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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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龍馬

第一章 乾天一劍

    鐺!

    有鐘聲響起,悠悠而鳴,須臾間傳遍整個武當山。

    青羊宮裡。

    少年靜谷露出詫異之色,臘月將近,怎麼真武鐘響了,這是說明武當有客到訪,且不是一般的來歷,據他所知,武當定制,就是尋常二流門派,都不可能敲響真武鐘,至少也是一流門派或世家。

    白霧如霜。

    蘇乞年這一趟拳架子足足打了近一個時辰,他渾身氣血沸騰,氣血循著一種玄奧的軌跡滲入內腑五臟,溝通心、肺、肝、脾、腎五行輪轉,他的體內,似乎出現了五口燃燒的火爐,爐蓋合攏,時而有絲絲縷縷的莫名氣機透出,就令得蘇乞年渾身大震,剎那間,彷彿自己的拳頭可以打穿天宇,吞納風雲。

    直到鐘聲起,蘇乞年方才止住身形,這一枚開天丹的藥力醇厚,綿綿不絕,雖然已經過去一個時辰,卻才消耗了小半。

    他看向武當山腳的方向,來到武當山一個多月,他也明白,這是真武鐘的鐘聲,武當有貴客到了。

    突兀的,他精神力如遭雷擊,縮回祖竅,彷彿有一座活火山突然間降臨下來,他心神一震,驀地轉身,就看到宮門前,一個中年道人負手而立,身著湛藍道袍,幾縷黑髮垂髫,面如冠玉,平靜地注視著他。

    「孤身摸索,練到這一步也難得了。」

    中年道人開口,蘇乞年深吸一口氣,就躬身一拜,行禮道:「蘇乞年見過護法。」

    「師兄!」

    青羊殿前,那少年靜谷卻是色變,他捏緊了拳頭,咬著牙,一點沒有親近之意,反而充滿了抵制。

    點評完蘇乞年,中年道人的目光就落到了青羊殿前,蹙眉道:「小師弟,你太放肆了,我武當劍道為尊,這青羊峰就算有刀法傳承下來,最強的也不過就是那門一流上乘的《休命刀》,小師弟你天資悟性都上佳,若是潛心練劍,未來未必不能得到我顯定峰《大顯無定劍》的傳承,這樣一門頂尖近乎絕頂的劍法,還不能夠滿足你的追求嗎?」

    少年靜谷很乾脆地搖頭,道:「劍道如何我不管,我獨愛刀,師兄你不必再勸。」

    「荒謬!」中年道人的臉色也沉下來,「小師弟你初涉武道,能知道什麼是選擇,這武道之途,重在築基,一步錯了,步步都會慢人一步,你若修劍道,我武當這麼多劍道高手,峰主更是一代真人,頂尖元神的劍道大師,武林泰斗,這樣指點你修行,必將一日千里。當然,這並非是不尊重小師弟你的選擇,但你太稚嫩了,你又看到過江湖武林多少練武之人的修行路,很多年輕人都如你現在這般,迷失方向,獨尊自我,認為自己可以超越前人,開闢出一番天地,聽不進去長輩的話,一意孤行,可最後呢?幾乎九成九以上,一生連築基關都難過,即便築基了,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屈居於一縣一鎮之隅,平凡終老。」

    少年臉色變幻不定,但數息後就目光堅定,看向中年道人,凝聲道:「師兄我心意已定。」

    嗯?

    到此時,蘇乞年也隱約洞悉了一些虛實,卻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這少年還能有這樣的心志,不動不搖,他頓時高看一眼。

    「那小師弟,奉峰主之命,得罪了。」

    中年道人再開口,少年就神色大變,下一刻,蘇乞年瞳孔猛地收縮,青羊宮前和青羊殿前,居然同時出現了兩個中年道人。

    沒有半點徵兆,以蘇乞年的眼力,也沒能看出絲毫虛實,但是那少年就軟綿綿地倒下,被那中年道人扶住了肩膀。

    緊接著,中年道人就不動了,半息後,那宮門前的身影最先變淡,成為虛無,再過半息,青羊殿前的兩人也如夢幻泡影,漸漸淡去。

    「好快的身法!」

    幾乎是一字一頓道,蘇乞年倒吸一口涼氣,這種速度太快了,連軌跡都捕捉不到,而能成為一峰之護法,多半都擁有著一流混元境的修為。

    「一流混元境,好可怕的力量。」

    蘇乞年暗道,他目光凝重,剛剛只是降臨,就將他外放的精神力逼迫回去,沒有氣機外放,也沒有刻意釋放力量,只是那內斂的力量波動,就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路,還很長。

    蘇乞年平復下心緒,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借助開天丹的丹力,盡快完成《龜蛇功》第八層的修行。

    ……

    用過晚膳,蘇乞年一路來到白雲峰外院,至藏經樓中閱讀道家經典,各種札記。

    精神力孕育,他的記憶也大增,甚至可以運轉懾魂術,將諸多文字烙印,攝入腦海深處,這樣一來,他走馬觀花,一本一本地翻動著,讓一些同樣身在藏經樓的外院弟子忍不住搖頭,這樣輕慢經典,囫圇吞棗,能夠明白幾分道理,得到幾分體悟?

    獅子峰。

    武當碩果僅存的二十七脈之一,這一晚燈火通明,長明燈火照亮了整座山峰。

    雜役道人不斷上山下山,各種珍饈瓜果,精緻素菜傳送上去,還有新縫製的蠶絲棉被,筆墨紙硯,甚至打磨得鋥亮的青銅燈盞,也不斷運送上山。

    天門閣。

    獅子峰主殿,傳聞數千年前,一代文始真人尹喜於此觀星象,得見天界之門,並於峰頂手書天門二字,自此得名。

    天門閣中。

    「看清乾師侄華光內斂,鋒芒蘊目,看來天門劍又有精進,這龍虎榜上乾天一劍的排名,看來年祭之後,要再往上挪一挪了。」

    古玄通眸子溫潤,他伸手捋短鬚,穿一身文士青衫,端坐於上首客位。

    「古師叔謬讚了,清乾區區手段何足掛齒,倒是古師叔的奪命八仙劍,傳聞月前於東海之濱,斬了那妖將鯨雲,誅妖榜上又一孽障授首,江湖武林轟動,名傳四方,才是我人族的大功績。」

    只見天門閣內最上首,坐著的不是獅子峰峰主,也不是其他護法或長老,而是一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純白鑲金道袍的青年,他豐神如玉,氣質出塵,哪怕是端坐著,雙腿上也橫著一口連鞘的四尺長劍,劍柄純白,若天上雲氣,細膩處堪比羊脂美玉。

    沒有人質疑,哪怕是一些陪坐的獅子峰執事、護法等,也都面帶微笑,這是他們獅子峰唯一的掌峰弟子,更是峰主親傳的關門弟子,位比長老,也是他們武當而今年輕一輩唯一入得天朝龍虎榜的年輕高手,江湖武林名傳,有著乾天一劍之名的武當清乾道人。

    「清乾師侄客氣,可惜你師父天獅真人坐關,真人功力通玄,古某倒是想要多多請益。」古玄通頷首,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顯然剛剛一番話十分受用。

    上首,清乾笑道:「古師叔的話,等師父出關,師侄一定帶到,此時峰上客房皆已安排妥帖,師叔和諸位華山師弟師妹這幾日可以先行玩賞,我武當景緻雖不及華山奇絕,卻也別有一番風致,等到臘八過後,再請諸位觀我武當外院年祭大比。」

    「讓清乾師侄費心,」古玄通點頭,略一沉吟,開口道,「此番前來武當,卻還有一樁公案。」

    公案!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護法聞言頓時蹙眉,這古玄通似乎別有來意。

    清乾露出幾分鄭重之色,道:「古師叔但講無妨,我等道宗,武林正道同氣連枝,若是涉及我武當,自當嚴以律己,不失公允。」

    「武當太極圓融,古某素來景仰,清乾師侄頗得武當真髓,既如此,古某就直言不諱了,」古玄通沉聲道,「這一樁公案,卻是涉及貴派曾經斷絕的青羊峰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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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兵器譜,青羊截劍

    青羊峰一脈!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與護法相視一眼,就露出沉吟之色。

    武當七十二峰,當年七十二脈頂尖元神,五千多年前璀璨了一個時代,在那個妖魔最猖獗的年代,初代漢天子揮赤霄劍,四方諸國天命齊出,終於搬掉了九大妖聖所居的妖神山,將其打入虛空,落入無盡時空的亂流中。

    轉眼間,五千多年過去,當年七十二脈零零落落,只剩下如今二十七峰尚且維持傳承。

    所以,在得知青羊峰傳承出世,被三個尚未築基的小輩得到,甚至還有一人出身逍遙谷時,除了惱怒之外,在座的一眾執事護法更多的則是唏噓,感嘆時光流轉,歲月刀劍無情,五百年前,青羊峰一脈巔峰盛世,也曾壓得妖族諸王不敢抬頭,沒想到五百年過去,青羊澗裡只剩一片殘垣斷壁。

    「不知古師叔說的是哪一樁公案。」清乾道。

    古玄通不動聲色,卻將天門閣中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斟酌醞釀,片刻後道:「五百年前,天下元神華山論劍,我華山前輩誤傷同道,曾有一口神劍紫霞,被貴派青羊峰一脈極元真人截斷,主劍被收取鎮壓,言道後輩子嗣,若有人同代勝過青羊峰傳人,自可取回,我華山前輩心存愧疚,是以多年來我華山從未向貴派開口,加上後來極元真人身隕,青羊峰一脈斷絕,我華山也就不再提及,不過……」

    頓了頓,古玄通目光微凝,掃過閣中眾人,接著道:「而今,妖族猖獗,魔門抬頭,四海諸妖國蠢蠢欲動,民心不穩,我武林諸正道也要早作防範,眼下,聽聞貴派青羊峰一脈傳承接續,我華山門人弟子心繫先輩安寢,是以掌門命古某前來,取回先輩遺劍。」

    先輩遺劍,神劍紫霞!

    這一下,就是諸多執事、護法也不能夠淡然,什麼是神劍,神劍通靈,不是斷髮利刃,也不是無痕寶兵,兵刃一旦通靈,就非同小可,可以自行吞吐天地間的元始之氣,力量之偉岸,堪稱半個頂尖元神,甚至一些通靈神劍存世年月極長,靈智不弱於人,力量之盛,就堪比元神人物,乃至更強。

    他們想到了當日那口出世的青陽劍,為歷代青羊峰峰主真人的佩劍,通靈日久,足足有五千多年歲月打磨,就是那金鎖峰的金光真人,也有修為精深,眼力非凡的護法或長老看出來,事實上是吃了暗虧,不能夠奈何半分。

    神劍紫霞,這是一個古老的劍名,不過不會有人忘記,因為其尚未毀滅,在天朝發佈的兵器譜中,依然居於天下百口神兵的第九十四位。

    普天之下,最強的一百口神兵,位列第九十四位,這兵器譜,不似龍虎榜、混元榜等,只論天朝境內,而是囊括了人族四方諸國,最強的一百口神兵。

    至於當年天下元神華山論劍,在座的諸執事護法也多少洞悉一些虛實,但時過境遷,五百年歲月,當年的人和事都已經故去,他們也不便多言。

    「這樣,」清乾略一思量,開口道,「清禾,你前往青羊峰一趟,明日辰時,將那三位師弟請來此處,我道家正道同氣連枝,若有桔梗,自當一笑泯之。」

    「是!」下首一名弟子應聲。

    又看向古玄通,清乾歉意道:「古師叔見諒,我獅子峰與青羊峰同宗不同脈,卻也不能擅自做主,待得明日那三位師弟到場,貴派先賢遺劍的下落,自然可以當面問詢。」

    「師侄有心,古某代掌門謝過。」古玄通捋鬚笑道。

    這時,在座的一些執事護法相視一眼,他們隱隱嗅到了一些異樣的氣息,一些人目光流轉,但直到最後,也沒有開口。

    ……

    入夜。

    天門閣頂層。

    清乾純白道袍輕揚,他豐神如玉,身姿挺拔,左手負於身後,右手拄劍而立,嘴角浮盈起一抹玩味之色,仰望漫天雪花飛舞,星空黯淡。

    「真龍天子,言出法隨,一言九鼎,掌日月輪迴……」

    ……

    青羊澗。

    滴水成冰,青羊宮前的清溪徹底冰凍,深夜裡如一條黑龍匍匐沉睡在大地之上。

    明月漸落,篝火跳動,蘇乞年盤坐,忽然睜開眼,他露出幾分狐疑之色,今夜感到十分不安,祖竅神庭頻頻異動。

    自孕育出精神力後,他時而有一些模糊的感應,彷彿觸及冥冥之中的命運長河,照見前路,但太過模糊了,只能朦朦朧朧捕捉到一絲安危。

    不多時,他就看向殿外,遠方宮門前,一名年輕人邁步走進來,約莫弱冠之齡,一身青灰色道袍。

    入室弟子!

    蘇乞年挑眉,外院弟子著灰袍,而諸峰的入室弟子則著青灰道袍,這是哪一峰的弟子,居然尋到了這裡。

    「你就是蘇乞年,」那年輕人的目光落到蘇乞年身上,再掃兩眼,蹙眉道,「還有兩人不在,他們現下身在何地?」

    「敢問是哪一峰的師兄,有何見教,清羽二人皆已取了斬妖令,不在山中。」

    「不在山中?」年輕人皺眉,道,「我乃獅子峰弟子,道號清禾,奉掌峰弟子清乾師兄之命,帶你上山,有華山公案,涉及你青羊峰一脈,需你前往答話,現在隨我上路,辰時前需得到達天門閣,不能失了禮數。」

    華山公案,獅子峰,掌峰弟子清乾!

    蘇乞年心神一震,他雙目微闔,再睜開,就平靜如水,淡淡道:「帶路。」

    獅子峰。

    武當七十二峰之一,蒼巒突出,俱鎮云端,儼然獅子之形,雄奇而險峻。

    辰時未至,天濛濛亮,已經有一些弟子迎著山風下山,這些弟子就不屬於外院,而是經過層層挑選,自入門弟子中收入一脈門下的入室弟子。

    每一個人都氣質不凡,屬於年輕人的銳氣畢露,朝氣蓬勃,除了少數,都很孤傲,即便照面,也不過頷首致意,就飄然遠去。

    天門閣。

    蘇乞年看這座號稱曾經照見天界之門的閣樓,聳立於山巔之上,甚至有近半處於峭壁之外,卻堅如磐石,不動不搖。

    甫一踏入閣中,蘇乞年的目光就不自禁地落到了上首那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上。

    龍虎榜,乾天一劍,武當清乾道人!

    這是屬於武當清字輩這一代年輕弟子的神話,年僅二十四歲,就行走江湖,斬妖除魔,立下了赫赫威名,位列龍虎榜,站在了同代年輕強者的巔峰之上。

    「蘇乞年蘇師弟。」清乾開口,他目光溫和,落到蘇乞年身上。

    「見過師兄。」

    蘇乞年抱拳,這樣的目光令他心生寒意,即便是一身氣血灼熱也擋不住,他明白,這是對方的修為超過他太多了。

    「想來一路上該說的,清禾也都交待了,這位是華山古玄通長老,混元榜上的高人,江湖武林中人稱奪命劍仙。」

    順著清乾的目光,蘇乞年就看到了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人,蓄著短鬚,面無表情,就那麼端坐在那裡,這時候開口,淡淡道:「想來是這一代青羊峰的傳承人,我華山一位先輩遺劍曾落於你青羊峰一脈手中,而今既然你得到傳承,就請物歸原主吧。」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和護法的目光也落下來,蘇乞年渾身一緊,都是三流以上的武林高手,若是他尚未孕育出精神力,祖竅混沌矇昧也罷,現在就不同,他感知敏銳,《迷魂大法》第二重將要功成,是以哪怕只是目光匯聚,也感到一股無形的精神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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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年之約,丐幫洪七

    天門閣中針落可聞,蘇乞年看到,除了那古玄通外,還有十餘名身著白衫的華山弟子,此時也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華山眾人到我武當山,不去其它諸峰,也不上天柱峰,偏偏到了這獅子峰,這已經於宗派拜山的禮儀不符,不過我現在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不能夠提出來,而且偏偏不早不晚,在外院大比之前到了,這是猜測到我等三人心意已定,要阻礙修行,以求萬無一失。」

    剎那間,蘇乞年心思電轉,不過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三人的根基太淺薄了,稍有不慎就受人掣肘,十分被動。

    略微斟酌,蘇乞年道:「前輩所求,本該竭盡全力,不過我三人修為淺薄,不過初得傳承,未盡全功,他日若覓得神劍之影……」

    「混賬!你是說沒有劍?你得到青羊峰傳承,會沒有得見神劍,還是想要貪墨,私自吞下!」

    有冷斥打斷蘇乞年的話,這是一名華山弟子,約莫十七八歲,在十餘名華山弟子中最為年輕,他眉毛很淡,但是眼睛如刀似劍,很凌厲,此時冷冷地注視著蘇乞年,一點沒有客氣。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護法微微蹙眉。

    「林明!你住口,這裡是什麼地方,武當山腳下,哪裡容得你放肆。」

    古玄通一開口就斥道,不過他雖然是訓斥,但是臉色並沒有多少怒意,反而像是在擠兌,這就令得閣中一些獅子峰的入室弟子隱隱色變,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古師叔言重了,何必動怒。」

    這時,清乾笑道,他語氣平和,令人如沐春風,身上有一種純正陽和的氣息散溢,那古玄通頓時心中一凜,而其他一些獅子峰的執事護法則是目光微震,就露出幾分喜色,他們看出來,這是清乾將他們獅子峰的鎮峰內功,位列頂尖的《天陽醒獅功》練到了極為精深的境界,才能夠內力陽和,氣與神合,從而化解敵意,令人心生親近。

    「蘇師弟,」清乾又看向蘇乞年,道,「師兄我也相信你是真的傳承殘缺,尚未得盡全功,不過若是你一天傳承不全,古師叔斬妖除魔,身為天朝龍將,負有護龍山莊的重任,是肯定不能夠一直待在我武當山上的,我看這樣,不如就定一個期限,若是這期限之內,師弟還不能得承所有,就將這傳承交由門內其他已經築基的弟子,他們根基雄厚,修為精深,一定能繼承青羊峰遺志,如此,師弟你若是築基,依然可以算作青羊峰弟子。」

    「如此也可。」

    一些執事和護法相視一眼,皆是頷首點頭,事實上,對於蘇乞年這樣一個出身逍遙谷的緩刑死囚,他們即便對青羊峰有再多的唏噓和感嘆也很難容忍。

    在他們看來,武當太極圓融,逍遙谷這數十年來,已經有不少官宦子弟拜入武當門下,成為入門,乃至是入室弟子,但作為一峰一脈之傳承的掌峰弟子,至今尚未有一人。

    當今漢天子文治武功,皆超越歷代漢天子,傳聞《天子望氣術》的功力之深,唯有初代漢天子可比,自其繼位數十年以來,乾坤獨斷,各種政令頒佈,尤其是建立護龍山莊,吸納江湖武林諸派,諸世家的傑出弟子和成名高手,組成斬妖除魔的龍衛,這些年來令得諸妖魔聞風喪膽,一些成名老魔和妖族都不敢隨意現身,怕被發現,成為追殺的對象。

    可以說,這數十年來,雖然四海諸妖國蠢蠢欲動,對於邊疆的侵擾日益猖獗,但是天朝境內卻是比數十年前還要安定許多,民心凝聚,有一種天命歸心的趨勢。

    不過很多江湖武林門派或世家卻看出來,這一代漢天子有建立萬世不拔之功業的雄心,六十年前,天朝立武庫,名為乾坤,所謂乾坤,就是天地,天地間的武學秘庫,其中蘊藏的深意可見一斑,這是要蒐集天下武學,將天下武學納入囊中。

    天門閣中。

    蘇乞年長身而立,神色不變,不過心中卻是暗嘆,這乾天一劍的機心之深,步步為營,將他逼迫進入險境。

    「半年,我華山只能再等半年。」

    古玄通開口:「眼下魔門年輕一輩強者輩出,上一代的諸多老魔也魔影重重,我華山鎮壓一處魔窟,近年來屢感後繼乏力,若是有神劍紫霞作為陣眼,我華山紫光裂神陣圓滿,當可再保百年太平。」

    「當然,五百年前極元真人與我華山有約,我華山尊崇前輩真人,就算是定期限,也一定光明正大,」古玄通看一眼蘇乞年,語氣很淡漠,「屆時,我華山自會有弱冠之下的弟子上山,親手將你擊敗。」

    「半年後,青羊峰上,晚輩恭候。」

    這時候,蘇乞年的背脊挺直,他語氣也變得異常平靜,身上自然有一種臨危不懼的氣質散發出來。

    這一下,一些執事護法就頗有些刮目相看,這樣的境遇,還能這樣淡然處之,不落風骨,倒是讓他們覺得,這蘇乞年得到青羊峰的傳承,不僅僅只是走運而已。

    鐺!鐺!鐺!

    突兀的,有鐘鳴,連響三聲,傳遞進入這天門閣中。

    什麼!

    剎那間,就是那清乾也是微微動容,眼中顯露出來一絲凝重之色。

    「這是太極鐘的鐘聲,鐘聲三響,定有大事。」

    很快,就有入室弟子步入天門閣,有消息傳來,石破天驚。

    嘶!

    很多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就是如那奪命劍仙古玄通,也是霍地起身,眸光震動。

    清乾起身,膝上的長劍入手,身上隱隱有一股驚人的鋒芒之氣醞釀,但很快又收斂乾淨,儘管如此,蘇乞年也洞悉一些虛實,這清乾的劍道修為,當真已經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境地,他現在雖然身懷《休命刀》這樣的一流上乘刀法,但是與這股劍道鋒芒相比,就太過稚嫩,根本不能夠相提並論。

    「君山丐幫,五千年前的那位幫主,天朝太史令筆下武林史中的丐幫第一人,一代頂尖元神人物,武林泰斗,洪七!」

    「這一位的元神世界現世!就在這茅箭縣境內。」

    一眾執事或護法皆動容,丐幫洪七,五千年前一代掌法大師,丐幫降龍掌在其手中幾番蛻變,先入一流,再入頂尖,最後只差一步就可邁入絕頂之境,丐幫也從原先一個普通的二流幫會,一舉成為天朝有數的頂尖宗派。

    「當年,洪七晚年氣血衰竭,依然霸氣絕倫,橫渡東海,連斃四大妖王,與天雀族一代妖帝撕裂虛空,齊齊墜入時空亂流,消失無蹤,成為五千年前一樁懸案。」

    有護法感嘆,這是一代人傑,可惜晚年連遺骸都沒有能夠留下。

    半個時辰後。

    蘇乞年行走在武當山中,時而有幻影如流光,自遠方一閃而逝,這是武當高手下山,欲前往丐幫昔日幫主,一代人傑洪七的元神世界。

    就連那華山奪命劍仙一行,也在剛剛匆匆告辭下山。

    這就讓蘇乞年鬆一口氣,可以想像接下來那茅箭縣的風雲變幻,不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即便寶物誘人,也絕非是眼下的他所能夠染指的。但現在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至少那乾天一劍,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月裡,多半不會再有餘暇他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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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馬,摩雲山脈

    「古月河,乾天一劍,金光真人……」

    青羊宮裡,蘇乞年仰望朝陽初升,大雪止息,體內的氣血前所未有的沸騰起來,從來沒有哪一刻,他是這樣渴望力量。

    呼!

    《龜蛇功》第八層的拳架子展開,蘇乞年借助開天丹殘餘的藥力,推動這一層的心法精進,血氣滲透內腑五臟,構築五行輪迴。

    這是一種驚人的法,《龜蛇功》第八層,經歷了武當歷代三瘋道人的凝練,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毫無瑕疵,即便有瑕疵,也不是心法,而是人心不圓滿。

    氣血滾滾,若長江大河洶湧,蘇乞年拳印碾動,似運轉山川江河,日月星辰,他氣息縹緲,五臟酥麻,若五口火爐在搖動,那爐蓋顫動,有一種被掀開的趨勢。

    《迷魂大法》第二重的功力也被催動至極顛,這一刻的蘇乞年有一種堅凝的念頭,他迫切想要變得強大起來,這樣一種執念令他的精神力都生出灼熱感,日前在藏經樓中掃過的諸多先賢道典,諸多手札頓時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流淌,諸多文字化成種種領悟,烙印心頭。

    此刻,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但是蘇乞年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他的拳頭愈發流暢,腳下的風雪都隨之而動,他整個人綻放灼熱的氣血,赤芒如霞,竟慢慢在周身丈許之地形成了一片血氣場域。

    在這場域中,他拳頭殷紅如血玉,彷彿可以打穿蒼宇,朦朧中,蘇乞年感到自己似乎化成了一頭古老的神龜,蟄伏蛻變數千年,一朝醒來,龍角將生,就吞吐日月,吸納乾坤,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也沒有什麼可以抵擋。

    五臟震動,如五口火爐搖動,那爐蓋顫動愈發劇烈,然而半個時辰後,蘇乞年卻感到了虛弱。

    藥力耗盡了!

    一枚開天丹的藥力,就這樣被蘇乞年用於日常練功,推動心法精進,消耗殆盡。

    此時,若是有外院弟子在此,定然會感嘆其奢侈,每個月,供給外院的開天丹就那麼幾枚,哪一個不是用於最後的沖關,以求一步登天,打破兩層境界之間的堅固壁壘。

    不夠!

    一咬牙,蘇乞年又取出一枚開天丹,捏破蠟衣,吞服下肚。六枚開天丹,至此,屬於他的兩枚皆已耗盡。

    這一練,就是大半天過去,日上中天的瞬間,蘇乞年只感到渾身一震,五臟轟鳴,似乎有五處神藏被打開了門戶,噴薄出來了洶湧的力量。

    咚!

    他震拳,拳出如擂鼓,一團團空氣被打破,伴著狂風,席捲四方。

    力氣一下暴漲了數籌不止,遠遠超出了一匹汗血寶馬的力量,等到這股力量攀升至極顛,在蘇乞年身後,傳來緩慢而矯健,沉重且伴著韻律的蹄聲。

    空氣扭曲如海漩,一匹汗血寶馬,卻生有細密的赤鱗,泛著冰冷的金屬光,從中邁步而出。

    它目光桀驁,眸子明黃璀璨,好像兩輪太陽在轉動,火紅的鬃毛更長了,一直延伸至尾部,那馬尾如火一般在燃燒,像是一團光,似乎要蛻變孕育出什麼。

    天馬!

    一種不同於汗血寶馬的氣韻,如果說汗血寶馬還是人世間的寶駒,那麼天馬就脫離了凡俗,是天界為眾神拉輦的坐騎。

    生命在這一刻似乎前所未有的濃烈,蘇乞年深吸一口氣,精神力沉入體內,內腑五臟已經不是一種純粹的血色,而變得晶瑩剔透。

    甚至在他的精神世界中,看到的已經不是單純的五臟,而是五口灼熱的火爐,爐蓋被打開了大半,赤紅如霞的烈火噴湧,似乎要將八方六合都淹沒。

    「似乎還缺少一些積累,不能夠一蹴而就。」

    蘇乞年皺眉,五臟輪轉,這《龜蛇功》第八層的功夫圓滿,這五臟所化的火爐應該全部打開,五行相生,五處神藏的力量盡皆噴湧,才算是登峰造極,現在就差了一些火候,還有很大的潛力沒有被挖掘出來。

    嗯?

    倏爾,蘇乞年挑眉,就看到青羊宮前,送飯的雜役道人帶著一名做家僕打扮的中年人走進來。

    這中年人身上帶著傷,面色有些蒼白,顯然是經歷過一番凶險,看到蘇乞年之後,頓時鬆一口氣,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就再也支撐不住,一下暈死過去。

    「這是茅箭縣一家大戶的家僕,在山腳求見,值守弟子命我代為引路。」雜役道人放下午膳的竹籃,就轉身離去。

    茅箭縣!

    蘇乞年心念一動,立即拆開信封,他掃過兩眼,不禁深吸一口氣,眉頭深鎖,信中帶來的,並非是什麼好消息。

    丐幫前賢,一代人傑洪七的元神世界出世,而清羽不慎,被捲入其中,生死不知。

    略一沉吟,蘇乞年將信在掌間一搓,就燃燒起來,化成灰燼,他從竹籃中取出一碗熱騰騰的妖熊肉湯,給那送信的中年僕人灌下幾口,再不遲疑,他身如奔馬,幾個跳躍,就出了青羊宮,再幾個閃爍,就消失在遠方。

    ……

    茅箭縣,因為生長有一種形似利箭的茅草而得名,有十年份以上的茅草堅如金鐵,被採摘下來,稍加打磨,就成了無堅不摧的利箭,被天朝兵部列為禁物,民間非官府組織,不得私自種植和採摘,一旦敗露,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洪七的元神世界,並不在縣城和諸村鎮,而是在郊外。

    甫一來到茅箭縣地界,蘇乞年就發現了大量的江湖客,武林中人源源不斷地匯聚。

    一片山脈,綿延不知道多少裡,這是摩雲山脈,自茅箭縣郊外起,延綿數千里,幾乎貫穿了整個十堰州境內。

    傳說中兩千多年前,曾有一位妖帝摩云被羿家一尊絕代人物遠隔千里,一箭射殺,隕落於此。

    一代妖帝的怨念太強了,即便是隕落了,也有妖氣如海,籠罩了整座山脈,山中諸多野獸被妖化,成為妖獸,更潛藏著不少妖族,將這座山脈視為修行寶地,更有心尋找一代妖帝的傳承,幾乎每一代漢天子都曾經派遣大軍圍剿,但是山中妖瘴太濃,每每難盡全功。

    摩雲山脈太大了,蘇乞年遠遠看到地方駐軍的鐵騎,但想要封鎖住這整座山脈,還是杯水車薪,根本很難阻礙諸多江湖武林中人的腳步。

    而清羽,據信中描述,就是在兩天前進山斬妖,卻並未如約定的時間走出來,已經過去足足一天了。

    東海之濱,距離武當山所在的十堰州太遙遠了,蘇乞年有些困惑,其元神世界就算出世,也應該在東海之上,怎麼會出現在天朝腹地,這就有一些非同尋常,蘇乞年祖竅神庭跳動,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重的妖氣!」

    剛剛踏進這摩雲山脈不足一里,蘇乞年就捕捉到空氣中飄蕩的妖煞之氣,遠比尋常荒野老林濃郁了數籌不止,這妖煞之氣勾動人心的惡念、雜念、慾念,但人因為讀書明理,守得住本心,才很難被同化,但野獸茹毛飲血,靈智不高,就很容易就墮落,成為妖獸。

    儘管如此,這樣濃郁的妖煞之氣,蘇乞年估摸著,若是尋常築基功一兩層的練武之人,心志不堅,也很可能抵擋不住,被矇蔽理智,成為妖人。

    再走不過百丈,蘇乞年就眸子一冷,有腥風撲面,一頭妖狼,能有一丈來高,血紅眸子,猙獰利爪如刀劍,似一道血色疾風,呼嘯間來到身前,利齒森森,要將他整個人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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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龜蛇吞月

    一頭妖狼,能有牛犢子大,然而前身不過是山野裡流浪的野狼,即便吸納再多的妖氣也有極限,除了一身奪人心魄的妖煞之氣,就是四、五百斤的氣力,堪比一頭草原上馳騁的烈馬。

    轟!

    一瞬間,蘇乞年出手,他動也不動,只是內腑五臟所化的火爐稍稍掀開了蓋子,一股無與倫比的驚人氣血就席捲而出。

    沒有半點抵抗之力,剛陽血氣如烈日灼灼,那妖狼慘呼一聲,就被這股磅礡的氣血震飛,妖煞之氣潰散,當空一炸,就四分五裂。

    血水飛濺,蘇乞年伸手當空一抓,那破碎的妖狼心,連同那妖狼一身血氣就如百川歸海一般,落入他的手中,沒入掌心,消失不見。

    「龜蛇吞月,吞天、吞地,吞世間一切精氣,只要心存光明,內心正直,天下無不可吞納之物,皆要被煉化。」

    蘇乞年目光明亮,這一頭妖狼的全身血氣,九成以上都落入了他的手中,也是他之前觀摩過神龜吞食月華的神形,否則對於龜蛇吞月這一式的領悟,不可能這麼快到達這一步。

    這一頭妖狼血氣,被他儲存到內腑五臟所在,化為薪柴,納入五臟火爐之下。

    時至今日,隨著《龜蛇功》修為的加深,蘇乞年愈發感到人體神藏的奧妙,在晉入第八層的修行之前,蘇乞年很難想像,人體還能夠將吞食的血氣暫時儲存起來,就好像野獸冬眠一般,將食物化成脂肪,用於燃燒,渡過嚴酷的寒冬。

    當然,這儲存不是無止境的,在蘇乞年感應下,如一頭妖狼這樣的血氣,將內腑五臟都填滿,約能儲存十頭左右。

    「難怪有這樣的說法,《龜蛇功》第八層有成,足以抗衡尋常初入三流開天境的武林高手,若是將內腑五臟都填滿,氣血滾滾,連綿不絕,可以維持極為漫長時間的巔峰戰力,即便是初入三流開天境的高手,內家真氣綿薄,也未必能夠壓過一頭。」

    蘇乞年若有所悟,不過這一切都是相對的,築基功與築基功相比,也有高下深淺,不同的築基功築基,開闢出來的丹田大小,真氣厚薄也都不同,不能夠一概而論。

    呼!

    既而,蘇乞年就加快速度,朝摩雲山脈深處而去,這一路上,他精神力捕捉諸多聲音,關於五千年前一代人傑洪七的元神世界,幾乎都只知道出世於這摩雲山脈中,但到底在哪一處方位,以及具體的所在,所有人都是一團霧水。

    越往摩雲山脈深處走,妖煞之氣就越濃,甚至開始凝結成一種灰色的霧靄,各種誘使人墮落的煞氣,不斷想要滲透進入蘇乞年的祖竅神庭,不過他精神力一鼓蕩,那入侵的妖煞之氣就陽春白雪一般融化,似乎落入了灼熱的岩漿中。

    「我的精神力!」

    現在,蘇乞年終於肯定,當初察覺到的朦朧的灼熱感並不是假的,他的精神力在遭遇到妖煞之氣後,竟然變得比烙鐵還要灼熱,這種變化,讓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不過五六里地,又一頭妖虎跳出來,比磨盤還大的虎口淌著涎水,對於妖獸而言,如蘇乞年這樣鮮活的血肉味道,加上剛剛那尚未散盡的妖狼血氣,在這摩雲山脈中,就好像是黑夜裡的燈塔,無比的明亮。

    這一次,蘇乞年沒有強下殺手,他的眸子似乎化成了一個漩渦,眉心神庭東方,有星光沉浮,那妖虎的殷紅瞳孔頓時變得一片迷茫,甚至有些混沌,就那麼一動不動,立在原地。

    懾魂術!

    到了《迷魂大法》的第二重,這懾魂術的偉力才算是初步體現,不僅僅可以勾勒幻象,締結幻境,更可如春雨潤物,潛行無聲,滲透進入祖竅神庭中,化成神祇鬼怪的形象,震懾壓制對手的魂魄。

    精神傳遞念頭,念頭催動肉身,從而生出種種反應和動作,一旦魂魄被震懾,難以動彈,那麼肉身自然也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甚至這懾魂術到達深處,由虛化實,干涉現世,才是真正不可測的神通。

    啪!

    蘇乞年手掌輕輕拍落,須臾間,那妖虎就軟倒在地,渾身綿軟,好像失去了骨頭一般,但仔細看,那虎目都乾枯凹陷了,沒有了一點血色。

    這彈指間,蘇乞年就用龜蛇吞月的招數吸空了這妖虎一身血氣,內腑五臟之一被填滿,不能夠再儲存更多。

    再一次出手,蘇乞年就微微蹙眉,感受到這一式拳法的霸道,甚至似乎擁有一種魔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龜蛇功》第八層的功夫,構築五行輪迴,開闢五臟神藏,再加上這一式龜蛇吞月,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蘇乞年尋不到一點破綻,他壓下心中的一點不安,而隨著這摩雲山脈的不斷深入,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幾乎有一種掉頭就走的衝動。

    他強行按捺住這股衝動,這是修習《迷魂大法》,孕育出精神力之後生出的最大的異動,這樣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在獅子峰之行後,被他初步認可。

    他明白,再這樣深入下去多半會有劫難,不過他的腳步不停,若是今日退走了,他同樣會心有窒礙,光明心蒙塵,君子有所為的處世之道崩毀,他很難想像,接下來的修行歲月會是怎樣的艱難。

    「站住!」

    就在蘇乞年越過一處山丘時,兩道身影猛撲出來,就橫亙在前方,有刀槍出鞘,金屬音震顫,將灰濛蒙的妖煞之氣撕開一個缺口。

    蘇乞年止步,就看到兩個江湖散客,約莫而立之年,一人生馬臉,小眼短鬚,握四尺朴刀,一人身材臃腫,卻面白如玉,手持一桿黑鐵大槍。

    這兩人雖然已步入中年,但是蘇乞年卻一眼看出來,他們穿著打扮並不華貴,顯然不是出身什麼大戶人家,這樣突然攔截前路,不是求財就是奪命,世道險惡,未必什麼都是源於仇恨。

    「少年人,也想來這摩雲山脈裡碰運氣,想要得到洪七元神世界中的遺藏和傳承?」

    「能走到這一步,抵擋住妖煞之氣已經不簡單了,看來你至少有了《奔馬勁》四、五層的功力,不過太年輕氣盛了,以為江湖是什麼,奇遇就這麼好得到,看你也不像有錢人,就背後那口刀似乎還能看得過眼,交出來吧,留你一個全屍。」

    兩人接連開口,尤其是那生馬臉的中年漢子,小眼發光,毫不掩飾貪婪之色,他用刀多年,剛剛相隔七、八丈就看出來,眼前這少年背後那口青鐵長刀,是用錘疊之法歷經千百鍛而成的斷髮利刃,這樣一口精鐵長刀,放到尋常縣城的兵器鋪子,至少也得數百近千兩銀子,還得是官府印刻的雪花銀,才能夠買到手。

    「我曾聽聞尋常山賊只為求財,並不傷人性命,也是被逼迫無路的窮苦人家,或是受了冤屈的江湖中人,無奈落草為寇,你們二人這樣隨意,視人命如草芥,就沒有一點懺悔,不會有噩夢纏身嗎。」

    蘇乞年開口,很平靜,不過眸子卻有些冷,君子處世,上善若水,最不能夠容忍的,就是有人肆意踐踏生命的存在。

    兩人聞言一怔,既而,那手持大槍的臃腫漢子就嗤笑一聲,道:「少年,你還沉浸在自己的江湖夢裡,江湖武林向來秉承的就是斬草除根,哪裡有那麼多的美好,放過你,讓你到縣衙請畫師描繪,再由朝廷六扇門的捕快出手,通緝捉拿我兄弟二人嗎?真是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這麼可笑的話也說得出口。」

    深吸一口氣,蘇乞年點頭:「既然如此,我也就沒有什麼好再猶豫的。」

    嗯?

    兩人皺眉,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少年平靜得有些超出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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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性本惡,妖讀書

    走!

    兩人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子,感到有異樣,立即放棄一切雜念,竭力逃走。

    這一退,就是兵分兩路,兩人撕開層層妖煞,速度如奔馬,呼吸間就去到了數丈開外。

    然而須臾間,彷彿有一輪朝陽自腦後升起,兩人只感到渾身一震,就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掌控。

    噗!

    一聲輕響,兩人如石像一般止步,眉心處,兩個血洞前後通透,有紅白之物潺潺流出。

    兩條人命,就此埋葬在這摩雲山脈中,蘇乞年沒有一點憐憫,他秉承《休命刀》的意志,順天休命,抑惡揚善,殺了這兩個人後,他感到整個祖竅神庭中的精神力都一陣通透,念頭圓融,對於《休命刀》的領悟,也隱隱更加深入。

    嗯?

    倏爾,蘇乞年蹙眉,倒下的兩人懷中落下一張羊皮紙,這羊皮紙很老舊,破破爛爛,生有黴斑。

    伸手攝入手中,蘇乞年就看到一幅古老的地形圖,似乎是這摩雲山脈中的地理和風貌,上面有一些標註,看硃筆的墨色,顯然是最近才剛剛註明的。

    一處地窟,距離這摩雲山脈腹地尚有數百里,十分偏僻,蘇乞年蹙眉,就有一些遲疑,不過如眼下這般,摩雲山脈太大了,想要尋到清羽的蹤跡,無疑是大海撈針。

    入夜。

    摩雲山脈妖煞之氣更濃重了,時時刻刻都想要滲透進入人的祖竅神庭中,同化奴役魂魄精神。

    吐氣可成冰,不是霧,這樣嚴寒的天氣,相比於摩雲山脈之外,幾乎就是兩重天地。

    強如蘇乞年,也感到有些不適,若是寒氣妖煞再濃郁幾分,他的動作也會受到一些影響,難以保持在巔峰。

    難以想像,一代妖帝到底有多強,即便是隕落了,妖煞之氣不散,綿延數千里,生生化成了這座妖煞山脈。

    月上中天。

    一處顯得有些猙獰的大山腳下,濃濃妖煞之氣籠罩,漆黑如墨,似乎一頭古老的大妖匍匐在大地之上。

    蘇乞年止步,仰望這座古山,摩雲山脈中常年籠罩妖煞之氣,一些樹木都異常的虯曲乾枯,少有枝葉,好像妖魔鬼怪在張牙舞爪。

    山腳下,有怪石嶙峋,一種陰森寒意撲面而來。

    「一個人類少年,恐怕還不夠塞牙縫。」

    在蘇乞年站定的剎那,兩道魁梧的身影就好像兩堵妖山,橫亙在了身前。

    妖族!

    蘇乞年目光一凜,眼前出聲的並非是人類,而是兩個生有狼首豹頭,卻身具人身的人形生靈。

    妖丁!

    蘇乞年心中一動,在《妖經》中有記載,妖族中地位最低的,就是這一種尚未完全化成人身,還具有妖族特徵難以掩飾的妖丁。

    妖丁之上,就是妖兵,已經徹底化成人身,不是有意釋放妖氣,尋常人類根本難以分辨,往往可以潛藏在普通人中,造成很大的殺戮。

    而再往上,就是妖將,比妖將更進一步的就是大妖,每一尊大妖都不弱於人族一流混元境強者,甚至更強,在妖族中,更有妖主之名。

    不用說妖王,每一尊妖王都名動天下,與人族頂尖元神人物比肩,縱橫四海,來無影去無蹤,加上妖族神通,乃是人類諸國的心腹大患。

    但即便就是眼前的兩個尚未徹底進化的妖丁,也要比尋常妖獸天生體魄強上很多,加上修煉妖族築基功,尋常人類七層築基功圓滿,也很難抗衡。

    好精純的妖煞之氣!

    蘇乞年警惕,與尋常妖獸不同,真正的妖族身上的妖煞之氣並不具有太強的侵蝕性,並不暴虐,反而溫和如細雨,這就更加可怕,潤物無聲,無聲無息地就令人的魂魄污染,墮入妖道。

    「難怪早年在長安城,每一年都有數以百計的江湖武林中人被抓捕回六扇門,身上妖氣森森,很快被斬首示眾,並焚燒成灰,就是被這樣的妖煞之氣侵蝕魂魄精神,失去自我。」

    蘇乞年還知道,與妖獸身上的妖煞之氣不同,真正的妖族,身上的妖煞之氣是一切妖獸的源頭,精純無比,更加危險,所以在《妖經》中被直接稱之為妖氣。

    「摩柯妖主真是神機妙算,算準了這些江湖武林中人的貪婪念頭,洪七那老東西的元神世界,足以引動數以萬計的江湖客不計生死,進入我摩雲山脈,這樣一張張羊皮紙圖錄散落出去,請君入甕,逐一擊破,就是我們這一處地窟,也已經囚禁了數十近百人了。」

    「人性貪婪,我妖族不過是將他們的內心自我激發出來,於我妖族何辜,尤其是那些人族大儒、大賢,一個個口若懸河,什麼代天刑罰,斬妖除魔,說得全都是狗屁一通!」

    兩個妖丁甫一現身,就自顧自地交談,根本沒有將蘇乞年放在心上,甚至連一些秘辛都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來,顯然是將蘇乞年當成了砧板上的肉,不怕他能走脫。

    摩柯妖主!羊皮圖錄!

    蘇乞年聞言就是心中一沉,冥冥之中的預感成真,有妖族在這摩雲山脈中刻意誤導,設下重重陷阱,欲將進山尋找傳承的諸多江湖武林中人一網打盡。

    一尊妖主,被更多的人族視為大妖,修為之高,一定是江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加上天賦神通,通常而言,普通人族一流人物都很難奈何,甚至不是對手。

    神思電轉,蘇乞年就生出了一些念頭,精神力運轉,懾魂術無聲無息地展開。

    「哈哈,看這小子的慫包樣,還沒動手,居然就開始打擺子了!」

    「算了,先關押起來,摩柯妖主治下極嚴,我們在他老人家手下做事,還是要壓抑一些本性,說不得等到此番得盡全功,我們也能夠被賞賜下來幾個人類江湖客,打打牙祭,要是機緣巧合,就是借此一舉築基,晉陞成為妖兵也說不定。」

    「不錯,人類儒家也有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些腐儒有些話也值得讀讀,摩柯妖主傳聞中就是早年還是妖兵時,膽大包天,潛入這大漢天朝皇家書院,讀過幾年聖賢道理之後,才一路突飛猛進,短短不足二十年,就一路晉陞,成為一代大妖,妖主級人物。」

    兩個妖丁目透豔羨之色,侃侃而談,竟讓蘇乞年生出一些錯覺,彷彿眼前的不是兩個妖族,倒像是讀過幾年書的秀才。

    妖也讀書?

    這就像是天方夜譚,不過蘇乞年也曾聽聞民間有一些妖狐仙子的傳說,狐妖化成人類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與舉人才子秉燭夜談,最後春宵一夜,而人類書生就被趁此吸乾了一身陽氣,不過一兩年就病死了。

    現在,蘇乞年看來,那恐怕就不只是傳說而已,而所謂陽氣,按照江湖武林中的道理,就是人一身的精血精粹,道家就稱之為精氣,醫道中人謂之生命元氣,陽氣被吸乾,就是一身精血精粹被吸取殆盡,而普通人失血過多都會萎靡不正,元氣大傷,不用說陽氣被吸乾,直接就等於抹殺了壽元根基,當然活不長久。

    妖在學人讀書,明道理,懂應付上頭,關頭過節存乎一心,這不禁讓蘇乞年想到了一句話。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是兵家征伐的至道,出自《孫子·謀攻》,蘇乞年感到深深的不安。
x24685 發表於 2016-1-20 19:20
第七章 深入虎穴

    「拿下!」

    兩個妖丁,一眼看出來,一個是狼妖,一個是豹妖,此刻,那狼妖身子一閃,就到了蘇乞年身旁,伸手卸下他背後的青鐵長刀,一腳就將他踢翻幾個跟頭。

    幻境之外,蘇乞年眸子冰冷,看著眼前的一幕,兩個妖丁,還不能夠抵擋他的懾魂術,精神力如春風化雨,就滲透進入兩人的神庭祖竅。

    不過相比於普通尚未築基的人類,這兩個妖丁雖然尚未孕育出精神力,但是魂魄天生強大,蘇乞年施展懾魂術的消耗要大了很多。

    「小慫包!快走!奶奶的,也學大人行走江湖,找奇遇,幾斤幾兩的本事,也來逞能,不對,這都不是逞能,叫麻木,叫自以為是,叫找死!」

    又一腳,是那豹妖,豹首猙獰,暗黃的眸子透著猙獰與冷漠,更有一種嗜血的味道,甚至在蘇乞年走過身邊時,他不自覺地嚥了一口口水。

    「果然還是畜生,即便學人讀書,化成人身,也改不了茹毛飲血的本質,市井裡有人曾罵護院的家犬,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蘇乞年冷眼旁觀,隨著幻境行走,以他而今《迷魂大法》第二重的修為,這締結幻境,還不能夠離開精神力籠罩的範圍。

    若是日後修為加深就不一樣,懾魂術到後來,甚至可以分化精神力,離體如化身,即便相隔很遠也不會很快消散。

    地窟中很陰冷,甬道很長,百轉千回,甚至在地上還有人的骸骨,骨質雪白,顯然沒有死去多久,但是骨肉分離,看不到一點血跡。

    最重要的是,到了甬道深處,蘇乞年甚至看到了四五具只有兔子大小,極其稚嫩的細骨,竟是尚未滿週歲的嬰兒骨骸。

    該死!

    蘇乞年動了真怒,初生的嬰兒,還沒有看過這世間的美妙,山河萬里,人情冷暖都還沒有感受過,就這樣被當成了血食。

    一個失去孩子的家,自此不再圓滿!

    五臟內腑顫動,五口神藏火爐的蓋子幾乎全部震開,火山一般的氣血欲噴薄而出。

    生生忍住!

    蘇乞年將此生至此最濃重的殺意壓制在心靈深處,這是一種精神念頭,想要感染蘇乞年所有的精神力,被他生生剋制住。

    還不能夠動手,尚未探清虛實,他要找尋到清羽的蹤跡,而這地窟中的一些佈置也要摸索清楚,貿然出手,極可能一敗塗地,連累這裡被囚禁的其他人族江湖客喪命。

    果然!

    在深入一些,蘇乞年就發現了其他一些看守的妖族,不過還好都是一些妖丁,唯一令得蘇乞年警惕的,則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身著墨色長衫的妖族,作書生打扮,看上去約有二十來歲,樣貌俊秀,若非是氣質妖異,倒是一副風流才子的好皮囊。

    「妖兵大人!又抓到一個人類少年,不過是個慫包,都沒出手就束手就擒,一路上腿肚子都在打顫。」

    「叫什麼妖兵大人,我沒告訴你們嗎?要叫我趙血山,趙是姓氏,血山是名字,我們妖族要脫離茹毛飲血的過去,要享盡人世繁華,就要從讀書改名做起,有了禮法規矩,才成方圓,當年九位妖聖大人為什麼會敗,這些年四海諸妖國的國主大人們也都有一些共識,不能夠各自為政,兩面三刀,要立法度,定秩序,才能夠將力量擰成一股,不再如當年九位妖聖一般,被人族諸國天命宗師一一擊破。」

    聽到豹妖開口,那墨色長衫的妖兵就開口教訓,不過他說話慢條斯理,沒有什麼痞氣和怒意,但是道理清晰,最重要的是,他也取了人類的名姓,不過字裡行間還是有一種血色殺戮的妖氣。

    「謹遵趙血山大人教誨!」豹妖立即賠笑,躬身彎腰,做人類學子受教的模樣。

    「好了,押下去吧,等湊足一百人就立即轉移,免得被這大漢護龍山莊那幫陰魂不散的龍衛察覺到端倪。」

    「是!」

    蘇乞年冷眼看眼前的一切,他沒有輕易對這名為趙血山的妖兵動用懾魂術,不過精神力在身前布下層層羅網,將其目光扭曲,牽引進入狼妖二人所在的幻境。

    如此一來,他的精神力消耗還是大大增加,但相比於直接懾魂,將其拖入幻境,就輕鬆了許多,也免得被察覺到異樣。

    而那狼妖與豹妖也存了一點小心思,故意將蘇乞年的長刀收起,放到了甬道里的一間看上去似乎兵器庫的場所,都是一些收繳的刀兵,一些纓子緞帶,顯然不屬於妖族,多半是那些被擒拿關押的江湖客的隨身兵器。

    最後離開,蘇乞年看一眼那妖兵趙血山,墨色長衫輕揚,他點一盞油燈,用剪子剪幾下燈芯,令燈火更明亮,在其手中,捧著一本線狀雕版書,赫然是一代仙真老子的《道德經》,他看似讀書,卻走馬觀花,頻繁翻動書頁,不斷蹙眉,顯然書中的道理艱澀,他並不能讀懂。

    ……

    囚禁一干落網的江湖客的,是一間看上去十分陰暗的石室,有黑鐵大門,不過看上去鐵質駁雜,顯然是臨時鑄煉出來的,沒有什麼精煉的工藝,不過借此鎖住一些手無寸鐵的尋常江湖客卻是足夠了。

    「進去吧,小慫包!」

    狼妖一腳,將蘇乞年勾勒的幻象踢得橫飛出去,落入石室中。

    咚的一聲,鐵門關閉,石室中變得昏暗,混合著一些排泄物的腥臊氣,令得蘇乞年不禁蹙眉,顯然這裡囚禁的人,已經待了不止一天了,練武之人再能忍,卻也忍不了三急。

    這裡只點著一盞油燈,不過也快熄滅了,火苗跳動,明滅不定。

    但也足夠令得蘇乞年看清石室中的一干人影,約有七、八十人,多是一些中年江湖客,一個個都似乎草莽,穿著勁裝,裸露著手臂,捲著褲腳,蓄著濃密的鬍鬚,只有少數穿長袍,頭髮悉心梳理過,束了緞帶,也有一些年輕人,看上去面白膚嫩,並沒有江湖中風雨裡打滾的紅塵氣,顯然都是一些幻想得到奇遇,一步登天的年輕人,現在認識到現實的殘酷,一個個面色頹唐,目光呆滯,根本沒有一點主意。

    而無一例外,這些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傷痕,更有人渾身血淋淋,癱軟在角落裡,眼看著氣息微弱,快要不行了。

    「又來一個嗎?真是貪念害人!」

    有人瞥蘇乞年一眼,看他一身暗青長衫,眉清目秀,一個少年人,不禁嘆息一聲:「這些妖族說得沒有錯,是我等心存幻想,貪念驅使,很多人都得到了羊皮圖錄,但直到大家都同囚一室,才知道這圖譜不止一張。」

    「不過少年人,你身上怎麼這麼乾淨,一點血跡都沒有,難道你沒有反抗?」

    這時,一個中年漢子捂著被鮮血染紅的左肩,盯著蘇乞年上上下下看一眼,就露出幾分鄙夷之色。

    嗯?

    這中年漢子一開口,石室中的其他人也落下目光,很快,一些原本目光呆滯的年輕人就冷哼一聲,斥道:「廢物!」

    「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也出來學人行走江湖,也不怕丟了祖宗的臉!」
x24685 發表於 2016-1-20 19:21
第八章 百姓苦,候補龍衛

    「少年人,不怕被擒拿,不怕被拷問,不怕意氣用事,更不怕心存幻想,心有多大,夢有多大,哪怕前路坎坷,烈火焚身,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一身血性,換上一身奴意。」

    有年長的開口,語重心長,在這石室中年歲最大,約有花甲之年。

    而在蘇乞年眼中,這石室中的七八十人,都似乎沒有多少好的出身,觀其筋骨皮膜,即便修為最深的,以精神力映照氣血,也就是超出一匹烈馬的氣力,卻還離一匹汗血寶馬之力差上一些。

    最重要的是,這石室中,並無清羽的蹤跡。

    「是麻木了嗎?一聲不吭,這年歲,恐怕都沒有真正見過妖獸血,真是不讓人省心。」

    再有幾人開口,就沒有人再關注蘇乞年,石室中唯一的一盞油燈也近乎熄滅,數十人呼吸可聞,一種壓抑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我不想死,家中還有妻兒和老父母!」

    等到燈火熄滅,終於有人承受不住,低吼出聲,帶著濃濃的哭腔。

    「我不該貪婪,不過這世道,沒有武力就很難生存,縣城中有地方駐軍把守關卡,但人多地少,我等這樣的出身根本買不起,尋常村鎮,就要時刻防範,布鎮司的巡捕年年都有人殉職,根本不能確保人心寧定,我只是想築基,只要築基,我只求一個三流開天境,能夠護住一家老小,過完這數十年,不求平安喜樂,只求人人都在。」

    「十年前,妖族還只是蟄伏,不過三三兩兩現世,偶爾攪鬧人間,但是現在只過了十年,就妖氣漫天,護龍山莊的龍衛再多,也殺不盡,不說妖兵,就是最尋常的一個普通血脈的妖丁,一般《奔馬勁》七層圓滿的練武之人,也很難抵擋。」

    一些原本在蘇乞年看來是草莽模樣的江湖客,這時候說出來的一些話就令得他動容。

    不錯,若非是被逼迫,哪裡有那麼多人不計生死,並非是險中求富貴,而是險中求生,只為了守護住自己的親眷,才奮不顧身,並不完全只是貪婪。

    石室中漆黑一片,不過蘇乞年精神力籠罩,卻如若白晝,他在蟄伏,在等待,懾魂術再隱匿,以他而今的精神力修為,幻境的範圍也有限,不能籠罩這整個地窟,所以他只有一擊之力,尋常妖丁他不懼,唯有那鎮守地窟的妖兵趙血山,他必須要尋找時機,以求一擊必中,否則露出馬腳,這些妖族謀劃多時,必定還有種種後手,不能夠不防備。

    ……

    第八十二個!第八十三個!第八十四個……

    又過了一個時辰,陸陸續續,石室中又多了四個人,其中一個人大半個身子都被撕裂開,剛被丟進石室沒有半炷香就嚥了氣。

    一個年輕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死前很痛苦,胸膛被利爪剖開,看那傷口,應該是狼妖出手,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而直到死,這個年輕人都沒有流一滴淚,他咬著牙,在低沉的嘶吼中停止呼吸。

    「好剛烈的性子!」

    「年輕人有這樣的血性和意志,若是不死,能拜得名師,即便是三流門派,也有很大的可能築基,擊潰心猿意馬。」

    石室中很多人感嘆,又一個年輕的生命凋零了,一些人目光隱晦,自蘇乞年身上掃過,那鄙夷之色更濃重了。

    這一切,都被蘇乞年的精神力看在眼裡,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甚至吸收這些情緒,融入《休命刀》的刀境中,他在蓄勢,在積澱,一旦出手,就是雷霆一擊。

    八十九……九十一,九十二!

    又兩個時辰,約到了天亮時分,距離那妖兵趙血山所說的一百之數,只剩下了八個名額。

    可惜,到現在,被擒拿的修為最高,也沒有一個築基的,最強的,就是第九十二個被擒拿的,一個青年漢子,在蘇乞年的精神力籠罩下,氣血如火爐,約有一匹汗血寶馬的力量在身,不過被擊潰,氣血黯淡,右臂撕裂,露出森白的骨頭渣子,遭了重創。

    「可是神拳門的高足,于虎于大俠。」

    這時,有人就著開門的朦朧光亮,隱隱識出了青年漢子的身份。

    「正是區區,可惜慚愧,誤入這地窟,被擒拿下來,諸位怎會身陷此地?」

    青年漢子也驚異,很快,他從諸人口中得知真相,就驚怒交加,不知道那大妖摩柯在這摩雲山脈中設下了多少陷阱,要葬送掉多少人命。

    「神拳門,似乎是張灣縣境內一個三流門派,以一門二流武學《百步神拳》聞名周邊數縣之地,築基功《心拳經》有八層心法,八層圓滿,可擁一匹汗血寶馬之力。」

    蘇乞年心念一動,腦海中之前在藏經樓中翻動的一些手札遊記就浮上心頭,出現了關於這神拳門的種種文字記載,不過因為只是三流門派,並未有過多的筆墨記述。

    九十五……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接下來,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接連有七人被捉拿,關入石室中。

    蘇乞年挑眉,隱隱察覺到一些端倪。

    ……

    那妖兵趙血山所在的地廳裡,他放下手中翻看的《道德經》,蹙眉道:「怎麼一下多了這麼多人。」

    「趙血山大人,還差一個人就滿百數了,」豹妖獻媚道,「也是大人洪福齊天,才有這麼多人類自投羅網,想來我們這裡多半是第一個湊滿百數的葬人坑。」

    「哦,」那妖兵趙血山聞言似乎很受用,點頭道,「你倒也是讀了一些書了,洪福齊天這樣的修辭也學會了,孺子可教,嗯,孺子可教。」

    等等!

    倏爾,那妖兵眸子一動,就變得凌厲起來,他身子一閃,疾如巽風,一把從那豹妖懷中掏出了一疊羊皮圖錄。

    「趙血山大人。」

    豹妖和狼妖嚇了一跳,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們生出不祥的預感。

    不理會兩妖,那趙血山雙手用力一搓,幾張羊皮圖錄就燃燒起來,其中一張羊皮圖錄生出的是一種血色火焰,殷紅如血,十分鮮豔,透發出來陣陣妖氣,而另外幾張就不同,是普通的橘黃火焰,有青煙裊裊。

    假的!

    這時候,兩妖再迷糊,也明白過來,只有一張羊皮圖錄是真的,而其它的皆是偽造的。

    「摩柯妖主大人運籌帷幄,早就有了這種考慮,這些圖錄中,都以特殊的工藝隱藏了一滴妖血,除非是點燃,否則妖氣不會散發出來,尋常一流混元境的強者也很難察覺,」那妖兵趙血山沉聲道,「立即轉移所有的囚徒,此地不宜久留!」

    「太遲了!」

    突兀的,有聲音響起,自甬道的盡頭傳來,有腳步聲逼近,數息後,就有一行六人的身影出現在三妖面前。

    一行六人,為首的是一個年輕人,一身黑袍勁裝,約莫弱冠之齡,面若刀削,眸子冷峻且凌厲,手持一口精鋼長劍,寒光如雪,劍尖滴落血珠,有淡淡的妖氣在消散。

    在其身後,另外五人也都年歲不大,未及而立,但隱隱以這黑袍青年為首,全都落後一步,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傷痕。

    「他們都死了。」

    妖兵趙血山的語氣很篤定,他掃過幾人一眼,就了然於胸,冷笑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要從本座手中救人?」

    「放肆!」五人中,一個青年立即斥道,「妖孽!你要看清楚,你眼前的這位,是我大漢護龍山莊的候補龍衛,竹山縣落霞派的齊蘇大師兄!」
x24685 發表於 2016-1-21 01:12
第九章 劍陣

    候補龍衛!

    那妖兵趙血山瞳孔微凝,晉陞成為妖兵,他的眼界已經不同,遠比普通妖丁要知曉更多。

    護龍山莊,直屬大漢朝廷兵部,監察總理天下妖魔禍亂,山莊成員稱之為龍衛,由皇室強者掌控,歷代皇家書院與諸宗諸世家派遣強者入駐,有傑出弟子可賜龍衛之職,位列正七品,不過沒有入朝參拜,議論朝政的權力,除此之外,甚至可入天朝武庫挑選一門一流武學。

    至於候補龍衛,就沒有品階,也不需要護龍山莊報備吏部,下發文書,進行正式任命,而是由各道各州次一級的護龍山莊直接挑選本地武林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一旦功力純熟,通過長安護龍山莊的考核,就能正式晉陞成為龍衛。

    「候補龍衛嗎?可惜,不是真正的龍衛,若是真的龍衛,本座立即逃走,現在區區一個地方上的候補龍衛,更不是出自武當這樣的鎮國大宗,一個二流門派的小人物,也來我摩雲山脈耀武揚威,大約你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聽多了吹捧,以為可以同代無敵,似乎在你們人類當中,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我想起來了,叫做夜郎自大。」

    這妖兵趙血山開口,慢條斯理,甚至重新坐了下來,那狼妖與豹妖相視一眼,也鎮定下來,對於趙血山,他們還是有一些瞭解的,出自血狼一族,與他的外表一般年輕,不過十九歲就已經築基,而今兩年過去,傳聞其已經打通了至少三條十二正經,功力在摩雲山脈一眾年輕妖兵中,也小有聲名。

    「好膽!」

    不等那候補龍衛齊蘇開口,其身後隨行的五名青年就勃然大怒,這妖兵居然如此狂妄,連候補龍衛都看不上,而他們尚在候補龍衛的考核當中,還不算是候補龍衛,豈不是更加不堪。

    殺!

    一剎那,五人就齊齊出手,他們似乎是出自同一個門派,五口長劍出鞘,劍光交織,切割空氣,有劍嘯如雷,竟似化成了一張雷霆劍網,朝著那趙血山當頭落下。

    「五行雷光劍陣?」

    那妖兵趙血山並不吃驚,似乎在點評一般,道:「原來你們五個是出自竹山縣雷光劍派,區區一個三流劍派,也就這五行雷光劍陣勉強能夠拿得出手,劍化五行,行雷霆之怒,只可惜不過徒有其表,聽說你們這一派早年是靠得到了一位前輩劍客的遺藏才得以起家的,但少了真意種子,沒有真意傳承,就是一個空殼子,一擊即潰。」

    他侃侃而談,竟瞭如指掌一般,聽得那出手的五人心中一驚,締結的劍網立即出現了一絲顫動。

    就是現在!

    不用那趙血山出手,狼妖與豹妖身形一閃,兩隻鐵掌如風,那人類的手掌瞬間衍化出來尖利的爪刃,迸濺血色寒光。

    鐺!鐺!鐺!鐺!

    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有火星四濺,那候補龍衛齊蘇臉色驟變,不等他出手,五道身影就如敗絮一般橫飛出去,撞在山壁之上,筋斷骨折。

    ……

    石室中。

    「諸位,時候差不多了。」

    當隱隱有金鐵交鳴聲響起的剎那,最後被擒拿進來的七個年輕人同時起身,他們一改之前的軟弱無力,蒼白臉色,一下變得龍精虎猛,目光湛亮,即便身上有一些傷痕淤青,也渾不在意。

    「你們是什麼人!」石室中很多人的眼睛一下變得璀璨起來。

    「不用多說,我們是竹山縣護龍山莊考核候補龍衛的各派弟子,因為偶然察覺到了羊皮圖譜的陰謀,將計就計,在候補龍衛,落霞派齊蘇大師兄的帶領下,前來剿殺妖孽,救諸位脫離苦海!」

    這一開口,石室中能動的全都掙紮起身,他們本來都已經絕望,沒想到峰迴路轉,所有人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落霞派,原來是竹山縣的落霞派的大師兄,難怪能進入一縣護龍山莊,成為候補龍衛。」

    「候補龍衛,聽說修為最低,也得要築基功能有一匹汗血寶馬之力,甚至更多的,都已經築基,開闢丹田,孕育出內家真氣。」

    「有救了!」

    眾目所視,七個年輕人很淡然,一個個都嘴角含笑,不過也沒有忘形,倒是心性穩重,不是輕浮之輩。

    蘇乞年也起身,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精神力筆直延伸出去,就看到了二十來丈外,石廳裡的一戰。

    噗!

    一聲輕響,石室裡,一個年輕人自腰間抽出一口極細的軟劍,墨色漆黑,但是刃口極為鋒利,他當空一斬,那斑駁雜質的鐵門就一分為二,再一劍,就四分五裂。

    「混賬!」

    門外,那看守的一名虎妖立即撲進來,他身量極高,渾身筋肉虯曲,氣血雄渾,隨著暴喝,血盆大口張開,露出尖銳雪亮的虎牙。

    呼!

    勁風呼嘯,那虎妖兩隻大手化成虎爪,比人頭還大,他雙掌推動,掀起一陣洶湧的掌風。

    這一掌極為剛猛,在石室中眾人眼中,就好像四面八方撲來無數頭猛虎,那掌風似虎嘯,震動山林,妖氣席捲四方。

    可怕!

    這是很多人唯一的念頭,這顯然是屬於虎妖一族的築基掌法,剛猛凌厲,大巧若拙,加上一身濃重的妖氣,甚至連那神拳門的於虎,也不禁駭然,這虎妖的氣血比他全盛時候還要旺盛,那是足以撕裂一匹汗血寶馬的掌力。

    「殺!」

    然而,面對這虎妖,七個年輕人一點沒有慌張,七柄如墨的軟劍幾乎在同時出鞘,其中六道劍光締結,竟在半空中交織成了一個漆黑的殺字,濃烈無比的殺氣傾瀉下來,將那撲面而來的妖氣一下撕碎。

    「陣成!七殺碎命!」

    最後,第七道劍光綻放,竟如流水一般,融入那半空中的殺字,在那虎妖瞬間變得驚恐的目光下,如一座大山鎮壓下來。

    噗!

    血花飛濺,空氣如裂帛,什麼掌風、妖骨,在這殺字面前都好像紙糊的一般,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七殺碎命劍陣》!」

    神拳門的於虎捂著撕裂的右臂,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不錯,這位有點眼熟,不過好眼力,這就是我護龍山莊候補龍衛人人都要掌握的三流劍陣七殺碎命,本來我們還不是真正的候補龍衛,處於考核中,但是此番摩雲山脈異變,我竹山縣護龍山莊人手不足,才破例傳授下來。」

    「不要多言了,先離開,殺出去!」

    這一下,石室中就有些騷亂,但七個年輕人卻沒有再理會,他們當先衝出去,快逾奔馬,須臾間就到了那石廳內。

    砰!砰!砰!

    兩道身影如山嶽峙,在交手,指掌碰撞,若兩個大磨盤在相互傾軋,空氣爆鳴,方圓數丈之地,空氣都處於一種混亂狀態,一股股無形的暗流在湧動,根本難以接近。

    「不好!雷光劍派的五位師兄!」

    七人立即就看到那萎靡在地的五個人,已經沒有了呼吸,狼妖和豹妖站在一邊,露出殘忍且嘲弄的笑。

    「好可怕!」

    石室中的眾人在這裡止步,因為狼妖與豹妖堵住了甬道的出口,再看那石廳的中央,落霞派的大師兄齊蘇雖然尚未落敗,卻也隱隱處於下風。

    屬於兩大築基高手的一戰,內家真氣激盪,那種驚人的破壞力,看得一眾江湖客咋舌,那風聲嗚咽,似乎鬼哭狼嚎,尖銳刺耳。

    「七殺碎命!」

    七個年輕人不再遲疑,劍陣再起,墨色劍光交織,成殺字籠罩向狼妖和豹妖,欲先行貫通一條生路。

    而直到劍光臨頭,那狼妖和豹妖也紋絲不動,只是冷眼看著七人,嘴角的嘲弄之色愈盛。

    不好!
x24685 發表於 2016-1-21 14:03
第十章 拳驚四方

    那是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一層朦朧如白霧的真氣在掌心流淌,虛空一按,就震破了數丈空氣。

    沒有半點徵兆,直到這手掌出現在七人背後,一眾江湖客才察覺到,一個看上去氣度風流,純白長衫的青年男子,生有白眉,就連一頭長髮,也是銀白如雪,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七人身後。

    「小心!」

    落霞派的大師兄齊蘇驚怒交加,而那妖兵趙血山則拳掌連震,徹底將他壓制,且露出冷酷的笑:「自身難保,還憂心他人,以為本座這葬人坑沒有一點準備嗎?虛實都被你們探清了,本座還怎麼統御下屬,發號施令!」

    不好!

    這彈指間,出手的七名各派年輕弟子臉色一下煞白,根本沒有預料到,這葬人坑中,居然還隱藏有第二名妖兵,而這瞬息之間,他們這《七殺碎命劍陣》不過初習,還不能夠圓轉如意,根本扭轉不過來,難以收手。

    然而,也同樣在這瞬息之間,七人發現,那狼妖與豹妖的臉色猛地變得驚恐起來,緊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碰撞聲,若戰鼓擂動。

    嘭!

    一股凜冽的氣浪如狂風一般席捲出去,如墨的劍光殺字如期而至,狼妖與豹妖驚恐的目光轉瞬即凝滯,成為數十塊碎肉,落了一地。

    狂風揚塵,等到塵煙散盡,一干江湖客就愣住了,他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前方,在那妖族白衫青年身前,一個少年似乎一座大山,橫亙在前方,將七名各派弟子擋在身後。

    「是他!」

    「怎麼可能!」

    尤其是一些年輕人,立即就瞪大了眼睛,面色漲紅,此前,就是他們口舌最鋒利,一點也沒有客氣。

    這是蘇乞年在千鈞一髮間出手了,他拿捏時機,精神力籠罩石廳,早就察覺到了那隱藏的身影,對方也同樣在等待,等待那七殺碎命劍陣勁力用老,難以回頭,這恰恰也正合了蘇乞年的念頭,那狼妖與豹妖以為黃雀在後,萬無一失,卻沒有想到會生出這樣的變故,連一點抵抗都沒有,就這樣白白殞命。

    「怎麼會是他?」

    還有江湖客不肯相信,與此前相比,那氣質相差太大了,這一刻的蘇乞年立在那裡,卻有一種如山嶽峙的氣勢,更有滄桑古老的氣機瀰漫,令人心中不自禁地生出幾分折服與仰望之意。

    這些人顯然並不知曉《迷魂大法》的存在,而到了這一刻,蘇乞年也撤去了懾魂術,再一次面對妖兵級人物,他需要調整己身,達到此前的巔峰之境。

    「沒有想到,這些螻蟻中間,還隱藏了你這樣一個少年高手。」

    那妖族白衫青年眸子很冷,到此時,他哪裡還不明白是被對方截了胡,更利用他將狼妖二人瞬間擊斃,除去後顧之憂。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人族少年太年輕了,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練武能有幾年,剛剛彈指間他雖然沒有動用全部修為,但就是尋常一匹汗血寶馬的力量也要被擊斃,卻被對方這樣風淡雲輕地抵擋下來。

    沒有內家真氣的波動,純粹的氣血之力,這個少年尚未築基!

    「擋住了一個三流開天境的妖兵,這是哪一派哪個世家的少年英傑?」

    「用刀?難道是八卦門的少年刀客?」

    「不過八卦門除了那位年輕的龍衛,地方上的候補龍衛中,似乎沒有人與這少年相符。」

    有行走十堰州江湖多年的老人猜測,有些遲疑,最重要的是,蘇乞年太年輕了,這就很難與他們記憶中的人物匹配。

    「難道是哪個隱士的弟子?或者是隱世世家的傳人?聽說歸藏刀連家早年就搬遷到我十堰州境內,不過家族駐地十分隱秘,除非是至交好友絕難尋到。」

    眾人不斷猜測,而那白衫青年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因為眼前這個少年膽子很大,居然主動出手,一步邁出,就跨越數丈之地,一隻拳頭緩緩推動,空氣生出細密的褶皺,更伴著風雷一般的拳音,須臾間,他似乎看到了一頭古老的神龜自沉睡中甦醒,龜甲如神錘,撞向了橫亙在身前的大山,那種霸道與慘烈,幾乎奪人心魄。

    屬於蘇乞年的拳頭似緩實快,白衫青年瞳孔驟然間收縮,身在這摩雲山脈,十堰州境內,若是對這一門拳法還不瞭解的話,就幾乎不可能生存下去。

    武當,龜蛇拳!

    甚至在白衫青年這十數年的修行歲月裡,也曾經與一些武當外院弟子交手,但從未有一人,能將這門龜蛇拳施展出來這樣可怕的拳境,入神得髓到了一種神乎其神的境地。

    鐺!

    那如白玉一般的手掌再次抬起,白衫青年的掌法很平和,掌力內斂,但絕對剛猛凌厲到了極點,拳掌相交,竟如銅鐘撞響,生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

    「龜蛇拳!他是武當弟子!」

    很多江湖客都忍不住低喝出聲,龜蛇拳在整個十堰州境內的聲名太盛了,身為十堰州境內唯一的鎮國大宗,甚至諸峰諸脈的武學,在很多十堰州境內的江湖人心中,都如數家珍。

    可以說,十堰州境內,最好辨認的,就是武當武學。

    如此一來,蘇乞年這樣的年紀,身為武當弟子,也就解開了很多江湖客的疑惑,武當歷代妖孽輩出,年輕一代強者如雲,尤其是這一代清字輩,有那乾天一劍,位列龍虎榜,放眼整個大漢天朝,年輕一輩中也是有數的人物。

    兩人拳掌相交,蘇乞年身若磐石,似千年神龜不動,七式龜蛇拳在他手中幾乎出神入化,陰陽太極,混元如意,乃至剛柔並濟,種種力道的變化,令得那白衫青年也不禁動容。

    七式龜蛇拳,這個武當外院弟子居然盡皆入神得髓!

    「白玉獅子!白眉白髮,此妖是白玉獅子一族!那是此族的一門名為《凝玉掌》的三流掌法!」這時候,有博聞的江湖客似想到了什麼,驚喝道。

    白玉獅子一族!

    這是妖族中的將族,大多族人只要資質不是很差,長久的歲月積累,多半都能晉陞成為妖將,成為二流龍虎境的高手。

    不過現在看來,此妖尚且年輕,修為不深,才只是初入三流開天境的層次。

    「不好,這位武當少俠修為還淺,不曾築基,七層《龜蛇功》根本抵擋不住!」

    很快,眾人就色變,因為蘇乞年的拳法愈發軟弱,勁力不足,顯現出一種後繼乏力的跡象,臉色也隱隱變得蒼白。

    「你的拳法很好,可惜修為太淺了,這樣的年紀將《龜蛇功》練到這一步,怕是在整個武當外院也是少見的,可惜了,扼殺你這樣的少年人傑,我會得到摩柯妖主大人的賞識,甚至親自灌頂傳功,助我提升修為,來吧,貢獻出你的生命,我的修行路上將更加璀璨!」

    白衫青年冷笑,他一掌將蘇乞年震退數步,如影隨形,妖異的凝玉真氣似一團白霧,壓得空氣爆鳴,朝著蘇乞年的胸口落下。

    噗!

    這一掌落到蘇乞年胸膛上,沒有如想像當中的骨骼碎裂聲,反而如擊敗絮,白衫青年只感到自己的凝玉真氣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無蹤,他的手掌不似落到血肉之上,倒像是按在了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裡。

    不好!

    他心神一跳,就察覺到不對,但是下一刻,蘇乞年體內,一股氣血似火山一般噴發,剎那間,他似乎看到了五口熊熊燃燒的大火爐,爐蓋被掀開,衝出長江大河一般洶湧的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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