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45
x24685 發表於 2016-2-23 13:50
第八十一章 九幽三殺,休命五刀

    龍龜吞月!

    這是休命第四刀!

    混沌刀氣中,龍龜昂首,吞納九天明月。

    這一刻,空菩和尚眸子湛亮,雙目中似乎倒映出來重重浮屠,手中漆黑戒刀驟然間綻放無量光。

    「摩訶菩提!」

    一聲梵唱,那本來被龍龜吞沒的明月裂開,一株菩提古樹抽出枝條,隱約間,可見佛光如泉水,汩汩湧出。

    這是一式充滿禪意定境的刀法,帶著新生的氣機,菩提樹生長,枝葉遮天蔽日,蒞臨九天,明月高懸,如一枚菩提子,落於樹梢上。

    蘇乞年神色不變,至此,他才覺得《休命刀》比之前更多了一分圓融,早先在元神世界中半生不生的那一刀,不應該是第四刀,而是第五刀。

    轟!

    青鐵長刀當空一斬,茫茫無邊的虛空深處,天地元始之氣垂落,刀尖吞吐出來足有六寸來長的混沌刀氣,隨著這一刀落下,元始氣匯聚,絲絲縷縷如龍紋纏繞在刀身之上,落入空菩和尚眼中,彷彿整個天地都倒轉過來,化成一方混沌熔爐,什麼九天,什麼菩提古樹,什麼亙古明月,都被吞入其中,要煉化成灰。

    前所未有的危機,空菩和尚眸子亦變得前所未有的寧靜,直到混沌刀氣將要臨身之際,他刀式一轉,虛空斜斜上撩。

    沒有恢宏的刀氣,只有淡淡的天地元始之氣在如墨的刀身上流轉,但隨著戒刀撩出,破碎的空氣癒合,真空平復,那斬到身前的混沌刀氣也隨著這一刀消弭。

    叮!

    刀刃交擊,一聲輕鳴,十餘丈外的清溪似乎落了驚雷。溪水驀地炸開。濺起數丈高的碩大水花。

    再看那混沌扭曲的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復下來,而蘇乞年與空菩和尚二人的身影也逐漸顯現。

    鏘!

    收刀歸鞘,空菩和尚雙手合十。道一聲佛號,道:「小僧多謝蘇施主成全。來日築基,再來尋蘇施主,小僧告退。」

    說完。枯黃僧衣的年輕和尚就轉身,他步步生蓮。身法極快,須臾間就越過溪流,消失在暗夜荒野中。

    蘇乞年收刀。亦深吸一口氣,這一戰於他而言意義非同一般。他已經相信,這九華山甘露寺的《菩提明月刀》需要以他青羊峰一脈的《休命刀》來打磨喂招,事實上。與這空菩和尚交手,何嘗不是對於《休命刀》的一種打磨。

    這一戰,不僅讓他鞏固所得,更悟出第四刀,修正過往,第五刀也順勢出世。

    他有些好奇,如他青羊峰一脈,早年與這九華山甘露寺又到底有什麼因緣,一道一佛,兩門刀法為何能夠相互磨礪,不斷提升,這其中的道理,等之後回到青羊峰,卻要進入元神世界中請教一番。

    不過,對於這空菩和尚,蘇乞年也是極為上心,剛剛出手未曾敢有半點保留,這絕對是尚未築基的年輕一輩中的頂尖高手,一身混元氣血之雄渾,絲毫不在他之下,甚至於刀法細微之處的把握,比他更勝一籌,由此可見,對方基礎刀法的體悟,多半將入道境,比他更進一步。

    隨即,蘇乞年就要盤腿坐下,打坐調息,他面色微白,哪怕到了《龜蛇功》第九層,可以吸納冥冥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但遭遇到空菩和尚這樣的年輕高手,根本不容有半點保留,天地元始之氣吸納再快,到底比不上真正的一流人物,內外天地洞開締結,混元真氣源源不斷。

    是以,此時此刻,他一身混元氣血幾乎消耗了八成以上,再多一成,肉身虛弱,就要徹底失去自保之力。

    「好刀法,可惜了,今日之後就將絕跡於世。」

    有聲音響起,蘇乞年一驚,就露出幾分慌亂之色,霍地轉身,只見一名身著黑衣,黑布蒙面的粗壯身影邁步而來,於十丈外站定,那唯一顯露出來的一雙眸子分明透露出來玩味與嘲弄之色。

    「九幽!」蘇乞年沉聲道。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黑衣蒙面的粗壯身影應該是個漢子,他手中握一口近五尺長的寬刃大劍,劍刃猩紅,那是常年飽飲鮮血才能浸染滲透進入鐵質的血色。

    此刻,這蒙面漢子冷聲道:「令人惋惜,可以稱得上是少年英傑了,沒想到你居然強至如斯,堪比三流小成,餓虎跳澗的高手,可惜,若是你巔峰之時,我一定會再次蟄伏,尋找可能出現的時機,但現在,那五式刀法你還能斬出哪怕一刀嗎?」

    「乾坤武庫中哪一位如此迫不及待,居然請動九幽,九次絕殺,這是第三次了。」蘇乞年忽然開口道。

    蒙面漢子開始邁步,朝前走來,搖頭道:「你認為我會給你時間,素聞築基功真正打開人體神藏,需要煉五臟內腑,最終打開人體三百六十五處暗竅,從而呼吸吞納天地元始之氣,凝練出一身無人能及的混元氣血,你可以吞納天地元始之氣,但可惜再快,也快不過我的劍。」

    嗯?

    倏爾,蒙面漢子蹙眉,隱約間,他感到這淺灘上似乎生出幾分死寂之氣,連帶著那潺潺的溪水也波光微黯,不過很快他就不以為意,人之將死,生機將滅,或許這就是先兆。

    咻!

    剎那之後,他出手了,這也是一位不弱的高手,已然築基,三流開天境小成的功夫也練了大半,寬刃大劍吞吐五寸來長的猩紅劍芒,可惜沒能悟了劍氣,在蘇乞年看來,就力量鬆散,缺了幾分鋒銳之氣。

    蒙面漢子眼中透出幾分猙獰之色,須臾間就跨越十丈之地,劍刃如裹挾腥風血雨,空氣凝滯,蘇乞年挑眉,此人施展的,居然是一門二流劍法,劍法真意血腥,顯然是殺人無數,屍山血海中創演出來的殺道劍術。

    劍芒臨身,僅餘三寸之地,蘇乞年本來蒼白的面孔瞬間變得紅潤,慌亂之色盡散,嘴角浮盈出來一抹冷笑。

    不好!

    目光所及,那蒙面漢子就心神一顫,知道不好,然而下一刻,一縷混沌刀光升起,似乎天地翻轉,什麼腥風血雨都破碎,在蒙面漢子眼中,一口天地熔爐流淌混沌氣,覆蓋了他頭頂的整個天地。

    鏘!

    收刀入鞘,蘇乞年眸子冰冷,而身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唯有一口寬刃大劍插在卵石間,猶自嗡鳴不止。

    於九幽的狠辣,以及於刺殺一道的精髓,蘇乞年算是領教了,若非是他身負《鎮龍樁》,可以汲取大地元氣,修復己身,剛剛說不得就要栽在這荒郊野外。

    伸手攝拿,將那大劍收入混沌爐中,身為九幽的殺手,此人身上這一口劍倒是斷髮級的利刃,材質不俗。

    還有六次!

    九幽不過九,等到九次刺殺之後,若是未能成行,日後就不會再接手。

    此時,蘇乞年的眸子很冷,他轉身看向北方,京城長安的方向。

    ……

    江南道。

    入了江南道,空氣都變得濕潤了,水鄉江南,少了幾分剛硬,多了幾分婉約。

    不過相比於江淮道,江南道名為江南,實則位於大漢天朝南北分界之地,一半江南,一半江北,兩界之地氣質糅合,於初出茅廬,踏入江湖的蘇乞年而言,每行過一地,都有不一樣的體悟,諸地域江湖武林都不同。

    銅陵州。

    甫一踏入這長江下游南岸之地,蘇乞年就從空氣中嗅到了濃郁的炭火味。

    銅陵以銅聞名,史記中有載,大漢立朝以來,第一爐銅水、第一塊銅錠就出自銅陵。

    銅陵兵匠如雲,這裡江湖武林中人匯聚,不為紛爭,只為求一口趁手的兵器。

    在銅陵州,高手大匠的身份地位,甚至比尋常武林宗派、世家更高一分。

    蘇乞年走進銅陵城,長街上皆是兵器鋪子,青煙裊裊,捶打鍛造的聲音此起彼伏。

    更多的是江湖武林中人,在鋪子前指指點點,時而點評,時而搖頭,也有尋常百姓人家,大漢推行武事,《奔馬勁》教化天下,就是普通人家裡,也時常備有兵器,以便日後出行,遭遇妖獸時可賴以防身,博取一線生機。

    大漢不禁武,同樣不禁兵刃,就是市井頑童,也可舞刀弄槍。

    蘇乞年感嘆,不是人心爭強鬥狠,不求太平,而是妖族環伺,妖獸潛伏,群魔亂舞,人心難定,唯有壯大己身,老百姓才能感到幾分安寧。

    路過一處略顯清冷的兵器鋪子,蘇乞年抬頭看,擺在案上的有刀劍,有長槍,有斧鉞還有流星錘,等等諸多兵刃應有盡有,且蘇乞年觀摩金鐵上的錘疊鍛造紋路,都是經過錘疊鍛打數次的精良兵刃,比之兵部供給軍中的制式兵器,也不差分毫。

    可見,這銅陵州鑄兵工藝之精,無愧於五千餘年的歲月傳承。

    嗡!

    突兀的,蘇乞年背後青鐵長刀自鳴,沒有半點徵兆。
x24685 發表於 2016-2-23 23:34
第八十二章 無痕寶兵

    青鐵長刀嗡鳴,蘇乞年心生感應,循著一縷初生的鋒芒之氣,就看向了長街拐角處,一條不起眼的巷子。

    不僅僅是蘇乞年的刀,這長街上,不少兵刃自鳴,自各家兵器鋪子傳出來,還有行走在街上的一些武林人士,也有人背後兵刃顫鳴,若有感應。

    無一例外,蘇乞年精神力感知,能夠生出感應的,大多是一些達到了斷髮級的利刃。

    「寶兵現,斷髮鳴!」

    「有無痕寶兵出世了!」

    這時候,不少兵器鋪子裡的打鐵聲戛然而止,而後就有不少打著赤膊,筋肉虯曲的兵匠師傅跳了出來,一個個滿臉愕然,鑄兵多年,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是於兵刃氣機的感應卻是十分敏銳,須臾後,他們就鎖定了那條幽深寧靜,十分不起眼的巷子。

    「咦,是那個鑄兵十年,一口斷髮級利刃都沒鍛造出來過的倔強老頭。」

    「自稱與天下十大神匠排名第六的玄冶子是師兄弟,一開始還有人來,但後來被戳破江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傳聞,神匠玄冶子根本沒有師兄弟。」

    「最重要的是,他鑄不出斷髮級利刃,謊言不攻自破,可今日這……」

    一干兵匠師傅心中狐疑,而此時人流湧動,諸多江湖武林人士都開始湧向那往日裡無人涉足的狹小巷子。

    不說無痕寶兵,就是更次一層的斷髮級利刃,普通江湖武林中人也難以得到,世間兵匠無數,但能夠鑄出斷髮級利刃,就真正登堂入室,入了一品之境,一口斷髮級利刃,尋常兵器鋪子都不可能有,即便有也是作為壓箱底的鎮店之寶。哪怕是如銅陵這般兵匠如雲。能登堂入室,臻至一品的兵匠也不多。

    至於說鑄造出來一口無痕寶兵,那就足以稱得上是大師,一位兵匠大師。哪怕是一流宗派、世家也要作為供奉引入門中,小心伺候。

    ……

    眾人未覺。蘇乞年先一步走進了巷子裡。

    老巷子幽深,青石板上濕潤,糯米水澆築的青磚牆光滑。生有一片片嫩綠新生的青苔。

    巷子盡頭,只有一家看上去頗為破陋的鋪子。

    蘇乞年初至。卻是有些難以置信,能有無痕寶兵出世的兵器鋪子,居然會沒有銀子修繕房屋嗎?

    要知道。就算是尋常的斷髮級利刃,幾百上千兩成色最好的雪銀。也還不是最高的,須知尋常百姓人家,一年的用度。至多也不過七、八兩銀子,一兩銀子是一千文,而三文錢,就能買到一個灑滿了芝麻,油香四溢的大燒餅。

    當然,這也是歷代漢天子勵精圖治的結果,即便妖族環伺潛伏,妖獸隱於荒野,於民生之道,也從來沒有放鬆,無論是戶部還是工部,於穀種改良,農具創演,歷來都十分重視,是以哪怕是天災年份,普通百姓人家即便吃不上熱騰騰的大米飯,也有餘糧能確保果腹。

    蘇乞年剛至鋪子前,就看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一身碎花襖子,扎一個長長的小辮子,不說明眸善睞,卻也十分靈秀,但此時卻一臉警惕地看蘇乞年一眼,鋪子斑駁的木門即便釘了幾塊鐵皮,也看上去搖搖欲墜。

    再狠狠瞪蘇乞年一眼,小姑娘咚的一聲將木門關上,最後一眼,蘇乞年看到有些凌亂的鋪子裡,一名打著赤膊的乾瘦老人,正蹲在一座看上去黑漆漆的火爐前,吧嗒吧嗒地抽著水煙。

    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感受小姑娘莫名的敵意,蘇乞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這時,腳步聲凌亂,一群江湖武林中人,蜂窩般湧進巷子,又因為巷子狹小,一個個摩肩接踵,下餃子一般擠在一塊,誰也不肯讓誰,一時間許多人罵罵咧咧,聲音嘈雜。

    略一蹙眉,蘇乞年腳步輕輕一點,就躍上了兩、三丈高的屋頂,很快,他身下的巷子就被人群淹沒。

    有人注意到他,但也不以為意,無痕寶兵出世才最重要。

    而屋頂上,除了蘇乞年外,也有不少江湖中人爬上來,看到他這樣一個背刀的少年,倒是一個個目光一閃,剛剛的輕身功夫雖然看不出多少深淺,但至少可以看出來,這少年還是根基十分紮實,有幾分真功夫的。

    「就是這裡!」

    「無痕寶兵出世,氣機難掩,牽引之力到了這裡最強烈,一定就是這家鋪子!」

    「怎麼關了門,開門做生意,怎麼能現在閉門謝客!」

    「開門!開門!」

    有粗獷性子躁的莽客漢子伸出大手拍打木門,木屑簌簌而落,破陋的鋪子在蘇乞年眼裡就好像一名遲暮的老人,隨時都會駕鶴西去。

    「不開門!今天不賣兵器!都走開!都走開……」這時候,木門後面傳來之前小姑娘生氣的喊聲。

    「小丫頭片子,叫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開門,你家大人出來,我們有話問他!」

    「不開,家裡沒人!」

    一干江湖莽客哪裡有什麼性子,一名大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咔嚓一聲,鋪子木門就四分五裂,那此前對蘇乞年瞪眼的小姑娘踉蹌退出去,差點跌坐到地上,這時候瞪大眼珠子,死死地盯著鋪子前一干人,張開雙臂,護在如痴呆一般蹲在地上的老人身前。

    屋頂上,俯瞰的一干江湖中人一個個雙目放光,就盯住了鋪子裡老人身後的火爐上,正盛放著一口通體湛藍的長劍,劍長約三尺八寸,劍柄與劍身渾然一體,劍鐔是一頭寒螭,螭龍首吐劍身,散發出來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蒼白寒氣。

    「無痕寶劍!」

    這一下,許多用劍的江湖中人就灼熱了目光,行走江湖,誰不想擁有一口神兵利器,就是與人搏殺,也能多出幾分勝算和生機。

    只是一口無痕寶兵,哪怕是再廉價,沒有萬兩以上成色最好的雪銀,一些大的兵器商人,拿都不會拿出來給你看一下,不用說一些傳承悠久的兵匠世家,萬兩雪銀都很難求得一兵。

    此時,這巷子裡的諸多江湖武林中人,多是一些散人和遊俠兒,腦袋綁在褲腰帶上,又一頓沒一頓的,哪怕有一些家底,也拿不出千兩以上的銀子來。

    一時間,不少人目光閃爍,就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心思。

    蘇乞年蹙眉,他精神力敏銳,那口湛藍冰冷的寒螭劍不去說,那火爐前蹲坐的老人就有些古怪,並非是一般的痴傻愣神,到好像是離了魂般。

    人有魂魄精神,自孕育出精神力後,蘇乞年總能感受到每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精神氣韻,但此時眼下這兵匠鋪子裡,那老人雖然依然抽著水煙,但是雙目無神,最重要的是,蘇乞年沒有捕捉到絲毫的精神氣韻。

    「真的是他!」

    「無痕寶兵,不會錯的,氣息牽引,無痕之下群兵蟄伏。」

    有長街上兵器鋪子裡走出的兵匠目瞪口呆,十年前來到這銅陵城中安居,滿嘴不靠譜的老頭兒,居然真的鍛造出來了一口無痕寶兵,成為了一名兵匠大師。

    要知道,此前這老頭就連一口斷髮級利刃都沒能拿出來過,只靠賣一些連錘疊鍛打都欠奉的普通刀劍餬口,有時候連尋常百姓家的農具釘耙等,也會接手修補,到似乎比鑄煉兵器更為上心。

    「這位大師,這口寒螭寶劍可否割愛。」

    不過片刻,就有人按捺不住,開口道,但身為江湖中人,明白一位兵匠大師的身份地位,今日之後,絕對會水漲船高,門庭若市。是以也沒有衝動,此時所有人都忍耐著,立在鋪子前沒有衝進去,生怕得罪了這位即將名傳一州一道,一鳴驚人的大師級人物。

    「不賣,你們都出去,這裡是我家!」

    小姑娘咬著嘴唇,橫在老人身前,稚嫩的手臂張開,對於一干江湖中人的無禮,她漲紅了滑嫩的小臉。

    嗯?不對!

    這時候,就有經年的老兵匠察覺出來異樣,盯住小姑娘身後的老人打量兩眼,似乎想到了什麼,驚呼道:「離魂融天!」

    什麼!

    這一開口,不少兵匠就齊齊色變,很多江湖中人不明白,那老兵匠也不想犯眾怒,沉聲解釋道:「鑄兵之道,實則是逆天而行,尤其是到了通靈神兵,注入靈性猶如奪天地造化之機,這是逆天之行,猶如百姓造反,謀奪天子權柄,一時不死,但多半難以善終,是以神匠輕易不鑄通靈兵,兵器譜百口神兵之外,並沒有多少未入譜的通靈神兵,就是這個道理,斷髮、無痕、通靈、兵魂,實則就是兵匠一步步奪天地造化,點化靈性生機的過程,天地有感,在兵刃誕生之際,會進行招魂,亦是劫數,一旦渡過,兵匠感悟天地,造詣更深,多半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是渡不過,就魂飛魄散,這就是離魂融天的劫難。」

    老兵匠解釋著,心中也有疑惑,典籍手札中記載,離魂融天的劫數,一般不會出現在初步晉陞為大師級人物的兵匠身上,都是造詣精深,年深日久,接近神匠的人物,才會在鑄造無痕寶兵時,招來的劫難。
x24685 發表於 2016-2-24 16:39
第八十三章 馭刀術

    離魂融天!

    這老頭兒在渡劫?

    一干江湖武林中人神話傳奇一般地聽著,於他們這些江湖中最普通不過的遊俠兒散人而言,不說離魂融天這樣的屬於兵匠大師的劫難,就算是築基的三流開天境高手,也能夠令他們生出無窮的敬畏與仰望。

    但無論有多少敬畏和感嘆,也止不住他們的渴望。

    這就是武林中爬摸滾打多年的江湖油子們,小人物的痴心妄想總是沒有窮盡,無論何時何地,目之所及,都壓抑不住翻騰的慾念。

    其實,他們只是想要變得更強,身份地位財帛於他們而言,有時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若是這新晉的兵匠大師醒不過來……

    一時間,破陋鋪子前,許多江湖武林中人目光閃爍,都生出一些隱晦的念頭,有人目光游移,尋找這狹小巷子裡可能的退路。

    屋頂上,蘇乞年分明感到,氣氛開始變得凝滯,這是一干江湖中人暗暗提起氣血,無形中壓迫了空氣。

    凌亂晦暗的鋪子裡,火光黯淡的爐子前,打著赤膊的乾瘦老人雙目無神地抽著水煙,青煙裊裊,令人難以相信,此刻他已經離魂融天,正在茫茫天地之間苦苦熬煉,等待回歸。

    小姑娘更加警惕了,顯然並不是一無所知,她死死地護在老人身前,一些長街上的兵匠卻知道,小姑娘與老人並無血脈關係,這是老人到了這銅陵城後,於第二年在巷子裡撿到的被丟棄的嬰兒。

    「活生生的娃兒不要,老頭子領了,正好有個伴兒。」

    一些兵匠還記得那一天老頭頗為自嘲的聲音,後來就真的收養了,並去官府衙門給落了戶。有了正經的出身。

    倒是一個孝順孩子。有兵匠感嘆,同時蹙眉,若是老頭兒能醒來還好,若是醒不來……

    半盞茶。一盞茶,半炷香。一炷香……

    時間流淌,但顯然巷子裡的諸多江湖莽客並沒有多好的耐心,時間一長就開始躁動。罵罵咧咧。

    「離魂融天,根據典籍記載。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一名兵匠略一猶疑,開口道,巷子裡再次安靜下來。

    另外一些兵匠目光一動。卻也沒有多言,他們知道那開口的兵匠是多說了半個時辰。即便平日裡諸多的瞧不起,但總歸不能去害人性命。

    小姑娘也露出幾分感激之色,但很快又收斂。即便是八、九歲的年紀,但她也已經讀過不少書,人心險惡的道理早早深入心靈。

    小半個時辰過去。

    火爐前,老人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抽水煙的動作一塵不變,甚至連手臂抬起的高度也一分不差,這時候,煙絲早已燃盡,老人再吞吐,已經沒有半分煙氣。

    「爺爺!」

    小姑娘轉頭看一眼,就露出幾分慌亂之色,老人和她說過,半個時辰內,誰都不能動他的身子,半個時辰過去,就要她送出那口寒螭劍,關門閉客。

    嗯?不對!

    察言觀色向來是江湖中人闖蕩武林需要練就的本能,小姑娘的一點神情變化,就令他們生出感應,知曉剛剛那位兵匠顯然沒有說實話。

    氣氛愈發凝重,針落可聞。

    一些兵匠心中嘆息,典籍中記載,最長是半個時辰,但能有幾個大師苦苦熬過半個時辰還能回魂的,數千年來寥寥無幾,眼下已經接近了半個時辰,老人復甦的機會,已經十分渺茫了。

    半個時辰!

    當最後半炷香的工夫燃盡,小姑娘再也忍不住,轉身就撲到老人身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哽咽道:「爺爺回來,不要走……」

    小姑娘的哭聲徹底令一干江湖中人明白過來,原來只有半個時辰。

    兵匠大師一死,那寒螭劍就等同於無主之物,也不會再有一流宗派、世家等大勢力來關注。

    「諸位,這口寒螭劍大家可以爭奪,但請出了巷子再出手,不要傷及無辜。」

    此前開口的兵匠再次道,他約莫而立之年,是這銅陵城長街上新晉的二品兵匠,能打造精鐵兵刃。

    「你是什麼東西,之前竟敢忽悠矇騙我等!」

    「無主之物人人可擁之,用得著你來開口做聖人!小姑娘乖巧,我等願意收養!」

    「對,我吳起願意收養!」

    巷子裡一下沸騰起來,初至中年的兵匠面色驟變,這幫江湖武林散人心思狡詐,顯然是猜測小姑娘可能得到些許傳承,想要收入囊中。

    屋頂上,一些觀摩多時的所謂高手也蠢蠢欲動,蘇乞年蹙眉,他甚至從一些人的眼中捕捉到些許淫穢之色,這是知道寒螭劍爭奪艱難,多半無望,所以打起了其它歪主意。

    鋪子裡。

    本來撲倒在老人身上的小姑娘倏爾轉過稚嫩的小臉,她一把抓住火爐上的湛藍長劍,即便被一下凍得手掌發白,也死死咬住嘴唇,她踉蹌兩下,劍尖勉強抬起,帶著哭腔,對著鋪子外眾人喊道:「你們都離開,這是爺爺的劍,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走開,這是爺爺的劍……」

    「小姑娘不要哭,吳起收養你,保管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這是一個看上去約莫不惑之年的低矮胖子,背一口吳鉤,綠豆大的眼珠子轉動,露出溫和的笑容,只是那滿口黃牙怎麼看都有些猙獰。

    「吳起你打的好主意,老子就住在這銅陵城中,自然是老子領養這小姑娘,劍就不要了,留給小姑娘傳家。」

    又一個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開口,一身白衫,手中持一把摺扇,可惜身上江湖氣濃重,書生氣不見,倒有幾分流裡流氣。

    「陸子計,誰不知道你色膽包天,只差沒膽去辦那採花的勾當,什麼劍來傳家,到了你府中,還不是任你拿捏。」

    立即就有江湖散人嗤笑,一點不留情,白衫青年立即陰沉下臉色。

    「滾,你們都滾,我不和你們走!」

    小姑娘氣紅了小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稚嫩的雙手愈發蒼白,寒螭劍初生,鑄材寒氣極重,尋常人根本難以御使。

    一些兵匠猶豫,想要出手,但是巷子裡人太多,江湖武林向來視人命為草芥,遑論一口價值萬兩以上的寒螭劍,和一名有可能得到一位兵匠大師傳承的小姑娘,哪怕只得皮毛精髓,也奇貨可居。

    他們,不想平白招惹禍端。

    「小姑娘任性,日後就知道叔叔伯伯們的好。」

    低矮胖子吳起眼珠子轉動,一步就要邁進鋪子裡,這一瞬間,如那白衫青年陸子計等七、八人,也都同時出手,要奪劍奪人。

    鏘!

    出鞘聲,青芒閃,刀光利,驚得吳起幾人汗毛豎起,嘎然止步。

    噗!

    一聲輕響,眾人就看到,那鋪子前,赫然出現了一口青色古樸的長刀,刀身入地數寸,巋然不動。

    「她說不想走,你們沒有聽到嗎。」

    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巷子裡眾人抬頭,而此時屋頂上,一干隱匿俯瞰的江湖中人早已如臨大敵,目光凝重,死死地盯住了那一道暗青長袍的少年身影。剛剛沒有在意,他們一點都沒有察覺不遠處的少年是何時拔刀出鞘的。

    「小子找死,這裡哪有你開口的資格!」

    吳起眯起雙眼,而後身子一跨就要去握那鋪子前的青色長刀,他眼力也不俗,看出來這口長刀不凡,竟然是一口斷髮利刃。

    鏘!

    長刀起,如被無形之手握住,青色刀光一閃,又重新落地,而那吳起就慘呼一聲,踉蹌倒退,那探出的一隻手自手腕處齊根而落,鮮血噴湧,劇痛入骨。

    「馭刀術!」

    有人驚呼,眼力非凡,目透驚駭之色,有些難以置信,這分明就是二流上乘人物才能勉強掌握的馭物之術。

    什麼!

    這一下,整個巷子就變得寂靜下來,人們再看向那屋頂的身影,就生出濃濃的驚懼與敬畏。

    能夠施展出來馭刀術的少年,一名二流高手!這還怎麼去爭。

    「越界者,斬。」

    少年的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落到眾人耳中更如驚雷,這就令得諸多江湖武林中人心中退意更盛。

    屋頂上,蘇乞年不動聲色,剛剛以精神力干涉現世,馭刀禦敵,就是為了能夠震懾眾人,他才初步摸到干涉現世的門檻,這馭刀之道,連皮毛都算不上,只能勉強唬住眼下這幫三流開天境都藏匿無幾的江湖人。

    下一刻,蘇乞年邁步,右腳抬起,再落下,已經到了鋪子前。

    嘶!

    不少隱匿的三流人物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等輕功,他們可望而不可及,至此,他們愈發篤定,眼前這個少年是一尊名副其實的二流高手,多半出身不凡,有著極大的來歷,輕易不能夠結怨。

    鋪子前,蘇乞年目光掃過四方,光明心純淨,心存邪祟者,莫敢與之對視。
x24685 發表於 2016-2-25 00:03
第八十四章 養刀淬意

    火爐前,小姑娘看蘇乞年的背影,不知為何,手中握著的寒螭劍不由自主地鬆開兩分。

    幽深狹小的巷子裡靜謐無聲,一眾江湖武林中人臉色都不好看,但眼前少年一手馭刀術著實鎮住了不少人。

    「閣下是什麼人,難道想獨吞……」

    蘇乞年目光一冷,那白衫青年陸子計尚未說完,就悶哼一聲,如遭雷擊,張口吐出一道逆血,身影橫飛出去,青磚巷壁搖晃,有塵土簌簌而落。

    什麼!

    這一下,暗中一些潛藏的三流武林高手本來還有所懷疑,現在就十分篤定,那分明就是涉足精神領域,且臻至深處,可以由虛化實,干涉現世的功夫。

    到了這一步,精神力不僅壓迫精神,更可傷及、撼動肉身。

    好霸道的少年!

    一些銅陵兵匠瞳孔收縮,不過他們開兵匠鋪子做生意,也觀人無數,這個少年雖然霸道,但是目光坦蕩,倒像是真正拔刀相助的俠客義士。

    而傳承《休命刀》,秉承順天休命,抑惡揚善的真意,蘇乞年不可能袖手旁觀,抑惡揚善亦是在磨礪刀法真意。

    「精神力干涉現世,青鐵長刀,年僅十六……」

    這時候,有自湖北道邊境而來的江湖遊俠兒有些遲疑地上下打量蘇乞年一眼,喃喃道:「難道是那一位近日名傳湖北道的武當小神仙,青羊峰蘇乞年蘇少俠。」

    嗯?

    這位遊俠兒聲音不高,但此時巷子裡靜謐,為蘇乞年的霸道所懾,還是有不少人聽進耳中,這一下,更多人生出了退意,武當傳人,那是正道道家一脈的鎮國大宗。武當弟子行走在外。就等同於武當於江湖的臉面,若真是這一位武當青羊峰傳人出手,那麼這小姑娘今日卻是走了大運,哪怕日後真的被人所擄。武當也不會袖手不管,那是於鎮國大宗的輕視與挑釁。

    退!

    下一刻。立即就有江湖武林人士選擇離開,不再插手這池渾水,有武當弟子出手。除非是擁有足夠的底蘊,尋常江湖中人根本不敢得罪。

    原來是武當弟子。那一位近日盛傳的小神仙,居然真的如此年輕。

    一些兵匠心中感嘆,同時心中也鬆一口氣。有武當這樣的鎮國大宗弟子出面,小姑娘算是暫時免去了劫難。這要比他們勉強出手的結局好上許多,最重要的是,眼前這位武當小神仙。擁有足夠的力量,可以震懾眾人。

    至少,此地這一干數百江湖散人或遊俠兒,多半沒有人是其敵手。

    接下來的半炷香,狹窄的巷子裡,人潮逐漸退去,無論是那低矮胖子吳起,還是那白衫青年陸子計,都露出驚懼之色,顯然是被蘇乞年剎那間的雷霆手段震懾了心靈。

    哐當!

    人一走,鋪子裡,小姑娘就再也支撐不住,手中寒螭劍落地,稚嫩的小身子朝後倒去。

    身形一閃,蘇乞年一把抓住小姑娘欲倒的身子,心念一動,一縷天地元始之氣就被他自虛空深處攝取,從小姑娘口鼻注入。

    蘊藏生命氣機的天地元始之氣入體,小姑娘本來蒼白如雪的雙手小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小姑娘的倔強如蘇乞年也有些驚嘆,若是再耽誤片刻,這一雙手就要徹底凍得壞死,有天地元始之氣滋養也難以復甦,重歸舊觀。

    嚶嚀一聲醒來,小姑娘睜開眼就死死抓住蘇乞年的手臂衣袍,哀求道:「大哥哥救救爺爺!他們說你是小神仙,神仙都是能起死回生,活人性命的。」

    蘇乞年蹙眉,搖搖頭,道:「我不是神仙,世間也沒有神仙,生老病死逃不過,只有求長生的人。」

    「你騙人!爺爺不會死!不會死的!」

    小姑娘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炸了毛,她憤怒甩開蘇乞年的手,大聲喊道,但即刻就大哭,轉身撲到火爐前的老人身邊。

    蘇乞年看火爐前,打著赤膊的乾瘦老人已經停止了動作,整個人都好像僵硬了,手中的煙桿依然握著,沒有鬆開,身上生機已散。

    精神力破體而出,蘇乞年運轉懾魂術,滲透進入老人的祖竅神庭中。

    與他此前見過的很多人的祖竅神庭不同,老人的祖竅神庭雖然一樣充斥著黑暗與混沌,但更多出了一股濃重的枯寂氣息。

    嗡!

    突兀的,沒有半點徵兆,自老人的祖竅神庭中,傳遞出來一股莫大的吞噬力,剎那間,蘇乞年滲透進入老人祖竅神庭內的精神力就被截斷,消失不見。

    嗯?

    蘇乞年挑眉,身子一晃,雖然吃了暗虧,但他卻不驚反喜,事有反常必為妖,卻也恰恰是生機所在。

    全身三百六十五處暗竅齊開,蘇乞年吞納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他行走坐臥皆入定,被截斷損耗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巔峰。

    來到火爐前,在小姑娘有些迷茫和憤怒的目光中,蘇乞年伸手撫摸老人的眉心,他開始將自身《迷魂大法》第四重的雄渾精神力注入老人的祖竅神庭中,同時分出一縷天地元始之氣注入老人體內,刺激生機,剩餘的皆用來維持入定消耗,恢復損耗的大量精神力。

    小姑娘睜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希冀,她看到爺爺渾身上下開始流淌混沌氣,這氣息充滿生機,就如同此前她倒下時所感受到的一般無二。

    半炷香後。

    蘇乞年面色蒼白,他鬆開按在老人眉心的手,踉蹌後退一步,老人祖竅神庭中傳遞出來的吞噬力道越來越大,已然超出了他入定恢復的速度。

    小姑娘大吃一驚,然而接下來就是狂喜,因為她分明感到老人的手指頭輕輕動了動,雖然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變化,但卻讓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爺爺說過,半個時辰不醒,就再也不會醒了,小姑娘一直堅信,但現在有了甦醒的跡象,小姑娘再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多出了幾分難言的信任與篤定。

    她再次堅信,爺爺一定會再次甦醒過來。

    蘇乞年盤膝而坐,認真打坐入定,恢復消耗,大半炷香後,他睜開眼,有一縷冷芒一閃而逝,居然忍耐住了,沒有出手,還是此時不曾在暗中窺探。

    九幽的第四次襲殺,未曾到來。

    很快,他又露出苦笑,看一眼滿臉希冀和懇求的小姑娘,再看火爐前活死人一般的老人一眼,他不是不肯出手,只是眼下看來,這多半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且他並不理解老人此時的虛實和狀態,只是朦朧出手,是否能令老人真的甦醒尚且兩說,最重要的是,若是帶上這一老一小上路,他難保在路上能夠護住兩人周全,九幽襲殺如鯁在喉,一日不終結,他心中難安。

    終究,他還是選擇了出手,這樣聖人一般的言行,讓他體悟到修習《休命刀》的艱難,悟刀是一方面,要維持光明心與浩然刀法真意不退轉,多半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需要事事都能通達本心,但卻往往會將自己置身險地。

    「想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就要付出代價。」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走出了鋪子,這一日,他出銀子買下了一輛兩匹烈馬拉輦的馬車,將小姑娘和老人置入馬車內,而後揮動馬鞭,駛出銅陵城。

    ……

    穿過銅陵,進入毗鄰不遠的宣城州,就足足耗去了十天,這還是一路上蘇乞年以天地元始之氣為兩匹烈馬洗煉筋骨,打熬皮膜,令得兩匹烈馬耐力悠長,不知疲倦。

    一口寒螭劍,無痕寶兵還是引來了覬覦。

    即便他出自武當,但江湖武林中,向來不乏鋌而走險之輩,更有瘋狂之人,於郊外荒野悍然出手。

    這十天,九幽第四次襲殺遲遲未至,但蘇乞年卻經歷大大小小十餘次血戰,更有修為臻至三流小成之境,餓虎跳澗的高手截路,出手不容情。

    一口無痕寶兵,引來這麼多的對手,甚至蘇乞年察覺到有人刻意蒙面,隱藏武學,只用一些江湖流傳甚廣的大路招式對決,儘管如此,也近乎道境,在試探數招之後,知道不真正出手難以成行後,就果斷退去。

    蘇乞年也不去猜測對方的身份,只是每日為老人灌注精神力,再凝神體悟時常到來的一場場攔截搏殺。

    這一路上,他就好像一塊流水清溪中打磨了千萬年的羊脂籽玉,被悉心雕琢,逐漸有了絕世風華。

    最重要的,也是值得蘇乞年欣慰的是,幾乎每過一天,於《休命刀》的真意,幾乎可以說是突飛猛進,越來越多的精神力融入刀境,真意雛形漸趨圓滿,刀法威嚴,浩然堂皇之氣愈盛。

    至於馬車中的老人,這一位離魂融天未能回返的兵匠大師,蘇乞年一連十天為其灌注精神力,都幾乎等同於《迷魂大法》第四重十餘倍的精神力,除了令其手指顫動愈發頻繁,再無半點起色。
x24685 發表於 2016-2-25 13:25
第八十五章 三月大明春雨

    宣城州,寧國縣,仙霞鎮。

    這是一座草木豐盛,空氣濕潤的古鎮。

    仙霞鎮北接連綿天目山脈,南接湯公山,早春凝碧,陽光溫軟,一輛馬車風塵僕僕,到了這寧靜有人聲,卻不嘈雜的鎮子裡。

    青石板路,早春的菜市也透著一股鮮嫩勁兒,蘇乞年駕車,馬蹄聲清脆,有遊戲的頑童似乎未曾見過這樣的高頭烈馬,圍著馬車打轉,卻又不敢真正接近。

    孩子們望著蘇乞年背後入鞘的青鐵長刀,毫不掩飾心中的豔羨與嚮往。

    江湖夢裡江湖去,世人不知江湖苦。

    蘇乞年心中生出感嘆,少年夢,在這妖族環伺的亂世,江湖紛亂,只有真正涉足才會明白。

    江湖夢,很多時候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舟車勞頓,蘇乞年在這仙霞鎮中打尖住了一晚,不是他撐不住,而是才八歲的小姑娘撐不住了,這十天來,她少有安睡,握住老人的手掌不肯放開,與離魂的兵匠大師相比,小姑娘筋骨尚未長成,也承受不住天地元始之氣的滋養,只能靠血食谷糧維繫生機。

    這一天,小姑娘近乎昏倒般地熟睡,但握住老人的手依然緊緊的,沒有鬆開。

    小鎮的客棧不大,有些老舊,卻很乾淨,黃昏時分,蘇乞年要了一壺茶,坐在窗口,茶是雲霧,採摘自不遠處天目山頂,算是清明前的新茶,茶香微嫩,清新入肺。

    倏爾,蘇乞年微微蹙眉。看到原本寧靜的鎮子裡忽然有人流湧動。大多是青壯年,一個個都雙目放光,朝著鎮口匯聚。

    「真是仙子,居然到了我仙霞鎮。不過真是遭了天妒,居然是個瞎子。」

    「但算得可是一等一的准。這年頭相師算命,有幾個不是察言觀色,半桶水都沒有。難得有這樣的瞎眼女先生。」

    「去算一算財運也是好的,不行看看仙子般的容顏。可惜了,若是有出身,沒瞎眼。倒是能去選秀,只要進了那長安城皇宮的圍子。日後一步一步,未必不能成為貴人。」

    客棧裡,掌櫃的和小二嘮叨。交待兩句後,也出了門。

    冥冥之中,祖竅神庭中精神力微漾,蘇乞年起身,留下半壺茶水,走出客棧。

    鎮子口。

    一張不大的榆木桌子,一條長凳,桌子前豎一塊幡,上面以難辨的篆書寫四個大字:言出法隨!

    好大的口氣!

    蘇乞年目光躍過算命幡,就落到那榆木桌子前的一道婀娜修長的身影上。

    一名身著紫衣的絕美女子,青絲如瀑,瓊鼻如玉,尤其是那一雙粉光熠熠的雙唇,出塵中帶著一絲難言的嫵媚與誘惑。

    女子雙腿修長,凹凸有致,酥胸飽滿,唯一令人扼腕的就是那一雙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輕顫,一根纖纖玉指此時正點在一名莊稼漢的掌心,看莊稼漢有些顫抖的身子,不知道心中生出了幾多幸運。

    紫衣女子約莫二九芳華,她算得很認真,一直到明月初升,大多數人才零零散散地離開,有年輕人還有些依依不捨,但終究還是咬牙離去,因為自家婆娘正在不遠處咬牙切齒,身邊剛抽出嫩芽的柳樹,不知道遭劫折落了多少枝葉。

    蘇乞年緩步上前,來到攤位前坐下。

    他看向紫衣女子緊閉的眸子,道:「閉眼就能算盡世間命運?」

    「這位公子說笑了,小女天生失明,算命不過家傳易學,餬口而已。」

    紫衣女子微笑道,她笑容極明媚,似乎將初升的月光都比了下去,輕聲道:「不知道公子要算什麼。」

    「算前路。」

    蘇乞年道,同時精神力籠罩四方,甚至懾魂術運轉,滲透進入女子的祖竅神庭,什麼也沒有,與普通人一般的黑暗星空。

    「算前路?」紫衣女子沉吟,「借公子掌心一用。」

    蘇乞年伸手,瑩白如玉的指尖落到掌心,有些冰涼,卻也溫潤,蘇乞年心神悸動,他心中一驚,就要運轉《迷魂大法》,平復心靈躁動,但下一刻,女子就收回指尖,秀眉微蹙。

    「算不出來。」

    蘇乞年抬手指一指那算命幡,道:「算不出來又怎麼能稱得上言出法隨。」

    紫衣女子依然微笑道:「算不出來就不能開口,算出來了自然言出法隨。」

    原來如此。

    蘇乞年起身,放下一塊二兩重的銀錠,頭也不回地離去。

    月華如水,傾瀉而下,紫衣女子起身,她沐浴月光而立,似乎隨時都會飛昇入天,登臨皎皎明月。

    而後,她抓起算命幡,轉身朝向與蘇乞年相反的方向,她的步子緩慢,但很快走出了鎮子,消失在茫茫山野中。

    到底是什麼人?

    客棧前,蘇乞年止步,轉身看向紫衣女子離去的方向,他可以肯定,此女來到這仙霞鎮,絕非是偶然,是自己因緣際會,還是對方有意為之?

    哪怕對方祖竅神庭中毫無異樣,蘇乞年也不會相信對方真的只是遊歷四方,算命測字的相師,至少,在茫茫荒野中,絕對走不過一天,就會被潛藏的野獸抑或是妖獸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最重要的是,此前他精神力生出感應,源頭卻是精神力孕養的《休命刀》真意雛形,隱約間有一種排斥和敵視的味道。

    九幽第四殺?

    蘇乞年點頭,又搖頭,這比大漢天朝國史還要長的九幽之地,實在難以揣度。

    第二天。

    朝陽初升,小姑娘迷迷糊糊醒來,看一眼身邊的爺爺,才鬆一口氣,握著老人的手更緊了。

    一行三人很快又上了路,過了仙霞鎮,沒一兩天,就穿過了江南道,入了江淮之地。

    江淮之地多梅雨,清明時節雨紛紛。

    江淮道,揚州。

    大漢天朝歷來有古語,謂之煙花三月下揚州。

    三月底的揚州春暖花開,揚州城中人聲鼎沸,亭台樓閣,絲綢錦緞,古橋流水,更有讀書人泛舟於運河之上,吟詩作對,倚紅偎翠。

    身為一道州府,揚州城風調雨順,百姓寧定,即便是郊外,也罕聞妖煞之氣,城中瑞氣升騰,沒有宵禁,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駕著馬車入城,蘇乞年出示候補龍衛腰牌,守城的兵士不敢怠慢,直接放行。

    但蘇乞年卻心中嘆息,居安要思危,這守門的兵士一個個都身體發福,雖然血氣旺盛,卻都是虛火,皮筋骨髓的功夫,一點沒有守門將士的威嚴與氣勢。

    揚州城中繁花似錦,就連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不念也有些好奇地拉開一角簾子,小心朝外張望。

    ……

    揚州城西郊,大明寺。

    一座千年古剎,立於三月煙雨中,鐘鳴悠遠,經綸轉動之音不絕。

    大明寺後堂,一座幽靜的禪院中。

    一名灰袍老僧盤坐於蒲團上,長眉落地,身前包漿濃厚的紫檀木魚不敲自鳴。

    「虛明師叔祖。」

    禪房外,一名明黃僧衣的年輕和尚走進來,合十一禮,遞過來一封書信。

    灰袍老僧睜開一雙渾濁黯淡的雙眼,也不見他拆封,就嘆息一聲,手中書信無火自燃,很快化成灰燼。

    年輕和尚看眼前的老僧,眼中難掩崇敬與憧憬,眼前這一位,卻是他大明寺而今碩果僅存的虛字輩高僧,傳聞中已經活過了近兩百歲,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證道元神,登臨頂尖之境。

    一百餘年未曾出手,但年輕和尚絲毫不懷疑,這位師叔祖功力境界之深,早已超凡脫俗。

    年輕和尚記得還是小沙彌的時候,曾經問師父,師叔祖老人家活了多少年,還能活多少年,師父搖搖頭,就笑著道:「就算你坐化了,師叔祖也還能活很久。」

    「去吧。」

    不見老和尚開口,年輕和尚腦海中就有聲音響起,只覺得往日讀佛經,種種難以理解的關隘之處一下豁然貫通,他大喜,合十再拜,然後轉身小心退出禪院。

    抬頭看連綿春雨,灰暗天空,這一位大明寺僅存的虛字輩灰袍老僧嘆息一聲,而後,他身不動,淡淡金芒一閃,就有一道修長年輕的身影自體內邁步而出。

    這是一個看上去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和尚,一身如墨僧衣,體貌與灰袍老僧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灰袍老僧目光混沌卻寧和,而年輕和尚目光桀驁且冷漠,他看身前盤坐的灰袍老僧一眼,冷冷道:「終於肯放我出來,這是要償還因果嗎?」

    「阿彌陀佛。」灰袍老僧不語,只是閉上雙眼,低聲宣佛號。

    「哼!沽名釣譽,假仁善!」

    年輕和尚嗤笑道:「不過既然出來了,不見點血怎麼行,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說完,不再理會老僧,年輕和尚轉身,他一步邁出,腳下就生出一片漆黑的菩提葉,剎那間遠去十餘丈,再幾個呼吸,就走出了大明寺。
x24685 發表於 2016-2-25 23:59
第八十六章 九拳融一爐

    大明寺,大雄寶殿。

    這一代大明寺方丈是一名看上去有些發福的老和尚,他披一身紫紅袈裟,此時正盤坐在佛祖金身前敲打木魚,與寺中諸長老一齊誦經,超度臨近清明,游散不得輪迴的孤魂野鬼。

    咔嚓!

    突兀的,老和尚手中杵斷,他蹙眉,大雄寶殿中一干長老睜眼。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老和尚嘆息一聲,「亂世出真龍,盛世孽龍舞,沒想到我大明寺早早入局……」

    「阿彌陀佛!」大雄寶殿內,一干大明寺長老齊喧佛號。

    ……

    揚州城中的熱鬧,不同於京城長安,那是南北兩地的溫婉與粗獷。

    蘇乞年駕車,長街寬闊,足夠七、八匹高頭大馬並肩而行,江淮女子柔美,城中運河上的花船鶯鶯燕燕,脂粉氣相隔很遠都能夠聞到。

    「乞年哥哥,你要到家了,是嗎?」

    小姑娘不念探出稚嫩的小腦袋,怯聲道,她大眼睛眨動,彷彿會說話,眼神有些黯淡。

    「要到了。」

    蘇乞年點頭,輕聲回應道,他曾與小姑娘說過,等過了揚州地界,進了海陵州,就算到家了,而今入了揚州城,小姑娘多半是想起來,有些傷心,因為她是被爺爺收養的,早年被丟棄在冰冷的巷子裡,差點凍死。

    所以她哪怕才只有八歲,也竭盡全力要救回爺爺,因為她明白,若是老人再離她而去,她就真的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而等到一行穿過大半個揚州城,駕車揮馬鞭的蘇乞年倏爾感到眼角跳動。祖竅神庭中更有精神力翻湧。剎那間若驚濤駭浪。

    前方十丈,是護龍山莊。

    這是處於揚州城內的護龍山莊,為一道護龍山莊,凌駕於江淮道諸州護龍山莊。僅次於京城長安的那一座總莊。

    朱紅大門,銅釘雪亮。四名甲士守門,如石像靜立不動,身上散發出來這揚州城內少有的鐵血氣息。

    這時。長街盡頭,一名身著如墨僧衣。眉目清秀的年輕和尚現出身影。

    蘇乞年遞過候補龍衛令牌,四名甲士恭敬開口:「見過大人。」

    「照顧他們,直到我回來。」

    「是!大人!」

    四名甲士先是一愣。目光掃過馬車,而後點點頭。在護龍山莊,即便是候補龍衛,也有諸多權利。哪怕尚未築基,未曾入籍吏部,加封正九品,亦等同於尚未入仕的舉子,可見一鎮布鎮司而不拜。

    「乞年哥哥,你還會回來嗎?」

    小姑娘不念有些緊張,看向蘇乞年,這一路行來雖然也有些許不捨,而更多的則是擔心蘇乞年一走,爺爺就再也醒不過來。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蘇乞年深吸一口氣,認真道:「我一定回來。」

    「那乞年哥哥去吧,不念一定聽話。」小姑娘展顏一笑,很乖巧。

    將候補龍衛令牌留下給小姑娘,蘇乞年轉身邁步,走向長街的盡頭。

    詭異的,這一條街上人煙稀少,越接近盡頭人越少,直到蘇乞年看到一名年輕和尚,如墨的僧衣看不出慈悲,他似乎看到了無盡地府的深處,九幽的最底層。

    九幽第四殺!

    蘇乞年心中生出一股明悟,同時也如臨大敵,眼前的年輕和尚與九華山甘露寺的空菩和尚不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來屬於地府九幽的氣息,這股氣息,令得他醞釀淬煉多日的休命真意激盪不已。

    「九幽!」蘇乞年沉聲道。

    漆黑僧衣微漾,年輕和尚目光透著冷漠,淡淡道:「九幽不九幽,與我無關,你的血,或可助我超脫。」

    超脫?

    蘇乞年蹙眉,有些聽不明白,但是對方自長街盡頭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令得遠在裡許之外的他生出無與倫比的危機感,絕對非同一般的強大。

    自己沒有被低估,反而被高估了。

    這是蘇乞年眼下唯一的念頭,若是這一次不死,還有第五殺,第六殺,直至第九殺。

    護龍山莊。

    這座一道護龍山莊內亭台樓閣,無一有缺,此時山莊深處一處生滿了青竹的院子裡,一名中年儒生坐在一張石桌前細細煮茶,水是城外山泉,茶是竹葉尖。

    倏爾,這中年儒生放下茶碗,抬頭看向遠方,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虛無,看到極遠的方向,此時蹙眉,喃喃道:「怎麼會驚動了大明寺中那一位,武當小神仙,青羊峰蘇乞年,一品鎮妖王府,乾坤武庫,真是越來越讓人期待……」

    ……

    長街盡頭。

    三月揚州煙雨迷濛,蘇乞年渾身流淌混沌氣,混元氣血形成場域,將連綿春雨隔絕於尺寸之外。

    十數丈外,那年輕和尚卻全無動作,任由雨水打濕僧袍,如墨的僧衣彷彿整個地府融化,粘在了身上。

    他露出一絲桀驁且冰冷的笑,道:「給你出手的機會,若是太弱,我會一寸一寸捏斷你的骨頭,讓你體會這世間極致的痛苦,如果過得去,我會留你全屍。」

    轟!

    他話音剛剛落下,蘇乞年就出手了,這一出手就沒有容情。

    虛空深處,絲絲縷縷的天地元始之氣垂落下來,蘇乞年捏拳印,混沌爐在拳鋒上轉動,雖然只有巴掌大,但是元始之氣如游龍纏繞,精神力注入,屬於龜蛇拳的真意雛形一下將方圓十餘丈的空氣撕裂,顯露出來蒼白的真空世界。

    昂!

    有龍吼,蘇乞年背後空氣扭曲,一匹蛟馬身披金紅龍鱗,降臨人世間。

    「不錯,武當龜蛇拳有了幾分氣象,不過自身格局還差幾分,尚未脫出桎梏。」

    年輕和尚冷冷道,他指掌一震,偏偏化腐朽為神奇,簡簡單單的一掌,就徑直撕裂開元始氣,落到混沌爐上。

    鐺!

    火星四濺,蘇乞年悶哼一聲,就朝後滑開七、八丈,再看拳鋒上,混沌爐凹陷,爐壁上赫然浮現出來一道清晰的掌印。

    好霸道堅固的肉身!

    蘇乞年心中一凜,可以肯定,此人必定修習了一門煉體武學,不知層次,但絕對不低。

    咦?

    這一交手,任憑春雨臨身的年輕和尚就挑眉,眸子微亮,道:「更有意思了,真意雛形,居然打出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凝實拳意,雖然未曾脫出桎梏,也難能可貴,不過還不夠!我的《降三世明王身》才出了三分力。」

    《降三世明王身》?

    蘇乞年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這年輕和尚絲毫不隱瞞武學來歷,於這一門佛道武學,蘇乞年翻閱武當外院藏經樓中諸多典籍,又如何不知曉,這《降三世明王身》,正是這揚州境內,大明寺的絕世武功,傳聞乃是大明王寺初代一位成就純陽元神的絕頂高手在晚年集大成所創,《降三世明王身》誕生之日,天降祥雲,佛光普照,地湧甘泉,三天三夜都沒有止息。

    嗡!

    蘇乞年握拳,拳鋒上混沌爐放大,古樸爐身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於虛空中沉浮,空氣扭曲,坍塌,承受不住這股強大的拳法真意雛形,生出蛛網般的裂紋。

    黑袍年輕和尚不動,他負手而立,抬頭看頭頂混沌熔爐沉浮,而後爐蓋掀開,灼熱的混元氣血足以熔煉金鐵,垂落下來,將他整個人淹沒。

    哐當!

    隨著蘇乞年拳動,混沌熔爐倒扣下來,將年輕和尚罩入其中。

    鐺!鐺!鐺!

    蘇乞年邁步,他足踏龜蛇樁,身如神龜復甦,龜蛇九拳在他的手中一一流轉,九股真意雛形注入爐壁之中,連帶著整口混沌熔爐都光華大盛,混沌光交織,隱約可見一頭古老的神龜匍匐在熔爐之上,驟然間復甦,仰天長吼,吞納日月,生出崢嶸龍角。

    這一路上,蘇乞年不僅磨礪光明心,更打磨龜蛇拳真意,而今九式龜蛇拳融於一爐,雖然依然不曾找到晉陞《龜蛇功》第十層的路,但屬於他蘇乞年的龜蛇拳,在同樣引動祖竅神庭中那暗金真龍一絲氣機後,已然初現端倪。

    這是蘇乞年自踏足武道以來,打出的巔峰一拳。

    混沌熔爐搖晃,如長江大河一般的混元氣血驀地熾烈了數倍,那本來置身於其中,面無表情的年輕和尚終於微微色變。

    「小看了你!」

    年輕和尚冷斥一聲,而後揮掌,他指掌輕拂,泛著一股如墨的金芒,撕裂開混元氣血,印在爐壁之上。

    哐!

    混沌熔爐劇震,爐壁上凸顯出來凌厲掌印,這是純粹的肉身之力,屬於《降三世明王身》淬煉出來的堅固體魄。

    蘇乞年神色不變,他腳步踏動愈快,虛空深處天地元始之氣源源不斷地垂落下來,甚至他不時運轉《鎮龍樁》,開始汲取大地之下的生命元氣,九式龜蛇拳連綿不絕,須臾間就打了十餘遍,十餘股龜蛇拳真意雛形加持混沌熔爐,那被年輕和尚擊出的手印很快癒合。
x24685 發表於 2016-2-26 17:22
第八十七章 明王逆生,休命真意

    哐!

    混沌熔爐中,年輕和尚再震掌,他渾身綻放黑金佛光,佛門真氣透著冰冷陰森之氣。

    爐壁凸顯,又一道掌印浮現,蘇乞年的龜蛇拳真意雛形太熾烈了,他上接冥冥之中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下引大地之下天地輪轉的生命元氣,混元氣血生生不息,連綿不絕,每一拳打出,都是巔峰極境。

    嗡!

    混沌熔爐高達數丈,此刻隨著蘇乞年二人交手,方圓二十餘丈的空氣扭曲,再破碎,顯現出一方蒼白的真空世界。

    四方空氣坍塌,恢弘聲勢令得長街上愈發靜謐,市井百姓不露形跡,武林高手對決,如眼下這般,擦著就傷,碰著就死。

    而遠方則有一些身影於屋頂,亭台樓閣之上現出身形,都是這揚州城中恰巧在附近的江湖武林中人,乃至還有自護龍山莊中走出的候補龍衛和龍衛。

    「武當築基的龜蛇拳,在此子手中居然打出如此氣象,孕育出如此博大真意。」

    「偶有所聞,近日似乎有一名少年高手初出茅廬,來自湖北道武當青羊峰一脈。」

    「《降三世明王身》?大明寺這一代傳人不是那直指龍虎榜的小明王嗎?這年輕和尚是誰?從未見過或耳聞,難道是大明寺雪藏多年的後起之秀,只是這佛家氣象……」

    有揚州城中經年的武林人士蹙眉,欲言又止,能參悟《降三世明王身》的歷來都是大明寺中天賦悟性絕倫之輩,但《降三世明王身》向來恢宏堂皇,號稱三世明王,永恆不動,但此刻自那如墨僧衣的年輕和尚手中施展出來,氣質就截然不同。

    護龍山莊深處。

    中年儒生立於青竹之下,嘆一口氣。道:「明王逆轉。幽冥現世,三世明王身,果然名不虛傳。」

    長街盡頭,混元火焰熔金化鐵。年輕和尚倏爾收手,他眸子很冷。任憑混元火焰加身,拳力震盪,他渾身黑金佛光浮盈。不見絲毫損傷,此時露出憐憫之色。道:「很好,你的拳法算是登堂入室,可惜了。若是你已築基,內家真氣孕育。未必不能與我痛快一戰,須知暗竅圓滿,非是你一人!」

    轟!

    下一刻。年輕和尚眸光迸射黑金佛光,如兩口利箭,撞擊在爐壁之上,竟生出金鐵交鳴之音。

    緊接著,他一隻手抬起,幽暗陰森的黑金佛光在指掌間匯聚,這是一種詭異的佛門真氣,蘇乞年絲毫感受不到佛門中人的慈悲與剛陽。

    須臾間,年輕和尚的一隻手就如同黑金澆鑄,散發出來冰冷的金屬光。

    噗!

    只是一掌,混沌熔爐就被生生擊穿。

    混沌熔爐由實化虛,蘇乞年及時收手,卻也被震退十餘丈,他拳頭淌血,如混沌一般的鮮血滴落,而蘇乞年渾然不覺,他目光沉凝,流血的手掌握住了背後的刀柄。

    鏘!

    養刀淬意十餘天,只為一朝出鞘,光明永照,斬盡邪祟!

    依然是休命第一刀,卻不再是真意雛形,這一刀落到遠方諸多揚州城江湖武林人士眼中,就好像一****日昇空,熾烈陽光撕裂大地上每一寸陰暗的角落。

    「真是令人厭惡的刀法。」

    年輕和尚眸子變得陰森,他揮掌,背後彷彿有一尊古老的佛影顯現出來,這尊佛生有三面八臂,通體暗青,手執缽、杵、棍、刀、輪、劍六種武器,背後黑金火焰蒸騰,在大日籠罩的休命真意中擠開一方幽暗淨土。

    鐺!

    他揮掌,硬撼蘇乞年一刀。

    咔嚓!

    一條足有二、三十丈長的大裂縫蔓延出去,這種破壞力令四方不少武林中人咋舌,就是一般三流小成,餓虎跳澗的高手對決,多半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聲勢。

    「武當青羊峰一脈的《休命刀》,武當少有的一流上乘刀法,傳聞中巔峰圓滿,能斬斷一絲命運軌跡,不是頂尖武學,卻勝似頂尖武學。」

    「《降三世明王身》,當年大明寺初代一位成就純陽元神的絕頂人物開創的絕世武功,鍛造三世明王,永恆不動的金剛之身,一刀一掌,兩人雖然遠不及龍虎榜上的八十一位年輕人傑,但已經足以在同輩中佔據一席之地。」

    成功築基,開天闢地,孕育出內家真氣的三流高手,就足以成為一縣之地有頭有臉的人物,百年之後未必不能成就一方三流武林世家,遑論如蘇乞年與這身負大明寺《降三世明王身》傳承的陰冷和尚,就是尋常三流小成,餓虎跳澗的高手,在眾人看來,都未必是二人的對手。

    咻!

    一刀過後,蘇乞年再出刀,休命第二刀,他蓄養真意,刀道鋒芒多日,地火明夷,君子骨氣,這一刀今時今日斬出,刀尖迸射出足有近七寸長的混元刀氣,空氣如裂帛,一條真空刀路朝著和尚延伸而至。

    鐺!

    似乎真的金剛不動,肉身無鑄,年輕和尚如墨僧衣獵獵而動,他指掌如黑金澆鑄,真氣流轉,掌心直攖刀氣鋒芒,迸濺出一連串拇指大的熾熱火星,將歲月沖刷多年的青石板都燒融,顯現出一個個焦黑,足有嬰兒拳頭大的坑洞。

    咚!

    這一刀落下,年輕和尚生生後退一步,腳落如山鎮,十數塊青石板龜裂,再炸碎。

    第三刀!

    刀光如雷鳴閃電,天罰臨世,年輕和尚瞳孔中顯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驚懼,然而很快就化成猙獰與桀驁。

    「明王逆生,幽冥現世,接我一杵!」

    如黑金鑄就的手掌穿透虛無,竟自那尊暗青佛影一隻手中接過那一口墨黑金剛杵,年輕和尚揮動漆黑金剛杵,硬撼休命第三刀。

    哐!

    這一擊,簡直如天界神鐘撞響,天兵擂動神鼓,恢宏顫音令得四方不時傳出悶哼聲,那是居於長街上的百姓承受不住力量碰撞產生的音波與精神壓迫,肉身受損,五臟震顫。

    蘇乞年變色,沒想到這大明寺的年輕和尚強橫如斯,那《降三世明王身》也著實可怕,真意近乎實質,非是鑄就一般的不壞肉身,更有諸多變化。

    抬腳邁步,他身若龍行,蛟馬衝入體內,與他合一,腳步落下如縮地成寸,一步邁出,就是十餘丈遠。

    好快!

    諸多武林人士心驚肉跳,這武當山上下來的少年身法居然快至如斯,這哪裡像是一個尚未築基的練武之人,就算是三流高手,怕也少有人能夠擁有這樣的速度。

    「這是什麼身法?」

    「武當武道精深,七十二脈太極陰陽,傳承不多,斷絕不少,或許是我等孤陋寡聞……」

    有護龍山莊的龍衛立於長街屋頂,閣樓之巔,彼此相視一眼,知道是蘇乞年不願傷及無辜,所以才抽身而退。

    「此子倒是光明磊落,傳言武當青羊峰一脈這門《休命刀》最重精神意志,容不得半點駁雜與污垢。」

    ……

    揚州城郊外,通揚運河畔。

    蘇乞年止步,聽耳邊波浪起伏,漣漪爬岸,他轉身看向十四丈外,大明寺的年輕和尚不落分毫,足生黑色菩提葉,落下身形。

    「愚蠢的仁善。」

    年輕和尚嗤笑,眸光冷厲,帶著嘲弄之色:「世人多愚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真以為自己是君子聖賢,可以救贖眾生?」

    蘇乞年不動怒,只是平靜道:「生死有命,不過非是你插足的命運,富貴在天,沒有人可以肆意踐踏生命,於我而言,如你這般的佛門弟子,尚不如樹下的螻蟻,只是個屁。」

    蘇乞年說得淡然,而語氣鏗鏘,年輕和尚聞言雙目微眯,有寒光迸濺,道:「你說得不錯,佛門弟子只是個屁,這樣殺死你,才能讓我真正邁出超脫的第一步,誰也再束縛不了我!」

    轟!

    這一刻,年輕和尚釋放出所有的修為氣息,一股狂風掀起,運河岸邊飛沙走石,如暴風臨世。

    只是貫通了一條十二正經的修為,但在蘇乞年的感應中,卻比之尋常三流小成,餓虎跳澗的高手內家真氣還要雄渾深厚。

    這就是貫通暗竅,肉身圓滿築基的三流高手,僅是貫通一條十二正經就強至若斯,蘇乞年難以想像,等到其貫通十二正經,餓虎跳澗,三流小成,到底會強到何種境地。

    蘇乞年感到一種窒息的壓力,體內混元氣血都生出凝滯的跡象。

    毫不猶豫,休命第四刀出鞘。

    昂!

    刀嘯如龍吼,璀璨刀光中,年輕和尚心神微震,雙目一凝,那刀光中,一頭古老的神龜自萬年的沉睡中甦醒,吞納九天明月,生出崢嶸龍角。

    龍龜臨世,古老滄桑的氣機在青鐵長刀上流轉,刀氣含而不發,長刀所過之處,真空刀路開闢,蒼白的真空微微蕩漾,生出一絲細不可查的褶皺。

    「接缽!」

    年輕和尚厲嘯,背後暗青佛影顯現,他轉身自其手中接過一口黑金缽,缽口對準龍龜,就生出一股莫大的吞噬之力。
x24685 發表於 2016-2-27 00:00
第八十八章 勝負,泰山龍衛

    哐!

    一聲巨響,通揚運河濺起驚濤駭浪。

    刺目的光迸發,混沌與黑金交織,這是光明與黑暗的碰撞。

    真空世界中,蘇乞年長刀倒轉,天地元始之氣垂落,他足接大地,腳踏《鎮龍樁》,混元氣血不見半點衰弱的跡象。

    一刀轉,休命刀真意變幻,彷彿天地都化成了熔爐,年輕和尚的目光有些猙獰,他伸手再借佛兵,一根金剛齊眉棍,通體若黑金澆鑄,他雙手持棍,逆空掄起,迎向天穹。

    咚!

    方圓二十餘丈的真空世界劇震,蒼白真空生出細密的漣漪,堆積如褶皺。

    刀氣鋒芒與幽暗的佛門真氣糾纏,就是普通剛剛築基,開天闢地,孕育出內家真氣的三流高手,落入其中也多半難以活命。

    蘇乞年咳血,青鐵長刀拄地,整個人被一股莫大的勁力推動,朝後滑出二十三丈遠方才止息。

    足足十息過去,通揚運河畔,被撕開的真空世界方才癒合,坍塌的空氣也恢復平靜,蘇乞年抬頭看,遠方只剩下年輕和尚的背影,菩提葉漆黑如墨,在其腳下一片片衍生,承載其踏波而去。

    「你是我的獵物。」

    桀驁且冷漠的聲音遠遠傳來,蘇乞年目光冰冷,這大明寺的年輕傳人看上去走得灑脫,蘇乞年卻知道,其一身內家真氣,已然近乎告罄,雖然他最後依然隱隱處於下風,休命第五刀也未能壓制住對方,但其也沒有足夠的內家真氣支撐催動《降三世明王身》,再次借兵,否則蘇乞年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否再接住下一招。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入定。但眸子湛亮,這一戰看似平手,但若是時間再拖延下去,孰勝孰負。還尚未可知。

    半炷香後。

    收刀歸鞘,蘇乞年轉身。這一戰於他而言卻要勝過此前一路大大小小十餘次血戰,尤其是於《休命刀》真意的磨礪,這門刀法。他已然能夠將自身精神力完全融入其中,真意雛形真正成長。初步蛻變為完整的真意。

    乃至因為《迷魂大法》第四重賦予的雄渾精神力,《休命刀》真意之強,即便如《降三世明王身》這樣的絕世武功。也能夠分庭抗禮,不落下風。

    ……

    再次走進揚州城。蘇乞年就察覺到暗中一些窺視的目光。

    沒辦法,大明寺《降三世明王身》的傳承者與人對決,無論勝負。能夠被挑選為對手,都足以令四方側目。

    遑論如蘇乞年,此前顯露出來的手段,顯然並未真正落於下風。

    尤其是而今,他孤身返回城中,就足以令一些當地江湖武林人士揣測,心中生出種種猜測。

    但到了這江淮道境內,就幾乎沒有人能識出蘇乞年的身份,武當小神仙之名雖然響亮,但到底未曾築基,遠不如這一代歸藏刀與先天劍傳人的聲名傳得廣闊和迅速。

    也有有識之士,隱約看出來武當龜蛇拳的精義,那周身暗竅齊開,垂落下來的天地元始之氣足以說明,眼前的少年是一名少有的,將一門頂尖築基功練到第九層,打開人體三百六十五處暗竅的年輕高手。

    本來還有人欲上前結交,但看到蘇乞年來到護龍山莊大門前,就止住上前的步伐。

    這是一道護龍山莊,處於這揚州城的州府之地,山莊裡高手如雲,不說三流高手,就是二流龍虎匯聚,初窺長生的人物也有不少,這揚州城中之所以四方寧定,這護龍山莊功不可沒,震懾了郊外多少潛藏的妖獸,身為妖族,更是輕易不敢滲透,潛入城中。

    「大人!」

    守門的依然是之前的四名甲士,不過此刻就比之前恭謹了許多倍,大約是遠遠看到長街盡頭一戰,這樣的武力,即便是尋常龍衛也不可能擁有。

    「剛才的馬車呢?」

    蘇乞年問道,武力帶來身份地位的改變,他早已有所領悟,所以此刻四名甲士的態度轉變,並未讓他生出絲毫異樣。

    「回稟大人,已經派人暫且引入山莊馬廄,若是大人黃昏未歸,就會安置進入山莊後閒置的廂房。」

    「引我去接人,帶他們離開。」

    「是!大人。」

    ……

    護龍山莊西北角。

    馬嘶聲不絕,這裡是山莊馬廄,清一色蹄大如碗的烈馬,都是擁有著汗血寶馬血脈的精良戰馬,一間間馬廄十分寬敞,沒有馬糞,裡面鋪著的不是干草,而是野獸的皮毛,食槽裡也是去年秋時剛剛收割的稻米。

    戰馬不好飼養,尤其是有著汗血寶馬血脈,都是供給山莊中的龍衛騎乘的,尋常民間百姓看都沒有看到過。

    此時,足足數十名馬伕正拿著刷子,給一匹匹烈馬洗刷皮毛,除此之外,在馬廄深處,還有幾間以精細青磚砌成的房屋,不過不是給人居住的,裡面赫然是幾匹蹄大如碗,鬃毛火紅且修長,比尋常烈馬足足高了一頭,目光桀驁且野性十足的汗血寶馬。

    與最外圍不斷嘶鳴的烈馬不同,這幾匹汗血寶馬都十分高傲,一聲不吭,也不臥下,就那麼筆直地站在那裡,氣血滾滾,若是有人接近,走進屋子裡,就會感到有些燥熱,這就是一匹汗血寶馬擁有的氣血之力,稍一發力,就力達千斤。

    事實上,這千斤也只是最低的界限,尋常汗血寶馬之力,都是要超過千斤的,不過練武之人一旦擁有一匹汗血寶馬之力,就是搏殺幾頭汗血寶馬也不費力,畢竟人練武功,學招式,進行實戰,智慧靈性遠非是尋常野獸馬匹可比。

    此刻臨近正午,而春雨綿綿,天穹晦暗,西北角遠遠走來了一行六人。

    「此番海陵州之行,還要仰仗全師兄。」

    「全師兄功力精深,不日即將貫通最後一條十二正經,步入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此行那海陵州泰縣,能有全師兄這位泰山派高足親至,縣府衙門必定蓬蓽生輝。」

    這是五名年輕男女,撐著竹傘,簇擁著一名年約及冠,身著純白星辰袍的青年來到馬廄前。

    「見過全大人,五位大人。」

    有馬伕立即躬身行禮,對著那唯一身著星辰袍的全師兄,其餘五人則是口稱大人,因為唯有及冠青年一人是朝廷吏部登記在冊的正七品龍衛,賜星辰袍,配汗血馬,而另外五人只是候補龍衛,哪怕已經築基,位列正九品,但到底不是真正的龍衛,正七品與正九品之間,足足差了一個八品,沒有星辰袍,沒有汗血馬,更沒有進入****乾坤武庫挑選一門一流武學的資格。

    在外人眼中,候補龍衛也風光無限,但真正進了護龍山莊就知道,唯有真正成了龍衛,才算登堂入室,可以接觸到許多常人不敢想像的東西。

    「免禮,帶我去追電的馬廄,我要取馬出城。」

    這位全師兄很淡然,面對五名年輕男女的恭維並不太上心,這就顯現出來非同一般的心性,而泰山派,身為鎮國大宗五嶽劍派的泰山一脈,歷來頂尖元神高手輩出,之所以稱頂尖元神人物為武林泰斗,與當年妖族降臨,泰山派層出不窮的元神高手不無關係。

    而今,就是歷代漢天子祭天,也要登泰山之巔,擺下祭壇,五嶽之中,以華山為尊,嵩山雄奇,泰山為首。

    「全大人請!」

    馬伕上前引路,所謂追電,就是這位泰山派全師兄由朝廷賞賜下來的汗血寶馬,平日裡寄養在馬廄中,而很多龍衛也有自己的府邸,有人喜歡寄養,有人喜歡自己飼養,至於龍衛之上,諸位龍將,乃至是龍主的坐騎,就不是汗血寶馬,天恩浩蕩,這些高手的坐騎就要更上一層樓,當然,也不是尋常馬伕能夠喂養和接近的。

    馬廄深處。

    「這是什麼人的馬車,怎麼一點規矩也沒有,還不挪走。」一名年輕候補龍衛蹙眉道。

    「是,大人。」

    引路的馬伕淌冷汗,這些主兒一個個不提候補龍衛的身份,也都出身不凡,不是他區區馬伕能夠得罪得起的,想要成為候補龍衛,一是看自身武力,二來也考究出身,出身好的,自然於候補龍衛的考核能夠得到諸多助力,就容易許多。

    此時,那一個時辰前剛臨時安置的馬車,恰好擋在了那追電馬的馬廄門前。

    「等等!」

    就在馬伕上前,要牽引馬車挪移時,那全師兄突然開口。

    馬伕立即止住動作,轉過身,露出疑惑與驚惶之色。

    鏘!

    背後長劍出鞘,雪亮的劍身上生有細密如棉絮的雲紋,竟是一口密雲紋鐵打造的利刃。

    噗通!

    馬伕跪倒在地,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全大人居然會拔劍。

    五名年輕的候補龍衛也有些詫異,這位全師兄性子極傲,但也不至於為了區區小事與一名馬伕置氣為難。

    不對!

    很快,幾名年輕男女就發現,全師兄並未看向馬伕,而是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密雲紋鐵長劍上。

    嗡!

    馬廄深處一安靜下來,五人就捕捉到了極淡的劍吟聲,是那密雲紋鐵長劍在顫鳴。
x24685 發表於 2016-2-27 16:40
第八十九章 收徒納劍

    密雲紋鐵是皇室工藝,堅固非常,打造出來的兵刃隨隨便便就是斷髮級。

    五名年輕候補龍衛知道,全師兄這口密雲紋鐵長劍名為立江,於江湖武道之林立足,可見這位全師兄的心氣和志向。

    此時,立江劍顫鳴,就有些不一般,五人中有四人背負兵刃,此時立即抽出來,同樣有四股顫鳴聲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五人面面相覷,有些驚疑不定。

    這時候,那全師兄卻是目光湛亮,抬頭看向那不遠處的馬車,道:「一口初步誕生的無痕寶兵,未及滿月,鋒芒難斂,無痕之下,斷髮感應,無根自鳴。」

    什麼!

    五名年輕候補龍衛心神一震,這馬廄深處,居然藏匿有一口新生的無痕寶兵?

    要知道,即便是五名候補龍衛的出身之地,也沒有一口通靈神兵,至強不過一口無痕寶兵,至於所謂江湖流傳,一口無痕寶兵需得至少萬兩雪銀,通常而言都是有價無市,哪怕是兵匠大師,也輕易不鑄無痕寶兵,因為那可能會引來天地降臨的劫數,一旦離魂融天不能回歸肉身,就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呼!

    全師兄揮掌,掌風吹拂,馬車的簾子被掀起,露出車內兩道身影,一名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一臉警惕,手中抱著一口以鹿皮劍鞘斂鋒的湛藍長劍。

    這時,那馬伕鬆一口氣,站起身來,略一遲疑,還是開口道:「這是一位路過揚州城的候補龍衛大人寄存的。」

    候補龍衛?

    全師兄挑眉,卻也不以為意,淡淡道:「世間之物。講究一個緣法。沒有武者會兵刃離身,小姑娘,這劍是你的嗎?」

    馬車內,小姑娘不念一臉警惕和抗拒。死死將寒螭劍抱在懷裡,道:「這是爺爺的劍。不會給你們。」

    「全師兄目光如炬。」

    一名候補龍衛恭維道,同時目光深處也透出幾分無奈,有這全師兄在。這一口無痕寶劍多半是沒有他們沾手的機會。

    「老人家,快醒來拜見全大人和幾位大人!」馬伕出聲喊道。

    不過老人又怎麼會醒來。小姑娘立即起身攔在了躺睡在馬車中的老人身前,咬牙道:「爺爺病了,醒不來。」

    醒不來?

    全師兄略一感應。嘴角就泛起一抹若有所思之色,道:「小姑娘。你爺爺已經死了,連呼吸都沒有了,嗯?等等……」

    那全師兄的臉色驟然間變得凝重起來。五名年輕男女有些迷惑,不知道這位泰山派的高足又看出來什麼端倪。

    「離魂融天!」

    良久之後,那全師兄臉色變得鄭重,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離魂融天?

    五名候補龍衛先是一怔,既而就心神震動,盯住了那被小姑娘擋在身後的老人。

    「居然是一位兵匠大師,」五名候補龍衛中,一名身負長槍的年輕男子蹙眉道,「全師兄的意思是說,這位兵匠大師離魂融天,未能回歸,已經死了?」

    「爺爺沒有死!爺爺不會死!」小姑娘不念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下炸了毛。

    那全師兄搖搖頭,只當小姑娘是童言無忌,他上上下下打量小姑娘一眼,開口道:「全某身為泰山日觀峰入室弟子,行走江湖,僥倖入得護龍山莊,成就正七品龍衛,下山前師父叮囑,若有良材美玉,可引入門下,破例不入外門。」

    五名年輕男女先是微怔,既而都醒悟過來,一人立即喝道:「小姑娘碰到天大的機緣,鎮國大宗一脈,泰山派的全師兄要引你入室,至此一躍步入名門大派,人人景仰,身份地位再不相同。」

    「小妹妹,還不謝過全師兄,這是尋常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造化。」唯一一名年輕女子開口道,她聲音軟糯,身姿窈窕婀娜,眉眼含媚。

    「不!我要等乞年哥哥回來!」小姑娘一口拒絕。

    「不識好歹!」一名候補龍衛立即斥道,「什麼乞年乞丐,小姑娘你懂得什麼叫人心險惡,全師兄好心收留你,要引你入鎮國大宗,這是什麼樣的心腸,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全師兄都是為你好,否則你一個小姑娘,怎麼保得住手中家傳寶劍,只有全師兄護持,才能讓你平平安安。」

    「不錯,這裡是護龍山莊,小姑娘你知道嗎,全師兄身為龍衛,是****吏部登記在冊的正七品,不是什麼出身粗鄙,三教九流的江湖莽客,他說話你要相信,待會兒我們就安排下人,先將你爺爺火化,或者派人送往泰山境內安葬,也讓你每年清明,能一盡孝心。」

    「不許碰爺爺,爺爺沒有死!你們不許過來!我不跟你們走!」小姑娘不念急了,眼珠子一下通紅,有水光浮盈。

    幾名候補龍衛皆蹙眉,一人道:「全師兄,小姑娘年幼,不明事理,不通生死,但孝心可嘉,你就做主先將她收留下來,還有財帛動人心,這口無痕寶劍也先替她收起,免得她不慎傷人傷己,日後等她武道有成,再交還給她。」

    「也好。」那全師兄舒展眉毛,點頭道。

    「不!你們都是壞人!不要過來!」

    小姑娘咬住嘴唇,露出一對小虎牙,她氣鼓鼓的,小臉蛋漲得通紅,眼珠子泛紅,眼淚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掉。

    身姿窈窕,長相嫵媚的年輕女子搖搖頭,邁步上前,她嘴角含笑,櫻唇水潤,背影挺翹,就是那全師兄也微微側目,眸子深處隱隱有光華閃爍。

    「不許過來!」

    小姑娘炸毛,伸手就要拔劍,奈何寒螭劍太長,她勉強抽出一大半,露出湛藍冰冷的劍身,卻沒能一下子抽出來。

    好劍!

    無論是那全師兄,還是嫵媚女子五人,皆是眼前一亮,此劍鋒芒冰冷,竟然是用罕見的深海寒鐵鑄煉而成。

    寒鐵生於海底,哪怕****境內有內海,也要防備海中蟄伏的兇殘妖獸,就是尋常二流人物,輕易也不敢深入其中,而寒鐵難尋,不說鑄煉出這一口無痕寶劍,就是這麼大一塊寒鐵,就至少得要兩、三萬兩雪銀,都未必能夠買到這麼多。

    身為候補龍衛的嫵媚女子嘴角泛起一抹玩味之色,她一探手,就閃電般捏住了小姑娘的手腕,手指一彈,點在一根暗筋上,小姑娘手臂酥麻,握劍的手一鬆,寒螭劍就易主,被嫵媚女子攝入掌中。

    不過這時,小姑娘已經顧不得那麼多,她張開雙臂,死死攔在躺睡在馬車中的爺爺身前。

    ……

    護龍山莊內春雨綿綿,一名甲士在前方引路,蘇乞年看這一片園林景象,比之北方之地少了幾分鬼斧神工,更多出了幾分奇思精巧,書香之氣極為濃郁。

    嗡!

    倏爾,背後青鐵長刀輕鳴,蘇乞年止步,目光一下變冷,他身子一閃,就消失在原地,快得那引路的甲士只感到眼前一花,就失去了蘇乞年的蹤影。

    馬廄深處。

    嫵媚女子剛欲再探手,將小姑娘自馬車中拉出來,倏爾背脊生寒,身為候補龍衛,嫵媚女子也不是凡人,感知極為敏銳,她霍地轉身,就看到一習暗青長袍進入馬廄深處,緩步行來。

    如那全師兄,也早就心生感應,一行六人轉身,就看到一名少年眸子冰冷,掃了過來。

    「乞年哥哥!」馬車上,小姑娘不念癟嘴。

    「把眼淚憋回去!」只聽少年輕斥道。

    小姑娘哽咽,但聞言立即憋住淚水,用力擦了擦眼睛,不再流淚。

    「這位師弟年紀輕輕就成為候補龍衛,真讓師姐汗顏,」嫵媚女子展顏一笑,「你也不用再煩惱,你眼前這位是泰山派日觀峰的龍衛全師兄,全師兄已經做主,將這小姑娘引入門下,成為日觀峰入室弟子,這位兵匠大師也會厚葬或火……」

    「劍放下,滾。」

    蘇乞年語氣平靜,一點不客氣,徑直打斷嫵媚女子的話,他洞悉世情,如何不明白,這不僅僅是看上了寒螭劍,更看上了不念這名兵匠大師的孫女,希冀將其培養,將來或將可能再次誕生出一名兵匠大師,而一名兵匠大師,哪怕是頂尖宗派或世家,都可以算作是鎮壓底蘊的存在之一。

    「好大的口氣,在全師兄面前也敢放肆!」

    「出言不遜,小小年紀成為候補龍衛,就覺得可以傲視同輩,目中無人了!」

    短暫的沉靜過後,幾名年輕候補龍衛皆動怒,唯有那全師兄依舊淡然,在他看來,一個少年候補龍衛,多半是家世或宗派不凡,得到助力,才能勉強通過考核,以期混幾分官階功名,為初出茅廬,涉足江湖錦上添花,但不論是什麼家世或宗派,在這揚州城,乃至整個江淮道境內,又如何能夠比得上他鎮國大宗,五嶽劍派之一的泰山一脈。

    「我只問一句,」最後,還是那全師兄淡淡道,「你與這位兵匠大師後人是否沾親帶故。」
x24685 發表於 2016-2-28 00:17
第九十章 過江龍

    我只問一句,你與這位兵匠大師後人是否沾親帶故?

    這位全師兄負手而立,星辰袍輕揚,他淡然自若,一開口就直搗黃龍,要截斷後路。

    蘇乞年笑了,笑得很平靜,也很冷,這令得五位年輕候補龍衛很是不滿,區區一個少年人,太猖狂了,過河卒子罷了,真以為自己是過江龍?

    「大概我說不是,你就要回應,既然我非親非故,又如何能夠替別人做決定,」倏爾,蘇乞年笑意斂去,冷冷道,「如果我再說要尊重這位兵匠大師後人的決定,你們恐怕又會回應,其尚且年幼,不明好歹,這樣做是為她好,我如果再說一句,這是想一箭雙鵰,收徒又納劍,數十年後,再出一個兵匠大師,你們多半又會再回應,我這是血口噴人,甚至會出手,覺得區區少年,也敢在這裡肆意張狂,你們也不用否認,因為那沒有用,機會只有一次,劍放下,念在同在護龍山莊,我可以當成一時鬼迷心竅。」

    「你!」

    幾名年輕候補龍衛氣得身子都有些發抖,火氣沖頂門,就是那唯一的嫵媚女子,一張潔白魅惑的俏臉也面寒如霜,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肆無忌憚的少年,比市井裡刺頭還要扎手,似乎一點都不懂行走江湖的臉面規矩,有些東西不說出來還好,一說出來就覆水難收。

    「全某行走江湖也有近三年,我泰山派在江淮道北境也承蒙諸多武林同道抬愛,自認為還有幾門拿得出手的功夫。」身為此地唯一的正七品龍衛。那來自泰山日觀峰的全師兄拉下臉色,沉聲道,「這位朋友有些過了,泰山全峰請教。搭個手。」

    「何須全師兄出手,少年人初出茅廬。多半在長輩懷裡寵溺慣了,一點規矩都沒有,今日不管你什麼來歷。沈某人要讓人吃盡苦頭!」

    一名背負長槍的年輕男子上前,他眸光冰冷。背後精鐵百鍛的長槍抽出,大紅纓子飛舞,浮盈起一層純白的真氣光華。

    「不錯。全師兄怎能勞你出手,小小少年。口無遮攔,就讓沈兄來教他如何做人!」

    另外幾人也開口勸道,全峰略一沉吟。點點頭,的確,區區一個少年能多強,修行才幾年,就算勉強築基,至多也就貫通了一、兩條十二正經,若是由他出手,就真有些持強凌弱的嫌疑,若是傳揚出去,難免日後成名,會被人詬病。

    槍尖雪亮,沈姓候補龍衛是一名年輕男子,氣質凌厲,此時長槍在地面拖動,槍尖摩擦,生出細密的火星。

    「任何人,都要為他的言行付出代價。」

    這位用槍的年輕男子語氣很冷,而蘇乞年卻深吸一口氣,年輕男子嗤笑道:「怎麼,現在害怕了,可惜沒有回頭路。」

    蘇乞年搖頭,道:「我只是惋惜,一個個出身不凡,想來讀書不少,只是這聖賢道理都讀到了狗身上,被當成了換取力量的銀錢,而不是支撐力量和腰背的脊樑。」

    嗯?

    年輕男子眸子綻寒光,倏爾動了,這一動就如一口利箭,剎那間跨越數丈之地,大紅纓子似乎一道赤芒,槍尖吞吐兩寸長的雪白槍芒,空氣被洞穿,直指蘇乞年左肩。

    「好一門《急雨槍》!」

    「沈兄深得槍法精髓,槍如急雨,那小子要被捅穿一個窟……」

    鐺!

    幾個年輕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道金鐵交鳴聲響起,緊接著,他們就看到那屬於沈兄的精鐵長槍飛出去,同時,一隻看上去平淡無奇的手掌以他們肉眼可見的軌跡落到了年輕槍客的臉上。

    啪!

    一道身影橫飛出去,伴著一口血水,以及滿口雪白的牙齒。

    噗通!

    馬廄中,年輕槍客撞斷柵欄落地,渾身痙攣,這是被震散了一身真氣和氣血,根本爬不起來,連話也說不出口。

    嘶!

    這一下,幾名候補龍衛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如那泰山日觀峰的全峰全師兄,也目光微凝,淡淡道:「有幾分手段,小看你了。」

    「你說劍放下,難道就真的不存私心!我不信,你要劍放下,就接好了!」

    嫵媚的候補龍衛出手了,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此刻施展出來了異常凌厲的劍法。

    鏘!

    寒螭劍出鞘,一口無痕寶劍,甫一離鞘,就透發出來無比凌厲的鋒芒之氣,這鋒芒之氣冰冷,甚至不需要灌注內家真氣,就輕易撕裂空氣,開闢出來一條蒼白的真空劍路,乃至蒼白真空都隱隱生出一種被凍結的跡象。

    「以清霜派的《凝霜劍》運轉此劍,可謂相得益彰。」

    剩下的三名候補龍衛目光都很冷,又帶著忌憚之色,但寒螭劍無堅不摧,鋒芒如冰,此等劍道鋒芒加上清霜派三流上乘的《凝霜劍》功夫,就是那全峰全師兄也不禁頷首,這口寒螭劍的鋒芒之利,還要超出他的想像,哪怕換成他,也要暫避鋒芒,不能直攖其鋒。

    嗤!

    隨著嫵媚女子催動內家真氣,湛藍劍尖上,竟吞吐出來足有五寸長的凝若實質的藍白劍氣,不再是鬆散無神的氣芒。

    「以此劍施展劍法,催動內家真氣,將比尋常斷髮級利刃更強數倍。」

    全峰喃喃道,目光有些熾熱,那清霜派的嫵媚女子他還是知道一些虛實的,也就是貫通了四條十二正經,但是此時這五寸劍氣,通常來說,不是領悟了劍道鋒芒,並貫通了至少十條十二正經的三流人物,根本施展不出來。

    劍氣如霜,一下洞穿了蘇乞年右肩,但是嫵媚女子很快神色大變。手中寒螭劍竟渾不受力。那蘇乞年的身影也如夢幻泡影般碎裂,下一刻,一隻手掌如鐵鉗,捏住了她的手腕。

    咔嚓!

    一點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如玉凝脂的手腕被折斷,寒螭劍落入手中。

    啪!

    女子未來得及慘叫。就與此前的年輕槍客一般橫飛出去,雪白牙齒灑落半空,伴著濃濃的如鐵鏽般的血腥氣。

    渾身抽搐。嫵媚婀娜的年輕候補龍衛此刻如同一隻蜷曲的大蝦,口中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呵呵聲。血沫伴著碎牙吐出來,女俠氣質蕩然無存。

    「好膽!」

    剩下的三名年輕候補龍衛驚怒交加,同時感到難以置信。他們只看到嫵媚女子遞出去一劍,卻足足刺偏了數寸。而那少年只輕描淡寫探出一隻手,就捏住了其手腕,兒戲得令人幾欲吐血。

    若非是看到嫵媚女子悲慘如斯。他們都要心生懷疑,卻根本想不到,蘇乞年運轉《迷魂大法》,懾魂術降服其精神,締造出近乎真實的幻境。若非如此,哪怕強如蘇乞年,也的確不能直攖其鋒,無痕寶兵之利,已經超凡脫俗,近乎無堅不摧。

    鏘!

    寒螭劍歸鞘,蘇乞年平平伸出右手,手掌朝上,巴掌大的混沌熔爐就由虛化實,顯化人世間。

    這是……

    感受到虛空中隱約滲透垂落下來的天地元始之氣,那泰山派的龍衛全峰就再也無法保持淡然,他想到了什麼,一瞬間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元始熔爐!龜蛇拳第九式!你是武當弟子!」

    全峰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看上去約摸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居然真的是一條過江龍,湖北道十堰州鎮國大宗武當派的弟子,更將武當聞名天下的《龜蛇功》練到了罕見的第九層,貫通了人體暗竅,接引下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淬煉出來唯有一流人物才能凝練成就的混元氣血。

    什麼!

    全峰這一開口,剩下的三名候補龍衛就勃然色變,居然是武當弟子,《龜蛇功》第九層預示著什麼,他們怎麼會不明白,哪怕江湖武林淵深如海,多少年來奇功絕技層出不窮,但很多天下聞名的武功或人物,即便是尋常初涉江湖的雛兒,也不可能不知道。

    嗡!

    蘇乞年卻不理會,混沌熔爐拋出去,瞬間放大,爐蓋掀開,爐口倒懸,長江大河般的混元氣血就垂落下來,混元火焰灼灼,對準了全峰三人,方圓十丈之地,彈指間陷入真空世界。除了那全峰之外,剩餘的三名年輕候補龍衛幾乎動彈不得,龜蛇拳真意雛形壓迫精神,遑論蘇乞年精神力何等雄渾,灌注之下,即便只是真意雛形,也強橫到匪夷所思。

    即便如那全峰,也舉步維艱,他竭力催動內家真氣,立江劍一展,源自乾坤武庫的一門一流劍法透發出如烈日般的真意。

    哐當!

    然而混沌熔爐落下,將三人罩入其中,蘇乞年足踏龜蛇樁,連續九拳,一頭龍龜於天地元始之氣中沉浮,仰天咆哮。

    昂!

    一聲龍吼過後,蘇乞年收拳,看也不看,就走向馬車,寒螭劍遞迴不念懷中,蘇乞年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認真道:「記住,哭沒有用,要學會靠自己。」

    小姑娘眨巴還有些泛紅的大眼睛,看蘇乞年背後由實化虛的混沌熔爐,那泰山派日觀峰龍衛全峰三人頭髮蜷曲,匍匐在地,不斷抽搐,衣衫如被烈火灼燒過,支離破碎。

    「嗯!」小姑娘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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