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17
x24685 發表於 2016-1-16 05:14
第五章 鼎盛歲月

    青羊宮殘破,沉寂太久了,到處都是雜草亂石,要是五百年前鼎盛時候,每天都有數十上百的雜役道人早中晚三次灑掃,長明燈不滅,獸頭銅鼎裡的沉香瀰漫整個青羊峰。

    整整一個上午,蘇乞年三人也不過將青羊宮中清掃了一成,加上一些殘垣斷壁需要修繕,宮中空無一物,也需要購置各種條案、香爐、蒲團等等,諸多雜事,根本不是三個人能夠忙得過來的。

    「他娘的,不幹了!」

    午時,胖子扔下掃帚,一屁股坐在青羊殿前的石階上,他灰頭土臉,雪白的裡子早已黑一塊灰一塊,衣襟敞開,渾身冒著熱汗,在這冬日裡,似乎一口大蒸籠。

    「三位掌,掌峰,這是你們的午膳。」

    一個雜役道人提著竹籃進來,放在堆積起來的雜草堆旁,他眼中滿是古怪之色,似乎這樣稱呼很不利索,在掃過蘇乞年三人一眼後,就連忙轉身離開。

    陰沉著臉,看著那雜役道人逃也似的背影,胖子就要開口,卻被蘇乞年一隻手按住,道:「既然不雪中送炭,他日也自然不需要錦上添花,武力可以締造一切,我們先要壯大己身,如果你我三人盡皆築基功成,想來定會有一些改變。」

    放下掃帚,清羽也沉吟道:「不錯,現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我三人還要練武,這絕不能耽擱,只有先放下宮中一切,等到你我三人築基之後,再來籌集銀錢,可惜,五百年前,我青羊峰坐擁兩百畝良田,種的都是澆灌了妖虎血的虎牙米,一斤虎牙米就等同於一兩雪花銀,那時白銀如水,根本未曾有過憂心。」

    「空口無憑,當年諸峰瓜分,宮中搬運一空,五百年歲月流水,想要倒流回來,恐怕難以成行。」

    蘇乞年搖頭,五百年過去,一百年就是一代春秋,遑論五代輪迴,早就成了一本糊塗賬。

    取過竹籃打開,裡面倒是三大碗熱騰騰的妖熊肉湯,但清羽卻知道,離開外院之後,這些血食的銀錢,都算在了他們青羊峰頭上,在雜役房中,甚至專門立了一個賬本,上面清楚地記錄著一筆又一筆的開銷。

    這些,在他們青羊峰重開山門之後,都要一一清算,並重新開始上繳年例。

    在武當山中,七十二峰都有各自的良田,在武當週邊縣鎮也都有各自產業,諸如香店、武館等等,每一年,都有固定收入上繳門內,以供門派運轉,挑選、培養弟子。

    真正入主一峰,蘇乞年三人都感到了肩頭的壓力,諸多事務,一脈之運轉,這掌峰之名並非只是身份地位,輕描淡寫那麼簡單。

    ……

    妖熊肉湯入腹,蘇乞年只感到渾身氣血鼓蕩,如吞了一團火焰,四肢百骸都燥熱起來。

    這是荒野中一種比妖虎氣力更大的妖獸,一頭妖熊,甚至能夠勉強搏殺兩頭妖虎,武林中尋常七層築基功,一匹烈馬之力都抵擋不住。

    擺出《龜蛇功》第七層的拳架子,蘇乞年動作舒緩,看上去軟綿綿的,但是落到清羽二人眼中就多了幾分凝重,身在外院,強者如雲,他們的眼力要比逍遙谷一眾緩刑死囚強上不少,別看蘇乞年現在動作舒緩,一旦發力,立即就會轉為至剛,這分明就是太極陰陽的道理領悟到達一定程度方才能夠做到的,就是他二人如今都遠遠不及。

    幾趟拳架子打下來,蘇乞年感到全身骨骼酥麻,血氣滲透又更進一步,髓血愈發粘稠,但與此前借助七人氣血拳力構築熔爐,強行淬煉的效果相比,就差了許多。

    練了幾趟拳架子,蘇乞年又打坐,不到一炷香就醒來,他精神煥發,眸光熠熠,看得胖子目瞪口呆。

    「打坐一炷香,入定?你入定了!」

    清羽嘴角微微抽動,也有些無言,打坐靜修,師法自然,調整自身與四方天地相融,從而借助冥冥之中的天地之力滋養恢復精神,加快肉身對於血氣的吸收,調息、入定、龜息、先天、神照五重境界,通常而言,尚未築基,開闢丹田的練武之人,打坐調息的功夫再深,也很難入定。

    因為只有孕生真氣之後,見微知著,對於肉身氣血的把握才能鞭辟入裡,入定也才有了根基。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如他武當外院,就有幾個弟子熟讀道經三百卷,自幼修道,師法自然,也在尚未築基前就入定寧神,加之悟性非凡,十五歲後,《龜蛇功》的修行一路突飛猛進,短短數年內就成功築基,被諸峰爭奪,收入門下,成為入室弟子。

    「沒想到,我二人白白在外院待了數年,此時卻要向乞年你請教,真是慚愧。」清羽不禁搖頭道。

    「聖賢尚且不恥下問,我們連聖賢的一根腳趾頭蓋兒都不如,又有什麼好羞恥的?」

    胖子清夜翻了翻白眼道,這樣的比喻讓清羽狠狠瞪他一眼,從這憨貨嘴裡,就從來沒一句好話出來。

    一個時辰後。

    青羊泉前,清羽拋出青羊令,乾枯的泉潭中,頓時又出現了汩汩的泉水,寒氣如白霧,繚繞沉浮,好似一口仙泉,又彷彿天界的星辰墜落在大地。

    清靜卻莊嚴的青羊宮,沉香氣入鼻,令人心神寧定,長明燈不滅,青石雕琢的獸首香爐中青煙裊裊。

    可以看到一個個雜役道人從身邊走過,或是灑掃,或是搬運香爐,或是添加燈油,還有一些在運送蔬菜瓜果,有血紅的稻米,彎曲如尖牙,晶瑩剔透,清羽眼前一亮,這分明就是藏經樓武當史記中記載的虎牙米。

    五百年前的鼎盛氣象,烈火烹油,連宮中諸弟子食用的,都是一兩雪花銀一斤的虎牙米,整個青羊峰一天下來多少消耗,根本不在意。

    蘇乞年心中感嘆,想要重現這樣的鼎盛之景,實在不是一月兩月,甚至都不是一年兩年之功。

    青羊殿前。

    極元真人長身而立,還有那青年道士三人,也都立在殿前,似乎早在等候三人。

    「今日起,由他們三人指點,你們各自修行。」

    極元真人開口,他目光溫潤,掃過蘇乞年三人,平靜道:「掌峰弟子,《龜蛇功》不入第八層,不得築基。」

    什麼!

    蘇乞年三人皆是一驚,《龜蛇功》不入第八層,不得築基!

    胖子清夜立即苦了臉,想要突破《龜蛇功》第八層哪裡那麼容易,就是整個武當外院一千餘弟子,當初以第八層《龜蛇功》築基的,也不超過二十人,這樣看來,想要突破《龜蛇功》第八層,並不比築基來得容易,甚至也有人因為衝擊第八層《龜蛇功》,經絡寸斷,氣血逆流,爆體而亡。

    「孬貨,跟我走!」

    不等胖子反應過來,一隻大手就拎住了他腦後的衣襟提起來,突如其來的變化,蘇乞年悚然一驚,他再看青羊殿前,竟不知何時少了一個人,那是一個身如鐵塔,滿臉憨厚的年輕漢子,此時一臉惱火,提著胖子徑直大步遠去。

    「放我下來,他娘的胖爺我一世英名……」

    啪!

    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年輕漢子一個掌刀,胖子就暈過去,耷拉下來腦袋,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如蘇乞年,也不禁面皮抽動,但很快就凝住目光,因為一道身影沒有半點徵兆,就立在了他身前三尺之地。
x24685 發表於 2016-1-17 04:08
第六章 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一個青年道士,背負一口四尺長刀,他身形修長,面容方正,一雙眸子雪亮,似乎可以照見世間一切邪祟。

    這一眼,似乎洞悉了一切虛妄。

    這一眼,彷彿要淨化蘇乞年心中一切惡念,若兩輪熾烈的太陽,至剛至陽。

    不過蘇乞年心中坦蕩,他讀書明義,一直都覺得內心正直,鬼神不懼,現在青年道士這樣看他,就是認為他心中有可能存在鬼祟,他怎麼可能低頭,他脊樑骨挺拔,眸子很正也很亮,就這樣與青年道士對視,毫不相讓。

    十息後。

    「有點意思,跟我走吧。」

    青年道士眸光斂去,點點頭,他有些木訥,看上去不善言辭,也沒有什麼笑容,表情很生硬,說完也不管蘇乞年,就轉身離去。

    蘇乞年看一眼清羽,發現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頗有些無奈的樣子,再看他面前,卻是一個看上去約二十來歲的絕美道姑,背一口三尺七寸的長劍,這道姑身材極為高挑,背影婀娜,尤其是一雙眼睛,彷彿秋水中孕育萬年的玉髓,晶瑩水潤。

    彷彿察覺到清羽的輕視,道姑冷哼一聲,一股寒氣剎那間席捲十丈之地。

    嘶!

    蘇乞年也不幸被波及,他倒吸一口涼氣,如墜寒窖,半邊身子都幾乎凍僵了。

    吟!

    一道青色劍光一閃而逝,蘇乞年精神力都不敢離開祖竅神庭,因為察覺到一股凌厲的鋒芒,他毫不懷疑,若是精神力出竅,立即會被這股劍道鋒芒絞碎。

    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劍光稍縱即逝,等到蘇乞年再看一眼,就連忙抬腳追上青年道士的背影。

    青羊殿前。

    清羽一臉憤怒,他怒視著不遠處的絕美道姑,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裡子,外面的道袍零零碎碎,都成了上百根布條。

    他再看向青羊殿前,極元真人不知何時已經沒了人影,蘇乞年也隨著青年道士遠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獨自面對眼前這絕美道姑,清羽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

    蘇乞年跟著青年道士的步伐,走出青羊宮,沿著山路蜿蜒而上,走進茫茫白霧裡。

    直至到後來,山路斷絕,青年道士就循著一條陡峭的山壁登頂,他不用手,只用雙足跳躍,卻十分穩健,哪怕只有些微的山岩凸起,也能輕鬆借力,力道的精微掌控令蘇乞年自嘆不如。

    不過他也竭盡全力,第一重《迷魂大法》運轉到極致,精神力外放,寸許之地身動由心,除了偶爾動手借力,卻也勉強跟上了青年道士的步伐。

    一炷香後。

    穿過最後一層薄薄的山霧,就是一片溫暖耀眼的青金色陽光灑落下來,兩人已經登頂。

    那一輪青金色大日愈發觸手可及,蘇乞年感受到濃濃的生命氣機。

    鏘!

    一聲刀鳴,蘇乞年看腳下,一口四尺青鐵長刀插在地上,猶自嗡鳴不止。

    「《易經》有云:『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我要傳你的是《休命刀》。」

    《休命刀》!

    青羊峰一脈昔年聞名天下的一流刀法,在以劍道為尊的武當諸脈中獨樹一幟,傳聞參悟到達巔峰之境,不弱於尋常頂尖武學。

    「為什麼選我。」蘇乞年抬頭道。

    「是刀選中了你,不是我。」青年道士淡淡道,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聲音很乾澀。

    蘇乞年一怔,就沉默了,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釋然了,能得到《休命刀》這樣的傳承,對於他而言已經是得天之幸。

    普天之下,江湖武林多少宗派世家,又有幾個人能夠得到一流武學傳承,就是京城長安的諸多官宦子弟,也只有參加武舉,鄉試中舉之後才能夠有進入皇家書院的資格,但一流武學也不是立即可以得到,需要經過書院中諸多學士、大學士的很多審核和考察,各種考驗下來,才能夠拜入門下,擇優傳授。

    接下來半個時辰,青年道士將一篇兩千餘字的心法口述傳授給蘇乞年,這是獨屬於《休命刀》的真氣心法,雖然不如青羊宮鎮峰的《青陽經》位列頂尖層次,卻也是一流心法中最上乘的存在。

    一篇博大精深的真氣心法,甚至沒有名字,與《休命刀》一體同心,被蘇乞年默記在心。

    當然,現在他還不能夠修習這篇真氣心法,需要等到《龜蛇功》圓滿,成功築基,開闢丹田,孕育出內家真氣之後。

    等到蘇乞年將心法記下,青年道士就開始演練刀法,他拔出背後的四尺長刀,修長的刀身對準了天上的太陽,他的手臂很穩,目光很正,迎著有些刺目的陽光,堅定而執著地一刀劈下。

    他的動作不快,就這樣迎著太陽,一刀又一刀,直到三十六刀後,他收刀入鞘,開口道:「我只練到第三十六刀,《休命刀》大成,應該有七七四十九刀。」

    似乎是剛剛背誦了一篇經文心法,青年道士的語氣漸漸流暢,但是表情依舊很淡,似乎天生如此。

    這就是《休命刀》?

    蘇乞年目光有些古怪,從頭至尾,他就看到青年道士舉著刀,一刀一刀劈落,分明就是他早已學過,昔年打兵刃底子的基礎刀法。

    大漢天朝,幾個習武之人不會幾招基礎刀法,甚至就算是練拳腳的,也要熟悉最基礎的劍式刀招,這些基礎的東西,是最初築基時都要有所涉獵的。

    「每過半個月,我在這裡等你,考校你的刀法。」

    青年道士再次道,這一次直接轉身下了峰頂,也不管蘇乞年,幾個跳躍就消失在濃濃山霧中。

    嘴角微微抽搐,蘇乞年有些無言,他可是親眼看到青年道士與極元真人交手,那樣的刀法,比太陽還要熾烈,就算不動用真氣,他也沒有半點把握接下。

    每過半個月考校一次?蘇乞年忽然覺得青年道士很不靠譜。

    「聖賢說,傳道、授業、解惑,最後明心見性,知行合一……」

    蘇乞年喃喃道,又住嘴不語,抱怨沒有用,只能靠自己。

    他拔起地上的青鐵長刀,掂了掂手,卻是露出幾分訝異,再仔細看刀身,一道道天然的云紋、流水紋交織,這看似不起眼的一口青鐵長刀,竟然經過摺疊鍛打至少數十上百次,刀身沉重,逾百斤。

    拔下一根頭髮,於刀刃上輕輕一吹,應聲而斷。

    「果然,這是一口斷髮利刃,」蘇乞年吸氣道,「天下兵刃,斷髮,無痕,通靈,魂兵,就算是最普通的斷髮級利刃,也得要手藝精良的兵匠大師才能夠鑄造鍛打出來,普通兵匠即便苦悟一生,也未必能夠掌握鍛打之秘。」

    「斷髮之上,無痕寶兵,通靈神兵,甚至還有傳說中的魂兵,一些史記古冊中說可以幻化人身,行走江湖,懲惡揚善,卻不知真假,我看多半是武林野史,兵刃通靈已舉世罕見,變化為人就成神話了。」

    手握青鐵長刀,蘇乞年平心靜氣,他運轉精神力,摒棄驅逐雜念,很快心如止水。

    回憶青年道士的刀法,神情、目光、步法,蘇乞年抬頭看,在這青羊峰頂,青陽泛金,十分刺眼,僅是數息,他眼中就出現了光暈和幻影。

    一瞬間,蘇乞年就明白,青年道士的刀法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x24685 發表於 2016-1-17 04:09
第七章 光明刀,諸邪避

    「順天休命,遏惡揚善……」

    蘇乞年收回目光,沉吟道,這是《休命刀》的總綱。

    「此言出自《易經·大有》,前面應該還有一句,說『火在天上,大有』,整個卦象的意思就是說,乾為天,離為火,火在天上,明燭四方,君子觀此卦象,取法於火,洞察善惡,抑惡揚善,從而順應天命,祈獲好運。」

    「火在天上……火在天上,這是說,君子要和這天上的太陽一樣,滋養萬物,光照四方,淨化一切邪祟惡念!我懂了!」

    蘇乞年眸光湛亮,他隱隱明白了青年道士的意思,這《休命刀》果然博大精深,修的不是純粹的招式,而是一種意志,一種光明永照,淨化萬惡的意志。

    對著天上的太陽出刀,正視己身,也是對於精神的一種磨礪與修行,面對萬丈光輝,能夠不被懾服,就說明精神壯大,心中光明,自然破除一切虛妄,心正則身正,身正則刀正,刀正則諸邪退避!

    涉及到了精神修行!

    蘇乞年感嘆,這《休命刀》雖然不是精神武功,但是這樣一種刀道修行,對於武者精神的磨礪恐怕不在精神武功之下。

    現在,明白這《休命刀》的修行之法,蘇乞年就收起了所有的輕視,他深吸一口氣,青鐵長刀重新舉起,對準了天上的青金色太陽,與此同時,《迷魂大法》第一重的功夫運轉到極致,精神力匯聚雙目,果然,這太陽光輝最為至剛至大,即便蘇乞年精神力運轉到極致,也隱隱有些抵擋不住,數息後,就有光暈和幻影若隱若現。

    在這種精神壓迫下,蘇乞年長嘯一聲,積澱多時的氣血扶搖而上,他卻是要借助這股壓力,一鼓作氣,衝擊《迷魂大法》的第二重境界。

    這第二重《迷魂大法》所定的星位,同樣位於祖竅神庭的東方,不過卻不是只有兩個星竅,而是四個星竅,只有將這四個星竅全部貫通,才能將這第二處星位徹底點亮。

    轟!

    屬於《龜蛇功》第七層的雄渾氣血如一條巨龍盤旋而上,勢如破竹,這第二處星位的第一個星竅被悍然貫通。

    精神力暴增,須臾間竟是增加了一倍有餘,蘇乞年分明感到冥冥之中的天穹之上,有清涼氣流傳遞下來,進入祖竅神庭,那虛幻的精神力,似乎也有了一種由虛化實的趨勢,不過也只是一種趨勢,想要真正顯化,顯然還差了不少火候。

    甚至蘇乞年還有一絲模糊的感覺,他的精神力開始生出一絲極細微的灼熱氣息,就好像頭頂的太陽。

    不過這感覺稍縱即逝,緊接著,衝破星竅的氣血餘勢不減,徑直衝向了第二個星竅所在的門戶。

    鐺!

    這一次衝擊彷彿撞響了天鐘,一聲恢宏的鐘鳴,氣血之力被擋住,蘇乞年渾身劇震,就明白,這第二個星竅想要貫通,還差了一些火候,或許等到他第七層《龜蛇功》徹底大圓滿可以再嘗試,現在就不能夠,再強行衝擊極可能遭受反噬,震傷內腑。

    儘管如此,蘇乞年也感到精神力的一種蛻變,臻至《迷魂大法》第二重,這懾魂術之前不能夠施展的種種妙用也湧上心頭。

    很快,蘇乞年就摒棄雜念,再次晉陞的精神力籠罩方圓十四、五丈,更加凝實,如臂使指。

    迎著陽光,蘇乞年高舉青鐵長刀,他的眸光明亮,即便燦爛的陽光也不能夠掩蓋,他抵住重重幻影,堅定而執著地一刀劈落。

    嗚!

    平淡無奇的基礎刀法,沒有動用過多的氣力,但隨著蘇乞年這一刀落下,身前茫茫山霧被撕開一道七八丈長,數尺寬的口子,且有嗚嗚沉渾的刀鳴聲響起。

    就這樣,蘇乞年揮出一刀又一刀,等到青金色太陽西斜,在他身前數十丈的虛空,山霧崩碎,被開闢出來了一片純淨的天空。

    叮!

    青鐵長刀拄地,蘇乞年大口喘息,但眸子卻是閃爍光輝,這半天下來,他劈出了足足數千刀,對於這《休命刀》蘊藏的意志領悟了不少,當然,他雖然劈出了數千刀,但都是同一刀,並未如青年道士所說的,領悟到三十六刀,甚至大成的七七四十九刀。

    儘管如此,對於這《休命刀》的第一刀,蘇乞年也是暗暗心驚,他很期待,等到他築基成功,孕生內家真氣的那一天,以真氣催動,這《休命刀》會展現出來怎樣的偉力。

    搖搖頭,蘇乞年收束思緒,他撕下一片衣角,將這青鐵長刀負於身後,就開始下山。

    此時太陽剛開始西斜,但他卻不能夠再練下去了,因為這《休命刀》的修習對於氣血精神的消耗十分巨大,需要補充血食,打坐入定,恢復精力,現在就已經到達了極限,再練下去就是透支身體,得不償失。

    ……

    走進青羊宮,與一些宮中弟子擦肩而過,蘇乞年眉頭微蹙,似乎除了極元真人四人,其他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就好像他以懾魂術締造的幻像一般,只是死物,按照他的心念運轉,沒有自己的生命與思維。

    「元神世界,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

    蘇乞年心中生出種種猜測,但都是無根浮萍,沒有依託,他知道是自己的境界太淺薄了,若是頂尖人物的武力境界這麼好揣測,那麼成就元神也不會用證道兩個字。

    所謂證道,《老子》中說「道可道,非常道」,《道經》中也有模糊的解釋,說道乃是宇宙天道運轉的規則,所謂證道,不是證明,而是求證,能夠求證天道運轉的規則,則成就元神。

    這樣一種境界太過遙遠,蘇乞年還不能夠領悟哪怕一絲半毫。

    青羊殿。

    大門前長明燈搖曳,蘇乞年看到極元真人的背影,正凝望著敞開的大殿。

    大殿裡,香煙裊裊,一張長達數丈的條案上,供奉著瓜果麵食,條案後,是真武大帝高達十餘丈的道身。

    這道身是用數千年的紫檀木雕琢而成,檀香陣陣,透著金星,遠看如有星辰點點,似勾勒出一片浩瀚星空,一位大帝在星海中沉浮,道法無邊。

    這一刻,蘇乞年感到極元真人的身影似乎變得無比的遙遠,彷彿相隔了層層時空,難以觸及。

    這時,胖子吐著舌頭,渾身汗如雨下,幾乎是匍匐著來到青羊殿前。

    看到蘇乞年,他就想開口,但很快心有餘悸地轉頭看一眼,就苦著臉閉嘴,因為不遠處,那身如鐵塔的年輕漢子正朝著他憨笑著點點頭。

    再過半炷香,清羽也陰沉著臉走進宮中,手中的劍斷成兩截,身後不遠處,那絕美道辜負手而行,眸子清冷,一言不發。

    半盞茶後。

    蘇乞年就挑眉,因為極元真人似乎並沒有讓他們立即離開的意思。

    胖子也慢慢緩過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嘿嘿直笑,讓清羽狠狠瞪他一眼。

    這時,青年道士到來,他目光自蘇乞年身上掃過,微微一亮,就拋過來一疊厚厚的老黃紙。

    「這是……」

    「地契!」

    長明燈前,極元真人終於轉過身來,開口道。
x24685 發表於 2016-1-17 04:12
第八章 斬妖令

    地契!

    蘇乞年三人相視一眼,不等開口,極元真人袖手一揮,陽光熾盛,若時光碎片飛舞。

    回過神來,青羊殿殘破,蘇乞年苦笑搖頭,這極元真人四人也看出來,若是不想開口,即便想問也沒有機會。

    翻看手中的地契,一疊老黃紙,紙性很脆,顯然已經存放了較為漫長的歲月。

    「茅箭縣,大川鎮鎮北良田十畝,赤霄歷四千九百一十五年。」

    「張灣縣,黃龍鎮鎮南良田一十五畝,赤霄歷四千八百八十七年。」

    ……

    半炷香後。

    「這些,都不是朝廷賞賜,我武當歷代傳承的萬畝良田,」胖子眉開眼笑,「看來,這些是我青羊峰當年隱藏的私產,並未被諸峰瓜分。」

    「合共五十七畝良田,雖然不是漢天子贈予我武當的免稅田,也遠不及我青羊峰當年鼎盛時候的三百畝,但一畝良田,就是種稻穀,一年也能有十五、六兩銀子,五十七畝,至少八百兩,」清羽沉吟,又蹙眉道,「只是時過境遷,人心難測,五百多年,幾代輪迴,還能有幾分情誼,就難以預料。」

    撇了撇嘴,胖子道:「地契在手,我大漢律法在上,可由不得他們,那可是八百兩,若是種上我武當獨有的虎牙米,一年就至少是八萬兩!何況這五百多年,到底積累了多少財富,要是用來重建青羊宮,數年內就能煥然一新。」

    蘇乞年搖頭,哪裡有那麼簡單,財帛動人心,世間多少人鋌而走險,佔山為王,殺人越貨,遑論五百多年,這五十七畝良田還有幾畝尚存都尚未可知。

    「明日下山。」

    突兀的,清羽沉聲道,抬頭看夕陽落下,一輪冬月清寒,冉冉升起。

    「下山?」胖子聲音拔高,隨後也點點頭,道,「的確要下山先探探虛實,現在我們雖然入主青羊峰,但是各種給養、丹藥、兵刃,都與我青羊峰無關,就如築基用的開天丹,現在我們連換取兩枚還有些勉強,遑論是衝擊《龜蛇功》第八層,三枚開天丹未必夠,也要有各種準備,安神靜心,幫助入定的千年沉香,萬年崖柏粉末,還要沐浴,泡藥澡,祛除身上的濁氣,這些哪一樣不要銀錢,甚至有錢都換不到。」

    窮文富武,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才有十年、數十年寒窗苦讀,拜師學藝,而入門無路。

    蘇家曾位列正八品,蘇乞年長安城中看了十五年,明白沒有官宦家世,各種關係淺薄,除非文章驚世,有治世之才,寒門子弟想要高中太難,最重要的武功,尋常百姓人家除了漢天子普及天下的《奔馬勁》以及一門《馬形拳》,又如何能夠接觸到更加高深,千錘百煉的築基功,窮苦人家傳承先輩孱弱體質,根骨駁雜,又能有怎樣的資質,就算後天補缺,也要大量的銀錢,購買各種珍稀草藥,老參靈芝,幾乎不可能負擔得起。

    「我們三人各自下山,一人行走一縣之地,走訪虛實。」清羽又道。

    茅箭縣、張灣縣、鄖陽縣,青羊峰五十七畝私田,主要分佈在這三縣之地,連同武當山,這三縣之地皆在十堰州內。

    「也好,進山數年,苦練築基功,未見妖獸血,枉做武林人!」

    胖子清夜大喝一聲,身上卻是有一連串的骨骼炸響,若霹靂齊鳴,他一掃平日的憨態,眸子凌厲,身上竟隱隱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氣勢。

    嗯?

    蘇乞年挑眉,看來胖子也是精進不小,聽其骨音,《龜蛇功》分明已經臻至第六層,且邁出了極為堅實的一步,距離筋骨齊鳴,戰鼓擂動的圓滿之境也不是很遙遠了。

    由此可見,清羽也多半差不了幾分,這樣的修為,只要不是深入荒野中,沿天朝開闢的官道而行,加上幾分小心,行走一縣之地多半沒有什麼問題。

    月明星稀。

    青羊宮中老樹根虯曲,亂石堆積,遠遠望去一大片的陰影,好像鬼神蟄伏在其中,陰森森的,寒氣濃重無比。

    青羊殿冷清,一蓬篝火劈啪作響,火苗跳動,被風一吹,就有熄滅的跡象。

    離開了外院,就連冬天取暖的火盆和木炭都不供應了,雜役房不肯再賒欠。

    蘇乞年三人都在靜坐養神,誰也沒有開口,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是諸峰在逼迫,要他們主動交出手中的傳承。

    雖然天柱峰主峰掌門寧通道人開了口,甚至有來自金頂太和宮的聲音,但歷代三瘋道人不問世事,除非有天命人物到來,抑或是妖族皇者降臨,如一脈之傳承,在其眼中也抵不過武當太極陰陽、天命運轉的道理。

    事實上,當日之後,天柱峰上再沒有了任何聲音。

    辰時,天微亮,篝火熄滅,青煙只剩幾縷在糾纏,蘇乞年三人用過早膳,就走出了青羊宮。

    沒有如清羽二人一般直接下山,一個時辰後,蘇乞年來到了一汪凍結的清湖前。

    逍遙谷!

    再次走進這座山谷,蘇乞年心中無比寧靜,彷彿早知道他要來,靜篤道人立在湖邊,遠遠地將一枚青色如劍的鐵牌子拋過來。

    接過牌子,背面雕刻有太極八卦,正面則是兩個殺氣騰騰的古篆字。

    斬妖!

    雖然而今入主青羊峰,成為傳承人之一的掌峰弟子,位比諸峰長老,但蘇乞年也明白,與讀書人的道理一樣,沒有力量支撐的地位,也只能是如履薄冰,隨時可能墮入深淵。

    他依然是朝廷刑部定案,正式簽了文書,蓋了大印的欽犯,緩刑死囚不得離開武當山,除非接下斬妖令,才能破例放行。

    一枚斬妖令,只有一個半月,若是一個半月內下山的緩刑死囚沒有回來,天柱峰上真武堂執法的道人就會下山,或是確鑿生死,或是捉拿歸山,甚至直接斬首,以儆傚尤。

    並且若是接了斬妖令,一個半月之內未曾斬殺一頭妖獸,此後一年之內,都不得下山。

    這就令得逍遙谷一眾緩刑死囚慎之又慎,歷來並非是沒有人接下斬妖令,未曾順利斬殺妖獸,在此後一年之內苦苦哀求,然而緩刑期至,被押解回京,斬首示眾。

    遠遠的,一些尚未入山的緩刑死囚再看蘇乞年,目光就有些躲閃,彷彿昨日重現。

    岸邊,靜篤道人再上下打量蘇乞年一眼,就落到了他背後的青鐵長刀上,他凝視數息,就轉身離去。

    這讓蘇乞年心中腹誹不已,無論是極元真人四人,還是這靜篤道人,難道武林高人都是這樣,神神叨叨,欲言又止,哪裡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蘇乞年只知道,聖賢書中說,事無不可對人言,哪裡那麼多思量和顧忌。

    不過這也只能夠想想,就是蘇乞年自己,也有一些秘密不能夠公之於眾,雖然他內心正直,但念及自身安危,一些東西也著實匪夷所思,在沒有自保之力前,他只能藏在心底。

    ……

    再次走在下山的山道上,蘇乞年看四周雪花蓋滿了枝頭,松樹紮根在峭壁之上,心中就有一些感概,但他很快止步,因為前方解劍石前,兩個道士並肩而立,卻是兩個熟人。

    「蘇乞年!」

    一名年輕道士開口,淡淡道:「你可還記得我二人。」

    「自然記得,」蘇乞年平靜道,「當初是兩位接引我入山,進入逍遙谷。」

    「那就好,現在隨我們再走一趟吧。」
x24685 發表於 2016-1-18 01:38
第九章 初刀

    皇崖峰。

    坐落於天柱峰之北,春秋時節,有金璧障空,瑞光交映,夕陽回景,輝射九霄,雨霽之間,飛虹絢彩,可仰而不可及。

    皇崖峰下,武當外院六處分院之一。

    一座獨立的院落裡,栽著成片的臘梅,明黃花瓣綻放,暗香浮動,馥郁數里之地。

    此刻,這院落裡,一個青年男子靜立著,他劍眉很長,生著薄唇,長發用雪白的蠶絲緞帶束著,一身純白道袍,腰間也掛了一塊潔白如羊脂的玉珮,這樣道家與儒家的氣質交融,頓時有一種鶴立雞群的味道。

    身在武當外院,外院弟子著灰袍,雖不說是戒律,卻也約定俗成,青年能夠隨心而行,可見地位身份不低。

    此刻,在青年身前,兩個灰袍弟子很小心地站著,一人恭聲道:「古師兄,值守山門的兩個小道已經得了消息,會將那蘇乞年押送到這裡。」

    擺擺手,這位古師兄手中同時撫摸著一塊明黃的古玉,這古玉能有嬰兒拳頭大,純淨無瑕,似龜,卻生有龍首和利齒,不是玄武,卻是真龍九子之一的霸下,亦稱金鰲或龍龜。

    手指再摩挲幾下龍首,這古師兄才慢條斯理道:「說話要有禮法,那是青羊峰的掌峰弟子之一,怎麼能用押送這兩個字,還有你們,也站直了身子說話,同為清字輩,不要壞了我武當的定製,亂了輩分,否則日後出去,我豈不是要被別人戳脊樑骨。」

    「古師兄說的是,看時辰,再過小半個時辰人就該請到了。」

    兩個灰袍弟子相視一眼,不但沒有站直身子,反而腰脊更彎了兩分。

    這是他們武當外院為數不多的築基弟子,當年以第八層《龜蛇功》開闢丹田氣海的古月河師兄,已經孕育出內家真氣,跨入開天境,成為江湖武林中的三流人物。

    古月河,出生於武當山下十堰州一古姓典當世家,放眼整個十堰州境內,都是為數不多的金主,甚至有傳聞,其母親母族中,早年曾有一位進入宮中,伴龍而行,被封為皇貴妃。雖然因為年月太長,古家遠遠不足以位列皇親國戚,在外人眼中,也是存在著一絲極稀薄皇室血脈的,所以古氏典當行經營多年,十堰州內各種關係盤根錯節,各種政令關竅,從未受阻,就是與當今十堰州刺史,逢年過節,也常有一些禮尚往來。

    甚至兩個灰袍弟子還知道,近日金鎖峰的金光真人派人召見了古月河師兄,意欲親自收入門下,成為入室弟子。

    這就非同小可,成為武林泰斗,頂尖元神人物的入室弟子,這與被各峰的執事或者長老收入門下不同,峰主弟子,日後修行有成,不但有機會成為掌峰弟子,傳承一脈之主的頂尖武道,更有機會爭奪一代武當七子的身份。

    歷代武當掌門,皆出於武當七子,是以在諸多武當人,乃至是整個江湖武林看來,武當七子,等同於七位少掌門。

    此時,臘梅樹下,古月河純白道袍輕揚,他薄唇微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

    武當山腳,解劍石前。

    蘇乞年看眼前兩個年輕道人,沒想到一個月過去,還是他們值守山門,時至而今,對於武當山中的一些規矩、戒律,日常運轉諸多事宜,蘇乞年也從清羽二人口中瞭解得七七八八。

    他一見到兩人就明白,他們是沒有將靜篤道人的話聽進心裡去。

    「走一趟,去哪裡?」蘇乞年不動聲色道。

    「也是你的運氣,」一個年輕道士道,他目光微挑,再次打量蘇乞年一眼,道,「沒想到一個月過去,你倒是有了幾分人樣,居然僥倖得到了青羊峰的傳承,不過你也是膽大包天,你是什麼地位身份,以為真的可以媲美諸峰掌峰弟子嗎?」

    「不錯,你也是書香家世,不知道自知者明的道理嗎?這樣狂妄,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另一名年輕道士頗有些不耐煩道,「好了,不多說了,跟我們走一趟,皇崖峰外院的古月河師兄要見你,能被古月河師兄記住名字的可不多,算是你的運氣了。」

    此刻,兩個年輕道士臉上盡顯嘲弄之色,外院中,被古月河惦記上的,除了寥寥一些人,能有幾個全身而退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還請兩位師兄轉告,我已接下斬妖令,需下山斬妖,刻不容緩,日後有機會,自然會登門拜見。」蘇乞年好整以暇道,似沒有看見一樣,並沒有發怒。

    「嗯?這麼不識抬舉?」一名年輕道士眸子立即一冷,斥道,「真以為自己脫胎換骨,把自己當成掌峰弟子了?我也隱約聽說,你在逍遙谷中有蘇乞兒的窩囊名頭,但似乎昨天就小人得志,打傷了幾個逍遙谷的老人,不要逼我們動手,你自己走還能少吃一些苦頭!」

    「不要浪費時間了,誤了古月河師兄讀經的時辰,你我擔待不起。」另一人蹙眉道,就走上前,要驅趕蘇乞年轉身。

    看眼前兩人模樣,蘇乞年不禁搖頭道:「看來你們是真的沒有將靜篤執事的話聽進心裡,《龜蛇功》的蟄勁是蓄力,沉澱,積累底蘊,太極輪轉,有柔有剛,卻讓你們練成了縮頭龜,這就不是神獸玄武,霸下龍龜,而是淤泥污水中沉浮藏首的王八。」

    腳步一滯,目光也在這一刻凝滯,而瞬息後,兩個年輕道士就漲紅了臉,眸子立起,迸發出來森冷與羞怒。

    「放肆!真是敬酒不吃!」

    一人猛地上前一步,渾身骨頭劈啪作響,一隻拳頭靜謐無聲,龜蛇拳第五式暗流湧動被化拳為掌,朝著蘇乞年肩頭抓去。

    這一爪若是抓實了,暗勁湧動,恐怕當場就抓出來五個血窟窿,肩胛骨裂開,傷筋動骨,一百天都動彈不得。

    「忠言逆耳利於行,我好言相勸,你卻要下毒手,既然如此,我就給你斬去心中邪祟,滌盪靈魂,想來也都是讀書人,有了光明本心,剛正念頭,自然蛻變重生,再不如前。」

    嗚!

    蘇乞年說著,右手化掌為刀,就朝著前方劈落,這一刀不快,甚至可以清晰地捕捉到每一絲軌跡,卻生出了極為凌厲的刀鳴聲。

    這一刻,蘇乞年的眸子很亮,在兩個年輕道士眼中,似乎兩輪太陽,陽光普照,光明的力量撕開了他們的心靈壁壘,照見了往日被刻意隱藏的陰暗之地。

    吼!

    精神力匯聚雙眼,蘇乞年彷彿看到了兩頭生有彎角,通體赤紅如血的邪祟惡靈自兩人胸口爬出,張開帶血的獠牙,朝著他猙獰嘶吼。

    眸光不動,蘇乞年回憶當初立於青羊峰之巔,青白大日當空,他揮刀斬日,於光明中行走,無所畏懼,諸邪退避。

    他的掌刀似乎在這一剎那綻放無量光,兩頭邪祟惡靈慘呼一聲,就在這熾烈的刀光下解體,成為灰燼。

    越過靜立不動如呆滯的兩人,蘇乞年走到解劍石前。

    這塊武當名聞天下的解劍石並不很高,只有約三丈,蘇乞年凝視解劍石後的那口長刀,鐵鏽斑斑,已看不清刀身,沒有刀鐔,一頭玄武環抱刀柄,延伸出四尺刀身,還有不知幾許沒入地底,消失不見。

    微微蹙眉,蘇乞年有些狐疑,原本接近山腳時,他就感到祖竅神庭中那虛幻的刀影輕鳴顫動,他有一些猜測,誰知道來到這解劍石前反而徹底沉寂了下去,再沒有半點異動。
x24685 發表於 2016-1-18 01:39
第十章 行路難

    山道清冷,太陽撕開了雲霧,樹梢的冰凌開始融化,水珠子成千上萬,如春雨綿綿。

    解劍石前,兩個年輕道士終於回過神來,在目光凝聚的一刻,他們背脊也開始挺直,脊樑骨一正,整個人的氣質就開始生出變化,有了一種銳氣與剛陽。

    「回首種種,真是一場大夢!」

    「邪祟迷惑了心靈,失了讀書人的方正,多虧了蘇師弟,否則你我二人還要繼續沉淪,築基無望。」

    兩個道士的目光平和,氣質雖然變得凌厲,但並不迫人。

    「蘇師弟不是池中之物,你我二人得到他的恩惠,卻是不能夠不報答,那古月河盯上了他,我們要盡力為他拖延一二,古訓有言『士為知己者死』,我們雖然不是猛士,也要有一顆君子之心,遑論同為武當弟子,那古月河再大的關係網,也不能夠同門相殘,最多就是各種打壓,給養剋扣,逆境中磨礪精神,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至此,兩個年輕道士如變了一個人,他們迎著朝陽上山,背影拉得很長,卻並不陰暗,反而如蒼松翠竹的倒影。

    ……

    越過武當解劍石,下了山,就是一片茂密的老林。

    到了這裡,就脫離了武當真武七截劍陣的籠罩,空氣立即變得肅殺起來。

    昔日,蘇乞年是被刑部官差押解上山,這一路上也經歷過數次凶險,不過刑部官差,都是好手,很多都跨入了開天境,是三流人物,甚至還有即將龍虎匯聚,邁入二流之境的刑部捕頭,最重要的是,隨行的那位留著山羊鬍子,目光溫和,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老人。

    皇宮大內的妃子,鎮妖王府的管家!

    這是當初在長安城中流傳極廣的一句話,皇宮大內的妃子,說的是當代漢天子極為寵愛的一位貴妃,曾有頂尖人物自持武功,深夜潛入皇宮,想要在後宮刺殺漢天子,誰知道漢天子未動,安然就寢,第二天,那名頂尖人物的屍首就被高懸長安城門之上,而當夜侍寢的,正是那位皇貴妃。

    至於鎮妖王府的管家,說的就是那隨行護送蘇乞年的老人,鎮妖王威懾四海妖族,鎮妖軍所至,群妖辟易,光是死在當代鎮妖王手上的妖王,就不下十個,然而早年也有頂尖妖王潛入王府,第二天被這位老人一隻手提出來,浸在了豬籠裡。

    「行路難,多歧路,妖氣伏。」

    蘇乞年有些感嘆,到了荒野裡,就幾乎看不到人影,他捕捉到一些殘留的妖氣,這是一種極為妖異的氣息,只可意會,但只要是經歷過的人,都難以忘記。

    不過這些妖氣很淡,顯然已經有了很長時間了,這也難怪,在武當山腳,周圍一些深山老林,常年累月都有武當弟子進去清剿,可以說,以武當山為中央,方圓數十上百里,除了一些流竄而至的,都幾乎很難看到妖獸的痕跡了。

    蘇乞年穿越老林,踏上一條七、八丈寬的官道,果然沒有遭遇到一頭妖獸。

    來到官道上,再行了一、二十里,就逐漸有了一些人類的足跡。

    不過獨行的幾乎沒有,大多是成群結隊,趕著馬車,配著刀槍劍戟,強弓勁弩,有商號、有鏢師,還有大戶人家的車隊,家僕護院數十上百人,一個個看上去身強體壯,筋肉繃緊,沒有人敢生出一點懈怠。

    看到蘇乞年,這些隊伍就多多少少有些詫異,一個少年人,看上去細皮嫩肉的,居然敢一個人行走在官道上,這就讓他們心生狐疑和警惕。

    難道是武當弟子?

    有人猜測,但很快搖頭,武當以拳掌劍道威震天下,這些年來,還沒有見到用刀的弟子,遑論這麼年輕,通常而言,他們看到的下山的武當弟子,至少都有了十七八歲,且很多還是在門中長輩的帶領下,尚未擁有獨自行走江湖的修為和閱歷。

    還有一些馬車上,簾子被掀開一條縫,有女眷露出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蘇乞年,覺得這個少年怕是不要命了。

    因為每一年,都有求道的寒門弟子走出村子,鎮縣,想要尋訪名師,求取機緣,還有一些熱血少年,閱歷淺薄,心思桀驁,書沒有讀好,就整天想與人爭強鬥狠,幻想著馳騁江湖,得到奇遇,一鳴驚人。

    這是很可笑的,尤其是一些貧瘠、偏遠的地方州縣,軍隊供給不足,武力孱弱,也沒有多少武林門派、世家,妖獸橫行,潛伏的妖族很多,普通老百姓一出門,就極可能再沒有了人影。

    人最怕沒有自知之明!

    不過蘇乞年走得很從容、鎮定,青袍乾淨整潔,他黑髮在寒風中輕舞,面容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看不到半點雜質,很多看到這雙眼睛的人都微微一震,那是一種溫和的目光,好像初春滋養萬物的太陽,灑落下來的點點光輝,沒有陰暗、沒有污穢,只有無限光明。

    漸漸的,官道上的這些隊伍車馬就放鬆了下來,因為妖族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目光,妖獸再能幻化,也掩飾不了身上的妖異氣息,都是畏懼陽光的存在。

    「小兄弟,你是武當弟子?一個人趕路要去哪裡?」

    似乎是一支大戶人家的隊伍,從身邊經過時,一個看上去似管家,年約花甲的老人上前來問話,臉上的褶皺如樹皮,語氣很祥和。

    「現在還不是,我要去鄖陽縣青山鎮。」

    蘇乞年微笑道,他精神力敏銳,自然知道是那馬車中少見世情的女眷動了菩薩心,但他此行為探虛實,輕易也不透露身份,而在未曾築基之前,他這青羊峰掌峰弟子的身份,也的確名不正言不順,算不得武當真正的弟子。

    聞言,那老管家就嘆息一聲,以為蘇乞年是求道不成,畢竟武當為鎮國大宗,寒門弟子先天不足,千挑萬選才能有被看中的,再看蘇乞年的衣著扮相,也不像是什麼名門大戶,至於所謂的現在還不是,就被老管家當成了少年人的倔強,年輕人血氣方正,自然是不肯輕易認輸的。

    「小兄弟你也算是走運,夫人心慈,就隨我元家的車隊同行吧,只是我元家身在青山鎮元嶺山,聽小兄弟的口音不是本地人,這到了青山鎮地界,就要你自己尋路了。」

    「多謝老丈,代蘇乞年謝過夫人。」

    蘇乞年怎麼看不出來老人的念頭,並不解釋,也不拒絕,這通往鄖陽縣青山鎮的路他也只是知道方向,隨本地人而行,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到底來路不明,哪怕蘇乞年氣質光明,老管家也只是安排了車隊末尾的一輛貨車,蘇乞年往車轅上一坐,那拉車的兩匹馬就輕嘶一聲,看上去吃力不少。

    這讓馬伕有些狐疑地瞥了蘇乞年一眼,看這少年也沒有多重,尚未成年,怎麼突然間馬兒就吃力起來。

    不過很快他又搖頭,多半是年歲大了,加上趕了百十里路,這會兒終於疲累了,下車給馬兒喂了幾口草料和生水,韁繩用力一甩,啪的一聲,兩匹老馬再次發力,慢慢趕上隊伍。

    一路風平浪靜,蘇乞年就端坐在車轅上閉目靜修,梳理所得,也不打聽什麼,這令得前方的老管家徹底放下心來,午時還派人送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肉湯,一塊蔥香四溢的烤麵餅。

    夕陽漸落,官道上的車馬人影漸漸稀疏,也臨近了青山鎮地界。

    「啊!」

    突兀的,車隊前方傳來慘叫,驚起一片蟄伏的黑鴉,很快,有濃重的血腥氣在空氣中瀰漫。
x24685 發表於 2016-1-18 01:40
第十一章 武安邦,文定國

    慘叫起,馬蹄驚!

    年近天命的車伕有些驚慌,他拉緊韁繩,但是馬兒受了驚,即便是兩匹老馬,一旦發力也不是他這樣《奔馬勁》只有一兩層的普通人能夠拉得住的。

    這時候,蘇乞年睜開了眼,他一睜眼,身下原本處於搖晃中的貨車立即就不動了,兩匹老馬也安定下來。

    這……

    車伕有些目瞪口呆,但也沒有懷疑到蘇乞年身上,只以為是自己的心意傳遞給了兩匹老馬,看來這趕車的技藝,是更上一層樓了。

    「妖獸!妖獸!」

    有驚恐的嚎叫聲,從元家車隊的最前方傳來,蘇乞年下車,就看到前方二十來丈外,一頭足有半丈來高,渾身生滿灰白長毛,眸子猩紅的巨狼口中咬著一名車伕的小半截身子,寸長的利齒上下一磨,就全都吞入腹中。

    吃了人!

    這是一匹妖狼,不是尋常山野中的老狼,不僅身形更加巨大,屬於妖的氣息散發,方圓十數丈內,一些元家家僕護院全都癱軟在地。

    面對尋常野獸,哪怕是狼群猛虎,這些護院武夫也敢搏殺,但是面對妖獸,妖的煞氣一散發,就奪去了他們的心神,心神麻痺,不能駕馭肉身,只能癱軟在地,使不上半點氣力。

    妖族!

    蘇乞年眸子一凜,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種族,事實上,這妖狼的祖上很多年前也就是山間群狼中最普通的一頭,就是因為在機緣巧合,甚至就是有妖族刻意之下,吸納了一定的妖氣,產生了異變,蛻變成了妖。

    這種妖不是妖族,妖族天生就能在妖體與人體之間自由變化,智慧超群,遠不是這些山間野獸蛻變後能比,它們還維持著茹毛飲血的本體,雖然靈智大開,卻也更加殘暴、嗜血、陰毒、狡詐,所以稱之為妖獸。

    人妖不兩立,自五千四百多年前,人族諸位先賢聯手,將九大妖聖打入虛空之後,人族才迎來了久違的寧定,卻也危機四伏,也正是如此,五千多年來,大漢天朝,乃至四方諸國,江湖武林中奇功異法層出不窮,一個個絕代人物橫空出世,超越先賢,名動天下,才生生將九成以上的妖族鎮壓阻隔在四方深海之中。

    「孽畜你敢!」

    不等蘇乞年出手,斜地裡一道劍光閃電般刺出,剎那間一分為二,兩道劍影凝若實質,伴隨著一匹烈馬橫空,四蹄如碗,隱隱比尋常馬匹還要大上一圈。

    灰色道袍,一氣化三清的基礎劍法,武當外院弟子!

    這一劍拿捏得正是時候,恰恰是那妖狼將人徹底吞下去的一瞬間,這一劍生出凌厲的劍嘯,空氣如裂帛,拉開兩道長長的白練。

    噗!

    兩道劍影幾乎同時貫穿了妖狼的雙目,血花濺起三尺高。

    咚!

    妖狼倒地,即便頭顱之中被攪成一團漿糊,也猶自抽搐不止,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

    不過蘇乞年卻眉頭微蹙,他判斷出來,這個外院弟子顯然早就潛藏在暗中,甚至很可能就是追蹤這頭妖狼到達這裡的,否則以其出手透露出來的《龜蛇功》第六層圓滿的修為,還不能在一瞬間進行這樣精準的絕殺,那頭妖狼血氣湧動十分雄渾,甚至比那外院弟子還要更勝一籌。

    如此來看,那名車伕是可以免去一死的,但現在就要和那妖狼一齊火化。

    這外院弟子是一名十八九歲的青年,鼻樑很高,唇紅齒白,十分俊逸,但一雙眸子裡透著倨傲,徑直提劍剖開妖狼,將一顆妖狼心用布包裹起來,背到身後。

    妖獸的心,是斬妖的憑證,匯聚了妖獸一身的氣血精粹,與整個妖獸龐大的軀體所蘊藏的血氣相比,幾乎相差彷彿。

    收起妖狼心之後,這名外院弟子終於露出笑意,他小心潛伏追蹤這頭妖狼近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今天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毫髮無損,一擊必殺,如此一來,《龜蛇功》第八層至第十層的功法,算是被收入囊中。

    武當戒律,任何人築基,想要得到《龜蛇功》第八層至第十層的心法口訣,都要領一枚斬妖令,獨自下山,斬殺一頭妖獸後方能得授。

    這時,老管家上前,躬身一拜行大禮,起身後笑道:「可是武當外院的高足?一氣化三清的劍法高妙,小老兒佩服!」

    青年點頭,有些訝異道:「倒是有幾分眼力,能夠認出我武當劍法,此番出手也算是緣分了。」

    「小老兒早年魯莽,也曾在山野中為武當弟子所救,所以有一些淺薄見識,讓少俠見笑了,」老人小心恭維道,「我們是青山鎮元嶺山的元家,此行只有家中女眷回鄉省親,不便見客,若是少俠不棄,這裡離元嶺山不過一二十里,我元家之主與貴派外院靜吾執事自幼相識,少俠到了定當重謝,一盡地主之誼。」

    靜吾師叔!

    青年眼睛一亮,這是他武當外院的醫道聖手,於丹道亦有不淺的造詣,甚至外院每個月分配下來的寥寥數枚築基丹,就是出自其手。

    原本並不打算逗留,但現在青年就改變了主意,他故作遲疑,老人幾番相邀之後才勉強答應,被請到車隊前面一輛紫檀木馬車上,檀香陣陣,可助習武之人寧心定氣,而拉車的,也是兩匹十分矯健的高頭大馬。

    搖搖頭,蘇乞年就坐回到車轅上。

    「怎麼,小兄弟你也不用喪氣,」車伕反而安慰起蘇乞年來,道,「武當是我十堰州境內唯一的鎮國大宗,每一年多少人想要入門而不可得,別看這青年現在只是外院弟子,但能獨自下山斬殺妖獸,說不定哪一天築基成功,就成了入門弟子,成為哪一峰的門徒,話說回來,寒門弟子還是有不少拜入武當門下的,小兄弟你回去苦練《奔馬勁》,來年說不定就能得償所願。」

    車伕念叨著,就開始倒苦水,自家老來得子,也到了練武的年紀,整天喊打喊殺,不喜歡讀書。

    不過蘇乞年也看出來,車伕也是極想要兒子拜入武當門下的,讀書不讀書,歷代漢天子不都重武輕文,只有武舉沒有文舉,書讀得再好,在車伕看來能高中嗎?能護住一家老小不被妖族擄掠嗎?

    「可惜,這些老百姓都領會錯了皇家的意思。」

    蘇乞年暗道,生在長安城內,蘇乞年耳濡目染,也接觸過一些皇家書院子弟,出身儒門,彬彬有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甚至有一些武功就化入其中,玄奇高妙之處令他目眩神迷。

    「歷代漢天子重武是為了安邦,妖族大患,唯有以武為尊,但沒有廢除經史策論的考試,就是為了不使人誤入歧途,道理在書本中,人族原始先民也曾茹毛飲血,那時候生活都困難,不用說創演出一門神功絕技,基礎招式都總結不出來,就是因為不通道理,不明自然天道的變化,不懂人心,不諳世事。」

    「武能安邦,抵禦妖族,文能定國,定民生疾苦,定人心,定道理,道理一正,武力就不是無根浮萍,可以生長,可以開花,可以結果,這是一個輪迴。只是當世妖族環伺,荒野中妖獸橫行,文武百官沒有武力,乃至弱小不堪,江山社稷就難以運轉,想一想,一個文舉宰相巡察諸州,不僅要消耗大量武力護衛,甚至一旦被妖族擒拿,諸多隱秘就全都落入敵手,而現在就不同,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武力強橫,甚至證道頂尖,成為元神人物,堪比四海妖王……」

    蘇乞年想著,這些領悟,他也是近日裡才有所得,《龜蛇功》愈深入,他就愈發感到自身的不足,早年讀書的種種積累幾乎耗盡,就是這《龜蛇功》第七層大圓滿,他也感到有些吃力,血氣可以積蓄,但境界就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
x24685 發表於 2016-1-19 04:20
第十二章 立神廟,胡家有妖

    青山鎮地界。

    鄖陽縣有二十三個鎮子,這青山鎮雖然是鎮,卻也有方圓百十里大,各個村、崗、溝、窩窩,埭子,足有十數個。

    元嶺山,就是一個依山而建的村子,而元家則是村子裡最大的地主,因為早年幾代前出過一個正七品的縣令,也算是書香家世。

    車伕開了口,就喋喋不休,蘇乞年倒是領略到不少這青山鎮的風物,對於這鎮子裡一些大門大戶也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到了地界,再次謝過老管家,蘇乞年就孤身離開。

    九里崗。

    這是屬於青山鎮的一個小山崗,約有數百戶人家,兩千餘人口。

    甫一進入青山鎮地界,蘇乞年就看到了布鎮司巡察的捕快,布鎮司是一鎮衙門,也是一個鎮子的最高長官,是官名,官居從八品。

    一般而言,這是鄉試,也就是州試中舉之後,才能夠由朝廷吏部考核,安排的官位,普天之下,每三年天朝境內一百零八州,多少舉人誕生,能夠得到委任的,都是其中武功智計卓絕的人物。

    蘇乞年一路走來,也不禁暗暗點頭,青山鎮境內看上去風平浪靜,雖然臨近傍晚,氣氛有些凝重,但還是能夠看出來這一方布鎮司的勵精圖治,他精神力外放,並未捕捉到多少殘留的妖氣。

    不過來到九里崗,蘇乞年就挑眉,他精神力步入《迷魂大法》第二重功夫的修行,極為敏銳,方圓十數丈,極細微的變化都很難逃過他的感知,現在,他就感到崗子裡的氣氛似乎不太對,有村民面露憂色,彼此竊竊私語,不見尋常百姓往日裡談笑風生的暢快。

    「凌家?凌家早不在我九里崗了。」

    「凌家的田產也都轉給了親家,百年前凌家長子開闢商路,發了跡,就都搬遷去了鄖陽縣城中。」

    蘇乞年蹙眉,沒想到攔住一個過路拄仗的老人,卻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果然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九里崗中屬於他青羊峰的一十九畝私田連主人都換了。

    「凌家的親家是……」蘇乞年問道。

    老人上下打量他一眼,蹙眉道:「少年人,你問這麼多想要做什麼,你也不用旁敲側擊,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那兩百兩懸賞雖然讓人眼饞,但也不是你這樣初出茅廬的少年能夠應付的,這半個月來了不少武林人,多少都是行走一縣之地的老江湖了,《奔馬勁》六、七層的修為都擋不住,你認為自己比他們還強?《孝經》中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要白白傷了性命,以後誰給他們養老送終。」

    老人說著,花白的鬍子都翹起來,枴杖連連拄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回去!回去!少年人武功沒有成,行走在外太凶險了,我十堰州境內有武當這樣的鎮國大宗在,雖然潛伏的妖族不多,妖獸也被歷代武當弟子清剿不少,一年十二個月,有十個月可以勉強算得上風平浪靜,但荒野中還是危機四伏,少年人怎麼這麼認不清自己!不是刀劍在身,就能天下無敵,江湖武林是這麼好闖蕩的?過分狂妄,好高騖遠是要丟命的!」

    蘇乞年嘴角微微抽搐,沒想到一下就碰到了一個老夫子,不過老人說得不錯,活過了這麼長的年月,看過多少世情,怕是親眼看到過一些少年意氣,在眼前白白送了性命。

    足足半炷香,老人才放過了蘇乞年,依然唸唸叨叨,搖頭遠去。

    接下來,蘇乞年就注意到,果然有一些緊身短打的江湖人,或是頭戴斗笠,或是身背刀劍槍鞭,或高或矮,或樣貌方正,或尖嘴猴腮,或滿臉憨厚,卻豪氣干云,一些馬匹風塵僕僕,被牽著進入村子裡,留下一地還冒著熱氣的馬糞。

    沒有刻意詢問,蘇乞年就循著這些江湖人的方向,很快就路過一座莊嚴的廟宇前。

    三瘋廟!

    一座神廟,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武當這一代的三瘋道人。

    祭祀神靈,在天朝境內是有定製的,普通百姓不得隨意建立神廟,香火祭祀,需得由州縣上稟朝廷,由禮部核定,方能撥下銀兩,或由地方自籌,擇日動土。

    三瘋廟,是十堰州內最多的神廟,歷代三瘋道人繼位,都要改換塑像,而武當歷代對此也十分重視,甚至除了歷代三瘋道人的神廟之外,武當諸峰,還有一些一脈峰主,頂尖人物,也擁有自己的神廟,平日裡香火鼎盛,更時常派遣弟子下山,為信徒解憂,指點築基功,或分發武當自制的良藥。

    「胡家老夫人在裡面祈福,都禱告一整天了,近耄耋的老人,一天香火,真是難為了。」

    「胡家雖然是大戶,卻也飽讀詩書,歷年租子都從未催促過,更時常幫襯村裡窮苦人家,怎麼就遭了這樣的難。」

    「聽說,那老夫人的孫子才剛滿三歲,這一病,就和野獸一樣咬人,力大無窮,指甲鋒利,上次鎮裡一個《奔馬勁》六層的高手,更通醫術,被一下就掀翻出去,摔得頭破血流不說,還差點被開膛破肚。」

    精神力捕捉種種聲音,蘇乞年眼中精芒一閃,看來就是這一戶人家了。

    二百兩懸賞,普通三口之家一個月也就一兩雪銀的用度,二百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在這樣的村崗裡,也只有像這樣的大戶人家才能夠拿得出來。

    果然,在繞過了小半個村子後,蘇乞年就看到了一座青磚黑瓦,甚至磚雕福祿壽喜的府邸,銅釘大門,朱紅油漆,上面一張鍍金匾額,寫著胡府兩個大字。

    「嗯?倒是真的書香家世,這兩個字頗有風骨,筆力蒼勁,不是依葫蘆畫瓢,臨摹字帖能夠寫出來的。」

    蘇乞年暗暗點頭,俗話說字如其人,這樣擁有風骨的字,得有足夠的世情閱歷,詩書底蘊才能夠寫出來,字裡行間的氣韻,是模仿不出來的。

    這時,胡府大門前就有僕人憂心忡忡,看管著幾匹大馬,對於剛剛進去的幾個江湖客,他們並不看好,而兩天前,村長親往布鎮司,已經派人前往武當山,但可惜折在了路上,遭了妖獸的毒口,今天辰時又重新派捕快上路,還要經過層層通稟,再順利也得要再過兩天才有消息。

    「小孫少爺多機靈的一個孩子,這兩天咬死了兩匹馬,三隻雞,簡直都不是人了。」

    「老爺曾懷疑是遭了犬瘟,但小孫少爺從未出府,府中也沒有獒犬,還有犬瘟哪裡會生出這麼大的氣力,現在沒人能近身,一些郎中醫生怕受傷,根本不能望聞問切,這實在讓人心焦。」

    「咦,你也是來接懸賞的?」

    看到蘇乞年,兩個年輕僕人就挑眉,露出詫異之色。

    「正是。」蘇乞年平靜道,對於兩人的反應也不以為意。

    「少年人真是不怕虎,勸你不要進去,二百兩不是天大的難事會這麼容易得到,不要白白傷了命。」一個僕人隨後就搖頭道。

    「無妨,傷不了我。」

    蘇乞年搖頭,就邁步踏進府中,兩個僕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咦,這少年好快的手腳,我都沒來得及說話就進去了,真是魯莽,想少年成名是要付出代價的!愚蠢!」

    另一個僕人嘆息道,這兩天,他可是抬出了好幾個重傷的江湖人,哪一個不是二十來歲以上,《奔馬勁》都至少有了五層的功力,雖然早年未能被武當看中,也是周邊幾個村鎮的佼佼者。

    妖氣!

    這是蘇乞年踏進胡府後唯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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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皇崖峰的狗,和尚的酒

    若有若無的妖氣,時隱時現,彷彿存在於真實與虛幻之間。

    蘇乞年凜神,難怪這兩天來了不少江湖客,都沒有人能夠摸清虛實,這樣微薄到不可察的妖氣,若非是他修煉有《迷魂大法》這樣的精神武功,且達到了第二重的功夫,甚至以他原先第一重時的功力,都未必能夠察覺到。

    抬頭看,太陽下山,天地間一片殘紅,這胡府的院子裡也開始生出了陰影。

    而隨著這陰影一齊升起的,還有一股淡淡的煞氣。

    「嗯?一個小子,少年也想來拿懸賞嗎?」

    院子裡已經來了七、八個江湖客,一個赤著胸膛,鬍渣凌亂,一身短打的漢子看到蘇乞年走進來,就放聲笑道。

    除了漢子之外,還有四五個中年人,或是一身勁裝,或是帶著斗笠,並不露出真容,而唯一和蘇乞年年齡相仿的,也是一個弱冠之齡的青年,青年一身黑袍,很冷傲,並不屑於與周圍的人交談,只是一個人站在角落裡。

    「諸位,晚上小孫子鬧得尤其厲害,還望幾位費心,萬萬小心。」

    這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富態的老人,一身紫黑錦袍,鑲著金邊,不過並不是暴發戶的樣子,而是有幾分儒雅,透出一種讀書人的氣質。

    不過此時,這個老人就滿臉愁容與憂色,身邊還有一對年輕夫婦,也都衣著華美,不過現在都神情低落,眼角有淚痕,不時看向院子盡頭的拐角處。

    「胡老爺放心,若真是邪祟作怪,我毛九一定將他揪出來!」

    「不錯,這裡是十堰州,武當三瘋道人威震天下,想來一些邪教也不敢來作亂,就算真是,我等也一定為胡老爺分憂解難!」

    幾個中年江湖客拍著胸脯,花俏話兒不要銀子一樣往外倒,這令得胡老爺子的眼中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之色,人有幾招莊稼把式,這言談舉止之間就可見一斑,不過此時武當尚未來人,他只能寄希望於這些散人,希望能有身懷真功夫的降住邪祟。

    「幾位請隨老夫來,還望出手時不要傷到孩子。」

    胡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就朝著幾人拱拱手,上前引路。

    「小兄弟,不要逞強,小兒太陽落山後凶得很,爹娘都不認得,傷了你就不好了。」

    年輕夫婦雖然心傷,卻也開口阻止蘇乞年,實在是蘇乞年看上去太年輕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恐怕習武都沒有一年半載,能有幾分功力,想也不用想,這是少年血氣,說不定都是偷偷跑出家門的。

    「兩位放心,我自然會小心謹慎。」

    蘇乞年繼續跟著眾人,而年輕夫婦中的男子微怔,看著蘇乞年的肩膀從自己的手掌下若無其事地挪走,要知道,他雖然昔年無緣武當,這十幾年來,也日夜苦練《奔馬勁》,雖然因為悟性欠缺,卻也堪堪達到了第五層的功力,剛剛為了阻止這少年,他雖然只用了一隻手,卻也使了四五分力,沒想到被這樣輕描淡寫地掙開了,甚至他都沒有感受到一點反彈之力。

    高手!

    剎那間,男子精神一震,沒想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少年,居然會是一個隱藏的高手。

    《奔馬勁》第六層,還是第七層的功力?

    男子猜測,剛剛那樣的手段,他是絕對施展不出來的,連帶著蘇乞年的修為,他也琢磨不透,但可以肯定,絕對在他之上。

    「走!走!」

    回過神來,蘇乞年已經消失在拐角,男子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就追了上去。

    ……

    武當山境內,皇崖峰。

    山腳下外院六處分院之一,種滿臘梅,暗香浮動的院落裡。

    「你們兩個居然有了這樣的骨氣,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臘梅樹下,古月河一隻手背負身後,一隻手摩挲著白玉龍龜,他一身雪白,眸子也很冷清,似乎與這冬天的冰雪融為一體。

    此時,在古月河身前數丈外,兩個年輕道士嘴角溢血,不過脊樑骨筆直,眸光不閃不躲,就那麼盯著古月河。

    「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二人生出這樣的改變,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什麼,你們去吧,既然同為外院弟子,我也不過分為難你們。」

    古月河說完就擺擺手,不遠處兩個年輕弟子上前,就將二人趕了出去。

    「古師兄,這兩個人如此不敬,就這麼放過他們?」

    一個年輕弟子,似乎弱冠之齡,他身材壯碩,筋肉虯曲,狹長眸子開闔,有冷光迸濺。

    「同為外院弟子,自然要和睦相處,有什麼敬不敬的,可不要讓幾位師叔聽到,還以為我古月河欺凌弱小,壞了聲名。」

    古月河說話慢條斯理,他的手指頭在龍**上細細擦動,倏爾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道:「周秦,你《龜蛇功》剛入第七層,就親自跑一趟青山鎮,將那蘇乞年帶回來,記住,完好無損地請回來,不要讓別人有機會嚼舌根。」

    「是,古師兄。」

    那年輕弟子周秦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他明白,古月河師兄語氣愈平靜,越輕描淡寫,那就越是天大的麻煩,

    ……

    青山鎮,九里崗,胡府。

    剛剛轉過拐角,蘇乞年就感到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侵襲而來。

    他眸子一冷,體內氣血流淌,若一座火爐燃燒,筋骨皮膜齊齊顫動,那陰森氣息頓時如陽春白雪一般消融。

    而其他幾個人,除了那黑袍青年之外,都是渾身打一個哆嗦。

    「見鬼,這晚上還沒到,怎麼寒氣這麼重。」

    「沒有妖氣,是從這間廂房中透出來的寒意,好傢伙,我毛九倒要看看,是什麼邪魔神聖!」

    嘭的一聲,那漢子一把將廂房的門推開,一股冰冷的風頓時撲面而來。

    嘶!

    這一刻,原本還血氣陽剛的漢子一下就止住了嗓子,廂房中的油燈早就熄滅了,這時黃昏將盡,一輪明月升起半邊月牙,有些陰暗的廂房並不大,一些桌凳博古架都凌亂地倒在地上,還可以看到糯米漿澆灌的青磚地上,有一些暗紅的血漿斑塊。

    一張倒下的缺角的椅子後,背對著眾人坐著一個稚嫩的身子,雙手抱膝,裸露的手臂慘白慘白,看不出一絲血色。

    這時,那稚嫩身影忽然轉過頭,一個看上去兩三歲的小男孩,蒼白著臉,眸子慘綠慘綠,這時咧開嘴,朝著眾人露出一抹極滄桑的冷笑。

    毛骨悚然!

    一股涼意直接從腳底板升起,剎那間席捲全身。

    蹬蹬蹬!

    下一刻,那自稱毛九的漢子就白了臉,接連退後五六步,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支支吾吾,聲音都顫抖起來。

    「是,是,是什,什麼東西!」

    其他幾個中年江湖客也打著寒顫,雖不像那漢子毛九,卻也好不了幾分。

    黑袍青年的眸子變得凝重,冷傲收起,他捏緊拳頭,身上慢慢散發出來一股灼熱的氣息。

    ……

    「和尚的酒!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睡覺安穩不上頭!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靈山佛祖不長壽!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一步踏上九重樓!」

    這時候,九里崗村口,幾名路過的村民目瞪口呆,看著一個七顛八倒,一身月白僧衣,盲鞋竹杖,上面還掛著一個酒葫蘆的小和尚長吟慢唱,走進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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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妖族

    小和尚東倒西歪,面色酡紅,但是看上去年歲不是很大,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樣貌十分俊秀。

    他肌體白皙,雙目微眯,半醉半醒,看得一些河邊灌洗衣物歸來的婦人們張大了嘴。

    「和尚的酒!到了彼岸不回首!和尚的酒!菩提樹下定春秋……」

    直到小和尚的身影遠去,幾個婦人才回過神來,一個個都面色古怪,看這小和尚也點了戒疤,僧人不都要守清規戒律,怎麼來了一個酒肉和尚。

    胡府。

    廂房前,黑袍青年修長的身子繃緊,他的眸子凝重,也很冷,灼熱氣息散溢,身後的空氣微微扭曲,有赤芒閃爍,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掙脫出來。

    寒氣逼人,不似這冬日的清寒,而是一種彷彿可以深入凍結人魂魄的寒意。

    幾個中年江湖客很快承受不住,踉蹌後退,只剩下黑袍青年,和在他身後一丈外的蘇乞年。

    「這少年……」

    這一下,蘇乞年就變得鶴立雞群,幾個江湖客蒼白著臉,眼中露出驚疑不定之色。

    胡老爺子則眼前一亮,那毛九幾個江湖客,修為高的《奔馬勁》都接近了第六層圓滿,這黑袍青年他不清楚,但是如蘇乞年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少年,他原本只以為是個心性稚嫩,想湊熱鬧顯熱血的江湖雛兒,卻沒想到收到這樣的意外。

    「人不可貌相,古來聖賢都說過這樣的話,身為讀書人,也是近日亂了心神,忘了平日裡的處變不驚,走眼了,走眼了!」

    胡老爺子心中嘆息,但眼睛卻是緊緊盯住那廂房中的稚嫩身子,看那張令人不寒而慄的小臉,老人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呼吸都變得凝滯。

    「妖孽,還不現形!」

    突兀的,黑袍青年弓步如馬,冷斥一聲,背後的空氣化開,一匹火紅的烈馬邁動蹄子,昂首闊步,降臨世間。

    「《奔馬勁》七層圓滿,一匹烈馬之力!」

    幾個江湖客驚呼,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頗為冷傲的青年居然有這樣驚人的修為,《奔馬勁》七層圓滿,已經有了衝擊築基,開闢丹田,孕育內家真氣的資格了。

    「等等!什麼妖孽!這小孩被妖孽附體了?為什麼感應不到妖氣?」

    緊接著,那漢子毛九面色更為蒼白,妖孽附體可不是小事,不是強大的妖獸都不可能做到,遑論讓人感受不到妖氣,此時,幾個江湖客都感到背脊生寒,若是為真,那就多半難以善了了。

    什麼!

    胡老爺子也是大驚失色,妖孽?什麼妖孽?他的小孫子被妖孽附體了?

    皇家書院刊發刻印的七七四十九冊《妖經》,胡老爺子也是讀過不少的,但無論是怎樣的記載和描述,被妖孽附體之後,幾乎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他的小孫子,四天前才剛剛滿了三週歲。

    蘇乞年挑眉,倒是沒有想到這個黑袍青年也能夠看出虛實,不過觀此人身上升騰的氣血波動和擺出的拳架子,分明就是第七層的《奔馬勁》無疑,而他現在也隱隱看出來,這胡府中的妖孽,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咯咯!

    這時,廂房中那小男孩看向黑袍青年,慘綠的眸子現出厲色,但是嘴角卻咧得越來越大,小孩子咯咯咯的笑聲直往人的腦袋裡鑽。

    陰風起,一股狂風席捲,沙塵漫天,轉眼間就生出了異變。

    等到眾人再看清眼前,一個個都忍不住腿肚子打顫,因為此時此刻,哪裡還是在胡府,他們腳下踩著粘稠的濕泥,有腐臭的味道,可以看到裸露在地面上的森白的骨頭,還有一塊塊或是殘破,或是歪斜的石碑,也有木質的碑銘,但早已腐朽,爛掉,看不清刻字。

    點點碧綠磷火漂浮,寒氣比之前還要濃重了數倍。

    現在,那小男孩就站在一塊缺角的殘碑前,腳下是堆積成小山的白骨,咯咯咯的笑聲好像地獄裡招魂的手。

    「這是村子後邊山頭的亂葬崗,歷代被妖獸害死的村民的埋骨之地!」

    年輕夫婦驚呼一聲,就神色大變,怎麼會突然到了這裡。

    「不對,這是幻境!」

    幾個江湖客到底還是有一些見識,雖然未能走出一縣之地,也不是一無所知。

    「傳聞中有妖獸或妖族精神強大,可以迷惑人心,創造出來幻境,使人沉淪,迷失,最終走向死亡。」

    「果然是妖孽!我們這是陷入了幻境中,不過這幻境要怎麼掙脫?一些史記手札上,都是練出了內家真氣的武林高手,精神堅定,以力破道,強行破滅幻境。」

    漢子毛九幾人又很快慌了神,他們在青山鎮還算個小人物,放到整個鄖陽縣,就普普通通,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根本束手無策。

    「妖孽還要害人!」

    忽然間,那黑袍青年出手了,他身如奔馬,腳步一踏,似一下跳躍過深澗懸崖,拳音尖銳,那火紅烈馬長嘶,也奔騰起來,與他合為一體,這樣的異象,也令蘇乞年眼中異彩連連。

    人馬合一,入神得髓!

    這是七式馬形拳全部入神得髓的象徵,一匹烈馬之力融入己身,人馬合一,全身氣力十成,足以施展出來十二成的攻伐力。

    呼!

    黑袍青年的拳頭一穿而過,那小男孩的身影如同虛幻一般,一下破滅。

    「幻境之中都是幻影!」漢子毛九啞聲道。

    然而,黑袍青年身形不止,甚至在那拳頭穿過小男孩的瞬間也沒有露出半點詫異之色,他驀地轉身,一隻拳頭接連迸發,三拳連環,幾有群馬奔騰之勢。

    「好拳法!」

    蘇乞年讚歎,這就不是馬形拳了,這黑袍青年果然還有壓箱底的功夫,甚至這拳法在蘇乞年看來,比之龜蛇拳也不差多少,那包裹青年的火紅烈馬也瞬間暴漲一圈,有了幾分汗血寶馬的神形。

    嘭!

    黑袍青年身形止住,他一拳打在空氣中,卻似乎遭到了阻隔,虛空震盪,一個稚嫩的身影就出現,小手按在那拳鋒之上,輕輕一震。

    蹬蹬蹬!

    黑袍青年色變,一連退出七八步站定,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是妖獸!妖獸不通武學變化,不可能這麼輕易擋住我的拳法,你是妖族!」

    黑袍青年此言一出,就石破天驚!

    什麼是妖族,相比於人族,這樣一個天外種族天賦太強了,天生妖體氣血之雄渾,就遠在同齡人族之上,更有諸多天賦,各種妖族武學詭異多變,甚至還在魔道變幻之上,最重要的是,妖族只要一成年,都幾乎能有一匹烈馬之力,稍加修煉,就有很大的可能孕育出來內家真氣。

    雖然歷代漢天子重視武舉,甚至皇家書院也編撰出來適合天下人修煉的《奔馬勁》,但是人族相對先天體弱,能夠練出內家真氣的比率,還是要遠遠小於妖族。

    蘇乞年瞳孔也微凝,就和練武之人行走江湖一樣,不是如武當這樣的鎮國大宗,築基功神妙無比,武道不築基,甚至很難走出一縣之地,換成妖族也一樣,有武林宗派、世家,乃至天朝護龍山莊的龍衛,地方駐軍,都經常對潛伏在荒野中的妖族進行清剿,通常而言,敢出現在天朝境內,並進入縣鎮等人群聚居之地的,尚未築基的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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