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47
x24685 發表於 2016-3-4 14:13
第一百零一章 附體還魂,初窺十層

    官道上,無名大陣復甦,交織出覆壓一州的龍文,天子龍氣,一個斬字誅妖。

    幾乎籠罩整個海陵州的大陣中,蘇乞年邁步於殺機四伏的陣光內,感受到劍道鋒芒,毫無疑問,這是一座不知名的驚世劍陣,以天子龍氣為引,彰顯真龍威嚴。

    巴掌大的元始熔爐在蘇乞年手中轉動沉浮,源源不斷的妖族被收取,煉化,成為一滴滴純淨的元氣液。

    五名妖丁成一滴元氣液,而一名尋常妖兵,就能煉出兩滴元氣液,伍長級妖兵能煉出五滴,百夫長級妖兵則足足煉化出來二十滴。

    大量的元氣液被煉化出來,蘇乞年目光湛亮,他邁步於群妖之間,這時,已經開始有妖丁被無形鋒芒絞殺,成為齏粉。

    蘇乞年注意到,隨著他不斷煉化妖族,普通妖丁可以令護龍令生出一片金鱗,妖兵就是一百片,伍長級一千片,百夫長級就是一萬片。這也解釋了為何他此前的護龍令上,會莫名生出三萬多片金鱗。

    沿著古鎮來時的路往回走,蘇乞年竭力煉化眾妖,但也快不過大陣的絞殺速度。

    近萬妖師,最終被他煉化的,只有兩千餘,其中普通妖兵有八十餘名,妖兵伍長有十六名,妖兵百夫長有五名。

    心神沉入元始熔爐中,蘇乞年看十丈虛空中,一團純白無瑕的元氣液,足有近八百滴,嘴角就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番雖然最終生出變數,未能真正逼迫出來極限,打破《龜蛇功》第十層的桎梏,但這近八百滴元氣液,就是兩萬多兩雪銀,也未必換得到。蘊藏著極為純淨的元氣,生機濃郁,或許比不上天地元始之氣或生命元氣,卻也相差無幾。

    至少在蘇乞年看來。他源源不斷地汲取天地元始之氣,就是一整年,也不可能湊足八百滴元氣液。

    且天地元始之氣與生命元氣都極為凝練,難以保存,若不及時吸納。就會重新歸於虛空深處,或者蒸發於天地之間。

    古鎮溱潼變得幽靜,喜鵲湖上群鳥匍匐於沙洲之上,直到陣光斂去,才敢再次展翅。

    蘇乞年行走於熟悉的麻石街上,看到街角染血,那是當初心懷僥倖,躲藏起來,不曾離開的大戶商賈,眼下只剩下殘屍碎骨。生機俱消。

    這就是貪婪。

    蘇乞年心中感嘆,眾生百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布鎮司。

    一片廢墟之上,除了那塊破碎的青玉官印,蘇乞年再看不到所謂的洞虛大陣,還有那被打開的妖兵路,虛空不波,連一絲妖氣都消失不見,天穹凝碧,唯有一輪大日懸空。灑落下來點點金芒。

    嘆息一聲,蘇乞年走遍整個古鎮,將滿地殘屍與碎骨聚攏於喜鵲湖畔,取一隻酒罈。混元火焰落下,焚燒成灰,再收入酒罈中。

    咚!

    酒罈封起,而後被蘇乞年凌空拋入了青碧的湖水中,湖邊撒一把紙錢,蘇乞年剛欲轉身。倏爾精神力一陣跳動,就看到湖中沙洲上,那原本一些驚魂未定的喜鵲振翅飛起,一隻隻落到他面前,也不怕生人,須臾間就落下了足足數百隻。

    眼中精芒一閃,蘇乞年就看到這數百隻喜鵲朝著他齊齊點頭,眼角流出血淚。

    「附體還魂?」

    蘇乞年喃喃道,他精神力敏銳,隱隱洞悉虛實,剛剛聚攏的殘屍碎骨,雖然很多已經辨認不清,但約莫差不多就是數百之數。

    而隨著這數百喜鵲朝著他點頭如躬身,冥冥之中,蘇乞年感到祖竅神庭中似乎多出了一些什麼,但他心神落入識海內,卻又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覺得精神力比往日裡更多出了幾分圓融,於干涉現世一道,也更多出了幾分感悟。

    突如其來的收穫,蘇乞年沉吟片刻,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而這時再看,數百喜鵲振翅而飛,眼角哪裡還有半點血淚。

    「人死如燈滅,魂魄離竅。」

    「古老神話傳說有地府閻羅,十八層地獄,人死魂入地府,等待投胎轉世。」

    「執念不消,普通人的精神念頭亦可懾魂馭物。」

    朦朧中,蘇乞年眼前有微光,於《龜蛇功》第十層,他心中生出了幾分模糊的想法,但還只是鏡花水月,需要悉心體悟,不斷嘗試,才能最終定下前路。

    小半個時辰後。

    官道上,數萬鎮民遷徙,離開古鎮溱潼已經有了數十里。

    相比於此前的倉皇,現在就從容了許多,秩序井然,不見半分推搡與踐踏。

    七名七殺劍宗弟子身上染血,此時卻不見半分笑容,反而目光沉重,七人本來所知不多,眼下就徹底洞悉了虛實,雖然不能苟同,但封鎮了可能存在的一條條妖兵路,就是無量功德。

    只是,七人腦海中幾乎同時浮現出來一道背影,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人持刀,孤身而立,獨對萬妖,要為數萬鎮民生生殺出一條生路。

    大陣復甦又沉睡,赤霄劍光照亮一州之地,在那樣的威嚴氣機下,難分敵我……

    七人沉默,突兀的人群有些騷動,七人挑眉,就心生感應,驀地回頭。

    只見夕陽下,一習暗青長袍自官道的盡頭走來,身上染血,殘陽如火,那影子拉得很長。

    遷徙隊伍前,蘇乞年與七人對視,幾名七殺劍宗弟子目光黯淡,卻坦坦蕩蕩。

    數息後,蘇乞年朝著七人點點頭,就抬腳邁步,不多時,他回到龍頭之地。

    馬車上,簾子早已被掀開,小姑娘不念遠遠地就朝著蘇乞年用力揮動小手,稚嫩光滑的小臉帶著淚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儲氏與蘇氏在蘇乞年登上馬車後就顫抖著伸出手,一人一個抓住蘇乞年的手掌,兩位老人捏得很緊,蘇乞年可以感到二老手掌上經年的老繭,以及粗糙蒼老,細密的褶皺。

    儲老頭兒先是不語,等到回過神來,伸手輕輕在蘇乞年肩頭拍了三下,喃喃道:「好,好,好!」

    說完又瞪了老妻和蘇氏一眼,道:「還愣著幹什麼,快給乞年包紮傷口!」

    哪怕肉身體魄強大,在天地元始之氣的滋養下諸多傷口已經癒合大半,蘇乞年沒有拒絕,任憑二老施為。

    之後,蘇乞年又為小姑娘不念給老人灌注精神力,這一次,他精神力灌注,就生出一些異樣,老人本來毫無生息的身體,慢慢多出來一些起伏,雖然只是極細微的呼吸,卻也足夠令得小姑娘淚流滿面。

    之後,老人一隻被小姑娘抓著的手握緊,又鬆開,小瓜娘更是驚喜莫名,這份起色比之此前,要大上太多太多。

    ……

    殘陽落下,明月東昇。

    海陵城城牆上,從四品的漢威將軍不解蓮花紋鐵甲冑,立於城頭之上,眺望遠方,與他並肩而立的,是而今坐鎮海陵州護龍山莊的最強者,端木龍主。

    這位端木龍主出身不凡,更兼智計無雙,只是這駐紮海陵州的漢威將軍總是生不出親近之意。

    「稟告二位大人,白馬鎮的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六萬九千八百人,實到五萬一千六百人。」有兵士登上城牆,已經清點完倖存者。

    從四品的絡腮鬍子將軍蹙眉,差了近一萬八千餘人,除了日常在外走商隊的,約莫一成七千人左右,也就是說,這白馬鎮在遷徙路途中,足足折損了一萬一千餘人。

    一萬一千餘人!

    不是戰場上馬革裹尸的兵士,那叫壯烈,而是一萬一千餘平民百姓,只能叫悽慘,這位一流混元境的漢威將軍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悲涼之意。

    這裡不是東海邊疆,難以想像,邊疆之地是何等慘烈,每日抵擋海外妖師,多少人族兵士埋骨他鄉,屍骨無存。

    不多時,又有護龍山莊的候補龍衛登上城樓,拜見這位羽扇綸巾,風淡雲輕的端木龍主,前往白馬鎮,一路護持鎮民遷徙的八名龍衛,只剩下了四人。

    並不回頭,這位端木龍主只是淡淡道:「厚葬,撫卹雪銀一千兩。」

    候補龍衛退下,這位端木龍主方才轉過身,看向身邊的漢威將軍,道:「將軍是否覺得端木不近人情。」

    絡腮鬍子的漢威將軍略微沉默,就沉聲道:「不錯!」

    「那又能如何?」這位端木龍主倏爾嘆息一聲,他回過頭,指點海陵城下密密麻麻的平民身影,道,「今天他們能站在這裡,還能活著,多少兵士伏屍邊疆,屍骨無人識,今日若是本龍主有一分仁慈,明日之後,就不只是從六萬九千八百人變成五萬一千六百人,可能是三萬一千六百人,也可能是兩萬一千六百人,甚至一個人都沒有。」

    身披湛藍蓮花紋鐵甲冑的漢威將軍聞言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x24685 發表於 2016-3-5 00:31
第一百零二章 震動海陵

    「九龍鎮,遷徙隊伍已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七萬六千四百二十三人,實到五萬八千六百人。」

    半炷香後,又有兵士登上城牆,稟告時神色哀痛,這九龍鎮,折損的足足有近一萬八千人。

    再過一炷香。

    「姜堰鎮,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九萬七千五百零三人,實到七萬七千六百人。」

    又是近兩萬人的折損,城頭前,幽藍甲冑的漢威將軍一隻拳頭捏緊,空氣爆鳴,一團真空在掌心扭曲。

    不只是尋常百姓,一路護持的護龍山莊龍衛,也折損近半,很多人即便歸來了,也身負重傷,多半難以恢復,成了半殘之軀。

    「婁莊鎮,遷徙隊伍已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三萬七千六百五十六人,實到一萬六千四百人。」

    什麼!

    絡腮鬍子漢威將軍心中一震,居然折損了兩萬多人,一個鎮子,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鎮民殞命。

    「該死的妖族!世間怎麼會有這等生靈!視人命為草芥,肆意****!」

    端木龍主搖搖頭,看一眼暴怒的漢威將軍,道:「或許,這就是天道輪迴,不允許人族壯大,沒有天敵,亦如陰陽兩面,孤陽不長,孤陰不生,才是一種秩序。」

    「但這一種族滅絕人性,茹毛飲血,吃人肉,喝人血,實在是沒有一點倫理道德,更不用說禮儀法度,也是這麼多年以來才學到了一點皮毛架子。」從四品的漢威將軍反駁,並不認同。

    手中羽扇輕搖,端木龍主嗤笑道:「滅絕人性,什麼是人性。也是我人族定的。或許在妖族看來,吃人肉喝人血才是妖性,人族繁衍生存,也吃肉。也殺生,於這世間生靈而言。或許也如妖族一般,並無兩樣。」

    「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位駐守海陵州的漢威將軍愣住了,有些難以置信。

    「佛家講眾生平等。就要一視同仁,」氣質儒雅的端木龍主冷笑道。「何為妖禍,於我人族而言,只為生存而已。所以一切妖族皆斬盡殺絕,何須講究那麼多道理。」

    聞言。這位漢威將軍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但很快又嘆息一聲,又有兵士登城牆。傳來的皆是噩耗。

    明月漸漸升起,海陵州境內諸鎮縣的人馬也陸續到來,海陵城城牆下,到處都是哀嚎聲,土泥染血,即便是倖存者,也有不少受了傷,缺胳膊少腿只是尋常。

    再過半炷香。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海陵城就到了腳下。

    蘇乞年拉著韁繩在前方行走,龍身龍尾之地,就是七名七殺劍宗弟子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一路數百里,雖然有人不幸受傷,竟然沒有一人力竭,都強撐著走到這裡,而倉促攜帶的少量的水糧,根本不夠數萬人的消耗,早就光了。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路上,蘇乞年幾乎每時每刻都足踏《鎮龍樁》,牽引大地深處天地輪轉的生命元氣,浮盈而出,自足底湧泉滲入體內,滋養氣血,補充元氣。

    一個人支撐數萬人的消耗,如蘇乞年,一路行來也面色微白,精神力不斷消耗,又接引天地元始之氣,深層入定,補充所需。

    也只能做到眼下的地步,再多哪怕一千人,蘇乞年都難以周全,即便分而化之也力有不逮,他恪守本心,絕不強行抽取大地元氣,不超過天地輪轉的界限,要為眾生留下生機。

    儘管如此,這一路行來,於《鎮龍樁》,蘇乞年也有了更深的體悟,為數萬鎮民接續元氣,精神力不斷消耗,再入定,那雄渾深厚的精神力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減少了將近一成,但無論是精純與凝練,都超越過往數籌。

    最重要的是,這一路上借助大地元氣,為數萬百姓補給,於《龜蛇功》第十層的方向,蘇乞年又看清了幾分。

    「諸位龍衛大人,敢問來自哪一鎮。」

    蘇乞年一行行至,就有一眾兵士在一名副尉的帶領下上前引路並問詢。

    「泰縣,溱潼鎮。」七名七殺劍宗弟子聚於龍首,一人開口道。

    泰縣溱潼鎮?

    手持文書和名冊的副尉聞言就是一怔,他低頭在手中的花名冊上仔細看兩眼,再抬頭,看向七人的目光就有些異樣,因為花名冊上寫得清清楚楚,由護龍山莊前往古鎮溱潼的,正是眼前這七名七殺劍宗的山莊龍衛。

    眼下看來,七人雖然身上染血,但形體完整,都活了下來。

    竟無一人隕落!

    接下來,在這名副尉以及近百名兵士的引領下,數萬溱潼鎮民於海陵城城牆下一角駐紮下來,很快,有人送來傷藥和飲水口糧,分發下去。

    近百名兵士在安頓的同時,也開始清點人數,計算死傷。

    一炷香後。

    副尉將近百名兵士抄錄的紙張收入手中,取中間之數,仔細與花名冊上再一對照,就再也難抑臉上的震動之色。

    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

    眼下,古鎮溱潼倖存下來的鎮民,有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戶部記載,這古鎮溱潼鎮民之數,在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

    去掉常年在外走江湖、商隊的近一成鎮民,損傷隕落的,居然不足兩千人。

    不比其它縣鎮的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這三萬七千餘溱潼古鎮居民,需要傷藥或者醫師包紮問診的,居然都不到一百人,這其中,還以老人居多。

    明月高懸。

    城牆上,幽藍蓮花紋鐵甲冑的漢威將軍已經有些麻木,已經過二十萬了,過二十萬的普通老百姓染血,死在了前來海陵城的途中,或被妖族殺死,或者因為路途遙遠,身子骨被生生拖垮,或是舊疾復發,或是死於意外推搡和踐踏。

    「二十萬!屍骨都堆成山了!」

    將軍沉喝一聲,他寧可馬革裹尸,與妖族廝殺,哪怕二十萬將士喋血,也好過而今眼睜睜看著數十萬黎明百姓死無全屍。

    又一名兵士登上城牆,來到近前,漢威將軍不語,兵士也不敢隨意開口。

    端木龍主看他一眼,搖搖頭,道:「說吧,這一次是哪一座鎮子,死傷多少人。」

    漢威將軍聞言也不開口,但是眸子愈發黯淡,即便身為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此時此刻也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兵士得令,頓時有些興奮,看向將軍,揚聲道:「溱潼鎮,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實到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

    又死了這麼多……

    嗯,等等!

    絡腮鬍子的漢威將軍驀地渾身一震,就喝道:「臭小子你再說一遍,謊報軍情老子讓你五馬分屍!」

    「將軍不會錯的!錯了小子自行了斷,不需要將軍動手,溱潼鎮戶部記載鎮民四萬兩千八百六十二人,實到三萬七千五百八十二人,除去近一成離鄉,死傷不到兩千人。」

    嗯?

    就連那位風淡雲輕,羽扇綸巾的端木龍主也轉過身來,挑眉道:「是七殺劍宗趙泉那七個小子嗎?」

    「回端木龍主大人,正是。」

    「哦,看來這七人倒是竭盡全力,捨生忘死,拯救數萬百姓於水火之中,卻是需要重賞,」端木龍主頷首,露出讚賞之色,又道,「折損了幾人?每一人分發撫卹雪銀三千兩,家中後代,三代以內可入護龍山莊營生,若天賦尚可,可引薦進入七殺劍宗,再續前緣。」

    「端木龍主大人。」

    「還有事?」端木龍主挑眉。

    兵士頓時渾身一緊,這位鎮守海陵州護龍山莊的端木龍主,來歷非同小可,武功之高,就是七殺劍宗,也曾有頂尖元神人物開口,贊其為海陵第一流。

    位高權重,又武功高深,舉手投足之間,都蘊藏有一股莫大的威嚴氣勢,兵士小腿肚有些打顫,但還是咬牙道:「端木龍主大人,不需要發放撫卹。」

    不需要發放撫卹?

    這一下,那駐守的漢威將軍也反應過來,絡腮鬍子跳動,雙目發光,喝道:「你是說,趙泉那七個小子竟無一人折損,安然歸來!」

    「回稟將軍,正是。」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蓮花紋鐵甲冑披肩的漢威將軍大笑,這恐怕是時至而今,唯一令人有所安慰的消息。

    「走!帶老子去看看!趙泉這七個兔崽子!對了,備酒,老子要好好操練操練!」

    有些迫不及待,下一刻,在城頭上很多兵士目瞪口呆的目光下,這位漢威將軍身子一躍,就跳出了城牆外,如一道流星墜落城下大地。

    城牆上,手中搖動的羽扇一滯,如鎮守一州護龍山莊的端木龍主,此時嘴角也微微抽搐,有些無言。

    ……

    海陵城十里外。

    此時,迎著月光,一行三騎並肩而行,皆身著純白星辰袍。

    「全師弟,如果消息無誤,此子應該是進入了海陵州境內,眼下海陵州大變,赤霄劍光籠罩一州之地,龍文斬立決震動了整個江淮道,眼下整個海陵州都空了,主城海陵風雲匯聚。」
x24685 發表於 2016-3-5 12:01
第一百零三章 精神蛻變

    海陵城下。

    從四品漢威將軍墜落大地,砸出一個深達尺許的大坑,未曾動用半點內家修為,顯現出來堅固驚人的體魄。

    很多龍衛和鎮縣百姓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心驚,一州之地,這是駐兵中執掌虎符的漢威將軍,從四品位,只比正四品的一州刺史和護龍山莊龍主低一階。

    「趙泉,秦旭,束千,你們幾個小子都給我滾出來!」

    這位漢威大將軍拉開大嗓門,不少百姓和龍衛咋舌,這位大將軍性子實在是粗獷。

    蓮花紋鐵甲冑在月光和點燃的通明火把下散發出來幽藍的光,有一種如夢似幻的瑰麗。

    城下一角,七名七殺劍宗弟子聞聲就是一驚,不久就看到那位身材魁梧,一身蓮花紋鐵寶甲的漢威將軍龍行虎步,身後跟著十來名兵士,都捧著人頭大的酒罈子。

    「大將軍!」

    七人忙行禮,這位從四品的漢威將軍不僅是海陵州駐軍虎符的掌控者,更是一位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傳聞一身橫練功夫,練的是道家《九玄道體》,這一門已經失傳近千年的道家頂尖橫練功夫,肉身體魄之強,就是尋常無痕寶兵,也可直攖其鋒。

    「好!你們命大沒有死!這一罈酒敬你們,老子為你們請功!」

    絡腮鬍子漢威將軍一揮手,幾名兵士就將手中的酒罈子拋出,落到七人手中。

    七名七殺劍宗弟子相視一眼,就苦笑著搖搖頭,一人開口道:「大將軍誤會,此番遷徙,非是我等之功,全仗武當青羊峰弟子,候補龍衛蘇乞年蘇師弟一人獨對近萬妖師,我等才能勉強支撐到大陣復甦劍光起。」

    候補龍衛?

    這位漢威將軍露出狐疑之色。蹙眉道:「區區候補龍衛。能有幾分本事,一人獨對近萬妖師,其中怎麼會沒有妖兵伍長,妖兵百夫長。餓虎跳澗,三流小成的高手也撐不過去。要被生生磨死,也就你們七個,若是締結《七殺碎命劍陣》。還能勉強撐得住,但是遷徙隊伍也肯定就亂了。不可能只死傷這麼一點人,怪了……」

    幾名七殺劍宗弟子相視一眼,就有一人看向不遠處靜立的馬車。揚聲道:「蘇師弟,我等不敢居此功。竊功者賊,蘇師弟就不要為難我等了。」

    嗯?

    漢威將軍看向那一輛馬車,目光似洞穿虛無。什麼簾子木板,都不能阻擋他的視線。

    馬車中,蘇乞年露出幾分無奈之色,他本不欲引人注目,三老在側,他擔心落入有心人眼中,生出麻煩,本來他孤身一人就無所畏懼,但眼下就要有所顧忌,卻沒想到七殺劍宗的這七名師兄如此坦蕩,不願爭功,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走下馬車,蘇乞年就朝著那位漢威將軍抱拳一拜:「武當後學末進,青羊峰蘇乞年,見過大將軍。」

    「少廢話,先接我一掌。」

    卻不曾想,這位漢威將軍突然出手,一隻手掌當空一震,沒有半點花俏,但是空氣粉碎,顯露出來一道蒼白的真空掌印,這掌印甚至微微有些扭曲,就朝著蘇乞年閃電般碾壓而至。

    七名七殺劍宗弟子一驚,就看到蘇乞年波瀾不驚,背後青鐵長刀同樣閃電般出鞘,似一道青電一閃而逝,再鏘的一聲歸鞘,而那真空掌印也潰散,被切割開來,一股勁風席捲,草屑紛飛。

    眼前一亮,絡腮鬍子漢威將軍讚歎道:「好刀法,雖然還有些稚嫩,已有大家之象,不錯。」

    剛剛那一掌,他雖然未曾動用一招半式,僅以肉身體魄之力,卻也不是尋常三流小成的人物可以輕易接下來的,但是這個少年卻如此鎮定,輕鬆應對,若是沒有幾分本事,哪裡能夠如此從容。

    所謂風淡雲輕,在這位漢威將軍看來,都是建立在自身無敵的信念之上,而信念的源頭,就是力量。

    力量支撐信念,信念醞釀氣質,而氣質千變萬化。

    能夠得到一位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的稱讚,就是趙泉等七名七殺劍宗弟子也有些豔羨,但他們常年行走海陵州,也明白這位漢威將軍耿直不阿,向來不會違心開口,哪怕一道黜陟使當面,也敢直言不諱,一點不留情面。

    「這一壇,老子敬你!」

    拍開封泥,這位絡腮鬍子大將軍就將酒罈子拋到蘇乞年手中,再徑直取一罈酒,拍碎壇口,就仰首牛飲。

    到了此時,蘇乞年也不客氣,同樣昂首,冰冷的酒水入喉,化成烈火,這是軍中專門釀造的五糧酒,不僅助長氣力,補充元氣,也十分辛辣烈性,尋常練武之人一碗也就醉了,這位大將軍沒有一點提醒的意思,等他飲盡壇中酒,兩隻酒罈子同時落地,成為碎片,沒有一滴酒留下。

    「好!是個漢子!」

    大笑,伸出一隻大手在蘇乞年肩膀上狠狠拍兩下,這位漢威將軍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去。

    「蘇師弟,這功勞是你的,你就不要推辭,」趙泉道,目光鄭重,「我們知道你帶著三位老人家,未免有些憂心,但你大可放心,我等既為護龍山莊龍衛,蘇師弟你又救下一鎮百姓,護龍山莊向來賞罰分明,三老的安危你大可放心。」

    ……

    城牆上。

    羽扇綸巾的端木龍主鬢髮輕揚,他面如冠玉,即便已入中年,也不見半根白髮與一絲皺紋,氣質儒雅,若謫仙臨世。

    站在城頭上,城門前的一切事無鉅細,盡收眼底,此時,這位端木龍主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喃喃道:「這一代歸藏刀與先天劍的傳人入世,武當青羊峰傳承接續,當年那一位天下元神華山論劍,一口青陽劍力壓群雄……」

    頓了頓,這位坐鎮一州的端木龍主又蹙眉:「剛剛擺脫罪籍的緩刑死囚,乾坤武庫正八品編修次子,青羊峰蘇乞年,第九層《龜蛇功》修為,得到青羊峰《休命刀》傳承,於漢江岸邊崛起,聲名初顯,流傳於湖北與江南二道。」

    「乾坤武庫,乾坤武庫,乾坤武庫……」

    一連低語數遍,端木龍主手中羽扇凝滯,他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海陵城下已經足足匯聚了近百萬人口,城牆四周的荒野老林都被夷為平地,用來駐紮,安頓諸鎮縣老百姓,至於城門則限制通行,海陵城雖然不小,但也不可能一下突然湧進百萬人口,會生出無數事端,造成諸多損失。

    月上中天,海陵城四方諸鎮縣的倖存百姓都已經來到城下,本來整個海陵州諸鎮縣除去主城海陵的百萬人口,能有近兩百萬人,但眼下就只剩下一百一十來萬人,八十來萬黎民百姓或是死於妖禍,或是死於遷徙途中,這是可以堆成高山的屍骨。

    有醫師穿行於城牆下,不僅僅要給傷者問診,包紮傷藥,更要監管焚燒屍體,以免屍氣蔓延,造成諸多疾病,乃至釀成瘟疫。

    此刻,三萬餘溱潼鎮民已有大半和衣睡下,不說靜謐無聲,與四周諸鎮縣的嘈雜,仍未止息的哀嚎聲相比,就有些鶴立雞群。

    隨著時間的流逝,蘇乞年盤膝坐在車轅上,他愈發生出一種奇妙的體悟,精神力蟄伏於祖竅神庭中,他卻於朦朧中捕捉到許許多多的念頭,似乎有人在唸誦他的名字。

    一開始,這種唸誦聲還很模糊,朦朧不清,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鎮民入睡,這許多的念頭就越來越明晰,到月上中天,蘇乞年已經能勉強聽清楚很多聲音。

    「天祐儲家武當蘇少俠,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蘇少俠長命百歲。」

    「日後一定在家中立生祠,為蘇少俠香火供奉,以謝大恩。」

    ……

    蘇乞年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佛道儒三家都十分熱衷於民間立生祠神廟,爭那一炷香火,因為此時,隨著那諸多唸誦聲,祖竅神庭中,蟄伏的精神力似乎在生出一種緩慢的蛻變,變得愈發精純與凝練,他能夠清晰感受到,於干涉現世的領悟上,他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甚至於《龜蛇功》第十層,腦海中的體悟愈來愈深,有一種種子發芽,即將破土而出的徵兆。

    城牆下。

    一些熟識的龍衛聚集著烤火,很多人身上帶傷,都纏上了一層層繃帶,依然有鮮血隱現。

    甚至有龍衛一隻袖子空蕩蕩的,面色微白,這是被斬去了一條手臂。

    有人目光掃向城牆一角,就蹙眉,顯然剛剛,他們也得到一些消息,那古鎮溱潼居然只折損了不到兩千人,這簡直難以想像,但最重要的是,七名七殺劍宗龍衛無一隕落,但大功,卻落入了一名武當山上下來的,年僅十六歲的候補龍衛手中。

    「聽說,大將軍親自向端木龍主請功,有很大的可能會從候補龍衛擢升為龍衛,破例授予正七品位,甚至可能有一件密雲紋鐵內甲賞賜下來。」
x24685 發表於 2016-3-6 00:03
第一百零四章 誅妖榜,神庭孕神

    月朗星稀。

    海陵城下,一些龍衛相聚烤火,交談見聞。

    「武當山上下來的,還是候補龍衛,能夠抵得住一條妖兵路上降臨的近萬妖師?」

    「不說妖兵百夫長,怕是尋常妖兵伍長,也不是對手,趙泉這七個人平日裡看上去十分方正,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就駕馭不住本心,平白將功勞讓出去,鎮國大宗又如何?」

    也有龍衛蹙眉道:「換一句話來說,就算此子武當《龜蛇功》練到了第九層,開始貫通人體暗竅,但練武至多兩年,要淬煉肉身,又要參悟武學,還要讀書明理,佛道儒諸多經典,積累底蘊,武功說高到抵擋妖師近萬,也是神話傳說,就是龍入大江,三流大成的高手,也被生生堆死了。」

    聞言,篝火前不少龍衛都點頭,深以為然,覺得這其中必定有古怪。

    城牆一角。

    蘇乞年盤坐於車轅上,他渾身空空落落,暗青長袍在月光下輕漾,落到馬車上的小姑娘不念眼中,此刻的乞年哥哥,就好像一根輕羽,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但偏偏一動不動,一股縹緲如仙的氣質愈發濃厚。

    黎民百姓唸誦,香火供奉,立生祠神廟,蘇乞年參照武當外院藏經樓中的諸多典籍和遊記手札,各種記載,再結合自己的種種見聞,尤其是當日在那鄖陽縣青山鎮九里崗,武當三瘋道人的神廟前,精神力受阻,所感受到的浩瀚如星海的目光,之前一直認為是錯覺,現在看來,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舉頭三尺有神明,舉頭三尺有神明。」

    蘇乞年睜開眼,喃喃道:「這是古代俗語。本來是說信仰天界神靈。如果遇到某方面的不如意,就到相應的祭廟中叩拜祈福,當虔誠之心通達上天,神明就會顯靈。在供桌之上三尺高的地方看著你。」

    「許多武林高手,立生祠神廟。最初怕就是欲借助眾生念頭淬煉精神,凝練意志,而祖竅又謂之神庭。眾生念頭匯聚,通達神庭。那神庭就是上天,是天界,當為神靈居住之所。」

    蘇乞年心中生出一股明悟。眾生祭祀、供奉,第一步就是要先立神像、塑金身。但他很快又蹙眉,如果說《龜蛇功》第十層是要在祖竅神庭立神位,孕神靈。那麼他要立什麼神位,聚哪一尊大神?

    就蘇乞年眼下看來,民間諸多生祠乃至是神廟,都少有天界眾神,除了佛道儒三家各自尊崇的聖人、佛祖、道尊之外,就是三家傳人,各自在民間所立,也都是生祠為主,死後若是生前武道修為不俗,聞名武林,造福一方,也可能成為神廟,不然就被推倒,被新的高手生祠所替代。

    那麼說來,祖竅神庭中所立神位就是武者自身,所孕神靈也是自身?

    蘇乞年搖頭,多半沒有這麼簡單。

    他回憶心靈深處以精神力銘刻的那頭古老神龜,能有八丈九尺寬,玄黃龜甲滄桑,那龜首上的老皮褶皺層層疊疊,不知道沉睡了多麼漫長的歲月。

    武當外院三頭神龜,分別承載有《龜蛇功》第八層、九層、十層的心法奧妙,一頭在白雲峰外院,一頭在雷石峰外院,最後一頭,也就是承載有古來最艱深奧妙,第十層《龜蛇功》心法的古神龜,在天柱峰外院。

    五千多年前,妖族最初降臨的時候,三頭通靈神龜已經在武當顯形,在武當史記,乃至是武林史上留下了痕跡。

    據蘇乞年所知,這是世間有記載的,存世壽命最長的三頭通靈異獸,不說絕無僅有,卻也相差無幾。

    那麼,那最古老的一頭神龜身上,蘊藏的奧秘究竟是什麼。

    嗡!

    突兀的,空氣中生出波動,蘇乞年抬頭看,就有一張古老明黃的捲軸,在城頭之上緩緩拉開,金黃氣流游動,似乎一條條小龍在游弋,散發出來一股無比尊貴、威嚴的氣息。

    天子龍氣!

    蘇乞年心神一震,他能感到祖竅神庭中那蟄伏沉睡的暗金真龍眼皮微動,生出一股渴望的無形念頭。

    「誅妖榜!蘇師弟,快走,是端木龍主召喚,凡此地者,無論候補龍衛或者龍衛,見誅妖榜如天子親臨。」

    七名七殺劍宗弟子中的秦旭開口,這是一個有些微胖的年輕人,此時七名七殺劍宗弟子都到了馬車前,蘇乞年也下了車轅,這一立,幾名七殺劍宗弟子頓時生出一種錯覺,彷彿是天界的神靈突然間下凡,一瞬間的氣質竟有一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錯覺。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等到幾人再想要仔細感應,就什麼也捕捉不到,眼前的少年又好像謫落凡間,變得普通而平凡。

    登海陵城。

    這座一州主城歷史也十分久遠,在江淮道被稱之為裡下河水城,四面環水,曾有頂尖元神人物登臨高天,俯瞰大地,這海陵城如一頭鳳凰歸巢,落於大地之上,乃是難得罕見的風水寶地。

    登上城頭,蘇乞年就看到不少身著純白星辰袍的龍衛,一個個氣息渾厚,血氣旺盛,年紀都沒有超過而立之年,但也少有弱冠之下,如趙泉等七名七殺劍宗弟子,在此時城頭上的諸多龍衛中,就顯得十分年輕。

    他在看登上城頭的諸多龍衛,很多龍衛也在打量他,先是好奇,既而就有些淡漠,乃至是冷漠。

    於一幫年輕龍衛而言,能夠成為龍衛,獲得朝廷賜予的正七品位,都是經過與同輩角逐,才最終脫穎而出的,沒有一個是弱者,也沒有一個自認不如人,心靈深處,都有著各自的桀驁,並不為強大古老的傳承而折服,有一顆挑戰心。

    這一切,都在蘇乞年的精神感應中,也不以為意,隨即,他看向那在城頭上張開的古老捲軸,金黃的布匹,天子龍氣纏繞,這是由大內發佈,由當代漢天子烙印天子玉璽,專屬於護龍山莊的誅妖榜。

    剛剛幾名七殺劍宗弟子也向他解釋許多,這誅妖榜於護龍山莊一干龍衛、龍將、乃至是龍主而言都十分重要,誅妖榜承載功績,不同的排名,可以得到強弱不一的天子龍氣加持己身,增強悟性和氣運,乃至得到各種賞賜,但與前兩者相比,就有些微不足道。

    天子如龍,漢天子承載一國之氣運,稱之為真龍天子,傳聞中通靈異獸中的神獸真龍,不是血脈傳承,而是由上天孕育,乃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天子如龍,自然也就得到天眷,有天地眷顧的人,悟性和氣運怎麼會差,是以歷代漢天子,只要繼承皇位,承載天眷,一國氣運,無論修行時間長短,最後都能成就天命,位列宗師,乃是毫無疑問的皇室第一高手。

    除此之外,諸多皇子、皇女,皇室宗親,也幾乎沒有天生體質孱弱,悟性淺薄的,雖然體質悟性不是一塵不變,但只要有皇家血脈,都比尋常人在最初的武當修行路上走得更快更遠,根基牢靠,且比尋常武林中人更容易得到諸多奇遇和造化。

    氣運之說向來縹緲,但卻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在蘇乞年閱讀的諸多武當珍藏的典籍中,都是有記載的,只是尋常人的氣運不顯,不是風水上的大師,乃至是一些特殊的環境,機遇,根本不可能顯化出來。

    而眼下,只要能夠登臨誅妖榜,就會得到天子龍氣的加持,增強悟性和氣運,這樣的機會,就是蘇乞年也不願放棄。

    此時,蘇乞年也終於明白,本來武林與廟堂是兩個世界,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武林宗派、世家弟子趨之若鶩,要加入護龍山莊,顯然於大多武林中人而言,所謂朝廷官位,無論是幾品,都不過只是虛名,最重要的是,得到誅妖榜上天子龍氣的加持,悟性與氣運越強,越能夠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遠,這才是諸多年輕一輩武林子弟的真正追求。

    不過,於這一代漢天子的心思,蘇乞年也是有些琢磨不透,護龍山莊立莊不過百年,不同於刑部六扇門,屹立五千餘年,幾乎與大漢同壽,既然這誅妖榜可以賜予入榜者天子龍氣,自然這一代漢天子身上的天子龍氣也就有所削弱。

    約莫半炷香,城頭上,已經匯聚了近兩百龍衛,也有如蘇乞年一般的候補龍衛,但寥寥無幾,甚至不到十人。

    於這樣的潛伏暗戰,需要面對眾多妖兵,三流高手,不是候補龍衛中的佼佼者,都不可能被允許參與,只會徒勞送死。

    一眼看來,九成以上的龍衛都負傷,輕重不一。

    此地只有龍衛,沒有身著滿月袍的龍將,可以猜測,這一州護龍山莊的中堅力量,多半有著更重的擔子。

    而從口音上,蘇乞年也可以知道,近兩百龍衛,也不全是出自海陵州境內,也有來自臨近數州之地的少數龍衛,適逢其會,進入了這一場謀劃多時的大局。

    赤霄劍光照亮一州之地,自那大陣復甦的一刻起,蘇乞年就隱隱洞悉虛實,是非對錯,實難分辨。
x24685 發表於 2016-3-6 13:44
第一百零五章 氣運龍蛇

    誅妖榜璀璨,金黃的天子龍氣纏繞,比月光還明亮。

    古樸捲軸下,立著的是端木龍主,這位海陵州護龍山莊之主,正四品位,一位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

    此刻,這位被譽為海陵第一流的龍主,目光淡淡地自眾人身上掃過,在其身邊,幽藍蓮花紋鐵甲冑的漢威將軍一臉肅容與鄭重。

    「誅妖榜,登榜者萬,誰先來。」

    數息後,端木龍主開口,他一身日月星辰袍,袍子上繡一輪大日,伴明月,諸天星辰環繞,羽扇綸巾,氣質儒雅中透著一股深重的威嚴。

    「我來!」

    龍衛中少有謙讓,立即就有一名肩膀纏繞繃帶的龍衛邁步而出,此人似乎剛剛及冠,樣貌普通,但輪廓剛毅,眸子很亮下一刻,他伸手拋出屬於自己的那塊非金非銀的護龍令。

    嗡!

    誅妖榜上生出波動,那護龍令頓時被無形之力禁錮,漂浮於半空中,一片又一片細如微蟻的金鱗在護龍令上浮現。

    與此同時,那捲軸金黃的布匹上,顯現出來一段文字:

    「左伯軒,海陵州孤山派弟子,骨齡二十,斬妖三千五百七十一,誅妖榜九千九百二十名。」

    孤山派!

    蘇乞年目光一動,他出生於海陵州泰縣,對於海陵州境內的許多武林宗派、世家還是有所瞭解的,除了唯一的頂尖宗門七殺劍宗之外。就是九大二流宗派、世家,這孤山派。正是九大二流武林勢力之一。

    而在誅妖榜上顯現出來榜文的時候,那孤山派弟子左伯軒的身上。也顯現出來一條能有三寸來長的金黃虛影,這虛影不是龍,而是一條蛇,只是這蛇散發出來一種威嚴氣機,那眸子也不是豎瞳,而是如人類一般的眸子,瞳孔明黃,似乎有日月在其中沉浮。

    最重要的是,那蛇尾如龍。生有鰭,就使得那金黃蛇影擁有一絲龍的氣象與威勢。

    「龍蛇!」

    蘇乞年心中暗道,有些吃驚,傳說中世間存在不少龍種,都是真龍的子嗣,如魚龍、龍龜、螭龍、蛟龍、龍馬等等,只是血脈濃郁有所不同,而這龍蛇,也是龍種之一。傳聞中乃是真龍與一種通靈異獸天蛇的子嗣,龍脈較純淨。

    只要是龍種,就有可能最終進化,蛻變成為天上地下。至強至聖的真龍。

    於此刻而言,這左伯軒背後的金黃龍蛇虛影,就顯現出來其得到的天子龍氣的多寡。

    此時。蘇乞年注意到,隨著那護龍令上一片片金鱗的浮現。那誅妖榜上,屬於孤山派弟子左伯軒的排名也開始攀升。

    「左伯軒。海陵州孤山派弟子,骨齡二十,斬妖三千六百七十三,誅妖榜九千九百零二名。」

    「左伯軒,海陵州孤山派弟子,骨齡二十,斬妖四千五百七十三,誅妖榜九千八百六十八名。」

    最終,這位孤山派年輕龍衛的排名,止步於九千八百五十四名,斬妖五千一百一十二,那護龍令上顯現出來的金鱗,也不多不少,正是五千一百一十二片。

    咻!

    一縷金黃的天子龍氣自誅妖榜上垂落下來,那左伯軒背後的金黃龍蛇虛影似乎擁有靈性一般,張口一吸,就吞入腹中,本來三寸來長的虛影,也開始生長,須臾間,就暴漲至五寸出頭,那蛇身也粗大不少,已經能有筷子粗細。

    一瞬間,那左伯軒眼中就迸射出來精芒,有一種明悟的神色顯現出來,不過一閃而逝,很快就收斂。

    此後,又陸陸續續有龍衛出手,護龍令溝通誅妖榜,顯現出來屬於自己的排名。

    這許多龍衛的排名都相差不多,大多在誅妖榜九千七百名之後徘徊,斬妖皆在一萬以內,背後顯化出來的金黃龍蛇虛影,也沒有一個超過一尺。

    寥寥數名候補龍衛,也陸續有幾人上前,除了一人勉強躋身第九千九百九十六名,其餘皆斬妖不足三千,誅妖榜上不留名。

    這就令得幾名候補龍衛頗為失望,但也明白,想要登臨誅妖榜,需要實打實的功夫,是真正生死搏殺換來的名利。

    他們只是候補龍衛,與一般妖兵搏殺就已經十分艱難,誅妖榜以妖丁計數,普通妖兵等同於斬妖丁一百,像一些龍衛,直接斬殺妖兵伍長,就等同於斬妖丁一千,只要能夠斬殺三名妖兵伍長,就能登臨誅妖榜,這就是修為實力的差距。

    「光孝寺的了光師兄!」

    這時,一名身著青色僧袍的年輕和尚邁步而出,看上去筋肉飽滿、緊實,目光平和,但時不時透出的光華,就給人一種鋒銳與凌厲之感。

    光孝寺,海陵州境內唯一的准一流宗派,寺中早有臻至一流混元境的大和尚,但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始終未曾向朝廷禮部遞交文書,接受封賞,晉陞一流。

    一枚護龍令懸浮,那誅妖榜上浮現榜文。

    「了光,海陵州光孝寺弟子,骨齡二十一,斬妖九千五百七十三,誅妖榜九千七百二十二名。」

    金黃龍蛇虛影在背後浮現,長達九寸許,盤亙虛空,那種威嚴氣機,是至今諸多龍衛中最為濃重的。

    幾乎是一瞬間,誅妖榜上榜文動,那斬妖之數就一下破萬,攀升至一萬九千之數,再幾個閃爍,就定在兩萬三千四百三十八。

    「了光,海陵州光孝寺弟子,骨齡二十一,斬妖兩萬三千四百三十八,誅妖榜九千六百零三名。」

    嘶!

    這一下,城頭上不少龍衛就忍不住輕吸一口氣,此番潛伏襲殺,遷徙路上,這位出自光孝寺的了光師兄,居然一人就斬妖一萬三千七百餘,誅妖榜上提升一百名以上。

    要知道,誅妖榜入榜一萬人,不僅僅是龍衛,還有修為地位更高的龍將、龍主,乃至是證道元神的頂尖人物,龍王高手。

    由此可見,想要在這誅妖榜上一下提升百名以上,絕對不簡單。

    「了光師兄,是在漁行鎮力斃一名妖族百夫長,連帶著三名妖族伍長,都沒有逃過了光師兄的大羅漢拳。」

    這時,有人開口,正是與了光和尚一同前往漁行鎮倖存下來的一名龍衛,此言一出,不少龍衛就露出驚嘆之色,妖族百夫長,那是餓虎跳澗,三流小成的高手,甚至因為妖族天生體魄、精神強大,要遠比尋常人族三流小成的武林高手更勝一籌。

    一名妖族百夫長,三名妖族伍長,難怪可以一下提升百十名。

    這不同於斬殺一萬三千多名妖丁,不說能不能斬殺,光是消耗也不可能支撐得住,要被生生磨死。

    吼!

    這時候,在那了光和尚背後,九寸來長的金黃龍蛇虛影驀地發出無聲的長嘶,在眾人腦海中,頓時響起一道如龍的嘶吼聲,深重的威嚴氣息令人心顫。

    緊接著,就看到誅妖榜上垂落下來一道濃郁的天子龍氣,那九寸來長的金黃龍蛇開始暴漲,突破一尺,龍蛇之軀愈發粗壯,已有拇指粗細,本來透明的虛影,也生出幾分凝實的跡象。

    一尺三寸,一尺六寸,一尺九寸,兩尺一寸!

    一直到兩尺三寸許,那龍蛇虛影才停止成長,此時已經不再是之前完全透明的虛影,而是變得半透明,顯現出來幾分真實,威嚴氣機也愈發濃重,這就是天子龍氣帶來的真龍威嚴,襯托得那了光和尚氣質凜然,金光繚繞,彷彿真的佛陀臨世。

    如端木龍主,此時目光落下,也微微頷首,此子有望在龍虎匯聚,晉陞二流之前,令氣運龍蛇達到一丈,真正成形。

    此後,又陸續有龍衛祭出護龍令,衝擊誅妖榜,這時候,就陸續有人突破萬數,但超越那了光和尚的也只是寥寥數人,骨齡都有了二十三、四歲,修為功力深厚,接近了龍入大江的三流大成之境。

    其中排名最高的,是一名出自七殺劍宗的紅衣女子,未曾身著星辰袍,姿容絕麗,但很冷,甚至身上時時刻刻都散發出來一股濃重的殺戮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聶紅衣,海陵州七殺劍宗弟子,骨齡二十三,斬妖四萬兩千四十六,誅妖榜九千四百六十九名。」

    不少龍衛看向這紅衣女子的目光都有些灼熱,但又不敢太露骨,這聶紅衣傳聞乃是七殺劍宗一名長老的關門弟子,奇經八脈已經貫通了六條,只差兩條即可邁入三流大成之境,龍入大江。

    最重要的是,此女此前在誅妖榜上的排名,不過九千六百零四名,這一戰,居然斬殺妖族過兩萬,這其中,隕落在其手中的妖族百夫長,就有整整兩人。

    到了現在,近兩百龍衛已經出手七七八八,蘇乞年身邊,趙泉七人也開始祭出護龍令,衝擊排名,但可惜,當初在古鎮溱潼,被蘇乞年斬殺的妖兵太多,就連唯一的一名百夫長,也被他斬於布鎮司主廳,煉化成灰,是以七人的排名提升並不很多,都斬殺妖族兩三千,剛剛破萬,排名九千六百九十五位左右,氣運龍蛇堪堪突破一尺,有了一絲凝實的跡象。
x24685 發表於 2016-3-7 00:08
第一百零六章 龜息之境

    海陵城下。

    月光如水,一行三騎拉動韁繩,下馬,有值守的兵士前來接過韁繩。

    「全師弟,那端木龍主召喚誅妖榜,此前身在海陵州入局的一干龍衛都在沖榜,我們上去看一看,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收穫。」

    「誅妖榜我不在意,只要尋到那武當豎子,但隱約聽到他似乎立下了大功,不過有很多人懷疑,我也不相信,到時候請黃師兄出手,揭穿他的真面目。」

    「理當如此。」

    三人皆一身純白星辰袍,在一名兵士的引領下,循著台階登城樓。

    甫一登上城樓,一行三人就看到那七殺劍宗的聶紅衣,四尺來長的龍蛇虛影威嚴濃重,明黃眸子奪目,彷彿可以貫透人的心靈。

    「好厲害的女子,這七殺劍宗早有耳聞,當真名不虛傳。」

    「可惜殺戮之氣太重,龍虎匯聚之日,怕是劫難重重,難以闖過。」

    不多時,等到趙泉七人祭出護龍令,三人的目光就落到七人身邊一習暗青長袍的身影上。

    「是他!」

    三人中,約莫剛及冠的青年幾乎是咬牙切齒,低喝道,他髮梢微卷,尚殘留有些許焦痕。

    心生感應,蘇乞年目光微動,就注意到剛剛登上城樓的三名身著星辰袍的龍衛,尤其是其中最年輕的那一位,不正是此前在揚州城護龍山莊有過一面之緣的泰山龍衛,日觀峰弟子全峰。

    三人目光不善,尤其是另外兩人,身上散發出來氣機很強烈,顯然內家修為不弱,沒有多加掩飾,在蘇乞年感來,怕是都已經步入了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甚至更強。

    不用想,蘇乞年也一下洞悉三人的目的,但他渾不在意,或許武道路上會有諸多荊棘,艱難險阻,但此三人,絕對不在此列。

    等到秦旭七人一一祭出護龍令。城頭很多龍衛的目光就落到了蘇乞年的身上,古鎮溱潼的遷徙驚動了漢威將軍。甚至親自為其請功,這就令得很多龍衛心生不滿,不肯相信是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所能做到的,覺得當中必定有蹊蹺,不符合常理,過於離譜了。

    至於束千七人的沖榜,也令不少龍衛心生懷疑,以古鎮溱潼微不足道的折損,這七殺劍宗的七名龍衛應該是經過一場血戰。近萬妖師,怎麼可能誅妖榜上只有寥寥一點提升,再想到那少年出自武當,一些人就蹙眉,有了一些猜測,再看向趙泉七人的目光就變得冷漠,瞳孔深處滿是不屑與輕視。

    「黃師兄。」全峰沉聲道。

    一隻手掌按住他的肩膀。這是一名身材魁梧,筋肉飽滿的青年,目光凌厲,有如刀劍,此時淡淡道:「稍安勿躁,眾目所視。自有原形畢露的一刻。」

    即便精神力未曾破體而出,隨著一眾溱潼鎮百姓不斷唸誦,念頭傳遞,精神力不斷凝練,愈發精純,即便不運轉《迷魂大法》,蘇乞年也能隱隱將四方數十丈的虛空。一切種種都在祖竅神庭中映照出來。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這是說在眾人正直的目光下,讀書人要恪守本心,不做出來違背道德和忠義的事情來,但可惜,有時候眾人的目光未必正直,眾生百態,念頭未必純粹,也會被虛妄、慾念、功利所迷惑。」

    蘇乞年目光澄澈,精神念頭明淨,雖然未曾突破《龜蛇功》第十層,但是隨著種種領悟的加深,他整個人正在生出潛移默化的蛻變,這種蛻變由內而外,彷彿一塊生鐵,被不斷捶打,慢慢熬煉成精鋼。

    端木龍主的目光垂落下來。

    這位被譽為海陵第一流的大高手,也有一些好奇,但他見過世間太多的少年英才,一些年輕人天賦異稟,非是常人可以想像,修行至今,他看過世間沉浮之事若過江之鯽,並不像這裡的許多年輕龍衛,一身鋒銳早已收斂,平靜如水的眸子更能洞悉世情,看穿虛妄。

    蘇乞年目光坦蕩,光明心與休命真意契合,下一刻,他揮手就祭出護龍令,非金非銀的令牌與誅妖榜呼應,驀地迸發出無量光。

    什麼!

    這一刻,不少龍衛都忍不住眯起雙眼,承受不住這股刺目的光,這與尋常祭出護龍令差別太大,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唯有如了光和尚等少數幾人內家修為深厚,早已步入三流小成之境,這才勉強看清一些虛實。

    只見那漂浮於半空中的護龍令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鱗浮現,成千上萬,一下迸發,金光交織,才生出來如此璀璨的光芒。

    這是……

    就是冷漠如聶紅衣這樣氣質似寒冰的女子,粉光熠熠的櫻唇也微張,這一幕,或許在此後很長一段時月裡,都不會看到。

    「發生了什麼!」

    全峰瞪大了眼珠子,他生出不祥的預感,這個少年有些古怪,難道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

    身邊,氣質如刀似劍的魁梧青年黃師兄則眯起雙眼,卻要比全峰鎮定許多,從趙泉七人身上,念及此前的一些傳聞,他也生出一些猜測,是以哪怕此刻異象驚人,也並不慌亂失措。

    誅妖榜。

    古樸的捲軸上,金黃布匹上天子龍氣纏繞,幾乎在蘇乞年祭出護龍令的剎那,上面就顯現出來一段文字。

    「蘇乞年,武當弟子,骨齡十六,斬妖一萬,誅妖榜九千六百九十八。」

    僅僅過了半息,那上面光華閃爍,文字就再生變化。

    「蘇乞年,武當弟子,骨齡十六,斬妖兩萬,誅妖榜九千六百一十九。」

    此後,每過一息,誅妖榜上文字就生出變化,一點也沒有止息的跡象。

    「蘇乞年,武當弟子,骨齡十六,斬妖三萬,誅妖榜九千五百六十一。」

    「蘇乞年,武當弟子,骨齡十六,斬妖四萬,誅妖榜九千四百七十五。」

    ……

    等到誅妖榜上文字第五次變化,很多龍衛就露出驚容,斬妖五萬,誅妖榜上已經臻至第九千四百零三位。

    依舊不止,護龍令上大片金鱗浮現,密密麻麻,如親自請功的絡腮鬍子漢威將軍,也挑眉,露出異色,本來在他心中,五萬已經是極限,但現在看來,這個武當山上下來的青羊峰弟子,狠狠打破了他心中的極限。

    六萬!七萬!八萬!

    這一刻,不少龍衛又有些猶疑,若是他們此前的猜測為真,但眼下也著實有些可怖了,斬妖八萬,就算是妖族百夫長,也得要足足斬殺八名才行。

    九萬!

    此時,蘇乞年於誅妖榜上的排名,已經脫離九千,臻至八千九百六十四名。

    強如聶紅衣,這位七殺劍宗的傑出女弟子,此時也呼吸微滯,一旦斬妖十萬,那麼氣運龍蛇真正成形,也就邁出了第一步。

    誅妖榜上九次變化,下一息,在城樓上很多龍衛感來,似乎比一年還要漫長。

    嗡!

    誅妖榜十變!金黃捲軸上,天子龍氣都開始躁動,光華大盛,在蘇乞年的背後,有一點金芒浮現,似乎一個坯胎,蘇乞年映照腦海,倏爾生出一股明悟。

    「龜息即胎息,龜息者,不飲不食而能長生,胎者,根源,始也,不動不搖,不憂不懼,不思不想,如嬰孩之處母腹;息者,安住,止也,神氣歸根而止念,心不動念,無來無去,不出不入,心性住而不動。」

    這一段很多道經中都有記載,於打坐五境歷代先賢,前輩高人都有各自體悟,本來蘇乞年是一竅不通,雖然步入深層入定,起坐行臥皆可入定,但於第三層的龜息之境還是霧裡看花,琢磨不透,現在借助誅妖榜天子龍氣,氣運龍蛇的坯胎一出,就令他生出諸多領悟。

    「真正的龜息,是心住息而返歸本源,是心不動念,無來無去,心定神凝之境,任憑無邊虛境,也不能撼動,這就是所謂『了斷想入非非,坐忘入得龜息』,不生念頭,精神不動,並不是說不呼吸,而是以精神契合血肉,念動則呼吸吐納,念不動,無邊幻境不能令其淪陷。」

    剎那間,蘇乞年只感到祖竅神庭中雄渾純淨的精神力一下化成千絲萬縷,滲透進入血肉之中,每一根大筋,每一塊骨頭,每一寸皮膜,每一處暗竅,都歷歷在目,掌控隨心。

    這是比入微更深層次的掌控,謂之龜息,心定神凝,本來,蘇乞年估摸著若是一身氣血消耗劇烈,呼吸吐納天地元始之氣,同樣多的天地元始之氣,打坐入定,得要差不多近一炷香工夫,現在步入龜息之境,精神力通達全身,念動則神動,毛孔暗竅封閉,幾乎不可能有半點散溢損耗,不僅恢復時間大大縮短,更有盈餘,可令氣息綿長,氣血源源不絕,令對手其根自斷。

    蘇乞年領悟龜息,一切變化都在彈指之間,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內神已變,唯有端木龍主和絡腮鬍子漢威將軍隱隱有所察覺,目光微凝。
x24685 發表於 2016-3-7 19:24
第一百零七章 千夫指,龍蛇雛形

    誅妖榜十變,斬妖十萬!

    這是一幅驚人的畫卷,古樸捲軸上,屬於蘇乞年的文字第十變,就算是趙泉七人,也都瞪大了眼珠子,他們清楚知道,斬妖十萬到底預示著什麼。

    斬妖十萬,誅妖榜賜下天子龍氣,已經足以凝聚氣運龍蛇雛形,氣運龍蛇雛形一成,哪怕是一個天生悟性奇差,氣運淺薄的人,也能一下變得悟性超凡,造化不絕。

    甚至等到氣運龍蛇成形,尤其是於三流大成,龍入大江的高手而言,龍虎匯聚,孕生金丹必將迎來重重劫難,若有氣運龍蛇護體,必能更多數成把握。

    斬妖十萬,氣運龍蛇雛形成,於此地很多龍衛而言,就是未來數年之內也很艱難,除非遠赴四海邊疆,抵禦妖師,時時刻刻置身於生死邊緣。

    嗡!

    天子龍氣游弋,誅妖榜十變,依然未結束!

    第十一變!

    等到金黃榜文上第十一次光華流轉,如端木龍主與漢威將軍,也瞳孔微微收縮,這一幕,著實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不可能!」

    終於有龍衛忍不住喝道,紅了眼,年輕一輩向來不服人,遑論這樣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能成就氣運龍蛇雛形,在此刻城頭上很多龍衛看來,即便是武當弟子,貫通了人體暗竅,也過於離譜了。

    要知道,相助一鎮百姓遷徙,需要抵擋的是一條妖兵路上降臨下來的近萬妖師,近萬妖師有多可怕,不僅有妖兵伍長、百夫長,更有千夫長這樣的龍入大江,三流大成的人物。就算這一位千夫長不出手。近萬妖師,這麼多三流高手,哪怕是三流大成的修為,陷入其中也多半難以倖免。最終內家真氣耗盡,被圍攻至死。

    蘇乞年太年輕了。若是他已經及冠,諸多龍衛也不會如此,偏偏骨齡只有十六。自十四歲筋骨初步長成,可以習武至今。滿打滿算也就兩年,初涉武道的兩年,能有什麼成就?能夠成功築基。開天闢地,孕育出來內家真氣就已經是難得的少年英傑。說是抵禦連三流大成強者都擋不住的近萬妖師,斬妖十萬以上,就是神話傳說了。沒有人相信。

    就是為蘇乞年親自請功的絡腮鬍子漢威將軍,眼中也顯現出來幾分好奇之色,的確有些不符合常理,哪怕剛剛他已經出手試探過,或許此子還有隱藏?

    斬妖十萬,誅妖榜八千八百九十一。

    斬妖十一萬,誅妖榜就到了第八千八百一十六位。

    索性,誅妖榜第十一變後未曾再生出多大的變化,古樸捲軸上,榜文塵埃落定。

    「蘇乞年,武當弟子,骨齡十六,斬妖十一萬零八百一十,誅妖榜八千八百一十三。」

    緊接著,很多龍衛就紅了眼,因為自誅妖榜上,一團天子龍氣金黃璀璨,垂落下來,其濃郁程度,要遠超此前所有人。

    「該死!怎麼會得到這麼多的天子龍氣!」

    全峰簡直要發狂,於他而言,蘇乞年得到越多的好處,他就越看不下去。

    昂!

    有嘶吼聲,若龍吟,彷彿自虛無中來,蘇乞年背後,一點金芒破開,如龍蛇幼崽成長,撕裂開坯胎,一個新的生命降臨人世間。

    一條只有寸許長的金黃龍蛇,虛幻透明,只有淡淡的輪廓,隨著天子龍氣的灌注,就迎風直漲,屬於氣運龍蛇的威嚴氣機,也水漲船高。

    一寸,五寸,一尺,兩尺,三尺……

    那本來透明的龍蛇虛影,也逐漸變得半透明,自龍蛇尾,逐漸生出一點金芒,凝若實質。

    五尺,六尺……八尺,九尺!

    一丈!

    當九尺龍蛇虛影再度成長,到達一丈,就不再生長,堪堪止住,金黃龍蛇虛影足有碗口粗細,金鱗片片,已經不再是此前的虛幻縹緲,多出了幾分真實。

    變化尚未止息。

    雖然龍蛇虛影停止生長,但是自龍蛇尾開始,那凝實的金芒就開始蔓延,自龍蛇尾向上,由虛化實。

    「阿彌陀佛。」

    了光和尚唱一聲佛號,哪怕他是佛門中人,四大皆空,此時也心生搖曳,等到一丈龍蛇真正由虛化實,就真的成形了,整個大漢護龍山莊,數千龍衛,年輕一輩能有幾個人做到,氣運龍蛇成形,種種神妙之處,實在難以估量。

    就是現在,隨著氣運龍蛇雛形成就,蘇乞年立即感到精神無比清明,種種靈思如泉湧,冥冥之中彷彿可以觸摸天地,須臾間,往日裡於武學領悟上的一些窒礙和疑惑就豁然貫通,乃至《龜蛇功》第十層神庭孕神的功夫,也更多了幾分體悟,逐漸把握到晉陞的方向。

    隨著黃金龍蛇虛影凝實,這種體悟愈發強烈,然而數息後就戛然而止。

    蘇乞年目光恢復清明,就露出幾分錯愕之色,因為背後的氣運龍蛇虛影,自龍蛇尾開始,居然僅僅只凝實了一分。

    斬妖十一萬零八百一十,斬妖十萬成氣運龍蛇雛形,再斬妖一萬零八百一十,不過令這氣運龍蛇堪堪凝實一分出頭,蘇乞年心中咋舌,想要這龍蛇雛形凝實一成,豈不是要再斬妖十萬,那麼十成圓滿,就是……

    斬妖百萬!

    若非是赤霄劍光起,大陣復甦,蘇乞年也不可能收割這麼多的妖族性命,斬妖十一萬已是艱辛,再斬妖百萬,蘇乞年也沒有半點信心,至少眼下的他,絕對不可能做到。

    吼!

    此刻,蘇乞年背後,金黃龍蛇髮出無聲的嘶吼,剎那間,在諸多龍衛祖竅神庭中,就浮現出來自身連雛形都尚未成就的氣運龍蛇虛影,有嘶吼聲若龍吟,威嚴濃重,一條條氣運龍蛇虛影頓時匍匐下來,顯露出來臣服之意。

    這就令得不少龍衛臉色變得很難看,氣運龍蛇雛形,即便未曾真正成形,也不是他們所能比擬,於他們自身氣運,會產生無形的壓迫,若是同樣一樁大造化在眼前,就極可能被蘇乞年得到,而他們一無所獲,或者收穫甚微。

    「蘇乞年。」

    這時候,端木龍主開口,鄭重道:「你斬妖十一萬零八百一十,此番護持百姓遷徙,立下功勞甚大,我海陵州護龍山莊,每年有一個擢升名額,現在就破例將這一名額賜予你,擢升你為龍衛,位列正七品,賜密雲紋鐵內甲一件,可於乾坤武庫挑選一門一流武學,傳承真意。」

    「多謝龍主。」蘇乞年抱拳。

    「龍主大人,此事蹊蹺,怕還要仔細勘察、舉證,以免為小人所趁。」

    突兀的,有人開口,這是一名年輕龍衛,約莫弱冠之齡,肩膀上纏繞染血的繃帶,這是海陵州境內,水雲掌李家的子弟,二流世家出身,此前誅妖榜上斬妖近兩萬,在此時城頭上諸多龍衛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不錯,龍主大人,我等自信不弱於人,尚且折損眾多,這古鎮溱潼遷徙,卻僅折損不到兩千人,其中多半有古怪,龍主大人明察。」

    又一名龍衛開口,來自一方二流門派雕花樓,修為不俗,誅妖榜上甚至超過了光孝寺的了光和尚,斬妖近三萬,排到了九千五百三十八名。

    「這其中恐怕有誤會,」蘇乞年身邊,趙泉開口道,「我等七人當初親眼所見,蘇師弟一人獨對萬妖,浴血而戰,為我等拖延,直到大陣復甦。」

    「不錯,我等七人可以作證。」秦旭六人紛紛開口。

    「你們七人?恐怕也是一丘之貉,此子是什麼來歷,值得你們如此維護,甚至不惜助其斬妖,提升氣運。」

    此言一出,就有些石破天驚,只見諸龍衛中,走出來一名青年男子,長髮束起,一身星辰袍,可惜身量不高,樣貌普通,尤其是一雙眸子狹長,偶爾透發出來的精芒冰冷而陰鷙。

    「是你!」

    趙泉冷眼,此人卻不是出自海陵州,而是臨近的蘇州境內的一流門派,天河劍宗弟子,這天河劍宗當年也曾進入海陵州,可惜未能立足,最終退出海陵州,進入蘇州境內,此人趙泉曾有數面之緣,常遊走於海陵諸派、世家之間,現在站出來,其心可誅。

    「這位師兄所言多半不差,」這時候,城頭一角,全峰朗聲道,「泰山派日觀峰弟子全峰,見過諸位武林同道。」

    泰山派弟子!

    不少龍衛聞言心中一驚,居然連鎮國大宗五嶽劍派泰山一脈的弟子都到了。

    眾目所視,有驚異,有狐疑,乃至幾名候補龍衛露出敬畏之色,全峰看在眼裡,心中生出巨大的滿足感。

    而後,他看向蘇乞年,目光冷厲,一步一步走上前,朝著四方抱拳一禮,揚聲道:「這武當青羊峰弟子蘇乞年,在下當初在揚州城內有過一面之緣,實則冠冕堂皇之輩,為一己之私慾,強佔一口無痕寶劍,蠱惑擄走已故兵匠大師遺孤,實則我正道武林之恥,人人唾棄之。」
x24685 發表於 2016-3-7 23:13
第一百零八章 你說道理我說拳頭

    明月漸落,海陵城城樓上空氣凝滯。

    隨著全峰開口,很多龍衛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先是難以置信,既而就顯露出來厭惡痛恨之色。

    這一切,全峰盡皆看在眼中,他胸有成竹,心中暢快,下一刻,他伸手遙指城牆之下,道:「就在那一輛馬車中,那位兵匠大師遺孤被他蠱惑挾持,隨身左右,還有那一口無痕寶劍亦在其中,諸位同道一探便知全峰所言真假。」

    「蘇乞年!」

    話鋒一轉,全峰就厲喝道:「身為武當弟子,你不為正道,年紀輕輕就心懷叵測,桀驁頑劣,見不得年長師兄們的勸誡,一意孤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初揚州城護龍山莊,你出手狠辣,傷及幾位候補龍衛,而幾位師弟師妹臨行前尚且為你求情,你可知悔改!莫要自甘墮落,連累武當數千年聲譽!」

    此言一出,很多龍衛恍然,但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反而生出了幾分忌憚之色。

    「此子心機居然如此之深,枉為正道!」

    「難怪可以令趙泉七人助他斬殺妖族,即便武當《龜蛇功》練到第九層,天賦悟性絕佳,也非是我正道之福。」

    「可惜護龍令難分真假,往年也曾有人心術不正,借助外力騙取天子龍氣,凝聚氣運龍蛇,可惜排名過高,被誅妖榜上左近的人物挑戰,磨礪武功,一掌都未能接下來,就不幸被生生打死,雖然後來失手之人遭到重罰,卻也止住了不正之風。」

    有龍衛彼此交談,覺得多半是不正之風死灰復燃,畢竟天子龍氣非同小可,助長氣運和造化,足以令一些心術不正之輩鋌而走險。

    如端木龍主與一身幽藍甲冑的漢威將軍,此時卻是目光平靜,不置一言,似乎此刻城樓上一切種種,都與他們無關。

    趙泉七人氣紅了臉,身上鋒芒之氣吞吐,幾欲破體而出。

    倏爾,蘇乞年笑了,笑得很平靜,他目光不生波瀾,看向全峰,這位泰山派日觀峰一脈的年輕龍衛,淡淡道:「放完了嗎?」

    本來意氣風發,氣質激揚的全峰表情、目光頓時一滯。

    不等他開口,只聽得蘇乞年再次道:「我曾經聽市井裡老人喝罵,說是吃『屎』長大的,大約你就是那樣的人,這裡其它沒有,馬糞管夠,待會兒就帶你去。」

    蘇乞年說得粗鄙,但偏偏語氣平靜,氣質堂皇,目光坦蕩,須臾間,那全峰就火氣上湧,一瞬間赤紅了臉。

    「海陵州護龍山莊諸龍衛在此,哪怕你是武當山上下來的,也要明白公道人心!」

    來自蘇州天河劍宗的低矮青年狹長眸子冰冷,斥道:「能說出這麼粗鄙的話,可見沒有讀過多少書,聖賢的道理懂幾分,到這裡逞威風,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的身手,不要以為武當《龜蛇功》第九層就足以目中無人,我等目光雪亮,絕不容半點渣滓。」

    「看來,你也是吃『屎』長大的。」

    蘇乞年目光掃過,再環視一眼,平靜道:「看來你們是不服氣,不服氣是一種病,有病就得治。」

    「狂妄!」

    有龍衛冷喝,而不遠處靜默不語的漢威將軍眼中,卻是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光亮一閃而逝。

    「蘇乞年!」

    全峰咬牙,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蘇乞年卻不看他,而是越過他,看向他身後兩名氣質凌厲,如刀似劍的青年龍衛,道:「要出頭,就要準備好付出代價,給你們轉身的機會,現在還來得及。」

    輕笑一聲,那目光凌厲且鋒銳的黃師兄道:「本來聽全師弟所言,我以為有所誇大,現在看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泰山日觀峰黃明請教!」

    他話音剛落,瞳孔就劇烈收縮,因為蘇乞年身如鬼魅,腳步一動就跨越十餘丈,到了近前。

    空氣爆鳴,撕裂開來蒼白的真空,那是一隻拳頭,一口巴掌大的混沌熔爐在拳鋒轉動,一頭龍龜鎮混沌,仰天長嘯。

    隨著這一拳打出,蘇乞年精神力分化千萬,全身每一寸毛孔、皮膜、暗竅都洞開,打坐第三境,龜息的功夫不單單只體現在恢復氣血,修補精神上,於力量的凝練與掌控,同樣更上一層樓。

    如果說此前蘇乞年打出一拳,拳如金鐵,那麼現在就是堅不可摧的金剛鑽。

    龜息如胎動,念不動虛妄成空;氣定則神凝,武學真意堅如松!

    隨著蘇乞年這一拳打出,四方皆震,很多龍衛心驚,這股拳力太剛陽了,霸道凌厲到了極點,最重要的是,拳法真意行空,幾乎要將人的精神意識都凍結。

    武當龜蛇拳!

    來自泰山派日觀峰的黃師兄驚駭欲絕,這與他所瞭解的龜蛇拳截然不同,一門築基練力的拳法,怎麼會誕生出來拳法真意,且凝練渾厚、堅韌到了如斯境地。

    在這一拳下,他幾乎不能感應、把握肉身,內家真氣似一汪深潭,不起波瀾,祖竅神庭有一種歸入混沌、沉淪的跡象。

    砰!

    艱難抬臂封擋,這位泰山日觀峰弟子,全峰極為仰仗的同脈師兄,就如一道流星橫飛出去,撞在城牆上,深深嵌入其中,如一個大字,頭一歪,就暈厥過去。

    「不對,不一般。」

    絡腮鬍子漢威將軍喃喃道,這與他此前試探時候截然不同,念動則力至,一瞬間凝聚的力量,簡直不像是武當《龜蛇功》第九層該有的功力。

    那泰山日觀峰的黃師兄敗得太快了,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蘇乞年抬手間鎮壓,一些龍衛看不出來深淺,覺得是那泰山派的黃姓弟子華而不實,功力淺薄,但是如光孝寺的了光和尚等少數一些人,就察覺出來一些異樣,皆露出來凝重之色。

    一拳打飛那黃師兄,蘇乞年沒有半點停頓,驀地轉身,背如神龜,猛地一靠,另一名泰山龍衛震掌,按在蘇乞年背上,卻生出金鐵交鳴之音,既而手腕咔嚓一聲斷裂,砰地一聲,橫飛出去十來丈,同樣黏在了那黃師兄身邊的城牆上,陷得更深,半空中就暈死過去。

    「還有你!」

    蘇乞年足踏《鎮龍樁》,速度快如閃電,足下縮地成寸,又來到了那名出身雕花樓的青年龍衛身前。

    鏘!

    似乎早有準備,那雕花樓青年龍衛背後密雲紋鐵長劍出鞘,劍道鋒芒吞吐,剎那間,他手臂連震,劍光交織,劃出一道道玄奧的軌跡,瑰麗而詭異,彷彿一名巔峰木匠,大師人物,雕欄玉砌,極盡芳華。

    「《雕花劍》!」

    有龍衛輕喝,當年雕花樓祖師乃是木匠出身,以刻刀入劍道,創出《雕花劍》這一門二流上乘劍法,聞名海陵州,這《雕花劍》於極盡瑰麗中見鋒芒劍痕,殺機隱現,防不勝防,單論招式而言,精巧之處,可冠絕海陵州。

    但很快,很多人就瞪大了眼珠子,雕花樓的青年龍衛劍法精絕,詭異多變,但是蘇乞年就伸出右手一根食指,輕飄飄地朝前點落下來。

    叮的一聲,劍光破碎,瞬息之間,那名雕花樓弟子只感到一輪朝陽升起,衝破黑暗,就失去知覺,被蘇乞年一指點在眉心神庭,真意碾壓,失去意識。

    什麼!

    這一下,就由不得諸多龍衛不心驚,這位雕花樓傳人於海陵州年輕一代中可以算得上是劍法高絕,修為也不俗,已然步入餓虎跳澗的三流小成之境,居然連這個少年一指都未能接下。

    而這一出手,蘇乞年就如開洩的洪水,速度太快了,《鎮龍樁》在足下踏動,幾乎每一步邁出,就有一名龍衛橫飛出去,嵌入城牆中。

    除了少數三流小成的年輕高手之外,漸漸的,幾乎少有人能夠看清蘇乞年的動作。

    此刻,趙泉七人除了嘴角抽搐,依然是嘴角抽搐,這位蘇師弟出手,比他們乾脆、凌厲太多,只要是顯露出來一點質疑目光的,都成為了被清算的對象。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

    短短十餘息光景,就有近五十名龍衛橫飛出去,城牆上慢慢貼滿了大餅,看得不遠處許多值守的兵士目瞪口呆,嘴巴幾乎可以吃進去自己的拳頭。

    氣血、體力太綿長了,直到近百名龍衛被他打飛,蘇乞年身不見汗,呼吸微不可查,沒有半點紊亂的跡象。

    城頭。

    絡腮鬍子漢威將軍的目光卻是越來越亮,別人看不到,他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冥冥之中的虛空深處,天地元始之氣垂落,不僅僅順著蘇乞年周身三百六十五處暗竅進入體內,甚至從每一寸皮膜,每一處毛孔滲透進去,不見半點散溢和損耗。

    龜息!

    幾乎是同時,幽藍甲冑的漢威將軍與端木龍主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瞳孔深處捕捉到些許震動之色。

    砰!砰!砰!

    蘇乞年出手不容情,精神力映照四方,什麼人質疑,什麼人始終不為所動,他都歷歷在目,現在清算起來沒有一點猶疑。

    全峰腿肚子有些打顫,但死死咬牙,不肯露出一絲怯色,幾次三番,蘇乞年從身邊一閃而逝,都未曾動他分毫,但愈是如此,他愈發心中打鼓,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x24685 發表於 2016-3-8 20:27
第一百零九章 煉光明心

    月華如水,清明時節依然有些清寒。

    海陵城城樓上,與全峰一般無二的,還有那蘇州境內天河劍宗走出來的青年龍衛,此時,這一位狹長的眸子裡陰鷙盡去,精芒潰散,心靈震顫,有一種拔腿就走的衝動。

    但無論是他還是全峰,都被一股無形的氣機鎖定,兩人相視一眼,誰都不肯先動,想要對方成誘餌。

    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

    蘇乞年動若雷霆,拳指碾動,少有人可以接得住他一指一拳,無論是《龜蛇拳》還是《尋陽指》,在龜息之境下,真意都凝練堅韌到了一種驚人的地步,再以他《迷魂大法》第四重的精神力灌注,一些修為淺薄,尚且只貫通了數條十二正經的龍衛,甚至在蘇乞年動手的瞬間,就動彈不得,精神被鎮壓,失去了對肉身氣血的掌控。

    十息後。

    蘇乞年身形戛然而止,又一名臨近三流小成的龍衛橫飛出去,嵌入城牆中,暈厥過去。

    至此,只剩下如了光和尚等不足十人,心境修為不俗,此前渾不在意,沒有顯露出來一點不滿,或許有人隱藏極深,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聶紅衣氣息冰冷,她姿容不俗,身姿婀娜,雙腿修長而筆直,此時看向蘇乞年的目光也有些震動,難以想像,一個尚未築基的練武之人,氣血體力之悠長,居然能夠達到這樣的境地。

    「阿彌陀佛。」

    了光和尚唱佛號,身為佛門弟子,首重心境修持,斷煩惱根,築蓮花台,他看出來蘇乞年身上一些虛實,唯有一聲感嘆。

    這時。如那天河劍宗龍衛。眼角跳動,聲色俱厲,斥道:「蘇乞年!你這是魔道行徑!你眼中還有公道人心嗎!請龍主大人主……」

    「廢話!」

    身形一閃,蘇乞年就來到近前。什麼連綿劍光,若天河席捲。都被蘇乞年拳鋒上的元始熔爐撞得粉碎,最後,蘇乞年拳頭鬆開。化拳為掌。

    啪!

    鮮血伴著滿口泛黃的牙齒吐出,這位天河劍宗於海陵州境內行走的年輕龍衛。就橫飛出去七、八丈,好巧不巧,正落在那全峰腳下。

    面皮顫動。蘇乞年這一掌雖然沒有打在他臉上,但是全峰卻感到臉上皮肉生疼。

    「蘇乞年。你這是倒行逆施!身為武當弟子,居然對同道出手!」忍不住退後一步,全峰沉喝道。但到了此時,就有些聲色內荏。

    下一刻,全峰眼前一花,蘇乞年的身影就近在咫尺。

    「小人鬼祟,蠱惑人心!」

    啪!

    眼冒金星,這一掌將全峰剩下的話全都打回了肚子裡,吐出來的只有滿口帶血的牙。

    沒有能夠橫飛出去,全峰只感到後頸一麻,整個人就懸空,被拉了回來,眼角餘光一掃,就看到那天河劍宗弟子,與他一般,被一隻大手捏住後頸,生生提了起來。

    這種姿勢絕對不好看,無論是於全峰還是於那天河劍宗年輕傳人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被一個年紀比他們小很多的少年小雞仔一般提在手中,渾身酥麻,被震散了氣血,內家真氣也提不起來,被一股雄渾的混元氣血生生封鎮在丹田中。

    兩人羞憤欲死,此時眾目睽睽之下,他們隱約猜到蘇乞年想要做什麼。

    嗚……嗚……

    兩人想要開口,但是奈何半邊臉都腫得比饅頭還高,滿口牙齒盡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彌陀佛,蘇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時,了光和尚唱佛號,雙手合十,開口道。

    嗯?

    蘇乞年挑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掃他一眼,淡淡道:「光孝寺立寺兩千餘年不容易,悲天憫人要在獨善其身之前,否則在蘇某眼裡,都是豬狗草芥。」

    「阿彌陀佛,蘇施主你戾氣太重了。」

    「戾氣輕重,都只對邪祟,你的話太多了。」

    蘇乞年淡淡道,再不看他一眼,徑直邁步,而直到蘇乞年消失在城樓上,那了光和尚也只是低宣佛號,一動不動。

    這是生生打出來的氣勢,城牆上,一些暈厥過去的龍衛漸漸甦醒,這時候就目光複雜,原來,這個世上真有一些人超出常理,難以估量,甚至直到此時,很多人仍然想不通,為何蘇乞年氣血體力如此充沛,沒有半點衰竭的跡象。

    不是他們心中容不得人,年輕一輩崛起,他們也曾有各自經歷,只是不願看到有人心術不正,借助外力上位,打破他們心中的公道,就如同此番遷徙,說一名尚未築基的少年一人獨對近萬妖師,若非是此時此刻,他們絕對不可能相信。

    而自始至終,城頭上,端木龍主與絡腮鬍子漢威將軍都未曾開口,看上去沒有半點插手的意思。

    趙泉七人追了下去,聶紅衣邁步,少有的幾名完好的龍衛也都跟上,他們看蘇乞年的背影,脊椎骨筆直,腰桿挺拔,身上沒有多重的煞氣,反而有一種堂皇正大的氣質散發出來。

    「端木龍主怎麼不開口。」城頭上,幽藍甲冑漢威將軍忽然開口道。

    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羽扇輕搖,端木龍主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插手?」

    已過不惑之年的漢威將軍咧開嘴,笑道:「不錯,插什麼手,本將軍很期待,兩三年後,這個小怪物能走到哪一步。」

    ……

    隨著蘇乞年走下城頭,沿途台階上值守的兵士皆露出敬畏之色,兩名身著星辰袍的龍衛被提著後頸走下來,沒有什麼比這一幕更令人感到震撼。

    城牆下一角。

    數十上百匹戰馬被看管,十數名馬伕正在喂夜草。

    戰馬群落一邊,是一堆足有丈許方圓堆積的馬糞,有一些還熱騰騰的,冒著白氣。

    到了這裡,無論是全峰還是那天河劍宗青年,都劇烈掙紮起來,兩張臉頓時綠了,眼珠子瞪大,變得赤紅,如果怒火可以化成實質,多半要將蘇乞年焚燒成灰。

    「管夠。」

    即刻,蘇乞年平靜道,兩隻手一擲,全峰二人就如稻草敗絮一般,扎入馬糞堆中,雪白的星辰袍瞬間變得一片污穢。

    兩人想要掙扎,霎那間目眥欲裂,但是肉身根本不聽使喚,原來剛剛蘇乞年出手,再加了兩道暗勁,這一下,至少在天亮之前,兩人是生不出幾分氣力掙紮起身,脫離這污穢之地。

    身後不遠處,一些龍衛嘴角抽搐,不忍直視,甚至看向蘇乞年的目光生出了濃濃的忌憚之色,這個少年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他們可以想像,今日之後,這泰山派日觀峰弟子全峰,以及那位蘇州天河劍宗傳人,多半要瘋狂。

    眾人種種神色變化,都被蘇乞年精神感應,映照在祖竅神庭中,但他根本不在意,他行事堂皇,光明正大,自然問心無愧,甚至此時此刻,光明心愈發凝練,休命真意也隱隱更進一步,鋒芒之氣更加凌厲,於《休命刀》第七式,有朦朧雛形在腦海中誕生。

    ……

    辰時終至。

    朝陽自天邊升起,紫氣東昇,稍縱即逝。

    馬車前,蘇乞年接過趙泉遞過來的密雲紋鐵內甲,秦旭幾人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說出口。

    就在半個時辰前,那泰山派的黃師兄二人出手,將那全峰帶走,也有天河劍宗一名遊歷的執事到來,將人救走。

    而今看似風平浪靜,但束千七人卻明白,還遠遠沒有結束。

    等到朝陽完全升起,蘇乞年拉動韁繩,再次上路,這一次,他沒有帶上三老,而是在端木龍主的安排下,由一名龍將親自護持,從水路前往武當。

    這也是他此番立下了莫大功勞,若是平日裡,沒有人情關係,或者付出足夠的代價,想要請動一尊龍將做護衛,幾乎沒有半點可能。

    為了避免覬覦,蘇乞年又替小姑娘不念收起寒螭劍,納入元始熔爐內的虛空,鋒芒不顯,自然也不會再被有心人察覺。

    剛出了海陵州境內,蘇乞年就拉住韁繩。

    那是一名身著黑色僧袍的年輕和尚,盤坐在官道邊的一塊磐石上,雙手結印誦經,只是聽上去沒有一點佛門清靜之意,更如靡靡之音,誘人墮落。

    揚州大明寺!《降三世明王身》傳人,邪佛弟子!

    再見這位九幽第四殺,蘇乞年分明感到,其身上的氣息比此前要更強盛了數籌不止,幾乎在蘇乞年拉動韁繩止步的剎那,和尚睜開了眼。

    呼!

    這一動,就比狂風還要凜冽,青黑明王虛影在背後浮現,一口黑金鐵棍被攝取,須臾間暴漲至三丈長,粗如海碗,朝著蘇乞年當空掄下。

    空氣粉碎,真空生漣漪,尚未及身,以蘇乞年為中心,方圓數丈之地,土泥被無形勁力壓迫,竟硬生生下降了數寸。

    這是驚人的一幕,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得不遠處一些商隊過客心驚膽顫。
x24685 發表於 2016-3-8 23:49
第一百一十章 天道劫數

    鐺!

    蘇乞年抬手震拳,元始熔爐在拳鋒浮現,硬撼黑金齊眉棍。

    這一擊似金鐵交鳴,蘇乞年坐於車轅上,身不動,甚至混元氣血浮盈出體,護持整輛馬車,而出手的黑袍邪佛弟子則凌空幾個倒翻,落於十丈之外。

    「氣定神凝,念動如山崩,念不動虛妄成空,龜息之境。」

    如墨的僧衣輕揚,年輕僧人深深看蘇乞年一眼,就抽身而退。

    他很乾脆,這位邪佛弟子一點不拖泥帶水,蘇乞年看似平靜,實則心中也頗為震動,這位傳承《降三世明王身》的邪佛弟子,修為又加深了,短短兩天,居然又再次貫通了兩條十二正經,對方以暗竅貫通,肉身無漏之境築基,內家真氣之雄渾,在而今的蘇乞年感來,已然不亞於尋常餓虎跳澗,三流小成的高手。

    也是自己凝聚氣運龍蛇,參悟打坐五境中的第三境龜息,雖然依然未曾臻至《龜蛇功》第十層,但是出手的勁道和耐力,都比此前要提升了一大截。

    但若是對方一直這樣晉陞下去,等到這位邪佛弟子再次貫通第五條、第六條十二正經,乃至更強,若是他再不能更進一步,多半就真的要死在對方手中。

    坐在車轅上,分出一分精神駕馭馬車,蘇乞年心神沉入祖竅神庭中,與往日不同,而今,在他的祖竅神庭中,有一片混沌之地,說是混沌,實則是一片扭曲的漩渦,或者說是一團朦朧的光,這是他的精神力。

    在昨夜參悟氣運龍蛇,觀摩其坯胎成形的剎那。這團精神漩渦。或者更近似於坯胎般的精神光就成形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想要晉陞《龜蛇功》第十層,就要於祖竅神庭內立神位,聚神靈。亦如民間百姓建神廟,立牌位。塑金身神像。

    但人體血肉之軀,又如何能夠在神庭之內立神位,聚神靈。自己要立的,又是哪一尊大神?

    哪怕而今氣運龍蛇雛形成就。時時刻刻都靈思敏捷,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容易生出感悟與頓悟,但於此處。蘇乞年卻是不敢大意,如何晉陞第十層。這是在武當歷代史記手札中都沒有記載的,甚至在整個武林史上都沒有留下片言隻語,但不可否認。只要能夠將如《龜蛇功》這般的天下少有的頂級築基功臻至第十層,就能於史冊上留名,會有史官專門作傳,可見其意義之非凡。

    是立天界諸神,還是以己身為神,塑造真我,抑或是其它,都需要悉心揣摩、考慮。

    金陵州,秦淮河畔。

    即便是白天,秦淮河畔的花船上也是曲音不絕,絲竹古箏,瑤琴簫瑟,歌舞傾城。

    不過今天,很多夜宿不歸的文人雅士就走出花船,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看岸邊一習紫衣冉冉而行。

    如墨青絲微漾,這是一名絕美的少女,約莫八九芳華,身姿婀娜,雙腿修長,只是緩步行走,就好像窮盡天地靈氣,她****飽滿,瓊鼻如玉,膚若凝脂,睫毛很長,唯一令人惋惜的就是,少女手持一塊幡,輕輕拄地,摸索前行。

    「天妒紅顏,居然是個瞎子。」

    「可惜了,不過算個命也是好的。」

    岸邊,紫衣少女身後幾丈外,幾名書生模樣的青年搖摺扇,腰懸玉珮,踩緞靴,目光淫邪,跟在後面,不時打量少女搖曳的腰肢。

    「這位先生,就是這裡,上船小心。」

    一條靠岸的不起眼的花船前,有丫鬟模樣的少女接引,紫衣少女登船,身後幾名青年立即跟上,卻被隨後兩名護衛攔住。

    「怎麼,花船還有不接客的嗎?我們有銀子!」

    有一錠足有五兩重的雪銀被掏出來,不遠處一名丫鬟上前,微笑道:「幾位公子莫要計較,來者皆是客,放行。」

    護衛讓開,幾個青年相視一笑,就踏上花船,看幾人轉入船艙的背影,船頭幾名攔路的護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花船中。

    一名丫鬟引路,紫衣少女走進艙內,雕花窗棱,一名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一張紫檀桌子前煮茶。

    陽光下,中年男子丰神俊朗,面如冠玉,鬢髮很長,如墨玉般溫潤。

    引路的丫鬟根本不敢看中年男子一眼,但還是呼吸有些急促,面泛潮紅,紫衣少女卻露出一抹微笑,道:「你先退下吧。」

    「是,先生。」

    引路丫鬟如蒙大赦,連忙低頭,退出船艙。

    紫衣少女將手中幡放下,於紫檀桌前輕輕坐下,她睫毛很長,雙目閉著,卻一步也沒有走錯,淡淡道:「秦護法你的《欲魔心經》更上一層樓,可喜可賀,不過這些丫鬟都是可憐人,宗內也需要一些能賣命的,寒了人心可不好。」

    中年男子聞言嘴角也泛起一抹微笑,似乎比陽光還要溫軟,柔聲道:「紫柔你倒是無情卻有情,閉眼看世界,我很期待,你再次睜開,《欲神典》會臻至第幾重天。」

    「紫柔也很期待那一天呢。」

    紫衣少女語氣軟糯,她姿容嫵媚且清麗,兩種氣質交融,卻沒有半點不合,渾然一體,即便是以中年男子秦護法的修為心境,也不禁心生搖曳,但他修為精深,須臾間就恢復如初。

    「不過,秦護法你真的要出手嗎?」紫衣少女再開口,睫毛輕顫,櫻唇輕啟,粉光熠熠,「養蠱未成,現在殺蠱,怕沒有半點好處。」

    中年男子卻搖頭,這位秦護法此時也露出幾分鄭重之色,道:「本來以為青羊峰一脈已經斷絕,沒想到極元老牛鼻子還留了後手,這一代《休命刀》傳人出世,非同小可,當年那一戰,宗主身上有一刀一劍兩道傷痕,一劍焚身,一刀休命,連時空長河中的真靈都泯滅了,養蠱雖有無窮好處,卻也有無窮後患,不能重蹈覆轍,這是宗主的意思。」

    「《休命刀》嗎,區區一門一流上乘刀法,居然涉足一絲冥冥之中的天命軌跡,也不怕天道劫數,可能承受得起。」紫衣少女喃喃道。

    中年秦護法煮茶,分茶,飲盡一杯就起身,他嘴角泛著微笑,眸子卻閃著寒光。

    「天道劫數嗎?本座就是劫數。」

    ……

    揚州城。

    過了煙花三月,清明之後,瘦西湖畔的垂柳也抽出了新枝,嫩綠的柳葉隨風而動,清風拂面,有草木逢春之氣。

    小二接過馬車韁繩,這一夜,於客棧中安頓下來。

    客房內,小姑娘不念趴在桌子前,不時扭動身子,覺得很不舒服,衣衫內的密雲紋鐵內甲於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而言,實在太重了。

    不過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到床榻上,蘇乞年盤膝而坐,對面,爺爺愈發飽滿的身體亦盤坐著,不過不見呼吸,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動靜。

    儘管尚且年幼,但小姑娘卻堅信爺爺還活著,哪有人死了十天半個月還沒有腐臭,甚至筋肉愈發飽滿,頭髮也更長了數寸。

    小姑娘當然不知道,這是蘇乞年每日引動天地元始之氣,為老人洗刷,滋養肉身,維持生機,否則即便老人回魂,怕也撐不過一時半刻,就要身死魂滅。

    床榻上。

    氣定凝神,步入龜息之境,蘇乞年引動精神力,開始灌注進入老人的祖竅神庭中。

    然而這一次,蘇乞年卻看到了不同。

    老人本來黑暗且枯寂的神庭邊緣,隱約照見一方天穹,黑雲翻滾,駭浪擊天,似乎處於無邊廣袤的大海之上。

    那是……

    蘇乞年心中一驚,就看到那驚濤駭浪之上,一個老人打著赤膊,持一口鐵錘,遍體鱗傷,踏浪而立,仰望高天。

    黑雲翻滾,有銀電如龍盤亙,熾亮而凌厲,撕裂真空。

    離魂融天!

    蘇乞年念動,就生出一股明悟,那是融天之地,天地之間。

    不過很難想像,老人魂魄渡劫之地,怎麼會與自身祖竅神庭相連,並顯化出來。

    精神力大量流逝,今時今日,蘇乞年就能捕捉到,其流逝消弭之處,真是那神庭邊緣,融天之地。

    下一刻,蘇乞年心念一動,意識就順著精神力,剎那間似跨越了無窮遠,進入了一片蒼茫壓抑的天地。

    精神力凝聚神形,蘇乞年的身影顯化出來,他立於駭浪之上,頓時有一種風雨飄搖的錯覺。

    太壓抑了,即便只是精神意識,也感到呼吸凝滯,尤其是頭頂之上,此前遠觀,不聞一絲聲響,眼下就雷霆萬鈞,震耳欲聾,即便是《迷魂大法》第四重練出的渾厚精神力,也幾乎被一下震散。

    至此,蘇乞年才明白老人的艱辛,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暗暗心驚,這麼多天,老人是如何撐過來的,居然依然不曾魂飛魄散,隕於劫數之下。

    嗯?

    這時候,遍體鱗傷的老人持一口烏黑鐵錘,轉過身。

    太刺目了,剎那間,蘇乞年只感到自己渾身一顫,幾乎被這一道目光洞穿、刺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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