上。蘇乞年看到通往青羊澗的山路。已經有了修整,開闢出來一道道石階,雜草青苔都被清理乾淨,有善於梳理。精通術數的雜役道人主持宮中事務,遠遠看來。青羊宮雖然依然簡陋破敗,卻已經不再如往日裡的蕭條,有了幾分破土重生。勃勃的生機。

    很快,蘇乞年就瞭解到。這半個月裡,青山鎮九里崗胡府的老爺子,已經派遣了府中兩位管家和三名賬房先生隨行。由青羊宮裡下山幾名雜役道人,去往茅箭縣、張灣縣。正式接手兩縣的青羊峰遺留田產。

    這也是勢在必行,如蘇乞年三人,都不可能長時間滯留在宮中。除了必要的大事,諸多繁雜事務,唯有交給他人,才不至於耽擱武功進境。

    次日,天柱峰上一道赦令如颶風席捲,傳遍諸峰二十七脈。

    逍遙谷緩刑死囚蘇乞年,擺脫罪籍,重獲自由身!

    加上半月之前,護龍山莊候補龍衛的加封,這令得諸峰諸脈很多人有些難以置信,僅僅時隔半個月,這個當初為人詬病的逍遙谷蘇乞兒,就重獲自由,更成為護龍山莊候補龍衛,而整個十堰州,一年下來,候補龍衛的名額也只有十人,而龍衛的晉陞,更只有三個名額。

    雖然對於不少武當入室弟子而言,候補龍衛無足輕重,最重要的是成為龍衛,加封正七品,就有機會進入天朝乾坤武庫,挑選一門一流武學。

    於很多清字輩年輕弟子而言,貪多嚼不爛只是指一流以下,到了一流之境,即便是諸峰諸脈的底蘊,一脈傳承,也沒有多少,更非是人人都能得傳,不是護法以上高手道人的門下弟子,除非是自身努力,更進一步,顯現出來比入峰時更強的天賦與潛質……

    到了這一天午時,蘇乞年分明感到,青羊宮中一些雜役道人的目光生出變化,少了幾分陌生,多了幾分熟悉,一些清理,處理日常事務的動作,也更輕柔了兩分。

    原來,人心的凝聚,也隨著身份地位的變化而變化。

    蘇乞年目光悠遠,或許如此凝聚並不純粹,但既然有了這樣的開始,總能一天一天淬煉清明,直到最後或許可以純淨無瑕。

    放下這樣的念頭,蘇乞年忽然生出一種衝動,邁出走出了青羊宮。

    他放緩步子,行走於青羊峰中,走進山澗老林,聽流泉飛瀑,看草木生根,說起來,他雖然得到青羊峰一脈傳承,但這麼長時間過去,居然都沒有好好看一看這此後五年的歸宿之地。

    青羊峰很寧靜,大概是人煙稀少,山林裡連腳印都沒有,倒是一些山林野獸的足跡時而可見,似乎將這裡當成了避禍之地。

    於武當諸外院弟子,乃至是一眾逍遙谷緩刑死囚而言,武當山哪一處深山老林都可以踏足,唯有七十二峰之地,不能隨意涉足,更禁止殺戮性命,所以,就算是日日行走在深山中,每日採藥的逍遙谷一干死囚,也從未有人入峰採藥。

    從辰時出宮,一直到殘陽西下,蘇乞年幾乎走遍了青羊峰的每一個角落,他在偏僻山腰處飲山泉,於後山飛瀑下洗刀,至峰頂沐浴夕陽而眠,心境精神愈發平靜,這些時日以來積蓄的最後一分戾氣和殺伐氣,也隨著夕陽西下而散於無形。

    祖竅神庭中,精神力跳動,眉心東方,第四處星竅所在生出感應,但蘇乞年依然未動,混元氣血沉凝,在皮、筋、骨、髓中遊走,雖然《龜蛇功》第九層的功力趨於圓滿,但隨著時月流逝,蘇乞年依然能夠感受到肉身體力的淬煉與精進,這是極為緩慢的,但日積月累下去,也絕對頗為可觀。

    蘇乞年在壓制,自身這一段時月尋求精進,太過迅猛了,力量其實並不圓融,就如同玄陰洞前一戰,若是他一身氣血精神都混凝如一,即便是那神形真意,也不可能在滲入祖竅神庭後才被察覺,若非他身具《迷魂大法》,懾魂術締造五色熔爐,吞噬煉化一切外來無形精神,那一戰,勝負就很難預料。

    而今,蘇乞年自襯,於十層《龜蛇功》,他已經練成九層,即便是現在嘗試築基,一旦成功開天闢地,也同樣能夠成為清字輩為數不多的築基第一人之一。

    但既然練成了第九層《龜蛇功》,不論前人艱難,蘇乞年還是想要嘗試幾次。

    加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需要對於一身修為精神進行悉心打熬,去蕪存菁,使之純粹無瑕,蘇乞年給了自己半年,若是半年之內不能得見玄奧,也再無遺憾和執念。

    最重要的是,擺脫了一身罪籍,換回一身自由,一些事情終於可以著手去做,殊不知,這幾個月過去,他心中時常難安。

    這樣迷迷糊糊一夜睡去,晨露清寒,正月過去,初春的早上還是一樣的冷,蘇乞年睜開眼,躺在峰頂一塊一人來高的巨大磐石上,仰望朝陽東昇,紫氣氤氳,他張口對著九天吸一口氣,什麼都沒有,倒是吞了幾口山霧,喉嚨裡清涼。

    「我,是蘇乞年。」

    他對著朝陽輕語,目光幽邃,不知道埋藏了幾度春秋。

    半炷香後起身,剎那間,此前種種情緒煙消雲散,他恢復平靜,又成為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今年十六歲。

    ……

    天柱峰。

    彼日來與此時就不同,他收穫了更多的驚異與頷首,也行了不少禮,身為武當主峰,靜字輩以上的人物隨處可見,直到此時,他彷彿才真正踏足了這一方山土,不再如過往,總以為只緣身在此山中。

    天柱峰外院。

    八卦道門前,兩名雜役道人躬身行禮,喊一聲:「見過蘇師兄。」

    這是發自內心的敬畏,橫掃六大外院,一個人蓋壓諸外院年輕高手,無人再敢質疑,這短短的一個多月過去,又被十堰州護龍山莊加封為候補龍衛,並擺脫罪籍。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逍遙谷蘇乞兒,而是入了門牆,可以真正擔起斷絕的青羊峰一脈傳承的准掌峰弟子。

    掌峰弟子,為一峰一脈大師兄。

    沿著坤門走進天柱峰外院,所過之處,再沒有任何一名外院弟子阻攔,倒是有不少弟子行禮,一路下來,足足有數十人見禮,強如蘇乞年,到後來嘴角也有些抽搐。

    玄武樓。

    相比於白雲峰與雷石峰,這天柱峰外院的玄武樓就有些不同,蘇乞年觀摩到了濃濃的風水味道,似乎就是一座縮小的天柱峰外院,八卦道門用紫檀木,房梁用金絲楠,立柱居然是一根根雕琢有真武大帝像的漢白玉柱。

    蘇乞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建築,他分明捕捉到山風吹拂,但到了這玄武樓前,就消失不見。

    值守這天柱峰外院玄武樓的是一名執事道人,他看蘇乞年一眼,平靜道:「不用猜測了,這裡就是我武當真武七截劍陣的一處陣眼所在。」

    真武七截劍陣!

    蘇乞年挑眉,這就是傳說中,利用武當山中風水大勢,再結合七口通靈神劍,以及七七四十九口無痕寶劍締結而成的,武當名震天下的真武七截劍陣。

    一處陣眼,如此重要絕密之地,就這樣輕易告訴自己?
x24685 發表於 2016-2-18 13:45
第七十章 龜蛇十層

    玄武樓前,執事道人搖搖頭,道:「進去吧。」

    蘇乞年行禮,執事也回半禮,本來按照武當而今清、靜、寧、和四代輩分,這執事道人是不需要回禮的,不過現在蘇乞年脫離罪籍,又練成了《龜蛇功》第九層,可以稱得上是青羊峰入室弟子,這就是比清羽和胖子二人更名副其實的准掌峰弟子。

    掌峰弟子,為一峰一脈大師兄,位比諸脈長老,若是掌峰弟子,這位執事道人就要先行禮,而蘇乞年再回禮,現在只是准掌峰弟子,尚未正名,所以這位靜字輩道人只需要回半禮即可。

    就算如此,這也是身份地位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說眼前這位執事,就是身份地位更高的護法、長老,而今的蘇乞年若是行禮,他們也需得回半禮,否則就是於禮法不合,被禮祭堂知曉,必定下達道書訓斥,所謂長幼尊卑,長老以下,於蘇乞年已經不適用。

    走進玄武樓,這裡空氣流動,居然還挖有暗渠,接引了山水溪流於此,八卦道門,就是八條暗渠,中央是一座高有數十丈,修建得古樸,然而簷牙凌厲如劍的木質閣樓。

    八卦聚水,玄武盤風,這是風水大勢!

    蘇乞年隱約看出來一些端倪,不過對於風水陣道,他不過從書本典籍中得到過一些雞毛蒜皮,遠算不上精通,只能隱約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此時,蘇乞年就有些明白,為何那位執事道人如此直言不諱,告知他此地為真武七截劍陣的一處陣眼所在。

    因為祖竅神庭中,只要他一生出精神力出體的念頭,就生出一種濃濃的忌憚,似乎冥冥之中,這方天地存在著莫大的危險。以此來告誡他退避。不要深入。

    所以蘇乞年相信,即便是知曉了這一處陣眼所在,也沒有人能夠有本事破去,這是那位執事道人的心氣。也是整個武當的心氣,即便太極圓融。也心比九天高遠。

    進入閣樓中,蘇乞年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後院。

    一座能夠十來丈方圓的幽靜泉潭。一頭神龜能有八丈九尺寬,龜甲玄黃更深。那龜首上的老皮褶皺層層疊疊,不知道渡過了多麼漫長的歲月。

    這是迄今為止,蘇乞年見過的體態最為蒼老龐大的神龜。白雲峰外院與雷石峰外院的兩頭與之相比,就好像龜子龜孫。

    此刻。這頭老神龜一如那兩頭,一動不動,浸在泉潭中。彷彿很久都不曾醒來,也不聞呼吸,甚至連生命氣機也捕捉不到一絲半點。

    蘇乞年蹙眉,精神力破體而出,達到《迷魂大法》第三重圓滿的境界,屬於蘇乞年的精神力修為,已經到了干涉現世的邊緣,或許到了第四重,就能初步顯化異象,此時精神力之深厚,恐怕比之一些二流人物中的上乘高手,也不遑多讓。

    然而見微知著,把握入微,精神力滲透籠罩老神龜身上的每一處角落,乃至玄黃龜甲的縫隙,每一道褶皺,足足一炷香,蘇乞年蹙眉,沒有一點收穫。

    心念一動,這後院上空,一口熔爐由虛化實,甫一出現,就令得這整個後院十餘丈的空氣都凝滯,一股難言的威嚴氣機垂落下來,將老神龜淹沒。

    一口熔爐,能有兩三丈高,已非是當初的五色交織,而是徹底化成了一種混沌色,一口混沌熔爐,混沌般的天地元始之氣在爐身繚繞,如一條條游龍盤旋。

    以這混沌熔爐為中心,周圍丈許之地的虛空,空氣粉碎又癒合,生滅輪轉,這就是而今屬於蘇乞年的龜蛇拳拳境,或者說,是滲透融入了他武道精神的真意雛形。

    說起來,他這一路修行,自入了這武當山後,就有頗多際遇,這龜蛇拳也開始脫離本來的面貌,雖然不知道是好是壞,但在而今的蘇乞年看來,能夠比其他人更強一分,那多半就是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混沌熔爐落下,金屬光冷冽,轟隆一聲將老神龜籠罩在內。

    玄武樓外,八卦道門前,值守的執事道人挑眉,這個近來頗多聲名的少年,當真是一點也不消停。

    鐺!鐺!鐺!

    玄武樓後院,蘇乞年震拳,他拳如擂神鼓,動盪諸天,落到混沌熔爐上,生出恢宏至大的金屬顫音。

    這一出手,八卦道門外的執事道人就瞪大了眼珠子,他霍地轉身,看向玄武樓,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這小子到底在做什麼。

    但很快,他也就釋然了,搖搖頭,又是一個不死心的,《龜蛇功》第十層,古往今來能有幾個人練成,歷代三瘋道人都沒有幾個人能在年輕時成就,並以此築基,歷代武當弟子,不少人止步於《龜蛇功》第九層,都曾經前來嘗試,什麼手段沒用過,也是那頭老神龜皮厚肉糙,才撐了過來。

    身為一頭通靈老龜,執事道人想不通,什麼地方去不得,非要窩在這武當山一隅之地受罪,而且一來就是三頭。

    時間太過久遠了,就這執事道人所知,在五千多年前,妖族最初降臨的時候,三頭神龜已經在武當顯形,在武當史記,乃至是武林史上留下了痕跡。

    泉潭前。

    蘇乞年身隨拳動,混沌爐震盪,內裡氣血火焰若混沌,那是混元氣血所化的元始火焰,比之尋常氣血火焰不知道熾烈灼熱了多少倍,在蘇乞年看來,怕是真正的金鐵,也能在須臾間融化成水,然而卻不能夠撼動這老神龜半分。

    半炷香後,蘇乞年收拳,混沌爐由實化虛,消失不見,顯露出來一點沒變的老神龜,就連它身下的泉潭,也波瀾不驚,彷彿被一股無形之力護持,不見半點漣漪。

    一無所獲!

    再過了半天,蘇乞年折騰得沒了脾氣,從這沉睡的老神龜身上,他沒能捕捉到屬於《龜蛇功》第十層的半點端倪。

    最重要的是,人體神藏,皮、筋、骨、髓、內腑五臟、三百六十五處暗竅,還有什麼是沒有通達的,築基到了這一步,蘇乞年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是需要打熬的,這已經可以算是一種圓滿,不是築基功圓滿,而是練武之人根基的圓滿。

    彈指入定,呼吸吐納天地元始之氣,不足一炷香,蘇乞年就甦醒,此前種種消耗恢復如初。

    他不死心,又在泉潭前盤坐下來,精神力籠罩,凝神思索,想要找到一點破綻和靈機。

    一直到太陽落山,明月初升,腦袋裡依然空空落落。

    不再強求,蘇乞年起身,離開玄武樓,沒有回青羊峰,他一頭就扎進了藏經樓。

    相比於白雲峰外院,這天柱峰外院藏經樓中的諸多典籍、道經、佛典,儒家經義,史記、天文、地理、地方志,乃至農耕要術,風水堪輿,分門別類,要多出了數倍不止。

    精神力掃過,他看似走馬觀花,實則過目不忘,懾魂術到了這一步,不僅可以締造幻境,震懾奴役精神,更可烙印現世種種,銘刻記憶,想忘記都很難。

    一連三天三夜,蘇乞年都未曾踏出這白雲峰藏經樓半步。

    在一些偶爾進來翻閱典籍的白雲峰外院弟子看來,蘇乞年似乎瘋魔了一般,一點沒有取捨,不論好壞類別,都牛嚼牡丹一般翻閱,不知道能夠記住幾許。

    但很快,他們就瞭解到,似乎這位剛剛脫離罪籍,成為候補龍衛的青羊峰蘇師兄,正在參悟《龜蛇功》第十層的心法奧妙。

    《龜蛇功》第十層!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天柱峰外院,一些尚未下山,《龜蛇功》修為淺薄的外院弟子就咋舌,感嘆連連,放眼整個天柱峰外院,乃至其他五處分院,能有幾個年紀小過這位青羊峰新晉的蘇師兄,但是論到《龜蛇功》的修為,就相差了天和地。

    當然,這一代清字輩,自十三年前開啟,《龜蛇功》第九層雖然不易,但是十三年來,還是有一些外院弟子晉陞,並被諸峰諸脈選中,雖未築基,卻也按慣例入門,經由諸脈悉心教導,就算如此,這十三年來,包括獅子峰上那一位而今位列龍虎榜的乾天一劍清乾道人,最終也未能打破桎梏,臻至十層極境《龜蛇功》。

    再往上追溯,靜字輩、寧字輩,和字輩,這一代四輩人,哪怕是當今天柱峰上,金頂太和宮中的那一位,傳聞當年也差了臨門一腳。

    如武當《龜蛇功》這樣的天下少有的頂尖築基功,第十層成就,一匹龍馬之力,是要被天朝史官記入史冊的,且不是輕描淡寫,而是濃墨重筆,例數出身種種,事無鉅細,可以算得上是專門作傳了。

    相較而言,能夠在史書中擁有列傳,通常唯有登臨混元榜上的一流人物,乃至再往上就是頂尖元神人物,武林泰斗,才能擁有這樣的資格。

    由此可見,《龜蛇功》第十層,不比成為混元榜上的一流人物來得更加簡單,其中的意義,實在難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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