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46
x24685 發表於 2016-2-18 23:04
第七十一章 根基盡固,迷魂四重

    三天三夜過去。

    有關青羊峰一脈弟子蘇乞年參悟《龜蛇功》第十層的消息,已然傳遍了整個武當山境內。

    諸峰諸脈都有不同的聲音,有人冷笑,有人質疑,更多的人不相信。

    若是《龜蛇功》第十層真的如此簡單,武當歷代,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感嘆,這是天命宗師年輕時都曾留下過的遺憾。

    第四天,蘇乞年走出藏經樓,他深吸一口氣,即便以他如今的修為,汲取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可以提前做到如二流中上乘人物一般的辟榖,此時也感到一團亂麻。

    他這一動,就匯聚了不少目光,甚至他精神力敏銳,捕捉到此時這天柱峰外院一些陰暗之地,潛藏的窺探目光。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蘇乞年不動聲色,裝作渾然不覺,這些魑魅魍魎現在已經不能夠堂而皇之的出手,於他而言,至少身在這武當山中,少去了不少麻煩。

    沒有猶豫,他再次走進了玄武樓。

    「又進去?」

    「藏經樓囫圇吞棗讀了幾天雜七雜八的典籍,就能夠觸類旁通?」

    「開玩笑,他太高估自己了。」

    有外院中的年輕高手搖頭,彼此交談,雖然當日盡皆被蘇乞年擊敗,但是面對這古來橫亙在所有武當弟子面前的大山,他們並不認為蘇乞年能有絲毫機會。

    《龜蛇功》第九層的功力,十三年來,清字輩陸陸續續,也有近二十人成就,其中不乏驚采絕豔之輩,而今身在諸峰諸脈,這十餘年來行走江湖,都闖出了不小的聲名,遠不止一州之地。更有如乾天一劍那樣的龍虎榜人傑。哪一個,都不比蘇乞年遜色分毫。

    不可否認,蘇乞年的修行速度,放眼整個武當史記五千餘年。也寥寥無幾,但這也恰恰是其軟肋。再驚采絕豔的人物,這樣的速度,也絕對不可能打下牢不可破的根基。至少在一些人看來,蘇乞年這九層《龜蛇功》的根基。未必有那走在前面的近二十人來得更加牢靠。

    這一次進入玄武樓後院,蘇乞年只是在泉潭邊盤坐下來,他閉目凝神。慢慢消化腦海中銘刻的數千上萬本典籍。

    這一盤坐,就是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未出玄武樓一步。期間,也有外院弟子小心窺探,在看到蘇乞年盤坐的身影後就悄然退去。玄武樓有規矩,參悟第十層《龜蛇功》,後院所在每次只能有一人涉足。

    青羊峰弟子蘇乞年苦悟十層《龜蛇功》,坐關於天柱峰外院玄武樓中。

    這是天柱峰外院傳遞出去的最新的消息,更多的諸脈弟子搖頭,有些東西,不是坐關苦悟就能夠有所成就的,若是如此,天朝史官也不會專門為天下頂尖築基功十層功力者專門作傳,大漢天朝億萬人口,史冊留名不是地方志,事無鉅細都可記載,那是國史,是一個朝代的命運軌跡。

    能夠進入一個國家的命運軌跡中,可見是怎樣的艱難,一個時代,年輕一輩也未必能有幾個人做到。

    ……

    一個月後,三月天裡鶯飛草長。

    泉潭邊也生出一些青嫩的草葉,有一朵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綻放,花香清幽,並不濃郁,卻帶著勃勃的生機。

    蘇乞年睜開眼,他目光溫潤,身上散發出來濃濃的書卷氣,這一刻,他彷彿就是一名飽讀詩書的才子,氣質中都裹挾著淡淡的書香。

    整整一個月,他勉強將腦海中數千上萬本藏書閱盡,但也只能停留在讀過,略知一二的層次上,即便以他而今的精神力修為,想要深入淺出,全部領悟也不可能,其中蘊藏的道理,分門別類,經史子集,天文地理,太多太多了,術業有專攻,他博覽群書,再想一一精通,就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做到的。

    儘管如此,蘇乞年也收穫頗豐,靈思愈發敏捷,乃至於拳法刀法上,只要念頭一動,就能生出諸多想法,很多此前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地方,也都豁然貫通,心中再無疑慮,有一種全身通透,無所窒礙之感。

    「道理支撐力量,力量才不是無根浮萍,而有了力量,更能支撐起道理,建立永恆不滅的秩序,這也是人道綱常,朝代綿長的根本所在。」

    此時,蘇乞年再看一些道理,就不是站在個人的角度,而是放眼整個大漢天朝,乃至是整個天下,這是隨著道理的積累,慢慢生出的質變,這是眼界的提升,道理開闢胸襟,力量填充胸懷,自然生出了幾分博大的氣質。

    風水堪輿中,這也是一種格局的成長,這一個月,蘇乞年對於風水之道領悟更進一步,明白了道蘊於天地之間,學習道理,就可以令人心與天地脈絡的契合不斷加深,順應天地,自然可以順風順水。

    這也與《休命刀》的總綱不謀而合,唯有順天休命,才能抑惡揚善。

    起身,再看一眼身前泉潭裡沉睡的老神龜,蘇乞年搖搖頭,顯然是機緣未至,或者是他積累還不夠,不過花了一個月出頭的時間,再待下去就是白白浪費時間,關於老神龜的神形,乃至這玄武樓後院種種,他都銘刻在腦海深處,若無必要,卻是不需要再來了。

    走出後院,八卦道門前,值守的執事道人坐在一張包漿濃厚的老籐椅上品著清香的山茶,此時看到蘇乞年再出來,就霍地起身,眼巴巴看著他,問道:「領悟了?」

    蘇乞年搖頭,執事道人露出幾分意料之中的神色,同時又有些惋惜,道:「慢慢來,一個月不行兩個月,兩個月不行三個月,不過要記住了,千萬不能超過三年,年輕人的時月寶貴,三年不築基,就太晚了。」

    但轉念一想,就算過去三年,眼前這少年也不過十九歲,都未曾及冠,相比於這一代諸多清字輩弟子,委實太過年輕了。

    等到蘇乞年離去,扎巴扎巴嘴,這名靜字輩的道人才捋了捋下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很快,蘇乞年參悟《龜蛇功》十層未果,黯然離去的消息,就被有心人很快傳遍了整個武當山。

    「很多人年輕時都曾有過幻想,希望奇蹟能夠發生在自己身上,直到自己慢慢老去,年紀越來越大,才終於發現,自己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要抱有過分的幻想,腳踏實地才是真。」

    「可以有勇猛精進之心,但也要有急流勇退的毅力。」

    這是諸脈一些靜字輩的執事、護法的感嘆,當年未及而立之年,十幾二十幾歲的年輕歲月,他們何嘗沒有過縱橫武林,睥睨四方,奇遇在我,笑傲江湖的念頭,但想像只能是想像,練武之人最不能有的就是空想,年輕的夢最終還是破滅,他們慢慢認清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年月打熬,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

    回到青羊峰。

    只剩下胖子還在青羊宮中,不過一個月出頭,青羊宮又多出了幾分生機,各種修繕更進一步,甚至在宮裡,點燃了優質的檀香,胖子告訴蘇乞年,這一個月來,陸陸續續有幾峰幾脈的弟子前來拜訪,更有如會仙峰,派遣了一位執事前來,諸多道經典籍贈送了幾車,這宮中現在點燃的檀香,就是來自會仙峰一脈,足足有一整年的供量,若是換做銀子,不下五百兩。

    還有顯定峰。

    少年靜谷這一次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擺足了姿態,帶著十來名入室弟子,和數十名雜役道人帶著諸多禮物前來,光是精鐵兵刃,就足足有百十口,還有其它一些諸如香爐擺設等等,更是不要錢一樣抬進宮中,最重要的是,還有近百壇上好的糧酒,都陳放了足足十年,酒香濃郁,被胖子當成了寶貝置入了早已空無一物的地窖中。

    不出所料,不過片刻工夫,靜谷就一臉雀躍地出現在面前,這不得不令蘇乞年懷疑,這一個月,他是不是就賴在了宮中沒有回去。

    蘇乞年再看向胖子,胖子先是訕笑,而後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全都讓人記錄在冊,等年祭前再一一回禮。」

    來而不往,非禮也。

    即便是同在武當山境內,即便而今的青羊峰到處拮据,卻也不能夠失了體面,在蘇乞年看來,這體面不屬於他與胖子、清羽三人,而是屬於五百年前斷絕的青羊峰歷代先賢,列祖列宗。

    此後又三天。

    蘇乞年於青羊宮中靜修,這時候,精神力自然而然勾動混元氣血,這一次,蘇乞年沒有再壓抑,一個多月來,他明悟道理,鞏固己身,往日裡突破晉陞的不圓融,都已經打磨圓滿,棱角盡去。

    《迷魂大法》第四重的修行開始。

    這一重《迷魂大法》所定的星位,同樣應在祖竅神庭東方,共有四處星竅需要貫通。

    屬於《龜蛇功》第九層圓滿的混元氣血,裹挾著濃烈的天地元始之氣,一直貫通了兩處星竅方才止息。

    到了此時,蘇乞年也感受到,隨著《迷魂大法》功力的不斷加深,每一重星位的點亮都更加艱難,到了這第四重境界,以混元氣血的凝練與雄渾,也不過只打通了兩處星竅就力竭,後繼乏力。
x24685 發表於 2016-2-19 17:39
第七十二章 干涉現世,鋒芒成刀

    第四天。

    蘇乞年走出廂房,他目光瑩潤,卻也有些刺目,一些路過的雜役道人看一眼,彷彿連心神都要被吞沒進去。

    不用想,他們也知道,這位准掌峰弟子的修為功力,怕是又加深了。

    這也是蘇乞年新近突破,於精神力尚未把握圓融,需要幾天時月來打磨。

    尚未走到青羊殿,蘇乞年就聽到殿前演武場上傳來的利刃破空的聲響,遠遠的,就看到少年靜谷裸露著結實的小臂,握著一口四尺來長的後背朴刀,正在揮汗如雨,一板一眼地演練著刀法。

    說起來,這幾天青羊宮中最興奮的,就屬這個年少的靜字輩師叔了,因為蘇乞年不再排斥他,並開始時不時地指點他的刀法修行,現在,他每天都要苦練一門不入流的刀法,並選擇一門其它不入流的武學來參悟、借鑑,雖然才短短三天,但靜谷分明感到,他的刀法比之三天前,要往前邁進了一大步,於基礎刀法,堪堪到達了融會貫通的境地。

    ……

    蘇乞年要下山了。

    胖子苦著臉,他也想下山,不過一來他本就是武當山腳不遠處土生土長的山村娃兒,二來青羊宮元神世界裡的那一位之前說了,他這一年之內都不許下山,每隔十天就要進入其中,考校修行,打磨武功。

    這讓他很不忿,因為於清羽和蘇乞年而言,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臨走前,胖子幾乎是咬著牙從地窖中啟出了兩罈子陳酒,蘇乞年拍開封泥,喝了幾口,最後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宮。

    三月裡的春天,空氣中飄著難以名狀的清香。

    蘇乞年下青羊峰,行走在武當山道上,他沉吟良久。欲先行前往江淮道海陵州。

    北海邊疆重地,一來太過遙遠,二來邊防駐軍重地,以他而今的修為和身份,還不能夠改變什麼。只能徐徐圖之。

    至於長安城裡,天牢重地,除非是聖旨下達,任何人不能擅入,違者殺無赦。

    遑論京城之地,太多高手,江湖與廟堂之上,各種勢力交織,暗流湧動,在不明敵我。貿然闖入只會枉送性命。

    唯有江淮道海陵州,那裡是蘇府親族祖居之地,蘇乞年憂心祖父母,雙親四老,而今只剩下三人,因為蘇府落難,雖然未曾株連九族,但也受到連坐,剝奪了為數不多的田產,淪為最清苦無助的平民。

    三老年事已高。田產再被剝奪,即便家中有一些存貨,少量積蓄,蘇乞年也很難想像。畢竟幾個月過去,無論如何,他要先定住三老安危,才能心無旁騖,否則他日即便功德圓滿,也終究會留下遺憾。

    ……

    「懶毛驢兒。你快點走,下山吃酒買滷肉,我點了檀香,不回頭……」

    山道上,行了片刻,蘇乞年挑眉,就看到一個青年道士,看上去約莫弱冠之齡,正側坐在一匹看上去肥頭大耳,渾身毛髮油黑髮亮的毛驢兒身上,悠哉悠哉地往山下去。

    毛驢兒走得很慢,青年道士雖然催促卻不動手,很快就被蘇乞年趕上。

    入室弟子!

    蘇乞年看對方一身純白道袍,點塵不沾,一頭黑髮披散,並不凌亂,反而生出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兩人錯身而過,青年道士看蘇乞年一眼,拍了拍身下的懶毛驢兒,無奈地笑了笑。

    「清蓮大師兄!」

    走出幾十丈遠,蘇乞年捕捉到聲音,這是有行走在山中的外院弟子恭敬行禮。

    掌峰大師兄?

    蘇乞年有些訝異,這看上去儀態不羈的青年道士,居然是一峰大師兄,掌峰弟子。

    清蓮道人!

    蘇乞年似乎略有耳聞,說起來,而今他脫離罪籍,《龜蛇功》練到第九層,已經算是正式入門的弟子,有禮祭堂的執事道人近日前送來了一塊頂尖元神人物烙印的命牌,令他滴血刻名,算是留下了印記,若是有朝一日身隕,命牌感應,自然粉碎,提點眾人。

    而這一代清、靜、寧、和四輩,按照輩分,蘇乞年若是立道號,正該是清年兩個字。

    武當山腳。

    解劍石後,蘇乞年止步,看那斜插在地上,四尺來長,滿是斑駁鐵鏽的刀身,於武當很多弟子,乃至是執事、護法、長老而言,這口刀是一個謎,不知道存在了多長的歲月,但就算是歷代頂尖元神人物,有人出手,也未曾能夠將刀拔出,至於摧毀更是無人做到。

    蘇乞年始終覺得此刀有些古怪,每一次看到這口刀,他總有一些別樣的感觸,這些感觸沒由來的滋生,就令得他生出了幾分警惕,但所幸至今沒有生出什麼異變,他最後看一眼解劍石,邁步而過。

    下山了。

    離了武當地界,蘇乞年一身輕盈,這是當初身在長安城裡都未曾有過的感受,原來於人而言,自由是何等珍貴。

    江淮道與湖北道之間隔了一個江南道,唯有橫穿一道數州之地,才能進入江淮道境內。

    蘇乞年的腳程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就到達了鄖陽縣地界。

    青山鎮,九里崗胡府,他與胡老爺子暢談半晌,胡家走商路,依附於親家鄖陽縣凌家,據老爺子所言,凌家有一條開闢的商路正是北上北疆苦寒之地,於是他將打探大哥蘇乞明生死的消息託付,無論是否功成,一年之後,他都會親往北疆一趟,而這一年,他會竭力提升自己,才能真正在這亂世立住腳跟。

    婉拒了胡老爺子相送,蘇乞年孤身走出九里崗。

    行了不到十餘里,郊外一處亂石嶙峋之地,蘇乞年止步,目光變冷。

    數息後,十餘道身影一閃,就將他包圍,困鎖在中央。

    十餘人,一個個黑布遮面,夜行衣,即便是青天白日,也不願意袒露顏面。

    「我很好奇,乾坤武庫中哪一位如此心急。」蘇乞年冷冷道。

    「死人不需要知道。」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寒聲道:「動手!」

    他一點也不願意耽擱,不與蘇乞年廢話,十餘人身形一閃,就朝著蘇乞年撲來,劍光霍霍,劍路凌厲狠辣,內家真氣勃發,空氣如裂帛,一瞬間被割得支離破碎。

    十餘人,竟然全都是練出了內家真氣的三流高手,且蘇乞年精神力感應,那為首的一人修為最高,不在當日那古月塵之下,十二正經赫然已經貫通了足足十一條,只差一條,內家真氣便可如餓虎跳澗,步入三流小成之境。

    蘇乞年閉眼,再睜眼。

    那十餘名黑衣人就驚駭止步,因為此時眼前的世界變幻,屬於蘇乞年的身影消失不見,他們赫然來到了一處萬丈高的斷崖之上。

    周身風起雲湧,退後幾步就是萬丈深淵,剎那間,每個人都有些毛骨悚然,這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不對!這是幻境!大家緊守心神,精神武功!此子掌握有一門精神武功!」

    為首的黑衣人很快反應過來,十餘人目光很快變得堅凝,殺氣四溢,要驅逐眼前的幻境。

    數息過去,幻境不滅,甚至都未曾生出半點褶皺,反而有淡淡的刀鳴聲響起,只見半空中,赫然有數以十計的長刀由虛化實,刀光如雪,鋒芒畢露,即便相隔十餘丈,也令人肌體生寒。

    「皆是幻象!境由心生,只要殺意堅凝,萬幻自滅!」

    為首的黑衣人暴喝,然而下一刻,近百口長刀橫空,刀光如狂風驟雨,瞬間將眾人淹沒。

    噗!噗!

    有血花飛濺,溫熱的鮮血落到臉上,那為首的黑衣人目瞪口呆,看著一口口長刀將同伴的頭顱洞穿,但緊接著,他就大笑,果然一切都是虛幻,他還活著,任憑刀光如雨,也沒有半點傷痕。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似乎湖面波紋蕩漾,他又看到了嶙峋亂石,是幻境破滅,重新回到了現世。

    「不可能!」

    然而,他目光一轉,就悚然大喝,因為亂石染血,十餘名同伴依然沒有起身,有鮮血汩汩,順著傷口流淌,慢慢染紅了土泥。

    難道,自己還身在幻境之中?

    他剛生出這樣的念頭,霎那間,蘇乞年的身影由虛化實,出現在身前,一根食指落下,擠滿了他眼前的整個世界。

    ……

    亂石地裡。

    蘇乞年看四週一地伏屍,他目光冷冽,《迷魂大法》到了第四重,他的精神力凝練,已然初步摸索到了干涉現世的門檻,懾魂術震懾奴役精神,再引動刀道鋒芒,融入精神所化長刀中,幻境中殺人,不再是說說而已。

    目光再落到眼前這為首的黑衣人身上,蘇乞年扯下其面巾,一張陌生的中年面孔,竟然滿是陳舊的傷疤,已經辨認不清面容。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蘇乞年再拂袖,混元氣血一震,十餘名黑衣人臉上的黑布脫落,無一例外,盡皆如此。
x24685 發表於 2016-2-20 00:37
第七十三章 螭龍九層,先天三易

    蘇乞年沉默,這一夥黑衣人顯然出身不凡,能夠狠心毀容,至此隱藏在黑暗之中,就非是一般的勢力所能培養出來的。

    十餘名三流殺手,就是一般的二流武林宗派、世家都未必捨得,也不可能豢養得了這麼多的死士。

    蘇乞年最後看向身前這為首的黑衣中年人,道:「你們來自哪裡,受誰的指使。」

    黑衣中年人目光呆滯,被懾魂術奴役精神,不由自主地開口道:「九幽,受……」

    他尚未說完,蘇乞年就感到奴役的精神中湧現出來一股沛然莫擋之力,他收起懾魂術,而面前的黑衣中年也未能再甦醒,七竅噴血,轟然倒地。

    九幽!

    蘇乞年蹙眉,他江湖閱歷雖淺,卻也聽說過九幽之名,九幽不知起源,古老相傳於五千多年前妖族降臨之際便已存世,曾有絕世殺手,潛藏虛空,一夜之間連誅三大妖帝,震驚天下。

    來自九幽的殺手!

    蘇乞年嘴角泛起冷笑,對手一點不肯暴露,而是煞費苦心找到了向來神出鬼沒的九幽。

    九幽不同於一般江湖武林宗派、世家,沒有人知曉其根基所在,但是其底蘊深厚,不僅僅在大漢天朝境內,就是四方諸國,也有其蹤跡。

    這就成了無頭公案,想要從九幽手中得到買兇之人的消息,蘇乞年剛剛也見識到九幽的手段,甚至連祖竅神庭中,都有高手種下了精神烙印,一旦出現被人奴役的跡象,精神烙印就會復甦,摧毀精神,剎那間形神俱滅。

    狠辣!冷酷!

    尤其是對自己,九幽人的無情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路還是要走,即便是九幽。蘇乞年相信。想要請動九幽,定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甚至他在史書上,也曾經讀到過。有一流武林世家為了復仇,千方百計請動九幽出手。最後底蘊盡去,傾家蕩產也未能殺死仇敵,九幽不同於尋常江湖殺手。出手最多九次,九次之後。無論成敗,都不再插足。

    是以,唯有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請動九幽中的高手出馬,甚至歷代漢天子中。也曾經有遭受過九幽的刺殺。

    那一代漢天子龍顏震怒,但最後似乎有所顧忌,史書中語焉不詳。只知道最終不了了之。

    還有八次!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古往今來,被九幽殺死的人不少,但同樣活下來的也不少。

    不是九幽沒有高手,而是低估了對手,付出的代價不足以令九幽出動更強者。

    殺死他蘇乞年,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蘇乞年不知道,但從這第一波的殺手來看,若非是他《迷魂大法》步入第四重天,初步干涉現世,一場大戰在所難免,這樣的陣勢,尋常三流小成的高手,怕也要感到棘手。

    ……

    武當山上。

    此時,那座號稱可以照見天界之門的獅子峰頂。

    天門閣頂,清乾道人長身而立,他丰神如玉,純白鑲金道袍隨風輕舞,他目光幽靜,看向遠方,喃喃道:「區區一八品武庫編修次子,如此大動干戈,漢陽郡主劉清蟬,漢陽郡主劉清蟬,漢陽郡主劉清蟬……」

    他接連唸誦數遍,眸子越來越亮,最後一步邁出,扶搖而上,他周身真氣外放,彷彿一輪太陽衝破了雲海,要觸及那冥冥之中遙不可及的天界之門。

    長安城。

    當今大漢天朝的都城,盛世長安,沒有宵禁,街道上人聲鼎沸,人流如泉湧。

    一品鎮妖王府。

    一座看上去頗為雄偉的府邸,兩頭漢白玉獅子立在朱紅大門前,銅釘碩大,八名家丁靜立大門前,一動不動,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兩眼,心中有止不住的敬畏和好奇,敬畏的是一代鎮妖王的絕世武功,立下汗馬功勞,抵禦妖族,誅殺妖王,護得極西邊疆之地寧定,好奇的則是侯門王府中的生活,古來都有文人墨客感嘆,一入侯門深似海,名門大戶府邸內的各種勾心鬥角,苦心鑽營,甚至還有被編成野史,敘述皇宮後院諸多爭鬥,當然,這些都只是私刻,不敢堂而皇之的送交官刻或書坊,只在小範圍之內流傳。

    此刻王府內,一座看上去頗為敞亮的演武場上,七七八八圍了許多僕從下人,他們不敢出聲,都屏住呼吸,看向演武場上那一道婀娜如仙的身影。

    這一代鎮妖王的獨女,當代漢天子親封的漢陽郡主,乘螭龍車,入皇宮不必通傳,可見天子不拜,無一不顯示出來這位皇族貴女的恩寵隆重。

    劉清蟬看身前十餘丈外,一顆能有半丈來高的大鐵球,上面雖然鐵鏽斑駁,但依稀可見一道道指掌拳印。

    諸多僕從下人知道,這是鎮妖王年輕時練功用的,摻雜了深海玄鐵,其重無比,就是三、四匹汗血寶馬齊齊發力,也難以拉動,最重要的是,這鐵球於築基之前的練武之人而言,堅固非常,根本難以損傷。

    呼!

    倏爾,劉清蟬動了,她青絲飛揚,白色素紗長裙似乎仙氣繚繞,只一步就跨越了十餘丈之地,她驀地出拳,伴著龍吼,背後一條赤色螭龍影浮現,赫然已經有小半個身子凝成實質,隨著劉清蟬出拳,那凝實的龍尾一甩,與之合一,結結實實落到那大鐵球上。

    鐺!

    在諸多僕從下人震驚的目光下,那大鐵球飛起,嗡嗡作響,一直飛躍過近二十丈,才在這演武場邊緣轟隆一聲落地,將堅固的青石板砸出蛛網般的裂紋,緊接著,諸多下人就發現,那大鐵球上,一片鐵鏽剝落,除了當年那諸多拳掌印記之外,又多了一道清晰的拳印,深達三寸許,比哪一道印記都要來得更加深刻。

    「印達三寸,郡主的《螭龍功》九層圓滿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是老管家,留著山羊鬍子,身形瘦削,此時目光溫和,立在演武場邊。

    劉清蟬轉身,看老人,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哪怕這笑容極淡,落到諸多僕從下人眼裡,依然似乎天上驕陽明月一般耀眼,且隨著時月的流轉,愈發濃烈與璀璨。

    老管家卻嘆息一聲,道:「郡主你性子剛強,拳法如人心,螭龍也有剛柔,郡主你卻摒棄不用。」

    「剛柔的道理我豈會不懂,陰極陽生,陽極陰生,何必刻意索求,水到渠成才是圓滿。」劉清蟬道,「管家爺爺,請教第十層,這路又要如何走。」

    管家老人搖搖頭,道:「《螭龍功》十層,《魚龍功》十層,就是歷代漢天子,也沒有幾個人是以十層《魚龍功》築基,道可道,非常道,你的路是唯一的,沒有人可以代替,管家爺爺也指點不了你。」

    指點不了嗎?

    劉清蟬抬頭,看春陽愈烈,王府中的桃花似乎開得比往年更早幾天。

    ……

    襄陽。

    越過十堰州,湖北道又一大州。

    一州主城,襄陽城裡的黃酒飄香,哪怕到了這三月天,也十里長街不散。

    醉八樓。

    一座名字起得古裡古怪的酒樓,但是食客卻絡繹不絕,所謂醉八,說的是這一家酒樓的黃酒,曾經有人醉倒了八次,爬起來的第一句話依然是一句拿酒來。

    醉八樓的黃酒,襄陽街上的金剛酥。

    此刻,酒樓三層臨窗的位置,蘇乞年飲一口黃酒,看一眼窗外街頭喧鬧,吃一口金剛酥,入口香脆,不粘牙齒,難怪老少皆宜,成為一州之地聞名的小食。

    不過他隨後就嘆息一聲,亂世百姓苦,出了這一州主城,沿途行來,蘇乞年就看到不少餓殍,都是被妖獸襲擊了村子,家破人亡,流落在外的難民,而官府之力有限,又能夠收養安排多少,更憂心疾病傳遞,大多拒之城門之外。

    「漢江之上,這一代的歸藏刀現世,一根枯木渡江,直指中峴紫蓋山。」

    忽然,有衣著粗獷的江湖客進來,大喝一聲,呼朋引伴,嘩啦一下數十上百人湧出去,本來食客眾多的醉八樓,一下空了小半。

    歸藏刀?

    蘇乞年挑眉,似乎是十堰州境內一隱世頂尖世家,向來每一代都只有寥寥數人出世,但只要是出世之人,必定刀法卓絕,驚才絕豔。

    峴山,是指這襄陽州境內的,包括下峴峴首山、中峴紫蓋山、上峴萬山在內的三座名山,至於這一代的歸藏刀現世,直指中峴紫蓋山,那就只有一個目的。

    紫蓋羲宗!

    一處頂尖傳承之地,傳聞羲宗傳自伏羲氏,這位上古部落時代的人族首領之一,傳說中隕落之後就葬在這紫蓋山中。

    「伏羲氏時,有龍馬從黃河出現,背負河圖,有神龜從洛水出現,背負洛書,伏羲觀河圖洛書而演先天八卦,後世文王觀先天八卦演後天八卦,留下古經聖典,萬經之首的《周易》,此後又有《歸藏易》、《連山易》,不用說,這歸藏刀連家應該是傳承自《歸藏易》,那麼這羲宗應該就是以先天八卦為本的《周易》,又稱之為《先天易》。」

    蘇乞年起身,古來《周易》遍傳天下,而《歸藏》、《連山》、《先天》三易罕見於世。
x24685 發表於 2016-2-20 14:27
第七十四章 歸藏刀,先天劍

    漢江。

    作為長江最大的一條支流,漢江之水時而明淨,清澈見底,時而渾濁,奔流洶湧。

    在蘇乞年記憶裡,那十六年前的二十七年歲月裡,漢江水比之而今卻要小上太多,而這片天地比之記憶裡,也要大上了無數倍。

    人總有數之不盡的好奇,現在,這漢江岸邊,就聚集了數以百千計的江湖中人,他們眺望漢江,在紫蓋山下,欲瞻仰這一代歸藏刀傳人的風采。

    蘇乞年也有好奇心,《周易》為萬經之首,就是他而今身負的《休命刀》,乃至是那一式似是而非的《降龍掌》第一式,其總綱,也是截取的《周易》中的一段乾坤變化的道理,《周易》之後,又有更古老的《先天》、《連山》、《歸藏》三易現世,都是比文王更加古老的時代,至於創演者卻無從考證。

    時至而今,唯有這紫蓋山上的羲宗一脈,掌握了完整的《先天易》,歷代相傳,似乎可以追溯到上古部落時代,人族首領之一的伏羲氏。

    一代歸藏刀傳人現世,一根枯木渡江,直指中峴紫蓋山,不用說,這將是兩大易數的碰撞。

    「《歸藏易》,《先天易》……」

    紫蓋山下,漢江水邊,蘇乞年喃喃道,這兩大易數,他此時捕捉四方人言,也隱隱有一些瞭解,兩大易數的傳人,幾乎每一代都有爭鋒,互有高低,這樣幾代十幾代下來,兩大傳承從二流爭到一流,再從一流爭到頂尖,就為了易數高低,是正統之爭。

    而今。《先天易》也以伏羲易自居,《周易》乃文王所演,唯有《歸藏》、《連山》二易毫無頭緒,來歷全無。

    「到了!」

    有人低喝。蘇乞年抬頭,就看到遠方漢江水上,一根枯木如箭,乘風破浪,閃電般疾馳而至。

    在枯木上。立著一名身著灰袍,看上去面容有些木訥的青年,但從那一雙眼睛裡,蘇乞年卻彷彿看到了天地萬物在沉浮。

    青年背著四尺來長的紫檀匣子,點點金星在陽光下閃爍,有紫氣氤氳,不用說,那刀匣中,定是那一口天下聞名的歸藏刀。

    「一口通靈神兵,真想見識一二。若能親手撫摸,此生無憾。」

    「百年前,這口歸藏刀才名列兵器譜第一百位,百年過去,已經登臨第九十五位了。」

    「歸藏刀,先天劍,歷代互有勝負,是以於兵器譜上,同列於第九十五位。」

    有許多江湖客感嘆,天下通靈神兵還是有一些的。但是能夠登臨兵器譜的,都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其玄奧之處,更是超出常人的理解。

    「只是不知道。這一代歸藏刀和先天劍的傳人,現在能否擁有駕馭神刀神劍一擊之力。」

    神兵通靈,就是半個頂尖,甚至一些神兵通靈年月日久,就是尋常頂尖元神高人,也奈何不得。

    不用說。能夠登臨兵器譜的神兵利器,恐怕尋常頂尖元神人物都奈何不得。

    木訥青年就是這一代歸藏刀的傳人?

    很多江湖中人有些失望,尤其是一些年輕男女,他們嚮往卓爾不群,驚才絕豔的風姿,但顯然,眼前這位歸藏刀傳人並未給予他們這樣的感官。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年輕,看上去不過弱冠之齡,只是不知道功力幾何,刀法幾何,得了連家歸藏刀幾成精髓。

    枯木渡江,於紫蓋山臨江一側止息,枯木沉浮,木訥青年立於其上,仰望山巔。

    這一站,就令得蘇乞年的目光現出凝重之色,尋常江湖中人感應不到,他卻清晰捕捉到一股潛藏隱匿的鋒芒之氣,屬於刀道的鋒芒,唯有同樣領悟了兵刃鋒芒的練武之人才能夠感應到。

    「小兄弟,看你也練刀,可要好好看著,歸藏刀傳人,若非是世代爭鋒,我們哪裡能有這樣的眼福。」

    這是一名老人,花白頭髮,滿臉江湖風塵的褶皺,立在蘇乞年身邊,抓著一桿老煙槍,正抖落裡面燃盡的煙灰。

    「看,那是襄陽城周邊的宗派、世家,從這歸藏刀入襄陽州,就派了人盯著,現在都來了,就是要觀摩這一戰。」

    老煙槍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蘇乞年願不願意聽,倒是不遠處一些年輕人簇擁過來,行走江湖,越老越是寶,不是說武功有多高,而是三教九流各種門道,都瞭然於心,於年輕一輩而言,可以當得上是一部活著的傳奇故事書。

    「老人家說說,都是那些宗派、世家。」

    有年輕人發問,腳步一深一淺,蘇乞年一看便知是築基功沒練到家,筋骨還沒淬煉好,觀身形樁法,這一群年輕人,大多是練《奔馬勁》的普通家世。

    「呵呵,小的們聽好了,那是有氣劍指鋒家、紫竹幫、真全劍派、鹿鳴刀蕭家……」

    老人說出一連串的門派、世家之名,一流、二流、三流皆有之,大抵襄陽州境內諸多門派、世家中人都來了,兩大頂尖傳承的傳人,他們等待多年的一戰終於到了,或許這不是最後一戰,卻代表了《歸藏》與《先天》兩大易數在這一代勝負的開端。

    「哎,可惜,這些世家門閥,宗派的門檻總是那麼高,我們這些一兩層《奔馬勁》的修為根本看不上。」

    「可不是,這年頭誰能天天大口吃肉,不用說那些進補的妖獸肉食,要是能那樣,我也能練到《奔馬勁》四重,不!五重了!」

    這幫年輕人似乎都頗不得志,有人注意到蘇乞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這麼年輕就出來闖蕩江湖,勸你一句,還是趁早回了家去,江湖路凶險,哪一天都是腦袋綁在褲腰帶上,說不準哪天就被人摘了去,或者落到妖獸的肚子裡,家裡有雙親,不遠行。」

    這是一個看上去有些流氣的青年,粗布袍子上有不少補丁,還有一些裂口,他捲著袖子,背一口有細密缺口的粗製鐵劍,只用一根布條拴在背上。

    而聽青年這麼一開口,那原本還興致勃勃,詢問老煙槍諸多消息的一幫年輕人就有些沉默了,有人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嘆一口氣。

    逐夢的人太多,他們只是其中的一小叢野草,野火燒不盡,但春風吹過,再生出的,就不再是他們這一茬。

    蘇乞年卻笑了,道:「有夢才能有心,有心才能有情,雙親在,遠遊可歸,只要有心。」

    只要有心?

    一幫年輕人咀嚼這四個字,再看蘇乞年的目光就有些古怪,這個看上去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他一身暗青長袍,也不像是什麼名門大戶出來的世家子弟,至少身上沒有他們時而感受到的倨傲俯瞰氣質。

    唯有那口被青布包裹的長刀,刀柄古樸,看上去似乎還能值幾兩銀錢。

    「來了!快看!紫蓋山上有人下來了!」

    忽然,漢江邊人聲炸響,蘇乞年心生感應,就看向那紫蓋山面朝漢江的一處峭壁之上。

    一習青紗,於懸崖峭壁之上跳躍,如履平地,每一步落下都似乎窮盡山氣,與這紫蓋山的氣機融為一體,無懈可擊,找不到一絲破綻。

    「咦,你這麼快就找到了。」

    流氣青年順著蘇乞年的目光看去,有些模糊,但不用想,應該就是羲宗這一代的那位先天劍傳人了。

    近兩百丈高的紫蓋山,那一習青紗不過十餘息的工夫就下來了,赫然是一名風華如玉,姿容絕麗,約莫二九芳華的女子。

    青紗長裙束腰,有青絲如瀑,瓊鼻如玉,婀娜身姿如微風蕩漾,尤其是那一雙比秋水還要沉靜的眸子,似乎容納了九天雲氣於其中,看遍風雲變幻,不動不搖。

    也不見其有任何動作,江水畔一截青竹折斷,凌空飛起,恰恰落到其玉足下,再落到此時平靜,波光微漾的江水上。

    紫蓋山羲宗,這一代先天劍的傳人,居然是一名如此芳華驚豔的女子?

    漢江邊,匯聚的一干武林中人看清,在這青紗長裙的絕美女子背後,同樣背著一方約有四尺長的紫油梨劍匣。

    劍匣中,看來就是那一口同樣位列兵器譜第九十五位的先天劍了。

    歸藏刀!先天劍!

    這蘊藏了兩大易數精髓的武學或神兵,這一代的兩位傳人,終於現世江湖。

    「踏水凌波,這得要多高的武功,聽說唯有練出內家真氣,力量把握入微才有可能做到……」

    流氣青年喃喃道,再看蘇乞年,卻不理會他,目光鄭重,落到江面之上。

    等到他再落下目光,漢江水上,那一男一女一句話不說,幾乎在同時出手了。

    枯木臨江,來自歸藏刀連家的木訥青年掬起一蓬江水,他揮手灑出,滴水成刀,泛著波光,刀身粗獷,足有丈長,空氣被撕裂,拉出一道蒼白的真空裂縫。
x24685 發表於 2016-2-20 22:56
第七十五章 青蛇幫,凝氣成兵

    一截青竹上,紫蓋山上下來,青紗長裙的絕美女子一根修長纖細的玉指輕點,一縷江水揚起化劍,劍長三尺六寸,洞穿空氣。

    刀劍鋒芒!

    蘇乞年凝神,兩大年輕高手的修為都深不可測,他悉心觀摩,若有所悟。

    鐺的一聲,漢江岸邊許多江湖中人目瞪口呆,刀劍橫空,在百十丈的寬闊江面上碰撞,掀起狂風大浪,竟生出恢宏的金鐵音,而後炸碎,重新化成漫天水珠,垂落如雨。

    「神仙手段,不外如是了。」

    蘇乞年身邊,一幫江湖雛鳥感嘆連連,眼中透著豔羨,與他們一般大的年紀,此時漢江水上的一男一女,卻匯聚了整個襄陽州武林的目光。

    然而這一擊過後,漢江上卻平靜下來,無論是歸藏刀連家的木訥青年,還是紫蓋山羲宗這一代傳承先天劍的絕美女子,一個立於枯木之上,一個站在青竹之上,都足不沾水,顯現出來卓絕的功力和非凡的輕身功夫。

    「凌波而行,化水成兵,這一代歸藏刀和先天劍的傳人驚豔更勝歷代。」

    漢江邊,有一塊塊被隔絕的,人數不多的空地,都是來自襄陽州境內的諸多武林宗派、世家中人,此時有高手出聲感嘆,那是老煙槍口中的氣劍指鋒家,襄陽州境內少有的一流世家,以一門一流上乘的《氣劍指》功夫名傳武林。

    嗡!

    漢江上,兩大易數傳人不動,但是原本平靜的江水卻慢慢生出了漣漪,漣漪化成波浪,波浪再成為駭浪。

    百丈寬的漢江水,兩人相距數十丈凝視對手,方圓百餘丈的江面似生出了天災。

    「好可怕的真氣場域,這兩大易數傳人的修為,怕是已然臻至二流。龍虎匯聚,初見長生。」

    這是紫竹幫一位的一位副幫主,身為襄陽城中的二流幫派,暗中把控諸多交易。漢江上諸多港口的油水,不僅需要一身過得去的武功,更要有一雙遠超這身武功的眼力,否則混亂的江湖中,一不小心招惹到什麼可怕的高手。剎那間就是付之一炬。

    嗡!

    有刀鳴劍吟聲響起,自江面上響起,緊接著,漢江岸邊,數百上千的江湖中人,只要是隨身帶著兵刃的,尤其是刀劍,都不由自主地生出顫鳴聲。

    這就不僅僅只是鋒芒之氣,蘇乞年目光一動,就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若有若無的精神氣息,帶著兩股不同的鋒銳之氣,如刀似劍。

    精神力!

    這兩大易數的傳人,居然盡皆已經涉足了精神領域,且就蘇乞年感來,這份精神力的造詣與掌控,已然細緻入微,頗為不俗。

    幾乎是同時,漢江水面上,兩大易數傳人各自伸出一隻手。虛空一握,一蓬江水被攝取,分別凝成一刀一劍,落入兩人手中。

    「精神領域。凝氣成兵!」

    真全劍派一名長老驚嘆,本來最初就有些懷疑,現在更無疑慮,這兩大易數傳人,修為恐怕在二流人物中,都非是凡俗。這舉手投足之間不帶半點煙火氣息,就知道兩人於刀劍兩道上的造詣,多半已經超出了很多兵刃大家,有了自成格局的跡象。

    轟!

    下一刻,枯木炸碎,青竹崩裂,一灰一青兩道身影如箭,在漢江水面上碰撞,方圓數十丈的江水一下炸開,有驚濤拍岸,巨浪擊天,水光漫虛空,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該死的,看不清了!哪那麼大的聲勢,這下怎麼才能夠學到一招半式,太快了!」

    「就是,水花趕緊散開,那空氣怎麼也扭曲了,這怎麼看,這算哪門子的比武,勝負鬼知道!」

    「別抱怨了,人家高手過招,哪裡理會得了我們。」

    蘇乞年聽身邊一幫年輕人抱怨,他們風塵僕僕,趕來這漢江水邊,抱得其實也是和這岸邊數以百計年輕人同樣的心思,不過想要偷師,又豈是那麼簡單,若是能簡單看一遍就洞悉一宗一派一世家的根本傳承,那諸多武林高手,前輩先賢苦心孤詣創演武學還有什麼意義,從另一方面來說,真正能夠做到這一步的,本身就已經是不俗的大高手,即便是看懂了,通常也不屑去修習。

    所以說,這世間很多時候,機緣不是相求就能有的,有的時候哪怕機緣就擺在你面前,你也只能看著,而得不到。

    這就是所謂命運?

    此刻,蘇乞年同樣精神力瀰漫虛空,這漢江岸邊的眾生百態,都被他看在眼裡,哪怕就是一些宗門世家之地,他也看在眼裡,時至而今,精神力到達《迷魂大法》第四重,初步摸到干涉現世的門檻,就算是二流人物,若是他小心潛藏,也不可能輕易捕捉到他的精神波動。

    目光穿透層層水幕和波浪,蘇乞年就看到了如一片淨土的數十丈平靜江面,顯然是兩大易數傳人不願被一干江湖中人當戲看,此時以刀劍鋒芒激起江水,於這剎那之間對決。

    那是一道如水波般的刀光,木訥青年此時出刀一點也不木訥,他眸子鋒芒裂空,波光一般透明的內家真氣似乎可以容納天地萬物,他一刀斬落,江水濺起,化成草木山川,江河湖海之象。

    羲宗的絕美女子波瀾不驚,她聚水為兵,當空一劍,也不見幾分恢宏的聲勢,卻有驚雷滾滾,轟然炸響,彷彿天地生怒,神罰臨世,透明水劍染上了一層金黃,彷彿天地意志的目光。

    一刀一劍,神罰雷音中,草木山川崩毀,而江河湖海不絕,透明刀氣與金黃劍氣交織,方圓數十丈的空氣支離破碎,兩人瞬間墮入一片蒼白的真空世界,四方空氣開始坍塌,連帶著濺起的江水尚未回落,也朝著兩人所在之地匯聚。

    「歸藏刀,先天劍……」

    蘇乞年喃喃道,這一刀一劍蘊藏易理,他看不通透,但是也隱約能捕捉幾分虛實,再想深入就不可能。

    「咦,你說什麼?」

    身邊的流氣青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魔障了,其實說白了大家也都明白,學不到的,他們的身手太高了,《歸藏刀》和《先天劍》,這可是兩門頂尖的刀法與劍法,要是被我們一眼學了去,連家和羲宗還不要滿天下地追殺我等。」

    蘇乞年目透幾分異色,沒想到這青年還能領悟到這一步,但隨即他又釋然了,看他一身江湖痞氣,怕是出來爬摸滾打不少年了,看的東西多了,眼界開了,自然也就看開了很多東西,心性已經不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覺得奇蹟在我,奇遇造化唾手可得。

    此時,漢江上空氣扭曲,方圓數十丈的蒼白真空中,隱約可見兩道身影不斷交錯,刀鳴劍音不絕,穿金裂石,振聾發聵。

    到了這時,就是一些門派世家的高手,也很難看清兩人交手的虛實,哪怕是二流龍虎匯聚,初窺長生的強者,即便是初涉精神領域,也不敢輕易窺探了,因為初生的精神力甫一接觸兩人所在的真空場域,就被虛空中無處不在的刀劍鋒芒絞碎,根本不可能深入進去。

    「讓開!」

    「這裡我青蛇幫佔了,都滾開!」

    突兀的,有嘈雜聲在身邊響起,伴著人潮湧動,老煙槍面色一變,就拉著幾個年輕人退後,同時低聲道:「一個個還愣著幹什麼,都退開,青蛇幫這幫人從不講理,小心吃虧!」

    「該死的青蛇幫!」

    流氣青年面色一變,就伸手拉向蘇乞年,誰知道這一拉卻沒有拉動。

    「愣著做什麼,快跟我退開,這青蛇幫近兩年才冒頭,是三流勢力,佔據襄陽城東城,暗地裡的勾當做了不少,雖然因為畏懼官府,當面從不傷人性命,但是出手向來不容情,你快跟我退開,不要逞強,少年意氣沒有用!沒有人會同情你!」

    流氣青年低吼,蘇乞年有些詫異,隨即嘴角就泛起一抹微笑,隨著青年發力,朝一邊退去。

    不過尚未退出幾步,就有一道顯得有些陰冷的聲音響起。

    「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詆毀我青蛇幫,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

    嘭!

    下一刻,十數人被一下撞開,跌出去很遠,卻敢怒不敢言,趕忙起身退開。

    不遠處,老煙槍面色一變,身邊幾名年輕人略一猶豫,就要上前,卻被老人一手一個死死按住。

    流氣青年神色大變,他看向分開的人群,一行十餘人走來,在三丈外站定,撲面而來的無形氣機令得他呼吸都凝滯,他一看為首之人就知道不好,那正是一手創立青蛇幫,在暗流湧動的襄陽城東城站穩腳跟的青蛇劍。

    青蛇劍于青,以一門三流上乘的青蛇劍法聞名整個襄陽城,生生從另一三流幫派手中奪下了東城之地,出手狠辣,從不留把柄,曾有人投遞狀紙至官府,最後卻不了了之,而狀告之人第二天就銷聲匿跡,再無蹤影。
x24685 發表於 2016-2-21 13:30
第七十六章 江湖冷血,指尖按劍

    流氣青年止步,不是不想退,而是退不得。

    青蛇幫一行,雖然只是十餘人,但是襄陽城內廝混數年的青年一眼望去,盡皆是幫內執事以上的人物,不是築基功圓滿,就是已經練出內家真氣,成功築基的三流高手。

    只是氣機鎖定,就讓他動彈不得,從頭到腳都變得冰涼。

    一名青蛇幫執事上下打量流氣青年一眼,就露出冷笑:「原來是你,襄陽城中諸武館求劍,皆被拒之門外的小子,似乎叫什麼盧長平,幾年了還不死心,現在居然敢編排起我青蛇幫,你辱我青蛇幫清譽,真是好大的膽子!」

    流氣青年聞言身子又是一顫,果然不愧是打下襄陽東城之地的青蛇幫,堂堂執事,居然能夠記住他一個流浪劍客的名字,而說起來,他也不算什麼流浪劍客,不過是爛泥扶不上牆,或許是輸了太多次,才能被記住的吧。

    這時,老煙槍死死按住的幾名年輕人咬牙,嘴唇都要咬出血了,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這一群踏入江湖共同尋夢的年輕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也有可以不管不顧,兩肋插刀的血性。

    歲月可以打磨他們的棱角,但尚未老去,還磨不掉他們的義氣。

    「盧長平!」

    老煙槍到底老了,氣血開始衰竭,他一輩子都沒能築基,哪裡還按得住幾個年輕小子太長時間,此時,就有人掙脫,一下衝出去,到了流氣青年身邊。

    有一個掙脫,就有第二個,很快,老煙槍就散了勁。一波五六人衝出去。他唯有長嘆一口氣,江湖紛爭江湖了,這樣的場合,即便是真的死了人。官府和六扇門也不會插手。

    「你們幾個小子,我大約記得。都是一些被武館拒之門外的浪人,沒有銀兩,資質差。還想學人習武,闖蕩江湖。義氣倒是不小,難道這麼些年下來,還沒有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那名青蛇幫執事嗤笑一聲。一邊生滿麻子的臉生出幾分猙獰之色,「幾個臭魚爛蝦。想翻天嗎!」

    「誅首惡,其餘一人一條手臂,今日觀戰。不要耽擱。」

    青蛇劍開口了,這位青蛇幫幫主是一個中年漢子,看上去十分沉靜,唯有下巴處一道長長的傷疤一直延伸到脖頸深處,只看一眼,就令四周不少江湖中人不寒而慄。

    這邊的動靜,如遠方氣劍指鋒家等江湖宗派、世家也隱隱察覺,不過都渾不在意,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江湖紛爭,遑論青蛇幫這樣的三流幫派,也就能佔據一下襄陽城東的一塊地皮,於他們這些年深日久,底蘊深厚的門閥宗派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也不願去打什麼交道。

    每一天,江湖武林中都有人流血,恩怨情仇,太多紛爭,沒有人能夠理得清,對於此刻漢江岸邊的諸多襄陽州境內數一數二的世家宗派而言,兩大頂尖易數傳人的交手,才是重中之重,未來數年之內,天朝大內龍虎榜上,未必不會有新舊更替。

    「等等!」

    「怎麼,小子你現在後悔了!可惜,已經遲了。」

    邁步欲出手的執事目光冰冷,帶著嘲弄與輕視,他青蛇幫能夠佔據襄陽東城之地,把佔一方利益,每天不說流水般的銀子,卻也差不了多少,靠得就是內外一致的狠辣,這年頭,江湖武林,比的就是誰比誰更狠,只要不觸及六扇門和京城長安那一位的底線,江湖事,江湖了。

    盧長平搖頭,此時卻是挺直了腰板,他滿是補丁和裂口的粗布袍子繃緊,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個釘,盧長平不過是個小人物,但也懂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我的命在這裡,想要就來取,這些個朋友只是萍水相逢,一時衝動……」

    嘭!

    「盧長平!」

    他話還沒說完,就挨了一拳,這是身邊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他怒目而視,斥道:「你逞什麼英雄!我們會貪生怕死,一條手臂而已,橫豎不過一條命,你犯了忌諱不假,但可有胡言亂語,不過江湖中人大多明哲保身,這裡就沒有襄陽城中廝混多年的老江湖油子,青蛇幫是什麼角兒,他們會不知道?今天既然我們站出來了,就沒想過可以活著走出去,老煙槍,知道您老嘴硬心軟,幫個忙,平日蝸居的那間破廟,藏了幾兩銀子,幫忙捎回家中,孩兒不孝,來世牛馬相報。」

    老煙槍張口,但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盧長平咬牙,終於大喝一聲:「好!憋屈了幾年,今日就放手一搏!」

    「好!」

    其餘六人皆應聲,或抬掌捏拳,或兵刃出鞘。

    「一個不留。」

    青蛇劍于青再次開口,目光微沉,今日若是被這幾個小子辱了顏面,難免今日之後就有人覬覦他東城之地。

    「是,幫主。」

    那執事拔劍,劍身很細,精鋼打造,彎曲如蛇形,這是青蛇幫獨門打造的蛇形劍,一進一出,最善撕裂皮肉。

    「江湖中,意氣用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義氣有用,世人還求什麼高深武道,若是豪氣干雲有用,大宗師們還握什麼天命,年輕,就要有死的覺悟。」

    來自青蛇幫的執事語氣很冷,他目光更冷,手中蛇形劍劍刃殷紅,顯然是常年被鮮血浸染,滲入了鐵質。

    「小兄弟,待會兒我們出手,你立即退開!能走多遠走多遠,你還年輕,江湖水深,死人不償命,不能等到見了血,二老要有人送行!」

    盧長平轉首低喝道,背後生滿了細密豁口的鐵劍拔出來,這口劍伴了他從年少到弱冠,已經傷痕纍纍,唯有劍身愈發雪亮,如鏡子可以印刻人影。

    蘇乞年輕輕點頭,道:「不能見血,二老盼歸。」

    「懂了就好。」

    盧長平笑道,不過身邊幾名年輕人卻是心中嘆息,瞥一眼蘇乞年,心有不滿,到底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立即就退縮了。

    「懂了也沒有用,一個也走不了。」

    嗡!

    半邊臉生滿麻子的青蛇幫執事寒聲道,隨著邁步,一股灼熱的氣血破體而出,引動背後的空氣扭曲,一匹火紅烈馬邁步,降臨人世間。

    「築基功圓滿,一匹烈馬之力!」

    四周有江湖中人低呼,包括盧長平在內,七個年輕人目光無比凝重,這些年江湖求學,雖然不得入門,但也不是一無所獲,不過與青蛇幫執事這樣的人物相比,還是遠遠不如。

    「出手!」

    不敢等這名執事將一身氣血催動至最巔峰,盧長平七人出手了,沒有半點保留,也沒有半點單打獨鬥的心思,涉足江湖這些年,他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個道理就是,臉面重不重要?沒有命重要。

    年過而立的青蛇幫執事冷笑,七人出手,指掌拳劍皆有之,不過在他眼中就慢吞吞的沒有半點章法,都是江湖不入流的武學招式,混合了基礎拳腳兵刃,七拼八湊,以他的眼力一眼看來,沒有一處不是破綻。

    咻!

    剎那間,他出手了,蛇形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青芒,劍光如蛇行,劍路詭異而凌厲。

    叮!叮!叮!

    幾聲金鐵交鳴,兩口長劍脫手,半截劍身被削斷,另外幾人悶哼一聲,捂著手腕踉蹌後退,鮮血潺潺。

    《蛇形八劍》!

    有襄陽城的老江湖感嘆,這是青蛇幫聞名襄陽城的《蛇形八劍》,配合其獨門八層《蛇形功》築基,傳聞築基功八層圓滿,可擁大半匹汗血寶馬之力,蛇形劍出,詭異難擋,當初城中不少彪悍人物,就是折在了這門實不下尋常三流武學的築基劍下。

    長劍脫手,虎口崩裂,盧長平驀地回首,看蘇乞年不動,暴喝道:「還不走!」

    「誰都走不了!」

    中年執事嘴角泛起獰笑,他身如蛇行,兩個閃爍,就到了蘇乞年身前,盧長平目眥欲裂,剛邁出一步,就看到那蛇形長劍破空,眨眼間就要將那少年咽喉洞穿。

    很多江湖中人立在遠處,心中惋惜,這就是江湖,不分年少,聖賢道理在這裡說不通。

    叮!

    一聲輕響,沒有半點徵兆,那青蛇幫中年執事的身形戛然而止。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得那青蛇幫幫主于青本來平靜的眸子瞳孔驟然間收縮。

    盧長平睜大眼睛,老煙槍雙目眯起,既而嘴角就泛起一抹笑意,繃緊的筋肉和臉上層疊的褶皺慢慢放鬆下來。

    什麼!

    很快,一些圍觀看戲、事不關己的江湖中人看清眼前的一幕,也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那是一根食指,不是很修長,卻弧線飽滿,指肚按在那蛇形劍劍尖之上,殷紅劍尖鋒銳,卻不能將其洞穿,被生生阻在了咽喉前三寸之地。

    最重要的是,那一根食指的主人,正是那此前被眾人扼腕,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貿然闖蕩江湖,連累他人,懵懂無知的少年。
x24685 發表於 2016-2-21 20:55
第七十七章 精神如鐵小神仙

    是他!

    六名遭創的年輕人怔住了,他們看那一根直指抵在鋒銳的劍尖上,難以想像,血肉之軀怎麼能夠擋住金鐵之鋒。

    鐺!

    下一刻,只見那少年食指超前輕輕一按,蛇形劍便寸寸崩裂,而那青蛇幫中年執事如遭雷擊,一口逆血吐出,人如敗絮,橫飛出去十餘丈,堪堪落到那青蛇幫幫主于青身前。

    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彈指之力,擊敗了青蛇幫一位經年闖蕩,縱橫東城之地的執事高手。

    青蛇劍于青雙目一凝,沉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來與我青蛇幫為難。」

    「青蛇幫是什麼,來與我為難。」

    蘇乞年淡淡道,他風淡雲輕,但是一開口,就令得青蛇幫一眾人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本來還有些忌憚蘇乞年來歷的青蛇劍于青,此時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禁陰沉下臉色,冷冷道:「既然閣下不想善了,那麼青蛇幫今日說不得就要與閣下做過一場,左護法,你去討教一下少俠高招,看看是哪一派,哪一世家出來的高足。」

    「是,幫主!」

    繼那中年執事後,又一名青蛇幫護法走出來,不過相比於那中年執事,這名護法竟要年輕不少,看上去尚不足而立之年,但也相差不多。

    「青劍屠熊!與那蛇劍趙償並列為青蛇幫幫主坐下兩大護法,一身修為已然開天闢地,步入三流之境,這青劍屠熊傳聞中十二正經的功夫,已經打通了五條,特別是一門《青蛇劍》的造詣,直追幫主于青。」

    「只是不知道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是什麼修為,是否能夠擋得住青劍屠熊……」

    不少江湖中人低語。彼此交談。諸多猜測,各種感嘆,蘇乞年精神力瀰漫虛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江湖武林總有無數人一生難有成就,籍籍無名。抱憾至死,因為這些人至死也只會趨利避害,江湖紅塵中爬摸滾打的年月長了。棱角被磨平,就只剩下了感嘆。眼界閱歷的加深並沒有能夠滋養誕生更強的力量,反而成為修為精進的魔障。

    「拔刀吧。」

    屠熊開口,身為青蛇幫左護法。他未及而立之年,身上已經養出了幾分沉穩的氣質。此時立在蘇乞年身前六丈之地,他氣質儒雅,只是眸子狹長。剛陽氣息一下十去八九。

    蘇乞年搖頭,抬腳邁步,就朝著青蛇劍于青行去。

    「狂妄!」

    這位青劍屠熊眸子立起,就生出濃重的戾氣,他身子一閃,就橫在了蘇乞年身前,右手往腰間一抹,一柄蛇形軟劍就化作一道青光,尤其是那劍尖之上,兩寸半長的青色氣芒吞吐,空氣如裂帛,被一下撕裂開來,鋒銳之氣撲面而至。

    好凌厲的青蛇氣芒!

    這是盧長平心中驚喝,青蛇幫築基的《蛇形功》之後,就是鎮幫的三流內家心法《青蛇功》,傳聞這門《青蛇功》練出的內家真氣十分刁鑽且凌厲,如青蛇露牙,連帶著修習這門內功的武者,一旦運轉真氣,就連身法也會變得詭異如蛇。

    三流內家心法,那是盧長平從小的願望,只要能築基,能得到一門三流內家心法,也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緊接著,他就嘴角微微抽搐,因為在他看來已經是大高手的青劍屠熊,並未能夠擋得住那少年的腳步,似乎趕蒼蠅一般袖手一揮,那蛇形軟劍就被震斷,在襄陽城中小有薄名的青劍屠熊踉蹌倒退,最後一下跌坐在地,口角溢血,怎麼止也止不住,顯然是五臟內腑遭了重創。

    嘶!

    這一下,就令得不少江湖中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一名三流高手,居然沒能從這少年手中走過一招,這就令人不敢置信,看那少年的年歲,滿打滿算,從十四歲筋骨初步長成,開始修習築基功,到現在至多也就兩年,兩年光景,如青劍屠熊這樣練出內家真氣的三流高手都擋不住,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青蛇劍于青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剛剛那少年出手,看似渾不在意的一袖子,實則是看破了屠熊的《青蛇劍》,一擊直指破綻,瞬間破敵。

    到底是哪個一流世家或門派的傳人?

    心中一沉,青蛇劍於青生出不祥的預感,直至現在,他都未曾從那少年身上捕捉到絲毫屬於內家真氣的氣息,是尚未築基,還是修為太高,真氣內蘊,不顯於外?

    看不透!

    但至少以于青襄陽州境內爬摸滾打二十餘載的眼力見識來看,哪怕就是二流宗派或門閥,都不可能培養出來這樣的少年高手,一是沒有那個底蘊,二來有這樣的資質和天賦,根本不用擔心,不說一流宗派、世家,就是那些尋常江湖武林中人高不可攀的頂尖門閥,宗門,也會大開門戶,引渡入內。

    殺,還是不殺?

    青蛇劍猶疑了,這疑似一流以上大勢力走出來的少年高手,若是真個打殺了,怕是他青蛇幫就再難撐到這一年的年祭了。

    鏘!鏘!鏘!

    這時候,于青身後,右護法趙償還有一干幫中執事蛇形劍齊齊出鞘,蘇乞年邁步而來,他的步子不快,但是到了此時,每一步卻好像落在青蛇幫一干人的心靈深處,令他們感到無比壓抑。

    「殺!」

    下一刻,十餘人齊動,在于青猶豫不定之際,十餘柄蛇形劍劃破空氣,瞬間封鎖了蘇乞年周身十方之地,對準了他全身十餘處大穴。

    「小心!」

    盧長平等七名年輕人驚喝,十餘劍臨身,擋得了一口,又如何擋得了十口,這青蛇幫眾人實在是一點面皮都不要了。

    不過下一刻,更離奇的一幕出現了。

    嗡!

    十餘口蛇形劍顫鳴,無論是屬於右護法趙償的那一口,內家氣芒在劍尖吞吐,而是另外十餘名執事的劍尖血氣氤氳,都堪堪在蘇乞年身前尺許之地凝滯,似乎遭遇到了一層無形的壁障,被生生定在虛空之中。

    嗯?

    這一下,原本還在關注漢江水面上兩大易數傳人一戰的氣劍指鋒家的幾名族人長輩就轉過目光,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精神如鐵,干涉現世?」

    他這一開口,一些襄陽州境內的武林世家、宗派的高手齊齊側目,本來只當是江湖中尋常可見的小打小鬧,沒想到居然引出了一條潛龍。

    嘣!嘣!嘣!

    即刻,那十餘柄凝滯在蘇乞年身前的蛇形劍如被利刃劈斬,一下斷成兩截,半截劍身倒射而歸,血花濺起,再沒有半點聲息。

    咚!

    十餘人倒地,眉心被貫穿,這就令得盧長平等七人張大了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原來,也是一個小神仙……」盧長平喃喃道,目光呆滯。

    鏘!

    青蛇劍于青拔劍,但手臂一沉,終究還是慢了半步,蘇乞年身子一動,也不見半點煙火氣,就跨越了十餘丈之地,來到近前,一根食指落下,似朝陽初升,光芒萬丈,一下擠滿了于青的整個視線。

    噗!

    血花升起如煙火,蘇乞年卻搖搖頭,精神力初步干涉現世,但他的修為火候還是太淺了,阻不住這似乎已經貫通了九、十條十二正經的青蛇幫幫主出手。

    「嗯?那一指,有雲南道大理州段氏一陽指的味道,難道是段家傳人?」

    氣劍指鋒家一位族老蹙眉道,而對於青蛇劍于青的死,以及之後青蛇幫的覆滅,卻是渾不在意,江湖武林中,幾乎每一天都有宗派、世家興衰沉浮,早已見怪不怪。

    漢江邊。

    十餘人伏屍,蘇乞年衣不染血,卻令得四周不少江湖中人背脊生寒,他們深知青蛇幫的不乾淨,但眼前這少年出手之凌厲,殺伐之果決,委實令不少人心驚,相信今日之後,這漢江岸邊,這少年高手之名,將隨著兩大易數傳人一戰,同時傳遞四方。

    「原來,你是個高手。」

    盧長平這時候才勉強回過神來,他來到蘇乞年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一眼,直到現在,還有些難以置信,而另外六名年輕人這時候也湊上來,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彷彿怪物一般看向蘇乞年。

    剛要開口,祖竅神庭中,精神力躁動,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蘇乞年渾身寒毛倒豎,既而就看到一隻潔白的手掌,泛著血色的真氣,自盧長平後背透出,將其整個人瞬間撕裂、炸開。

    這一掌沉渾如山,不是巍峨千古的名山,而是屍骨如海的血山,足有近六寸厚的殷紅掌芒如血,壓得空氣寸寸崩碎,一股血腥、冷酷,充斥著殺氣的真意將蘇乞年籠罩,要將他生生禁錮在原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蘇乞年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身前人四分五裂,他心火如海,瞬間震怒了。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6-2-21 21:0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2-21 23:59
第七十八章 江湖夢裡江湖碎

    《迷魂大法》第四重的功力瞬間攀升至極顛,蘇乞年的眼前,虛空中種種變化都似乎變得緩慢了,他閃電般拔刀,剎那間,漢江岸邊如有一道驚雷炸響,既而,眾多江湖中人就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縷刀光如混沌,又似閃電橫空,太快了,空氣被撕開,蒼白的真空如一條天裂,瞬間蔓延出去十餘丈。

    轟!

    漢江邊,經歷歲月沖刷堅硬無比的石岸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長達近二十丈,深達尺許的刀痕,如遭雷鳴電殛。

    青鐵長刀在手,蘇乞年眸子冰冷,連帶著周圍許多人都忍不住退後幾步,空氣在這一刻都似乎要被眼前少年的殺氣凍結。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

    剩下的五名年輕人根本不相信,他們面色蒼白,看剛剛那名同生共死的青年,自眉間開始,一縷血色刀痕由上而下,貫透了他整個身體。

    咔嚓!

    首先裂開的,是一張真實無比的臉,或者說,是一張難辨真假的人皮面具,露出內裡一張滿是疤痕,難辨樣貌的陌生面孔。

    「九幽!」

    蘇乞年一字一頓道,語氣並不高,也並非咬牙切齒,但哪怕是相隔數百丈遠的諸多宗派門閥的武林高手,都能夠感受到一股深重的寒意。

    九幽!

    隨著蘇乞年開口,大多數江湖中人沒聽清,就算是有人聽見了,也多數一無所知,但是一些稍有見識的高手,乃至是諸門派、世家中人,就一個個瞳孔收縮,露出無比忌憚的神色。

    九幽!這個少年,居然被來自九幽的殺手盯上了!

    九幽不過九!這一次,又是這個少年遭遇的第幾次刺殺了?

    尤其是一些邁入了二流龍虎境。初窺長生的世家、門派高手。剛剛蘇乞年出手,他們如何不清楚,那混沌刀光是什麼,分明就是天地元始之氣。普天之下沒有第二家。

    一個開始打開人體潛藏的暗竅,築基功修到了如此地步的少年人。哪怕是放到鎮國大宗,也是少有的種子,需要悉心培養。未來未必不能成長為一流人物,乃至證道元神。也不是沒有一點可能。

    「那是什麼刀法,堂皇正大,卻從未聽聞。」

    有宗派世家中人猜測。而這時,漢江上兩大易數傳人一戰。似乎也臨近尾聲。

    波光瀲灩,刀光與劍光沖霄,若接天蓮葉。並蒂雙蓮。

    除了蘇乞年等少數人,眾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幅亦幻亦真的畫卷,而江面上波瀾湧動,數百丈的江水若瀑布倒懸,聲勢驚天。

    只十餘息後,波光斂去,蒼白真空開始癒合,江面上,木訥青年與青紗長裙的絕美女子,又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木訥青年轉身,踏波而行,一步十餘丈,順流而下,一路西去。

    而來自羲宗的絕美女子,這一代先天劍的傳人也沒有重新登上紫蓋山,而是逆流而上,凌波而行,一路向東,宛若天界仙女臨塵。

    自始至終,兩大易數傳人都沒有動用背後刀匣劍盒中的通靈神兵。

    這無疑令得不少江湖武林中人大失所望,不過很快一些人就釋然了,就算是真的出鞘了,他們又如何能夠看得清虛實,不過是聲勢更大浩大,說不得還要殃及池魚,白白枉送了性命。

    這一切,都與此刻的蘇乞年無關。

    他反手令青鐵長刀一寸寸歸鞘,再看剩下的五名年輕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只剩下悲哀與強自壓抑的憤怒。

    到現在,他們也隱隱明白,身邊的同伴早已死去,而盧長平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

    江湖人命如草芥,但對於五個年輕人而言,還是太殘酷了,這些年被磨平的棱角,此時又生出了斑駁的裂痕。

    一言不發,蘇乞年邁步,他雙手沾滿血腥,將屬於盧長平的屍首聚齊。

    掌心一口巴掌大的混沌爐由虛化實,爐蓋掀開,一縷血氣火焰流淌混沌氣,落到殘屍上,混元血火熊熊,眨眼間成為灰燼。

    遠方,如氣劍指鋒家,真全劍派等宗門世家的高手見此,皆是目光一閃,隱隱想到了什麼。

    ……

    襄陽城城郊,一處破敗的小廟中。

    老煙槍放下手中從不離手的銅煙桿,領著蘇乞年進入廟中。

    「郊外也就這座小廟了,臨近城牆,草木稀疏,尋常妖獸不敢近,也能及時察覺,逃得性命。」

    老煙槍指了指廟中一角,一地同樣滿是補丁的床褥,除此之外,還有七處顯得有些雜亂破舊的地鋪。

    「這廟裡原來供奉是紫蓋山上一位元神真人,後來這位元神真人坐化,神廟移址,這裡就荒廢了,」老煙槍喃喃道,似是自語,臉上的褶皺似乎更深了,「盧長平這小子性子倔,當年從谷城縣石花鎮走出來,憋了一肚子氣,和爹娘說了一句不功成名就誓不還,這一走就是八年,八年了,這小子就算忍不住,也只敢在村口遠遠看兩眼,然後又咬著牙離開,襄陽城中都喊他爛泥巴,因為他悟性差,基礎劍法別人學一劍只要兩天,他要半個月,沒有一個武館願意收他,他讀書不多,性子秉直,那些幫派勾當又不屑摻和,這麼些年下來,依然一無所成,但只要身上的傷好了,他又會不要面皮地跑到城中各大武館中,哪怕挨了揍,也要與人切磋兩下,能偷幾劍是幾劍。」

    來到小廟一角,將一條被縟一角撕開,抖落出來幾塊發黑的,約莫有五、六兩的散碎銀子,老煙槍拿起來,又來到另一處角落,撕開床褥一角,取出裡面同樣不多的一半碎銀子,約有四、五兩,差不多十兩散碎銀子,老人用一塊碎步包起來,放到蘇乞年手中,輕輕拍了兩下,再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轉身來到廟前,抓起煙桿,蹲在門口的台階上,就著火摺子點燃,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抽著抽著,眼睛就有些渾濁。

    五個年輕人站在廟前,一言不發,此時五人臉上已經沒有了憤怒,剩下的只有繚繞不散的哀傷。

    蘇乞年走出破廟,看了五人一眼,五人轉身,到前方帶路,這一走,就走了整整五天。

    往日裡,就算是想離開襄陽城,五個年輕人都要掂量掂量,能否抵得住不時從荒野裡跳出來的妖獸,或者就花一些銀錢,跟隨出行的商隊,好歹出了事有隨行的築基高手頂著。

    而這一次,他們就不需要擔心,因為有蘇乞年這樣一個連青蛇幫幫主都可以一指頭戳死的小神仙,他們不需要憂心安危,一路走得順順暢暢,哪怕就是有妖獸跳出來,尚未來得及嘶吼一聲,就被無形的鋒芒之氣割破了喉嚨,而後腦袋和鮮血一起落下。

    就算如此,他們也高興不起來,遠沒有往日裡偷偷回鄉探望的忐忑與興奮。

    夜晚,他們露宿荒野,蘇乞年沒有催促,只是生起篝火,將殺死的妖獸心烤熟,切成片,讓五人分食,而後習練馬形拳,再打坐煉化剩餘的血氣,補充精神。

    短短五天,五人中,修為最低的從《奔馬勁》二重臻至第四重,修為最高的,則從第四重臻至第五重,即將圓滿。

    修為的提升,氣力的增長,五人真真切切感受到力量時時刻刻的提升,但在短暫的欣喜過後,隨著人煙的臨近,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

    谷城縣,石花鎮,紅馬廟村。

    因為早年村子裡走出去一個《奔馬勁》七層圓滿,擁有一匹烈馬之力的年輕高手,當時還很小的村子,十幾戶人家商量後,就給村子起名紅馬,意為火紅的烈馬。

    後來,那名年輕高手在外與人爭鬥,被殺死在漢江邊,村裡人不敢肆意建造廟宇供奉,所以就將村子改名為紅馬廟村。

    盧家。

    籬笆院子裡,老兩口捧著重新盛裝骨灰的陶罐,老淚縱橫。

    這一天,五名年輕人在自家柵欄前長跪不起。

    這一夜,蘇乞年無眠。

    第二天,辰時,朝陽初升,蘇乞年站在村口,他直視初升的朝陽,朝陽東昇,伴著若有若無的紫氣,他目光悠遠,片刻後轉身,看向身前換了一身粗布短打,做農夫狀的五個年輕人,道:「你們決定了。」

    五人相視一眼,重重點頭。

    蘇乞年略一沉吟,他精神力一動,一分為五,五個年輕人只感到腦袋一陣生疼,既而恢復過來,就發現腦海中多出了一段玄妙的口訣,還有一門於他們曾經而言,夢寐以求的三流武學。

    三流武學,是蘇乞年之前在青羊閣中記下的一門三流刀法,口訣則是與之契合的內家心法。

    而後,蘇乞年轉身,他走得不是很快,但是每一步落下,都跨出數丈遠,朝陽出奇的,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村口,一名年輕人終於忍不住,遠遠喊道:「若有一天,哪裡尋你。」

    片刻後,就在五人目光漸暗之際,遠方有一道清朗聲音響起,如在眼前。

    「武當青羊峰,蘇乞年。」
x24685 發表於 2016-2-22 16:12
第七十九章 聲名鵲起

    武當青羊峰,蘇乞年。

    即便蘇乞年沒有刻意透露身份,他最後御使混沌爐,一干襄陽州武林宗派、世家的高手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是將他的身份曝露了出去。

    隨著兩大易數傳人漢江水上橫江一戰,疑似不分勝負之後,武當弟子蘇乞年的名聲,也隨之以襄陽城為中心,朝著整個襄陽州,乃至是整個湖北道蔓延開來。

    無論是漢江邊的精神如鐵,干涉現世,還是後來的驚人一刀,混沌熔爐,都令得諸多武林中人印象深刻。

    加之盧長平身死前的稱呼,總算在這個世上留下了一點東西,慢慢的,武當小神仙的名頭,逐漸在這天朝一十八道的一道之地流傳開來,甚至比蘇乞年的腳程還要快。

    漢江下游,漢川縣。

    這是一座魚米之鄉,盛產甲魚和毛蟹,不過眼下三、四月份,毛蟹苗剛剛下水,想要嘗鮮,唯有等到中秋之後。

    漢川縣依江而建,因為江鮮豐盛,所以臨水岸邊酒樓無數,許多江湖客喜歡登高遠眺,品嚐江鮮,談論江湖見聞,武林大事,時而可浮一大白。

    此刻,在臨水一間頗為雅緻的,名為沉仙的酒樓中,就有說書的先生一拍醒木,吸引了諸多江湖散人和當地食客的目光。

    「卻說那襄陽城外,中峴紫蓋山下,漢江之上,十堰州歸藏刀傳人,可謂是天人下凡,他以一根枯木渡江,足不沾水,輕功之卓絕,令無數武林好手自嘆弗如,這時。紫蓋山上瑞氣如海。一名仙女飄然而下……正是那紫蓋山羲宗這一代先天劍的傳人,那一戰漢江之上掀起驚濤駭浪,亂石穿空,聽說一戰過後。數以萬斤的江鮮被震暈,浮出江面。可叫襄陽城中的百姓飽食了一頓。」

    「還有那武當小神仙,聽說是武當斷絕了傳承的青羊峰一脈隔代傳人,名為蘇乞年。原為本朝乾坤武庫正八品武庫編修次子……,只見那千鈞一髮之際。數十口蛇形劍臨身,諸位猜測如何,到了那小神仙身前尺許之地。就如同被神仙的定身法定住了,再不能寸進。有氣劍指鋒家的名宿點評,似乎是涉足了什麼精神,什麼現世。但隨後就有九幽的殺手現身,小神仙震怒,一刀如雷似電,如天罰臨世,將其劈成兩半,聽說而今那漢江岸邊,還有一道二十來丈長的可怕刀痕……,那一刀也有名頭,是失傳多年的武當少有的一門一流刀法,《休命刀》。」

    說書先生說得唾沫橫飛,沉仙酒樓中一干江湖客聽得如痴如醉。

    「真的假的?那蘇乞年入武當才幾個月,就將武當聞名天下的《龜蛇功》練到了第九層?」

    「精神干涉現世?我可是聽說唯有二流龍虎境中真正的上乘人物才能夠做到的。」

    有閱歷不俗,行走江湖多年的江湖老人開口,十分懷疑。

    說書先生也不惱,笑道:「這位客官說的不錯,就正因為如此,那一戰之後,襄陽城中,才有小神仙之名流傳開來……」

    原來如此!

    很多江湖散人露出恍然之色,同時感嘆連連,不知不覺中,又一代年輕人自江湖中崛起,而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老去。

    此時,一葉扁舟順流而下,來到了這漢川縣江域之上。

    日上中天,微波蕩漾的江水若蜿蜒巨龍,金鱗閃爍,江面上漁船點點,一張張大網灑落,也有觀景賞玩的遊船,都至少長達十餘丈,船身包鐵皮,甲板四周,都立有身著皮甲,手持長矛的護衛。

    妖獸,無處不在。

    咚!

    一聲巨響,引得岸邊不少酒樓中的江湖武林中人側目,憑窗遠眺。

    那是一條能有兩三丈長,通體青黑色鱗片,生滿尖銳利齒的惡魚,甫一躍出水面,就撞碎了一條四五丈長的漁船,漁夫躍起一丈來高,顯然也是練過一兩層《奔馬勁》的功夫,但是依然沒有能夠逃脫,墜落江中之後很快被拖入水底,只有一股血沫翻湧,很快散溢淡去。

    漢江上似炸了鍋,捕撈的漁船紛紛回返,遊船也調轉船頭,天朝境內,水中妖獸遠不及四海深處,但也不是沒有,時不時地總有一兩頭現世,因為身在水中,佔據地利,往往就是尋常三流高手,都很難殺死。

    這時,順流而下的一條扁舟上,一個負刀少年蹙眉,看遠方江面之上濺起的巨大浪花,妖獸害人,事實上不僅僅是害人,恐怕這江水之下的諸多水族,也遭了不小的殃。

    這就是妖族,妖氣誘人墮落,蘊藏世間惡念之源,本來那一條妖魚,在少年看來,早年也不過只是一條尋常的鯉魚,只是因為被妖氣侵染,從而生出了異變,變得殘暴、嗜血,沒了本來的孱弱靈性。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一路順流而下的蘇乞年。

    扁舟上,搖擼的船伕老人大驚失色,他竭盡全力,將舟楫朝著漢江岸邊靠去。

    咚!

    這時,百丈之外,又一條漁船被潛藏的妖魚撞碎,漁夫落下,眼看著要被一口吞沒。

    鏘!

    長刀出鞘,蘇乞年閃電般當空一斬,一道長達六寸,繚繞天地元始之氣,色如混沌的刀氣破空,空氣如裂帛,生出尖銳的破空聲。

    「刀氣!」

    漢江岸邊,有酒樓中的江湖客尚未來得及說完,就看到那混沌般的刀氣快如閃電橫空,剎那間穿透百丈江面,噗的一聲,將那妖魚洞穿,切割成兩半。

    「居然有練出刀氣的刀道中人!」

    「本來三流高手只能以真氣凝聚氣芒,雖然鋒銳,卻是平淡無奇,但是兵刃大家通達真髓,凝練出來鋒芒之氣,一旦注入氣芒之中,就成了無堅不摧的刀槍劍氣。」

    「是我漢川縣境內哪一位刀法名宿出手,橫江斬妖魚,果然當浮一大白!」

    一干江湖中人伸長了脖子,等到一葉扁舟臨近岸邊,就有不少人揉了揉眼睛,那立在舟楫船頭的,赫然是一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少年人。

    少年負刀,暗青長袍!

    等等,那刀光如混沌,忽然有經年遊走江湖的散人回過神來,驚呼道:「是那武當小神仙!」

    武當小神仙,那青羊峰一脈的蘇乞年!

    這一下,漢江岸邊的諸多酒樓上就炸了鍋,不等扁舟靠岸,就嘩啦一下出來了上百人。

    這,就是江湖。

    蘇乞年頗有些無奈,被當成了猴子一樣觀摩,這樣的場面,顯然他感覺並不好。

    「小神仙,漢川縣齊成領教高招!」

    扁舟剛一靠岸,人群中就有一個年輕男子跳出來,約莫十八、九歲,手持一口厚背朴刀,目光湛亮,躍躍欲試。

    「還有我凌正奇!」

    「漢川縣明生武館少館主,明軒榭!」

    ……

    須臾間,就有五六個年輕人橫亙在了身前,以蘇乞年的眼力看來,修為最高的,皮膜筋骨緊實飽滿,約莫有了大半匹烈馬之力,而修為低的,居然才是練筋的功夫,且尚未圓滿。

    蘇乞年有些想不通,見過了他剛剛出手,這些人怎麼還有膽子跳出來,年輕欲成名,如此就有些魔障了,是真正看不清自己,平日裡讀的書,都只流於表面,而沒有將道理讀到骨子裡去。

    腳步一動,幾個年輕人眼前一花,就失去了蘇乞年的身影。

    好快!

    他們猛地轉身,就看到蘇乞年的身影赫然已經出現在背後十丈開外。

    穿過這漢川縣,就要進入江南道境內,初出江湖,雖然是無心之舉,蘇乞年已然感受到聲名的累贅,他不欲在此地逗留,但往往天不遂人願,他剛剛穿越人潮,就被人截住。

    一名身著枯黃僧衣的年輕和尚,看上去約莫弱冠之齡,樣貌普通,背一口四尺來長,古樸無華的黑色戒刀。

    蘇乞年止步,看向前方十丈外的年輕和尚,僅是氣機感應,他就明白,這絕非是此前那幾個華而不實的年輕人,而是一個真正的年輕高手。

    「大師緣何攔路。」蘇乞年道。

    「小僧九華山甘露寺空菩,等候蘇施主數日,只為試刀。」

    枯黃僧衣的年輕和尚一開口,蘇乞年就心中一凜,九華山甘露寺,是江南道境內的頂尖武林宗派,於佛道更有非同一般的地位,這位甘露寺的年輕和尚空菩,居然在這漢川縣等候了他數日。

    而蘇乞年這一止步,本來漢江邊頗為失望的一干江湖中人又再次興奮起來,這一次他們沒有靠得太近,一來是怕再次驚走那武當小神仙,二來蘇乞年二人立於長街之上,無形中氣機散溢,瀰漫虛空,普通江湖中人甫一臨近,就感到極為壓抑,呼吸都生出凝滯的跡象,頓時不敢過於接近。

    「九華山甘露寺的和尚?」

    「佛門清靜,甘露寺雖為頂尖宗派,但歷代門人稀少,近二十年,都不見傳人臨世,沒想到都到了空字輩,猶記得上一代靈月大師一掌出雲,證道元神,百里鎮妖王的盛事,轉眼間,仔細算算,這都過了二十三年了。」

    有江湖武林廝混多年的老人感嘆,歲月催人老,江湖新人換舊人。
x24685 發表於 2016-2-22 21:17
第八十章 萬古長夜日月天

    長街上塵土輕揚。

    蘇乞年看前方的空菩和尚,來自江南道九華山甘露寺的年輕傳人。

    「在下籍籍無名,不過初出茅廬,大師為何選中在下。」

    蘇乞年並不認為紫蓋山下攔江一戰,自己的聲名這麼快就傳遞到達了江南道境內。

    枯黃僧衣的空菩和尚看上去風淡雲輕,此時雙手合十朝著蘇乞年一禮,道:「家師曾言,寺中《菩提明月刀》唯有以武當青羊峰《休命刀》餵招,方能臻至巔峰圓滿之境,今日小僧唐突,還望蘇施主不吝賜教。」

    《菩提明月刀》!

    不遠處有江湖遊俠似乎想到了什麼,驚呼道:「這一代甘露寺傳人,居然是以《菩提明月刀》出世!」

    說起來,而今知曉這一門刀法的江湖中人並不多,甘露寺近幾代以來,寺中高手皆是以一門《菩提掌》證道元神,登臨頂尖,少有人知,數百年前,甘露寺真正鎮寺武學,實則是一門頂尖刀法,號稱「九重明月天,菩提成大道」,說的就是這門《菩提明月刀》。

    心中一動,略一沉吟,蘇乞年道:「空菩大師,請!」

    「多謝蘇施主成全。」

    空菩和尚雙手合十再行禮,而後轉身邁步,他步子不快,自有一股出塵的氣質,但每一步落下,腳下混沌氣流淌,就生出一朵九瓣蓮花。

    「《步步生蓮》!」

    這一下,四方諸多江湖中人就不是一無所知,這正是九華山甘露寺聞名的輕身法,步步生蓮,緣生緣滅。深得佛門輪迴之道。精深奧妙之處,放眼天下諸多一流武學中,也少有可及。

    足踏混沌氣,步步生蓮花!

    蘇乞年一眼洞穿。這空菩和尚同樣尚未築基,但是築基功的修為不弱於他。赫然已經貫通了人體三百六十五處暗竅,接引天地元始之氣入體,凝練出來了混元氣血。

    念動。蘇乞年足踏《鎮龍樁》,他一步邁出。看上去平淡無奇,但隨著腳步落下,長街似乎在腳下凝縮。腳尖落地,就到了十餘丈外。

    這……

    一眾江湖武林中人看得目瞪口呆。空菩和尚步步生蓮,而那武當小神仙似乎真的是仙道中人,一步邁出。彷彿道家縮地成寸的神通,兩人一前一後,須臾間就遠去,成為兩個微小的黑點。

    「好高深的步法!」

    良久之後,才有隱藏於人群中的築基高手出聲感嘆,他們看出一些端倪,蘇乞年邁步,隱隱與大地呼應,但氣息之玄妙,就不是他們所能洞悉,哪怕已經步入三流之境多年,自襯若是傾盡全力,怕也難以追上兩人的腳步。

    很多江湖散人懊惱,但他們也明白,這是兩位年輕高手不願當眾演武,給他們當戲看。

    呼!

    蘇乞年兩人的腳程極快,風聲呼嘯,兩人長袍和僧衣獵獵作響,不足半盞茶工夫就出了漢川縣,到了郊外荒野之地。

    一條清溪前,卵石鋪就的淺灘上,兩人幾乎在同時止步,相隔十三丈而立。

    空菩和尚轉過身,看向蘇乞年,出聲讚歎道:「蘇施主混元氣血雄渾,輕功卓絕,暗合大道,小僧佩服。」

    「大師謬讚,大師的《步步生蓮》名不虛傳。」

    「小僧更期待蘇施主的《休命刀》,卻不知四十九刀休命,蘇施主而今悟了幾刀了?」

    蘇乞年聽這話就明白,這空菩和尚是真的瞭解《休命刀》,四十九刀大成圓滿,在武當史記中都沒有記載,唯有《休命刀》傳承者才知曉,可見他青羊峰一脈,當年或許與這九華山甘露寺,真的有一番糾葛。

    且他剛剛精神力瀰漫虛空,捕捉諸多聲音,就推斷出來,自五百年前他青羊峰一脈斷絕,《休命刀》失傳,這九華山甘露寺這門真正鎮寺的《菩提明月刀》也隨之隱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門頂尖武學《菩提掌》。

    這當中,是否如這空菩和尚所言,那《菩提明月刀》需要他青羊峰一脈的《休命刀》來打磨餵招,才能臻至巔峰圓滿之境,相信很快就能揭曉。

    一念及此,蘇乞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到底悟了幾刀,大師一試便知。」

    「蘇施主,小僧得罪。」

    空菩和尚點頭,右手就緩緩抬起,落到了背後漆黑如墨的刀柄上。

    「戒刀初月,斷髮利刃。」空菩和尚手掌微頓,再次道。

    蘇乞年明白他的意思,這個來自九華山甘露寺的傳人雖然年輕,但是舉頭投足之間,蘇乞年可觀德行內蘊,並非是徒有其表。

    「大師自可放心出刀。」

    這一次,空菩和尚的手掌終於緩緩握住刀柄,也不見他有絲毫動作,但在蘇乞年的眼中,那本來氣質出塵的空菩和尚,身上就透發出來一股凌厲的鋒芒之氣。

    屬於刀道的鋒芒!

    果然!

    蘇乞年的眸子裡也浮現出來鄭重之色,若是眼前這空菩和尚沒有參悟出來刀道鋒芒,他也生不出半點戰意。

    嗡!

    隨著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空菩和尚背後戒刀顫鳴,刀吟聲悠長,似乎可以照見萬古長夜。

    這是一種極為玄妙的錯覺,但蘇乞年卻明白,那是屬於《菩提明月刀》的刀境,抑或是刀法真意。

    光明心輕顫,尚未交手,蘇乞年就感到背後被《休命刀》真意雛形浸染多日的青鐵長刀蠢蠢欲動,連帶他的精神念頭,此刻也變得無與倫比的清晰,《休命刀》真意在心中流淌,他生出一種異樣的明悟,說不清,道不明,而心中戰意湧動,幾欲沸騰。

    抬手,蘇乞年右手同樣落於刀柄上,屬於《休命刀》堂皇浩大,凌厲無匹的鋒芒之氣破體而出。

    青鐵長刀顫鳴,這一刻,蘇乞年與空菩和尚相隔十三丈,以兩者為中央,方圓三十丈的淺灘上,數以千計的卵石輕顫跳動。

    吟!

    隨著時間的流淌,兩口長刀顫鳴聲愈發悠長,十三息後,兩股刀鳴聲攀升至極顛,淺灘上,數千卵石如被無形之力禁錮,緩緩懸浮而起。

    兩人依舊沒有動,似乎兩尊石像矗立。

    而無形的刀道鋒芒卻在三十丈虛空交織,那數千卵石甫一懸浮起來,就被生生絞碎,化成石粉,兩人如置身於灰白霧靄中,身形隱沒。

    一炷香,兩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直到夕陽西下,明月初升,日月交替,同懸於東西兩方高天。

    鏘!

    一道出鞘聲,兩縷刀光同時升起。

    淺灘上,黃昏被撕裂,一縷刀光如大日,混沌光熾烈,而另一縷刀光則如明月東昇,混沌氣清冷。

    剎那間,似乎九天之上的日月光輝都黯淡了。

    鐺!鐺!鐺!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恢宏如天界神鐘撞響,一條條蒼白的真空裂痕瀰漫虛空,無形鋒芒之氣將淺灘上犁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可怖刀痕。

    「第二刀!」

    蘇乞年長笑,扭曲的空氣中,他身形模糊,但是聲音卻嘹喨如刀鳴。

    「萬古長夜!」

    空菩和尚開口如梵唱,混沌刀光清冷,一瞬間,在蘇乞年眼中,似乎整個天地都黯淡下來,卻並非是黑暗,而是茫茫星空,萬古不朽的長夜。

    這樣一種博大浩瀚的刀法真意,蘇乞年卻是第一次見到,隨著空菩和尚刀光起,他手中青鐵長刀一轉,自然而然地再生變化。

    轟隆隆!

    有驚雷聲,隨著蘇乞年刀光起,虛空中似出現了一道閃電,閃電橫空,混沌光照亮天地,要劃破萬古長夜。

    這是休命第三刀!

    「好刀法!」

    空菩和尚大喝,他腳步邁動,一朵朵混沌蓮花浮現在腳下,他步步生蓮,竟短暫登臨九丈高的虛空。

    「明月九天!」

    《菩提明月刀》第三刀!

    萬古長夜星空,有明月居於九天之上。

    空菩和尚一刀斬下,漆黑的刀身迸射混沌刀氣,如一輪明月渾圓,謫落九天,碾壓下來。

    蘇乞年心神波蕩,精神力前所未有的敏銳,《休命刀》真意雛形沸騰,他的精神力滲入青鐵長刀中,明月刀臨身,他比往日裡更快更多地生出諸多明悟。

    下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一頭蒼老的神龜,神龜匍匐,自萬古歲月甦醒,昂首吞月。

    不假思索,他手中青鐵長刀刀光再變。

    這一刀,是神龜爭命,順應天地之道,吞納月精,是蟄伏千萬年後,於通靈進化路上的嘶吼。

    祖竅神庭中,隨著蘇乞年出刀,那沉睡蟄伏的暗金真龍眸子陡然間睜開,一縷無形氣機再次迸射而出,注入青鐵長刀中。

    昂!

    朦朧中,空菩和尚目光微變,那屬於蘇乞年的璀璨刀光中,他彷彿看到了一頭神龜自古老的歲月中甦醒,生出崢嶸龍角,進化成為通靈異獸中也位列至強的龍龜,龍龜嘶吼,聲若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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