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天唐 作者:格魚 (全文完)

 
GGCMEAT 2016-2-20 01:49: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4 223206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19
第090章圖窮匕見

蕭十三郎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輕輕點了頷首,“好。蕭某盡力為之。還請大人速速寫好書信,蕭某立刻潛進東宮,為大人送信。”

張瑄頷首。

“大人府中那邊是不是也去報個信……蕭十三郎輕輕又追問了一句。那意思是很明顯了,平安脫身,也該給家里報個平安的訊息了,免得家里人擔憂焦灼。

張璜沉吟片刻,擺了擺手道,“罷了,沒有時間了……我暫時不克不及拋頭露面,因為這樣能讓局面更混亂一些,我也好黑暗做事。”

頓了頓張驍又歉意道,“蕭兄,此事干系重大,又涉及宮闈,在下無跟蕭兄明言,一切,還請蕭兄見諒。”

蕭十三郎淡然一笑,“某家明白,大人其實沒必要解釋。某家也相信大人乃是光明正大之人,不會讓蕭某去做那種偷雞摸狗之事。”

“如此,有勞蕭兄了。”張瑄再不猶豫,立即進屋去寫書信,然后交給了蕭十三郎。

長安城里鬧翻了天,此刻皇城肯定是戒備森嚴,想要進出皇城難上加難。

但張瑄明白,像蕭十三郎這種高來高去近乎傳奇的俠客之流,肯定有太多的辦潛進東宮去。那些宮衛和御林軍,對他來,幾乎是形同虛設了。

蕭十三郎走后,張煊默然趺坐在蕭十三郎與李蘇蘇居住的院客廳里,梳理著自己微微有些凌亂的心緒。

雖然有些信息他還未得知,但透過種種的蛛絲馬跡,他已經判斷出了一個基本的大概:榮王李琬覬覦太子之位多年,也自在做了大量的放置,好比結交藩鎮和朝中大臣,爭取皇族中人的支持等等。

而事實上因為他遙領隴右節度使,加開府儀同三司,不但頗得皇帝信任,還在朝中威望甚高,支持他登基的呼聲甚眾。

如果之前的李琬還在黑暗謀劃期待一個時機的到來,那麼,張垢出仕東宮之后,東宮李亨的轉變和走向前臺,讓李琬產生了深深的危機意識。李亨突然崛起,引起了他的警惕和忌憚,同時也推動了他原本自在圖之的計劃開始提前。

究竟結果,要是等太子李亨真正站穩腳跟,樹立起了屬于一國儲君的威信,培植起了自己的勢力,他想要再奪明日,難度就太大了。因此,李琬不克不及不提前策動而十大藩鎮進京述職,無疑正是這樣一個機會。

李琬相信,只要他黑暗推動的各方能量一起涌動,這大唐朝廷就有可能要翻天,縱然皇帝不情願立他為太子,但為了平和平靜局勢,也不克不及不拔除李亨改立自己為東宮儲君。

李琬對此還是很有幾分自信的。因為他目前所能調動起的力量已經不容覷外有藩鎮高仙芝、裴敦復,內臣有薛德旺等人,而皇族中的大都皆支持于他,如此種種,皇帝焉敢怠慢?

唯一令李琬遺憾的是,雖然他再三拉攏許諾並重金賄賂,但楊國忠還是沒有上套,至今還沒有同意加入到榮王一脈的陣營中來。

局勢與張堵判斷的大差不差,相去不遠。吧會員

圖窮匕見了。已經到了真刀真槍上陣拼殺,不是死即是我亡的關鍵時刻。

張笛皺緊了眉頭,心念電閃:對李琬其人,他作為穿越者和曾經的歷史學者,還是比較熟悉的。其是李隆基的第六子,英武不凡,頗有才和諧建樹。而依照歷史原本的進程,安史之亂爆發后,大唐朝廷派出去的征討大軍先是以李琬為帥,高仙芝為副帥。由此可見,這李琬絕非輕易之輩。

很顯然,如果沒有張堵存在,李亨要跟李琬相斗相爭,基本上是死路一條。個人能力的差距倒也罷了,關鍵是李琬的勢力和威望是李亨所不克不及比的。

而張隨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在原本的歷史進程上,並沒有榮王李琬與太子李亨的奪明日爭斗,如今卻產生了,這……應該是因為自己穿越而至,漸漸改變了一些局部的歷史進程吧?

南美洲的一只蝴蝶閃動同黨,都能在全球產生一場風暴,何況是張瑄這麼一個已經介入了大唐核心權力爭奪的穿越者?

想到這里,張瑄忍不住苦笑:原來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

東宮前幾日還曾經為太子李亨遙領劍南道節度使而歡喜鼓舞,上下一團喜氣。但到了今天,卻又陰云籠罩,愁云暗澹萬里凝。

首先是張良娣逾矩,冒用皇妃儀仗,被朝臣參奏彈劾,引得皇帝勃然大怒,當眾呵太子,竟然流露出要拔除太子的意思。

其次是東宮目前的“精神領袖”張遁,突然在進宮的路上被人行刺,馬車焚毀,生死不明,怕是兇多吉少。

最后,剛剛從宮里傳出消息,很多朝臣、藩鎮和皇族中人聯合上書,要求皇帝拔除太子另立榮王李琬為大唐儲君。這個消息,早已經在宮闈內傳開了,自然也就傳到了東宮。

在朝堂上被皇帝當眾訓斥,李亨心底驚懼不已,轉而又聽聞了張脆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他心里的恐懼便上升到了一個極致。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知榮王李琬此番來勢洶洶絕非偶然,而張瑄遭遇意外怕也是其向自己開刀下手計劃中的一環。

回到東宮,李亨就一直陰冷靜臉趺坐在正殿寬大的檀木案幾之后,神色冷漠地望著一干臣屬,見眾人皆面帶黯然和惶然,他心里的絕望越來越重。

“這個女人,這個可惡的女人……”絕望感重了無排解出去,憤怒情緒便又升騰起來。李亨怒視著跪伏在自己身側不敢抬頭看他的張良娣,明明怒火如潮,卻是一句話都不出口來。

縱然是把張良娣罵一個狗血噴頭,此刻又于事何補?事情已經發了,張良娣在一個微妙的時刻做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旋即引爆了一場蓄謀已久的政治風暴。

李亨簡直無相信,這個女人一向看起來還算恭謹守禮,也不是那種無腦子的人,怎麼會突然間背著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回趟娘家竟然去借了麗妃娘娘的儀仗拿來顯擺無心之失,卻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張良娣自然是悔恨驚懼交加。

絕對是一種偶然,一種無心之過,如果是平常,也就這麼過去了。隨著太子的起事她這個不是太子妃的準太子妃……”心思也漸漸活絡起來,雖不至于滿意忘形,但在后宮妃嬪面前也挺直了腰桿。

也是活該有事。她上午去麗妃那里坐了片刻,在李隆基的眾多妃嬪中,張良娣唯獨跟這麗妃關系不錯,甚至可以親如姐妹。

聽她下午要出宮回娘家,麗妃就主動提出借給她儀仗一用,張良娣也是一時昏了頭就承諾下來。

固然,潛意識里也有幾分回娘家顯擺的意思。

李亨無力地靠坐著,突然太監總管魚朝恩倉促奔了進來,跪伏在地大聲道,“殿下,殿中發現一封密函……”

李亨心頭一跳,沉聲道,“呈上來。”

魚朝恩不敢怠慢,慌忙呈上來。

李亨掃了一眼密函的封皮,雙眼立即放光,瞪大了起來。

“太子殿下親啟。”他識得張瑄那清秀挺拔的字體,看這字跡分明就是張堵的字跡。

李亨一把就扯開信函,倉促看完,眼眸中閃過一絲狂喜。

緘默片刻,他定了定神,淡然揮了揮手,“爾等退下吧,本宮累了,要休息。”

“也退下吧。”李亨后面這句話,是給張良娣的。

張良娣羞愧悔恨難當,見太子態度冷淡,不由悲苦交加,淚如雨下。她哭拜在地,“殿下,臣妾無心之過,牽連殿下,真是罪該萬死!臣妾……”

“好了,就不要再哭鬧了,本宮這就夠心煩的了。”李亨本想呵幾句,念及往昔恩愛,此刻也看出張良娣也是一時昏頭,只不過是被惡人利用了罷了,所以就聲音放緩了一些,“先退下,容本宮想想辦怎麼解決,如何?”

“臣妾告退。”張良娣哭著掩面而退。

望著張良娣遠去的背影,李亨忍不住長嘆一聲,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李琬,汝欺我太深!”

李蘇蘇輕柔地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壺熱茶。她走過來趺坐在張垢案幾的對面,挑了挑旁邊的火盆,讓火苗更旺一些,然后又給張瑄倒上一杯熱茶,柔聲笑道,“大人,請喝杯熱茶,驅驅寒氣。”

“謝謝。蘇蘇姐,這次打攪了,張瑄不堪汗顏。”張瑄頷首致謝。

“大人得哪里話來,蘇蘇蒙受大人大恩,縱然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十三郎處事大人可以安心,他很快就會回轉的。”李蘇蘇恭謹笑了笑。

“是,蕭兄武藝高強如同劍仙來去無蹤,令人嘆為觀止。今日蕭兄救某,某如騰云駕霧一般,實在是終生難忘。”

“嗯。對了,蘇蘇姐,令妹是在教坊司吧?這樣吧,待在下忙過這一段時日,一定想辦把令妹也救出來,讓們姐妹團聚。”

李蘇蘇大喜,撇下茶盞茶壺什麼的,跪伏在地喜極而泣道,“蘇蘇替舍妹叩謝大人。”

“哎,蘇蘇姐,跟我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如果要謝,也該是我來……什麼事情能比得上救命之恩更重?蕭兄和蘇蘇姐對張某如此,張某實在是汗顏之極。”

“如若蘇蘇姐不嫌棄一張某願意蕭兄兄弟相稱,而蘇蘇姐即是張某的嫂子。”張瑄話音剛落,卻聽門外傳來一聲清朗的回聲,“大人雖是文士,但胸有正氣、仗義疏財、豪情不遜于當世豪杰,能與大人結為兄弟,自然是蕭某之幸。只是蕭某一介江湖浪子,如何高攀得上大人?”

話間,客廳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蕭十三郎飄然而去,帶進一陣清涼的寒風。

見他往返的速度竟然是如此之快,張瑄又驚又喜。他立即起身來朗聲一笑,“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一蕭兄乃當世奇人,超脫紅塵,就怕蕭兄看不上我輩世俗之人。”

蕭十三郎哈哈笑著,深深凝視著張瑄,見對方目光清澈真誠,不由慨然頷首,“承蒙不棄蕭某如此便高攀了一……”

蕭十三郎性情豪爽,又是笑傲江湖的俠客,做事向來是率性而為,看重的人即可結交,哪怕是一面之緣也可以死相報;而張瑄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兩人相視大笑,各自躬身見禮,旋即便以兄弟相稱。

“嫂子!”張瑄躬身向李蘇蘇拜去。

李蘇蘇俏臉飛霞,怎敢承受張堵的大禮,趕緊慌忙往一旁避過,羞道,“莫要如此,蘇兒不敢當。”

“沒什麼不敢當的口子瞻是某的兄弟,蘇兒即是他的嫂嫂。”蕭十三郎哈哈大笑起來。

“正是,嫂嫂,日后我等即是一家人,嫂嫂如果再要這麼見外,張瑄可是無所適從了。”張瑄也在旁笑著。

李蘇蘇猶豫了一下,紅著臉向張瑄福了一福,“如此,蘇兒就大膽了。”

“蘇兒,置酒,待某與兄弟痛飲三大白!”蕭十三郎大笑著抓住張瑄的胳膊,“兄弟的事情,兄長為辦好了,這即是那太子給兄弟的回復。某將信函放在他的殿中,眼看著那太監將信函轉交給他,剛剛遁去。”

“待他屏退了眾人,某再次潛入他的殿中,與他見了一面。起來,這太子倒也有幾分膽隆……就地寫下書函,交給了某家。”

著,蕭十三郎手指一彈,一封密封好的信函便從他的另外一支袖口里飛射而出,輕飄飄地落在張瑄面前的桌案上。

張瑄不敢游移,立即當著蕭十三郎的面打開信函,掃了一眼,見信紙上只有幾個字:某即刻出宮與君會面。

字跡潦草而力透紙背,可見此刻太子李亨繚亂和惶急的心緒。

張笛嘆了一口氣,向蕭十三郎長身拜去,“此事煩勞兄長了。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把兄長牽扯進來,我這心里忸捏得緊。”

蕭十三郎一把扶住他,淡然一笑,“我兄弟,莫要如此。”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6-2-20 16:11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0
第091章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來否?

黃昏時分,喬裝改扮的李亨帶著兩個侍衛匆匆出宮而去,雖然東宮目前面臨危機,但太子李亨畢竟還沒有被廢除,東宮的人出門辦事,把持宮門的羽林衛還不至于阻攔不放行。

李亨扮作太監模樣,出宮便驅車直奔張瑄密函中所定的聚會場所城東南角,蕭十三郎和李蘇蘇隱居的那個僻靜小院。

張瑄與蕭十三郎正在飲酒談天,雖然心急如焚,但面上,張瑄卻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來。

聽到傳來輕輕的叩門聲,蕭十三郎長身而起,淡淡笑了笑,“兄弟,你那太子來了……”

門被打開,李亨三人飛速閃身而入,門旋即又被關緊。

李亨抬眼望去,見穿著一襲布衣的張瑄笑吟吟地站在一側,眼圈一紅,嘴唇哆嗦了一下,輕輕呼道,“子瞻……”

張瑄嘆息了一聲,上前去拜道,“殿下,臣安然無恙,有勞殿下掛念了。”

“請殿下進屋詳談。”

李亨將如今的情勢以及諸多宮內宮外他所能知曉的信息全部都說了一遍,張瑄越聽臉色就越陰沉,事情果然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復雜和危險。

李琬竟然已經全面發動了。藩鎮高仙芝、裴敦復,朝中大臣薛德旺等,十多個皇子皇女,再加上李琬本身的影響力和能量,這已經是一股足以影響李隆基決策的力量!如果李琬再拉到楊國忠,那麼,李亨被廢就成了定局。

見張瑄神色陰沉變幻,李亨心中一沉,他被逼到一個萬丈深淵的前面,一把無形之刀橫在了他的脖頸上,后無退路,只能前行—一如今張瑄已經成為他最后的心理支撐,如果張瑄再無回天之力,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回宮去引頸受戮、或者聽天由命了。

“子瞻,本宮立即上書向父皇請罪吧,那個可惡的女人,本宮要不然就休了呃……”李亨咬著牙輕輕道。

“殿下,請罪不請罪的,已經無關緊要了。”張瑄瞥了李亨一眼,“目前逼迫殿下的不是陛下,而是榮王一黨。”

“至于張良娣,陛下那里應該只是震怒一時,不會太過追究。這件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張良娣這個女人是有野心的,后來禍亂宮廷,是造成李亨悲劇的重要人物之一。張瑄心知肚明,對她沒有什麼好印象。

但此刻,卻不是追究張良娣責任的時候。至于皇帝那邊,其實也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張良娣的祖母竇氏為玄宗母昭成皇太后之妹,曾經撫養玄宗,際遇甚隆,看在竇氏的面上,李隆基應該不會下狠手。

只要李隆基不對張良娣下狠手,實際上就無法再借此事歸罪李亨。

“當前,危機迫在眉睫……榮王協同諸多藩鎮朝臣和皇族上書逼宮,意圖迫使陛下廢除殿下改立榮王……”張瑄的話說到這里,便頓了頓,瞥了李亨一眼。

李亨的臉色極其慘白,嘴角抽搐著,顫聲道,“子瞻,卿何以教我?何以救我?”

張瑄輕聲一嘆,“殿下,情勢雖然危急,但也還沒到不可收拾的絕路上去。吾等,還有機會。”

“其一,榮王此番雖然氣勢洶洶,但以陛下的性情,必然心生反感。榮王當然明白這一點,只不過是明擺著要逼宮而已。但關鍵看陛下買不買榮王的帳。”

“要想爭取陛下的支持,有一個人的作用至關重要。”

“誰?”

“楊國忠和楊家。此刻,只有楊國忠和楊家眾人堅定不移地站在殿下這邊,陛下方才有可能改變聖意。”張瑄輕輕道。

李亨聞言不禁大為失望,顫聲說著,“楊國忠一向鄙薄本宮,本宮與楊家也毫無往來……要讓楊家人支持本宮,在這個節骨眼上,怕是難如登天了。”

“楊國忠這邊,臣竭盡全力運作。如果殿下信得過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臣去打理。”

張瑄說到這里,深深凝視著太子李亨,壓低聲音低低道,“生死存亡之際,刀光劍影之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吾等只有殺出一條血路、才有一線生機,容不得殿下猶豫徘徊和優柔寡斷……臣只問殿下一句: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來否?”

李亨心里一顫,緩緩抬頭望著張瑄,眸子里閃爍的光芒漸漸凝固成一抹瘋狂的堅決,他毅然點了點頭,慨然道,“子瞻,本宮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回退是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拼死搏一搏!”

張瑄長出了一口氣,默默點頭,“殿下,事不宜遲,吾等這就開始分頭行動。這是臣寫下的一封密信,還請殿下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單獨交給貴妃娘娘……我們的行動能不能成功,就看陛下能不能說動貴妃娘娘出宮了!”

李亨咬了咬牙,“然,本宮明白口子瞻,本宮即刻回宮寫下血書,如若本宮能躲過這一劫,必昭告朝野,本宮拜貴妃娘娘為母……他日本宮登上皇位,必尊娘娘為皇太后。”

“好,殿下所言極是。只要殿下說動娘娘出宮,臣就有把握說服楊國忠站出來公開支持殿下。”

“此外……”張瑄沉吟了一下,眸子里的寒光一閃而逝,壓低聲音又道,“殿下,臣聽聞榮王與上陽東宮的梅妃往來密切,頗有曖昧……”

李亨嚇了一跳,震驚地望著張瑄皺眉道,“子瞻,此話是從何說起?梅妃雖然被貶,但終歸還是父皇妃子……榮王雖陷害逼迫本宮,但本宮卻也不能無視人倫大道敗壞皇室聲名……”

這梅妃姓江名采蘋,李隆基早期的寵妃,也是美艷絕倫。只是后來李隆基又寵上了楊玉環,楊玉環得寵之后,梅妃因為爭寵失敗被打入冷宮,從此基本上淡出了大唐宮廷的視線。此番如果不是張瑄提起來,李亨都已經遺忘了這個曾經的皇帝妃子。

張瑄心里暗曬,心道當今皇帝連兒媳婦都能霸占,你們李氏皇族還談什麼人倫大道。要說你們李氏皇族重視倫常,恐怕連長安的狗都不相信。

但心里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

張瑄嘆了。氣故作失望地望著李亨搖了搖頭,“殿下,方才臣問殿下可豁得出去、可狠得下心來否?殿下回答臣要拼死一搏,可殿下卻始終還是這般婦人之仁,讓臣怎麼去做才好?”

李亨神色變幻起來,猶豫片刻這才深深凝望著張瑄顫聲道,“子瞻,汝這是從哪里來的消息?事關父皇威嚴,可不能憑空捏造,要不然……”

“殿下,臣自打拜入東宮之后,可曾在殿下面前說過一句假話?”

“不曾。”

“殿下,臣在大半個月前就未雨綢繆派人埋伏在上陽東宮外側……根據回報,榮王李琬在十日之內曾經六次秘密化妝成太監出入上陽東宮,每次停留的時間都在一個時辰左右。一個皇子,出入冷宮之中,私會皇妃,其意為何,想必殿下比臣更清楚。”

李亨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地望著張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張瑄笑了笑,卻是沒有再解釋下去,他知道,李亨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天訊息。

張瑄前世曾經在一本野史上讀過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說是李隆基昔日寵妃梅妃因為被打入冷宮,無意中與榮王李琬糾纏上,發生過一段艷情。后來安史之亂爆發,李隆基倉皇逃離長安,遺忘了這位冷宮中的妃子;而榮王李琬也因為在奉命征討叛軍途中突然病亡,失去了對梅妃的關照,以至于梅妃最后慘死于亂軍之中。

這種事情,張瑄原本是不怎麼相信的。但后來因為李琬奪嫡的腳步日漸逼近,張瑄一時興起,就暗中派了東宮幾個侍衛兩個一班,潛伏在位于皇城東北偏僻角落的冷冷清清的上陽東宮外圍,監視梅妃的動靜。

幸運的是,第三天侍衛就傳來榮王李琬喬裝進入冷宮私會梅妃的消息。張瑄大喜,便讓侍衛繼續監視並暗中調查,終于查實,李琬與梅妃的私情應該是有好多年了。

原本,張瑄並不想聲張,因為這種手段只能是萬不得已才能使用。

可如今李琬發動得太早、太急、太過迅猛,沒有給張瑄留出從容布置應對的時間,張瑄就想到了這一茬。而既然李琬對他動了殺機、下了狠手,張瑄也不是什麼聖人君子,別人捅他一刀,他當然不惜回敬一刀!

李亨長嘆一聲,吃力地輕輕道,“子瞻,汝要本宮如何做?便直言吧,不必拐彎抹角了。本宮被逼到這個份上,也沒有任何話說了。既然李琬不仁,那也就別怪本宮不義了。”

張瑄湊近李亨耳朵邊上,輕輕說了幾句。

李亨嘴角抽動了一下,卻是默然點頭。

見李亨答應下來,張瑄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輕輕拍了拍手,客廳的門開了,神色淡然從容身材高大的蕭十三郎緩步走了進來。

“殿下,這是臣的義兄蕭十三郎,武藝高強俠肝義膽,絕對可靠。這一次,臣能在刺客收下逃生,全是義兄所救。臣的意思,是讓他隨殿下入宮,一來貼身保護殿下,二來也能為殿下分憂,做一些殿下無法去做的事兒。”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6-2-20 16:12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1
第092章四方云動

李亨匆匆趕回東宮,穿戴整齊,獨自一人在書房里咬破手指寫下了一份血書,宣誓認楊玉環為母,終生不離不棄。

李亨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再耽誤時間,立即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就趕去了楊玉環的寢宮。很顯然,李亨公開離開東宮向楊玉環寢宮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帝的案頭上。

李隆基陰沉著臉,回頭瞥了高力士一眼,冷漠道,“老東西,李亨可是去了玉環那里?”

“是,大家。”高力士恭謹回答,沒有多說一個字。

李隆基今天的情緒特別糟糕,糟糕到一個讓高力士這種絕對親信都要小心謹慎應對的程度。

李隆基冷笑一聲,“這是去求玉環來朕這里說情了?這個混賬東西,就是不讓朕省心。朕這方才覺得,他長了點出息,就稍稍提攜他一下,結果卻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東宮一個良娣,竟敢擅用皇妃儀仗,其罪當誅。”李隆基憤怒地擺了擺手道,“要不是看在竇氏老夫人的面上,朕一定廢了這無恥無知的婦人。”

高力士默然不語。

張瑄可有下落?”

“回大家的話,還沒有。羽林里和京兆府幾乎把長安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張瑄的蹤跡,死活不知。”

高力士試探著輕輕又道,“倒是午后楊相那邊派人送來了一些奏表大家可要翻閱?”

“這個小廝啊,難道真的夭折了?朕觀他也不是早亡之相……哎,可惜了!”李隆基輕嘆一聲,又惱火地擺手道,“朕不看了。朕不用看,也能猜得出,這些人上書肯定是要朕廢除東宮、另立李琬為太子了。老東西,你給朕說說都有誰來著?”

“高仙芝,裴敦復,薛德旺董智合:另有咸宜公主、盛王……等皇子女十一人。()”高力士輕輕道,眸子里卻是閃過一絲疑惑。

到了這個份上,高力士雖然自問非常了解李隆基的性情但此刻也琢磨不透皇帝的真實心思了這李亨,究竟是廢還是不廢?似乎皇帝早有主張,又似乎拿不動主意。

“這些混賬東西,一個個都長本事了,知道聯合起來威脅朕了。老東西這是在逼宮啊,要挾朕吶!”李隆基冷哼著“朕倒是要看看,他們究竟還會干什麼?”

高力士欲言又止。

卻聽皇帝又道,“老東西,汝說說看朕是不是該廢李亨立李琬吶?”

高力士一怔,輕輕笑道,“這是陛下家事陛下無論如何,都理所應當老奴不敢過問。”

李隆基瞥了高力士一眼,手指著高力士突然笑了,“你這老東西,倒是狡猾。當年李林甫,也是如你這般說廠是故,朕就廢了李璞,立了李亨,看如今這架勢,朕難道還要走當年的老路?”

高力士心中一個激靈,心道李亨完了,皇帝已經動了廢意。

李亨倒是沒有遮掩,打著向楊玉環求救的幌子,就進了楊玉環的寢宮。

楊玉環本不想見他,但因為焦灼于張瑄的下落,她又不好親自過問,于是便想通過李亨探聽一下張瑄的消息。

“讓太子進來吧。”

楊玉環端坐起來,神色肅然。

李亨匆匆進門,神色凄惶地拜倒在地,哀聲道,“兒臣李亨,求娘娘救命!”

“太子不必如此,且起來說話。”楊玉環掃了李亨一眼,淡然道,“既然太子開門見山,那麼本宮也就說幾句實在話。如果陛下真要廢你,本宮求情也是枉然。”

“求娘娘救命,李亨對天立誓,若李亨逃過一劫,必昭告天下,拜娘娘為好……這是兒臣的血書,請娘娘一觀。()”

李亨知道楊玉環心軟,與其說一些廢話,不如直截了當切入正題,哀求相告,說不定她還能憐憫一二。

接過李亨的血書,楊玉環看了倒是非常動容。只是她猶豫著,有心答應李亨去皇帝那里求求情,但又覺得李亨與李琬此番相爭,幾乎沒有勝算可言,這麼幫了李亨,必被李琬嫉恨上。

要知道,方才李琬進宮求見,她可是稱病不見的。

見楊玉環神情猶豫不決,李亨惶急中也顧不上許多,上前跪行幾步,掏出張瑄的書信來遞了上去,“娘娘,兒臣這里有張瑄的書信一封。”

楊玉環聞言眼前一亮,豐腴的肩頭都有了瞬間的抖顫,而冷淡的臉上也悄然浮起一絲激動的漲紅。

但她很快就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地接過信函,當著李亨的面拆開看罷,沉吟良久才望著李亨輕輕道,“亨兒……你先退下吧,容本宮好好想一想。你且寬心,縱然陛下要廢汝的太子之位,本宮也一定會保住你的身家性命和后半生的榮華富貴。”

高力士向李隆基躬身為禮,“大家,娘娘派人來報,說她身體不適,思念親人,想要出宮去虢國夫人府上小住幾日。”

“哦?”李隆基正在伏案批閱奏表,聞言抬頭來輕輕笑了,“老東西,看來是李亨說動了玉環,玉環這是要出宮去替他爭取楊國忠的支持了。不過,以朕看來,楊國忠這狗東西最是能趨炎附勢見風使舵,如今榮王氣盛,他焉能棄榮王而助李亨?”

“楊國忠目前保持沉默,不過是要等待朕的態度罷了。也罷,朕就再給李亨一個機會,看看他到底還能唱出什麼大戲來。傳朕的口諭,貴妃身體不適,著其出宮去虢國夫人府上養病,派數名御醫相隨。”

“是。”高力士趕緊領命,吩咐一個小太監去楊玉、環那里宣皇帝口諭。

“李琬那邊,可有異動?”李隆基推開桌案上的奏表,提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寫下了斗大的四個字:中流砥柱。

高力士在側恭聲回道,“據報,榮王府正在舉行飲宴,賓客無非是高仙芝、裴敦復之流。”

“楊國忠沒有去?呵呵,這廝倒是越來越老奸巨猾了……”

“老東西啊,安祿山安思順那兩個胡兒有何動靜?”

高力士遲疑了一下,“據說安祿山最近大宴賓客,還三次登門拜訪玉真殿下,送了玉真殿下一斛明珠、百余胡姬。”

李隆基冷笑一聲,順手將毛筆扔下,拍了拍手……“長安城里是越來越熱鬧了,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頭來興風作浪,朕倒是要看看,朕尚在,誰敢放肆?!”

榮王府,燈火通明,仆從侍女往來如織。

而客廳之上,高朋滿座,全部都是榮王李琬堅定不移的追隨者和支持者,除了高仙芝、裴敦復、薛德旺等朝臣武將之外,皇族中人也來了不少。

李琬淡然笑著舉杯朗聲道,“諸位,李琬感謝諸位鼎力相助,略備薄酒不成敬意……如此,本王先干為敬!”

眾人哈哈笑著一起舉杯響應。

盛王李綺舉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大聲道,“六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們明日再次上書,看看父皇還有何話說?”

李琬笑著搖了搖頭,“綺弟,不妥。

吾等這番聯合上書,已經引起父皇不滿了,若是再得寸進尺,怕是父皇會問罪于本王喲。”

“這事兒急不得,慢慢來。本王自問品德、才能都強于太子,想來,父皇會有所考慮的。”李琬淡然說著,眸子里投射出強烈的自信光芒。

他相信李隆基會做出英明的選擇,因為他們的父皇一向都非常“英明”一之前李隆基之所以不廢李亨,因為強勢的皇帝需要一個傀儡儲君,但如今皇帝日漸老朽,必將考慮大唐社稷的千古傳承。李琬相信自己會比李亨更合適當皇帝,這一點,是皇帝私底下也認同的。

而事實上,如果不是得到了皇帝的暗示,李琬又怎能從容暗中謀劃多年,而今日一朝發動。

“太子怯懦無能,徒占東宮儲君之位,兼之品德不堪,實難為天下之主。”姿容秀美頜下三縷美髯的高仙芝,笑吟吟地瞥了盛王李綺一眼,又道,“殿下,臣以為,目前殿下當緊著去爭取楊國忠的支持,只要楊相點頭,縱然陛下有心保全太子,但最終也會改立殿下為儲君。”

“是故,吾輩當此,要穩扎穩打,不可輕易冒進一殿下,臣明日去訪那安祿山一趟,看看這胡兒究竟是何打算?不管如何,也得逼他表明立場!”

“如此,有勞高帥了。”李琬拱手為禮,致謝道。

高仙芝因為戰卓著,在天寶名將中首屈一指,在西域威望尤其之高。兩人結交多年,軍中威信高、掌握重兵的高仙芝可謂是李琬在外最大的依靠。所以,對高仙芝,李琬一向是非常尊重的。

高仙芝慨然應允,但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復雜。

他固然與李琬結交多年,可以算是榮王一派的中流砥柱。但他卻並不想如此草率地參與到李琬的奪嫡爭斗中來。怎奈怛羅斯之戰,他在西線兵敗于黑衣大食,損兵折將引發朝野非議。

他在進京之前,聽聞皇帝有意撤免了他的安西四鎮節度使職務,入京任右金吾大將軍。察覺到兵權有被解的危機,高仙芝思量再三決定鋌而走險,跟隨榮王李琬賭一把。榮王要是起家,他的地位自然只能會更加穩固,而出于鞏固自身派系力量的考慮,李琬肯定會攛掇皇帝繼續增兵西域,加強高仙芝的兵權。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6-2-20 16:12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2
第093章游說楊國忠(1)

其實對于李琬的舉動,高仙芝私底下也頗有微詞,認為李琬行為過激、操之過急。尤其是動用他手下的西北軍漢,刺殺年輕的東宮司議郎張瑄,更是太過荒唐。

但作為臣屬,高仙芝既然決定支持李琬,尊李琬為主,就不能過多干涉李琬的行動,只能從旁建議。好在多數時候,李琬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刺殺張瑄的兩名軍漢被人反殺,橫屍現場,自然被京兆府衙門弄了去。不過,以高仙芝的影響力和榮王李琬此刻的權勢,高仙芝也並不擔心會暴露。況且,京兆府尹董智合,本來也是榮王一黨。

榮王府的飲宴進行中,淡淡的夜幕下,在宮門入夜即將關閉之前,楊玉環的貴妃儀仗悄然出了皇城,向虢國夫人府上行去。

而此刻,在虢國夫人門口,一個身穿布衣戴著斗笠的少年緩步走來。

守門的家仆剛要斥罵,突然見這少年飄然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年輕英挺、而虢國夫人府上家仆又極其熟悉的面孔張瑄!

兩個家仆嚇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張瑄遇刺的消息早已在長安城里傳遍,老百姓不知情,以訛傳訛早已成了張瑄遇刺身亡,如今突然見張瑄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兩個家仆如何能不震驚萬分?

張瑄淡然一笑,揮揮手輕輕道,“二位,本官張瑄,有要事求見虢國夫人,還望二位通報一二。”

張瑄跟虢國夫人母子的關系密切,這是長安城里人盡皆知的事情。兩個家仆不敢怠慢,趕緊一邊把張瑄迎進府門來,一邊飛速去通報楊三姐和公子裴徽。

因為擔心張瑄的安危,楊三姐正在心急如焚間,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瓊喜交加,顧不上更衣,穿著內衣披著裘皮披肩就帶著裴徽一路匆匆迎了出來。

明亮皎潔的月光下,見那熟悉的少年身影依舊是那麼挺拔飄逸,出現在眼簾中,楊三姐心神激蕩幾步就跑了過來,一把抓過張瑄的手,聲音竟哽咽起來,“你這撞哥兒一~~你可是嚇死奴家了……”

裴徽也有些激動地迎上來,見自己母親有些縱情失態,暗嘆了一。氣,撇過頭去,向著面色詭異的家仆婢女揮了揮手。

圍觀的幾個家仆婢女趕緊散去,不過卻也由此證實了往日府中廣為流傳的一個小道消息:虢國夫人對張瑄有情。

當然,給她們一個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在外邊嚼舌頭根子的。頂多,也就是府中婢女之間背地里互相善意地八卦一下。

“夫人,張瑄無恙,請勿掛心。”感覺到楊三姐顧不上掩飾、瞬間噴涌出來的情懷,張瑄心里暗嘆,輕輕捏了捏楊三姐滑膩的手,然后后退一步。裴徽在側,由不得他有過多的表示。

“沒事就辦……”楊三姐失神地望著張瑄,也慢慢回過神來,嫵媚的臉色一紅,“走吧,里邊呆著,別站在這里了。”

“先生平安無恙,真是萬幸……”裴徽上前來躬身一禮,“請先生進廳說話。”

“嗯。裴徽,吩咐下去,我在府上的消息不要讓下人傳揚出去。”張瑄笑著向裴徽點點頭。

虢國夫人府客廳之中,燈火通亮,氣氛倒是喜氣洋洋。

虢國夫人皺著眉頭輕輕道,“子瞻,究竟是誰這般狠毒,竟然在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要置你于死地?你給奴家說實話,奴家雖是一介女流,卻也豁出去一定要為你出這口惡氣!”

張瑄心中一暖,無論面前這個女人如何如何被人非議,但她對自己卻是一片赤誠癡情,沒有摻一點水分;她或許對不住很多人,但卻一定對得住自己。

“夫人……”張瑄剛喚了一聲,卻見楊三姐目光幽怨地瞥了過來,頓了頓,猶豫著輕輕又道,“三姐,這人是誰其實我倒也猜出了幾分,只是沒有證據,說也白說。這事兒我自有主張,你就不要攙和進來了。”

楊三姐也頗有幾分心機,她稍加思量,就從目前的一些明里暗里的訊息中串聯出一個大差不差的結果來。

她凝視著張瑄,驚道:“難道竟是榮王李琬?”

張瑄笑了笑,眸子里閃過一絲冷厲,卻是沒有說話。

楊三姐冷笑了一聲,“是了。李琬要奪李亨的太子之位,你輔佐李亨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但李琬又如何?奴家也不怕他!子瞻,你且在奴家這里將養身子,奴家明日一早便進宮去見貴妃娘娘,一定要為你報了這個仇!”

“三姐,此事先不急。太子如今危在旦夕……你去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把楊國忠請來。楊國忠若是不來,就說貴妃娘娘今晚要駕臨你的府上,某相信,楊粵忠會來的。

張瑄輕輕說著。

楊三姐吃了一驚……“娘娘要出宮來奴家這里?一一一一一一你確定?”

“娘娘已經出宮了,估計再有盞茶的時間就會趕到。”張瑄猶豫了一下,向裴徽點頭道,“裴徽,要不然煩勞你去楊國忠那里走一趟?”

裴徽一怔,但卻立即點頭應下,“嗯,先生,我就去一趟。”

裴徽說完轉身就走。裴徽剛走不久,一個侍女就匆匆來報:“夫人貴妃娘娘駕到……”

不帶任何侍女或者宮女,楊三姐和楊玉環這對姊妹花並肩說笑著一起走進廳來,挨著坐下。寒暄了幾句話,楊玉環突然游目四顧,神色變幻著輕輕道,“三姐,張瑄那小廝何在,讓他出來見本宮。”

楊玉環的話音剛落,張瑄就從屏風后面轉出,飄然前行,在楊玉環熱烈且復雜的目光注視下躬身拜了下去,“臣張瑄,拜見娘娘。”

張瑄突然冒出來,楊玉環倒也沒有太吃驚。張瑄在信上已經寫明他會在虢國夫人府上等候,請她無論如何想辦法出宮相會。

就連楊玉環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也不知曾幾何時,張瑄已經在她心目中占據了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而接到張瑄的密函之后,她找了個借口匆忙出宮,一個是不忍拒絕張瑄,另一個也是擔心他的安危,想要當面見一見囑咐一番方才安心。

見他果然平安無恙,楊玉環長出了一口氣,如水的雙眸輕輕在他的身上“盤旋”幾圈,然后探手撫了撫自己額前的發髻,柔聲道,“今日,太子見過本宮了。本宮雖然答應了他,但心里卻沒有譜。”

“張瑄,聽本宮一句勸,如若事不可為,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汝且安心,本宮跟陛下說一聲,調你離開東宮這個是非地便是。”

張瑄搖了搖頭,“娘娘,張瑄絕非是朝三暮四之徒。張瑄既然入了東字,便要殫精竭慮輔佐太子走出困糠……在這種生死關頭,某絕不會背棄太子!”

“汝倒是對太子忠心耿耿啊……只是本宮擔心,你堅持站在李亨身邊,自身安危很難保全。本宮也猜得出來,派人行刺于你的必然是榮王李琬吧?陛下其實也心中有數。只是李琬如今正在勢頭上,如果拿不出證據來,陛下也是無法為你做主的。”

楊三姐氣憤地在旁插話道,“娘娘,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也就是他有貴人相救,否則的舢……豈不是……”

說到這里,楊三姐眼圈又是一紅,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楊玉環一怔,回頭來凝望著自己三姐,嫵媚光潔的面容上閃動著意外和復雜的紅光。

“這事暫且休提。娘娘,臣只求娘娘一件事。”張瑄發覺氣氛不對勁,婁緊干咳了兩聲,主動開口岔開了話題去。

楊玉環羞惱地暗暗瞪了張瑄一眼,冷哼道,“你說,本宮聽著哩。”

楊玉環心里卻是暗道:你這個可恨可惡、膽大包天的小冤家,竟然勾走了三姐的心!勾走了三姐的牟,卻偏偏又來撩撥本宮……

“娘娘,楊相來時,但請娘娘為太子美言一二。只要娘娘站在太子一邊,楊相會有所斟酌的。”

楊玉環撇了撇嘴,淡然道,“汝說得倒是輕巧。本宮的態度可以表,但是楊國忠如今為相,自成勢力權傾天下,已經不是昔年落魄街頭的楊三郎了。他固然尊重本宮,但卻也未必就一定會看本宮的臉色行事。”

“尤其是此番,李琬與李亨相爭,李亨必敗無疑。楊國忠怎麼可能眼睜睜地跟著往火坑里跳?”

“娘娘又如何斷定太子一定會輸呢?”張瑄微笑道,“不到最后一刻,勝負還是很難分清的。”

“這還用說?李亨身邊有誰相助?只有你這個無職無權的少年郎,你固然有些手段心智,但只手難翻天,莫非你還能力挽狂瀾不成?”

“你還是休跟本宮耍嘴皮子斗心眼,一會楊國忠到了,你要是能說服他,那算是你的本事。本宮就拭目以待了。”楊玉環回頭掃了一眼面帶紅霞的楊三姐,有些沒好氣地輕輕道。

咳咳!

張瑄知道楊玉環這股“邪火”從何而來,干咳兩聲,尷尬地扭過頭去。

一個家仆匆匆進廳來報:“娘娘、夫人,楊相到了。”

楊玉環正要開口宣召,卻聽廳角已經傳來楊國忠那略到嘶啞的男中音,“娘娘,不想娘娘出宮駕到,國忠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

說話間,楊國忠已經大踏步走進再來。

楊國忠正要向楊玉環行禮,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見站在一旁神色從容鎮靜的張瑄,吃了一驚:“張瑄?汝何以在此?”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3
第094章游說楊國忠(2)

張瑄淡然一笑,飄然上前,在楊國忠略微有些陰沉的目光緊逼下,拱手行禮道,“下官東宮司議郎張瑄,見過楊相。”

楊國忠皺了皺眉,狐疑的目光在張瑄身上掃過,又旋即落入面帶微笑的楊貴妃身上,以及臉色微紅的虢國夫人身上,長出了一口氣,故作漠然道,“張瑄,汝每次都會讓本相吃驚……陛下下旨,這長安城里為汝鬧了一個天翻地覆,可汝卻在三姐這里逍遙快活!如此,難道汝不想給本相一個答復嗎?”

“回楊相的話,下官早上進宮路上,遇兩名刺客行刺,馬車被刺客焚毀,所幸下官被一名義士所救。死里逃生,僥幸保住性命。下官驚魂未定,姑且在虢國夫人府上壓驚片刻……”張瑄笑了笑,隨意解釋道。

楊國忠聞言頓時皮笑肉不笑地掃了張瑄一眼,心道:你這還葉驚魂未定?看你這小廝容光煥發神色從容,哪里像是被死里逃生狼狽不堪,反倒像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樣子了。

“哦?”楊國忠不願意再跟張瑄牽扯下去,心里想著這小子如何突然出現在今天的場合里,嘴上卻是恭謹向楊玉環問好,“娘娘,國忠有禮了。娘娘此番出宮調養身體,不如在國忠的府上去住些日子,吾等也好與娘娘歡聚幾日。”

楊玉環笑著擺了擺手,“三哥不必多禮。本宮留在三姐這里便可,就不去煩勞叨擾三哥了。本宮此番出宮,一則是調養身體散散心,二則是有事相求。”

楊玉環說完,凝視著楊國忠,臉上的表情卻是嚴肅起來。

楊國忠眉梢一挑,躬身道,“國忠不敢。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言,國忠洗耳恭聽。”

楊玉環淡淡道,“倒也不是什麼吩咐。只是本宮確實是為人求助來了一一太子已經拜本宮為母,求到了本宮門下,悲悲戚戚,偌大一個漢子痛哭流涕,本宮也是心有戚戚焉。

太子一向仁孝守禮,對本宮執禮甚恭且又尊本宮為母,本宮也不能白當了人家的母親,總得為他求求援!”

“太子被立為儲君多年,尊崇禮制按部就班,鮮有逾矩之處。那張良娣逾矩,也不過是無心之失,與太子無關。要以本宮來看,明明是些許小事,卻偏偏被有些人揪住不放,甚至串聯黨羽聯合上書,試圖逼迫陛下廢除太子……”

“三哥乃是大唐朝廷肱骨之臣,頂梁支柱,本宮就替亨兒向三哥討個人情……”

楊玉環慢條斯理地說著,不過語調雖然平緩,但其卻也蘊含著一絲的居高臨下。

在楊玉環看來,楊家這些親戚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全都是她一個人“恩賜”的結果。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如果沒有楊玉環受寵,皇帝也斷然不會賜予楊家全族這麼一場莫大的富貴。所以,楊玉環盡管知道如今的楊國忠已經不再是過去流浪街頭的楊三郎,在這種事關楊家前途命運乃至是身家性命的重大問題上,他未必會因為給自己面子就失去應有的理智,但還是在話語間流露出了淡淡的威懾力。

聽了楊玉環的話,楊國忠臉色陡然一變,他下意識地掃了站在一側的張瑄一眼,直覺告訴他,楊玉環突然公開站在李亨這邊並親自出宮會見自己為東宮一脈充當保護傘,與張瑄有著莫大的關系。

“娘娘……”楊國忠尷尬地沉吟著,輕輕道,“娘娘,不是國忠不尊娘娘懿旨,而實在是國忠另有苦衷。”

“在娘娘面前,國忠也不必隱晦什麼。張良娣的事情姑且不論,太子的是是非非也也可以撇開不談。娘娘也知道,榮王李琬在朝中威望甚高,在陛下的諸多皇子女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一個,才德兼備。如今榮王糾集朝中重臣和邊防藩鎮以及一干皇室貴戚,集體上書奏請廢立太子,來勢洶洶,預謀已久。”

“李琬謀劃多年,勢力龐大。哪怕是本相,也不敢小覷他。此番李琬志在必奪儲君之位,已有攜眾逼宮之意。如此種種,為確保大唐朝廷穩定,陛下其實已有廢棄太子之心,只是暫時還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李亨與李琬相爭,結果可想而知。國忠要是站在李亨這邊,豈不等于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一旦李琬登上儲君之位,楊家便成其仇敵……到了那個時候,吾輩又情何以堪?”

“娘娘,國忠一人的生死榮辱不算什麼,但是吾等楊家族人的前途命運不可小視。國忠斷然不能將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不當回事!”

楊國忠大義凜然地朗聲說著,張瑄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楊國忠心里的所謂“楊家”不過是自家府上的妻兒老小吧,至于楊家其他的那些人,真要打了利害攸關的時節,怕是隨手也就丟棄了。

見楊國忠果然推辭不干,楊玉環雖然心中有數,但當面聽起來,心里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盡管明知無望,但既然她答應了張瑄要竭力斡旋拉攏楊國忠,便耐著性子又淡然道,“三哥的難處,本宮也甚是知曉。只是三哥既然如此看好榮王,又何不附和上前錦上添花,將來也好讓楊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楊國忠心里暗暗皺眉,心道你個小娘皮懂個屁啊!本相是什麼身份,豈能去做那種為榮王搖旗吶喊的馬前卒?本相不開口反對,那便是變相支持李琬了,這一點,那榮王也不是傻子,想必清楚得緊。

但心里這樣腹誹,嘴上卻是不敢說出來。

見楊國忠如此,張蔣在一旁冷眼旁觀,心里冷笑起來。

要說這楊國忠的天性倒也是真涼薄,當初落魄的時候,進京投奔楊玉環三姐妹,視楊玉環為救世主恨不能自充晚輩給楊玉環做小,楊玉環在他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女菩薩:而如今,隨著他慢慢掌握權柄,就漸漸不把楊玉環放在眼里了。

認為不過是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依仗皇帝恩寵罷了。他卻是忘記了,如果沒有楊玉環這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楊家人算個屁,你楊國忠又算個屁。

“娘娘,國忠出于公心,決定不偏不倚,讓兩個皇子去爭吧。反正不管誰當太子,咱們都是當臣子的命,又何必攙和進去呢?咱就保持中立,將來也好進退有據。”楊國忠嘿嘿笑著。

楊玉環彎月一般的柳眉兒輕輕挑了起來,雖然嘴上再也不想說什麼,但心里卻悄然滋生出了些許的火氣。

她自覺為楊家人付出太多,但所得回報卻虛無縹緲,真正有個事兒找上門,楊國忠竟然如此不給面子,不由心里羞惱,也大為失望。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她一向保護扶植和引以為倚靠的娘家人,似乎也不怎麼可靠啊。

楊玉環心里幽幽嘆息著,抬頭掃了張瑄一眼,心道:你這小冤家,本宮為了你可是臉皮都耗盡了,該說的話本宮也都說了,接下來就看你這小廝的本事了,如果你能說服楊國忠算是你的本事!如果徒勞無功,那也就這樣了。

楊三姐在一旁默默聽著,其實心里也有幾分好奇。她不清楚,楊玉環怎麼好端端地又為李亨說起話來一—李亨在這個時候拜楊玉環為母,這擺明了是臨陣磨槍,既然有此心,早去干什麼了?

楊三姐對榮王李琬沒有好感,對太子李亨也無所謂,兩人誰當太子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楊家的權勢富貴要保住。因此,楊三姐在潛意識里,是贊同楊國忠的態度的。

她甚至有些抱怨,張瑄為什麼偏偏抱住李亨這棵早已搖搖欲墜的樹就是不撒手,難道以他的眼光,還能看不出李亨被廢已成定局嗎?

這個時候,張瑄上前一步,拱手笑了笑道,“楊相,下官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國忠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端坐在那里抬抬手道,“汝說。”

“其實,對于楊相或者說是楊家來說,李琬和李亨二人究竟誰當太子都不是關鍵,關鍵的是楊家目前的權勢地位要保如……但請恕張某直言,如果榮王奪嫡成功,楊家的權勢富貴實難保全。最不濟,楊相本人的地位很難保全。”

張箍淡然道。

楊國忠眉頭緊蹙,斷然冷笑道,“胡說八道。張瑄,本相與娘娘談事,汝且退下去。”

“所謂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楊相不聽忠言,不要說身家富貴,將來身敗名裂也未可知。”

楊國忠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斥責道,“放肆!在本相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來人,這這廝給本相趕出去!”

但楊國忠盡管咆哮了半天,卻遲遲沒見虢國夫人府上的下人進來聽命。畢竟這是楊三姐的地盤,沒有楊三姐和楊玉環吭聲,誰敢動張瑄?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6-2-20 16:12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4
第095章游說楊國忠(完)

虢國夫人府的客廳里氣氛沉悶,眾人皆保持沉默,只能聽見張瑄清朗的聲音在廳中回蕩著。

張瑄面對楊國忠一無所懼,在氣勢上竟然不差分毫,不弱了楊國忠這個當朝權相。楊玉環畢竟不像楊三姐那樣與張瑄相處時間長,了解張瑄的性情為人,當面見張瑄昂然不懼侃侃而談,不由暗暗叫好這才是真性情真男兒,豪情勃發氣勢如虹,據理力爭,不為權貴而折腰。

她倒也沒有覺得張瑄得罪楊國忠會怎麼怎麼樣。她這個貴妃娘娘,就算是沒有本事保住李亨,但保住張瑄卻一點問題沒有。有她在,楊國忠敢拿張瑄怎麼樣?

“但問楊相,請教楊家今日之權勢富貴,究竟從何而來?是天生富貴還是累世營運厚積薄發而至?”

張瑄又反問道,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

見楊國忠臉色難看,怒視著他,張瑄又冷笑了起來,“請恕張某直言一一說起來,楊家宗族今日之權勢地位,不過是源于娘娘一人。”

“沒有娘娘的庇護,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楊家將蕩然無存。說句大不敬的話,娘娘固然如今受寵,但一旦陛下歸天,新皇登基,娘娘還能有今日之榮寵乎?”

“而楊相權勢傾朝,可謂是一手遮天。請問除了當今陛下之外,新皇會允許、會容忍楊相架空皇權乎?”

“因此楊家權勢富貴之保全與否,關鍵在于娘娘一人之身。娘娘尊崇不斷則楊家富貴連綿不絕,若娘娘尊崇不在,則楊家必將敗落。甚至……下場更慘!”

張瑄說到這里,稍稍停頓了一下。

他這番頗有氣勢環環相扣的話,直接觸動了在場三位楊家權貴的內心深處。其實張瑄說得楊國忠和楊三姐也未必沒有想過,只是有意回避了過去。

而楊玉環卻早就在為自己的下半生而擔憂焦慮,張瑄的話她深有同感,聞言忍不住幽幽一嘆“瑄哥兒,汝之所言,正是本宮連日來思慮焦灼寢食不安的心病所在。”

楊國忠目光閃爍,冷冷盯著張瑄,緘口不言。

“若榮王登位,楊家必敗,首當其沖者必是楊相本人。”張瑄此刻也豁出去了,索性放開心胸好好“敲打”這個自以為很有權謀手段的流氓宰相楊國忠,“楊相肯定不以為然以為榮王對楊相禮遇深重,將來必會倚重。”

“天下人莫不知,楊相才能不及家父及裴寬乃至陳希烈,論權謀手段不及李林甫,楊相之所以能執掌大唐權柄無非是陛下看在娘娘的面上厚恩扶植。

“既然如此楊相該不會真以為榮王李琬將自己視為架海紫金梁了吧?張瑄敢保證,一旦李琬得勢,第一個出手要整治的便是楊相。此刻的承諾,三歲小兒都不會當真,楊相豈當真乎?”

張瑄口鋒如刀,咄咄逼人地望著楊國忠,這一番冷嘲熱諷雖然說的也是實話,但卻讓楊國忠勃然大怒,當場就拍案而起,“放肆放肆!張瑄小兒,汝竟敢污蔑本相,且看本相如何治你之罪!”

就連楊玉環都覺得張瑄有些“過”了所謂打人不打臉,別說是楊國忠貴為宰相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沒有這麼直接把別人的“痛處”一刀捅破的。

但她卻不知,張瑄如果不以這麼一種激烈的方式,要想真正揭開楊國忠隱藏起來的瘡疤,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好言相勸,楊國忠肯定會不屑一顧;坦誠相待,縱然張瑄舌燦蓮花,楊國忠還是會聽不進去;唯有此,楊國忠才能記憶深刻,從而接受張瑄的游說。

楊三姐兒吃了一驚,心道你咋又刺撓起楊國忠來?你連番刺撓他,難道就不怕這人惱羞成怒對你下手嗎?

楊玉環輕輕笑了笑,“三哥呀,汝貴為大唐宰輔,要有幾分容人的雅量嘛一張瑄,汝出言也該謹慎,須知楊相位極人臣,何人敢不敬重?”

楊玉環說著暗暗向張瑄使了一個眼色……”心說你這小冤家趕緊退下、見好就收吧,要不然,縱然是有本宮保住了你,但你得罪慘了楊國忠,豈不是自絕了仕途前程?張瑄淡然一笑,“張瑄絕無蔑視楊相尊嚴之意,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既然楊相聽不得忠言,那張某就告辭了。不過,張某有一句話提醒楊相:榮王生母劉華妃健在,一旦榮王登位,劉華妃必為皇太后、成后宮之主。那麼,貴妃娘娘又將安在?而楊家又將安在?”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雖然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但關鍵在于,楊國忠並沒有往深處想到這一層。聽張瑄陡然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他才悚然一驚:然也,李琬生母尚在,劉華妃也不是一個善茬,將來……

張瑄說完扭頭便走。

楊國忠陡然喝道,“且慢,張瑄。”

張瑄慢慢回身望著楊國忠,拱拱手道,“楊相有何指教?”

“汝繼續說下去。”楊國忠陰沉著臉,擺擺手。

張瑄笑了起來,接起了方才的話茬繼續道,“而太子李亨則不同。太子生母辭世多年,今太子寫血拜貴妃娘娘為母,昭告天下,他日太子登位,娘娘則貴為皇太后。”

“如若楊家此番在危難時拯救太子一把,太子乃是仁厚之人,必不能忘本。太子登位,楊家再維系數十年榮華富貴,又有何難哉?”

楊國忠與楊玉環姐妹倆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故作淡然地揮揮手,“張瑄,汝之所言,本相聽進去了。也罷,本相明日便上陛下,支持李亨固守東宮。”

張瑄輕輕笑了,朗聲道,“楊相又何必多此一舉?上陛下沒有必要……、張瑄倒是有個主意。”

“汝說。”

“陛下縱然要廢太子,也不是短短幾日間能做出決定……這幾日,不若楊相尋個時機出面將太子寫血拜娘娘為母的事兒,稟奏陛下,然后昭告天下。並設宴慶賀。如此一來,不僅陛下明白楊相的態度,這天下人也不是傻子。”

張瑄嘴角浮起一抹從容的笑容來。

“妙極。就這麼辦。如此,即不會觸怒陛下,又表明了本相的態度,曲徑通幽,妙極妙極!”楊國忠忍不住拍案叫絕,旋即又哈哈大笑起來,“張瑄,汝之智謀與汝之才學一樣讓人驚嘆,這些日子以來,倒是本相小覷了汝。”

楊國忠這麼哈哈一笑,就意味著楊家與李亨真正達成了聯手的協議。而也意味著,楊國忠“大人有大量”,不再計較方才張瑄的言語冒犯。

說起來,這便是楊國忠的流氓光棍之處。能屈能伸,能龍能蟲,七竅玲瓏。

他既然要跟李亨“合作”,那麼,很顯然張瑄便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中介”橋梁,既然張瑄目前還有利用價值,就暫且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況且,楊貴妃有意包庇張瑄,他也不是看不出來。至于楊三姐,就更是莫提了,如果他真要向張瑄下手,這娘們兒怕就是第一個會沖上來。

為了一個小小的張瑄,得罪貴妃和楊三姐不值。

不過,今日這個“小小的張瑄”,卻在楊國忠心里刻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會小覷這個不足弱冠的少年。

才學高深,權謀如海,深不可測。這樣的人才不能收為己用,著實是一件遺憾之事。

但楊國忠固然擺出了高姿態,張瑄卻也還是得略作回應,以園承楊國忠的相爺面子。

張瑄向楊國忠拱手為禮,“下官情急之間言語沖動冒犯楊相,還望相爺見諒一二。”

“少年人有熱血是常有的事兒,罷了,汝也算是本相的晚輩,本相豈能與法計較?”楊國忠笑了笑,“過些日子本相便著手安置此事,汝可轉告太子李亨,娘娘有他的血在,而本相……、也需要他的一個承諾。”

真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市井夯貨。張瑄心里暗暗一曬,嘴上卻慨然道,“那是自然。下官當回報太子,一定給楊相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完,張瑄頷首而笑。而楊國忠則是放肆地開懷大笑。

長安城這個隆冬平靜的夜晚是這麼的平淡無奇,可任憑很多長安權貴腦破腦袋也想不清,就在這麼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大唐朝廷的權力格局便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而這就是一種蝴蝶效應,將會逐步持久地改變和影響后世的進程。

對于張瑄來說,這是他穿越之后真正改變歷史進程的實質性努力。李林甫提前幾個月病亡,固然與他有關,但李林甫的死本就是歷史結局的必然;但在本原的歷史上,楊國忠本來與李亨“針鋒相對”勢成水火,如今經張瑄“調和”,結為政治利益同盟,無疑直接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楊國忠又在楊三姐這里密談到了深夜,與張瑄和楊玉、環兩人敲定了一些合作細節上的事情。畢竟,李亨與楊家的結盟,楊貴妃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紐帶,離開了楊玉、環的支撐,這個計劃也進行不下去。

楊國忠離開之后,張瑄沒有回府,徑自安歇在了楊三姐府上。為了麻痹榮王一黨,他暫時還不能公開拋頭露面。因此,只能暫時先將自己安然無恙的消息瞞著家人幾天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5
第096章陰差陽錯(上)

張瑄秘密留在貌國夫人府上,一連兩日,閉門不出。在楊三姐母子的嚴令下,闔府家仆侍女概不允許外泄張瑄在此的消息。

而張盾雖然在此,但與東宮李亨的消息往來卻未曾斷絕。充當信使的,便是蕭十三郎。

在李亨的安排下,蕭十三郎喬裝改扮頂替了東宮一侍衛,目前貼身保護李亨,幾乎是寸步不離。

這幾日,大唐朝廷再次歸于平靜。李琬一黨倒也沒有再上書或者進言逼迫李隆基早做決定,因為這廢黜之事不是小事,廢立之間關系大唐社稷穩固,縱然皇帝有意要廢,也不會匆忙做出決定,起碼會斟酌、廷議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皇帝有心廢黢,必自我“斟酌”一段時間,然后再提出來交由朝臣討論商議。當然,最后決定的還是皇帝,而讓臣下討論不過是皇帝的故作姿態而已。

廢黜太子的事情,皇帝沒有表態,只是對于張瑄遇刺下落不明之事抓得甚緊。

京兆府和羽林衛沒有辦法,只得拼命派出眾多衙役和軍士,長安城門設置關卡,城里城外四處查尋緝拿,搞得城里百姓商賈雞飛狗跳,而張鞘仍舊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至于刺客的來歷和下落,更是無從下手了。

當然,這與京兆府尹董智合系榮王一黨有關。

董智合猜出這刺客必是出自榮王府,而八成就是高仙芝秘密帶來的西北軍漢。當日在現場勘查時,量智合早已暗中命人將提前找尋到的兩具刺客屍體付之一炬,一把火燒成了飛灰,而對外則宣稱,刺客逃之夭夭。

御書房。

李隆基緩緩抬起頭來,扔下手中的筆,淡然道“力士,張瑄一案可有線索?”

高力士恭謹回道,“大家,尚無。老奴催問京兆府衙門數次但結果……た

李隆基勃然大怒,斥道,“董智合這個廢物!天子腳下,煌煌帝都,長安城里竟然有刺客公開行刺朝廷命官,京兆府職守何在?”

“張譴是死是活,竟然多日查不出一個眉目來。朕就不信,若是張殖己死現場必有痕跡威嚴體而張暄若是尚在也必在長安城中,又為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高力士心里哆嗦了一下,皇帝這幾日太容易暴怒了,動不動就雷霆大怒,這御書房里動輒就傳出皇帝的怒吼聲。

其實高力士心里很明白,李隆基狠抓張瑄遇刺案,倒也並非完全是為張殖伸冤做主,而是借機發泄胸中的各種負面情緒罷了。由此高力士便明白,這京兆府尹董智合幾乎是走到了絕路上。

因為附和李琬尖奏改立太子的人員當中,就有董智合的身影。皇帝被眾多藩鎮、臣下和皇族“威逼”心中不爽,便隱隱要把火氣撒在董智合的身上。

董智合悲哀地成為出氣筒,皇帝揪住張瑄案子不放,無非是找一個收拾董智合的借口而已。

張隨遇刺已經數日不見蹤跡。在包括高力士在內的多數人其實都認為,張譴生還的幾率幾乎為零。屍體,應該是早被刺客帶走或者焚毀處理了。

李隆基當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他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其意若何,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在高力士暗暗嘆息了一聲后不久,李隆基就憤怒地一拍桌案,大聲斥道,“老東西,傳朕的旨意京兆府尹董智合玩忽職守、辦案不力,著革職交大理寺查辦。京兆府尹由御史大夫石清署理。”

高力士嘴角抽搐了一下,趕緊躬身道,“諾。老奴這派人就去宣旨。”

“另外,傳朕的口諭給石清,讓他給朕認真查辦,切莫玩忽職守,如若還是查不出線索來,朕絕不輕饒。”李隆基又沉聲道。

高力士剛剛轉過身去,又聽了李隆基這番吩咐,嘴角暗暗浮起一抹苦笑來:大家啊大家,你難道猜不出這刺客八成是來自榮王府嗎?既然如此,還要讓下面怎麼查,又如何查出一個結果來。

轉念又一想:或許皇帝本就是故意為之,無非是想要給榮王一點“顏色”看看,敲打敲打他,讓他不要太過得意忘形。

事實上李隆基正是這樣的心態:目前的大唐天下,還是他這個皇帝當家作主,榮王想當太子不是不可以,但要聽從朕的擺布。

董智合突然被皇帝親自下詔撤職查辦,這當然在榮王一黨內部激起了片片漣漪。董智合是榮王的心腹,皇帝拿董智合下手,無疑有威懾榮王府的意思。這讓很多意志並不堅定的人,心里猶疑起來:莫不是皇帝無意放立李琬為儲君?

如果是這般的話,這些人其實便開始準備改弦更張了。

當然,情勢真正如訶,還需觀望一二。

高仙芝大踏步走進李琬的會客廳,見李琬正在笑吟吟地背著手觀賞似乎剛剛掛上去的一幅字畫,興致勃勃。

高仙芝皺了皺眉,輕輕干咳了兩聲。

李琬回頭來望見是高仙芝,便笑道,“高帥,你來的正好一一且看看本王剛剛得到的這幅字畫如何?這是吳道子的傳世名作一一送子天王圖,本王費了不少功夫,才從新昌公主那里討了來。嘖嘖,看這畫技當真是鬼斧神工……”

高仙芝心里有些煩氣,心道皇帝那邊都有異動了,你非但不以為意,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欣賞書畫。

故而,高仙芝也沒有敷衍應付,拱手為禮直言道,“殿下,臣聽聞陛下下詔將京兆府尹董智合撤職查辦一一可有此事?”

李琬神色不變,點了點頭,“嗯,正是。已經委派御史大夫石清繼任京兆府尹了。”

“那麼,殿下,這是否意味著陛下……”高仙芝輕輕壓低聲音道。

李琬深深望著高仙芝突然輕輕一笑,“高帥,且稍安勿躁。董智合被父皇撤職查辦,算不上什麼、也不代表什麼。只不過是父皇對吾等聯合上書的行徑有所不滿,以此來警告一下本王,讓本王不要再操之過急。”

“且安心等待吧一一以本王的猜測,不出一月,父皇便會在上無節前,將廢除太子李亨的事兒提交廷議。那時,便是吾等的機會。”

“殿下,那兩名軍說……”高仙芝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

“不要緊。刺客已死,死無對證,何懼之有?且,縱然查出來又能如何,父皇就算知道是本王下手,難道還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張譴,問罪本王不成?”

“殿下,臣還是不明白,既然兩名刺客已死,那說明張瑄還在人世……”

李琬嘴角浮起一抹嗤笑來,“高帥,本王做事向來留有余地……”

高仙芝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殿下派了兩撥刺客……對付這麼一個文弱書生,殿下也真的是煞費苦心了。”

“高帥,本宮與汝肝膽相照不分彼此一一有些話也就不瞞你了。本王確實派出刺客四人,兩人一組,前者執行,后者清理痕遜……”李琬意味深長地一笑,“這兩人此刻應當是完成任務,按照本王的意思遠遁離開長安了。”

高仙芝心里一顫,心道這李琬心根手辣、心思縝密不亞于當今皇帝,頗有當年李隆基奪嫡爭位時的“風采”啊。

李琬所料不及的是,他后面所派的兩名軍漢確乎是遠遁離開長安了,但卻並沒有完成任務。當日蕭十三郎現身,武功高絕劍術出神入化,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軍漢所能及。見蕭十三郎彈指間就滅殺了前面的兩個兄弟,這兩人驚懼交加,自知出去也是送死,便悄然逃離現場。

而后,兩人更不敢回榮王府復命,生怕榮王李琬會殺人滅口,便立即收拾細軟離開長安逃之夭夭了。

李琬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四名久經沙場的彪悍軍漢,竟然殺不了一個文弱書生。后面那兩人雖未復命,但李琬也沒太放在心上不過是兩只小螞蟻而已,逃就逃了吧,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御史大夫石清匆忙赴任京兆府,表面是升了官,其實心里很郁悶。

張楦案已經成為最近京城這譚權力爭斗渾水中的一根“導火索”,是一塊燙手的山芋,誰接過來就燙著誰。

不過,既然領命赴任,皇帝言辭鑿鑿,石清也不敢怠慢。到任當天,便召集衙門屬員官吏一于人等,嚴命繼續嚴查此案。同時,命人將當日勘查現場的衙役、捕快等挨個找來質詢,看看能否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在石清看來,張殖是必死無疑了。

他的任務,無非是盡快找到張殖的屍體,確定張瑄的死亡。

第二日,京兆府衙役在當日事發現場巷道深處的一個廢棄宅院中發現了有焚燒屍體的痕跡,而在一旁的雜物從中則撿拾到了張瑄的一件獨一無二的隨身物品:御賜金牌。

石清大喜,雖也猜出事情太過蹊蹺,但也故作不知,將御賜金牌和一干物證線索上報皇帝。

李隆基嗟嘆良久,還是下詔宣布了張值的死訊,同時命人將張瑄持有的御賜金牌送還張府,並賜一干金銀布帛玉器瓷器等隨葬物品,言下之意便是張府可以為張繾舉行喪禮了。

張堵突兀遇刺失蹤,張家人這兩天本就凄惶不可終日。而這個噩耗傳來,柳氏更是當場暈厥了過去,張府上下哀聲一片。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6
第097章陰差陽錯(下)

張遏少年崛起,才名遠播長安。()下半年以來,猶如彗星一般撲過大唐王朝帝都的天際蒼穹。但這春風得意的少年郎,出仕為官不久,就慘遭不測橫死。皇帝代表官方宣布張殖的死訊后,朝野中不乏嗟嘆惋惜之聲。

張家奉皇命操辦張殖的喪禮,搭起靈棚設立靈位,張府下人婢女披麻戴孝哀聲不絕,開始接受外界的吊唁。皇帝派高力士率先往來吊唁致哀,並賜下一宗隨葬器皿。

虢國夫人府上。

張隨正在書房閉目養神,梳理著自己目下復雜的心緒,案頭上擺著一卷古籍。而檀木案幾的一角,一爵檀香冉冉升起。

突然,裴徽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虢國夫人緊隨而入。

母子兩人臉上浮動著非常異樣的表情,望著張譴張了張嘴,卻是出口無聲。張瑄一怔,旋即笑道,“三姐,裴徽,有事?這是為何?”

楊三姐輕輕一嘆,眸光復朵流轉。

裴徽苦笑著輕輕道,“先生,京兆府方面稱,發現先生……那個被焚燒的痕跡,而現場亦同時發現先生的御賜金牌。

京兆府據此斷定先生已經遇害,而陛下剛剛平旨,賜張家厚葬禮器,並命高大將軍前去張府吊唁。”

在楊三姐母子看來,這說不準又是行事越來越神秘叵測的張縫的故布迷局,有意造成自已死亡的假象,從而好暗中取事。

但這並非張遙所願,更是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什麼?”張瑄的臉色陡然一變,立即起身下意識地探向了自已的腰間,觸手處一片虛無,這才猛然醒悟當日在現場自已狼狽倒地躲避刺客襲擊,所穿衣衫早已骯臟破爛棄之,而懸掛在腰間的御賜金牌,怕就是在那時遺失的。

可嘆自己連日來謀撲營運,竟然忘記了這一茬一一

他站在那里沉吟良久,思前想后,猜出了幾分。[]這一定是皇帝追得緊,下面的京兆府衙門無奈之下,就暗布了這麼一個假局,試圖終結了結此案一、至于張楦的金牌,遺失在現場,很有可能被京兆府的衙役諸人檢拾而去。

后來的事實證明,張瑄的猜測出入不大。張瑄無意中遺失在現場的金牌被京兆府衙門的一個衙役頭目撿拾,貪財心切便暗暗藏匿了起來,本想等風聲過后便將金牌錘扁毀壞找個匠人融化了。不料皇帝震怒之下,京兆府尹董智合被罷官免職,而新任府尹石清又態度嚴厲,采用雷霆手段推進案件查辦。此人心里驚惶,生怕敗露,便利用身份職權之便,暗中布置了這麼一個假相現場,將張殖的御賜金牌故意丟棄了去。

想通了這一層,張瑄便又緩緩坐了下去。

虢國夫人皺眉輕輕道,“子瞻,這若不是汝暗布機關,奴家覺得你該立即站出來了,要不然,就有欺瞞皇帝的重罪。此外,也避免汝的家人傷悲。”

張隨默默搖了搖頭,“不然。此刻如果某出去,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化為泡影,雖不至于影響大局,但也有可能暴露某些蛛絲馬跡,引起榮王李琬乃至陛下的猜疑。大局為重,某還需沉默幾日。”

“可風……”

張堵嘆了口氣,自我解嘲地笑著,“欺君之罪斷不至于。某家被俠客所救,負傷副迷不醒,一直在某處養傷,不知外界情況……將來可這般應對陛下!”

“只是我在府上的事情,事關大局,還望三姐囑咐府上下人,最近幾日莫要出門,嚴守口風,不要將消息泄露出去。”

“這個汝可以放心,奴家再去嚴令重申一遍,誰若是泄露消息,必嚴懲杖斃。”楊三姐眉目間浮起一抹冷酷,事關張殖的安危,她當然不會手軟。()

而旋即,她又苦笑著望著張瑄道,“奴家母子與汝關系好,汝又是徽兒的先生。這是長安城里人盡皆知的事情……奴家要不要與徽兒一起去張家一趟表示一二,要不然……”

“萬萬不可,三姐。”張譴擺擺手,“不必如此,保持沉默即可。”

“還有,張府那里,要不要讓奴家派人過去暗暗報個信兒,免得汝家人徒加傷悲。”

“算了,張家人多嘴雜,怕壞了事先這樣吧一一……”張殖嘆息著,“通傳消息過去反倒會害了張家,我個人藏匿事小,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搪塞,但如果家人與我一起造假,一旦泄露,那就真成了欺君之罪。”

玉真觀。

玉真公主李持盈嘆息著探手過去握住木然趺坐在自己身側臉色煞白、嘴角還在抽搐、兩行清淚津然而下的崔穎的冰涼的小手,本想安慰兩聲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只柔聲道了一句“穎兒”,便無語凝噎。

張隨橫遭不測,一開始玉真公主並不相信,但如今事實鑿鑿擺在眼前,張家的喪禮都已經起了,皇帝的詔書也下了,焉能還存什麼僥幸心理?

崔穎大腦中一片空白,心里滿是絕望。她與張殖相處機會雖然並不多,但一瞥一顧、詩文酬和之間,那已經是心有歸屬情濃蜜意,對未來充滿著無盡的美麗憧憬。像崔穎這種心氣高的絕世才女,眼高于頂,輕易看不上世間男子,而一旦情投意合動了情,那便是全身心投入、進去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不幸消息,就生生摧毀了崔穎心底的防線。張譴走了……她的世界一片絕望和灰暗,再無任訶一絲生機。

前來報信的崔煥坐在下面,擔心地望著自己妹子,欲言又止。

“穎兒,想哭就哭出來吧,娘親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玉、真公主柔聲勸道,將崔穎擁在了懷里,能清晰得感覺到崔穎那纖細柔弱的身子正在瑟瑟發抖。

“崔煥,汝父怎麼說?”玉真向崔煥投過一瞥。

崔煥恭謹起身回道,“殿下,家父正準備與崔煥一起去張家吊唁致哀,張崔兩家畢竟是姻親之家……”

聽到崔煥的話,崔穎突然奮力從玉真公主懷里掙脫出來,聲音抖顫低沉而堅定,“煩請兄長轉告父親、母親大人,吊唁之事不必了。奴與子瞻心心相印,雖無海誓山盟,但終此一生,穎兒生是張殖的人死亦是張詣的數……絕無貳心!”

“請兄長替穎兒向父親母親大人告罪,穎兒不孝此生不能再侍候在雙親膝下了一……”崔穎伏在地上,向崔煥行了一個大禮,又緩緩起身跪伏在玉真公主面前,淚花閃爍著哽咽道,“娘親,穎兒不孝,不能朝夕承歡在娘親身前了穎兒決定自嫁入張家,為子瞻守靈,還請娘親成全!”

崔煥臉色犬變,而玉真公主也是震驚不已。

唐時的社會風氣還不若后世的宋明,民風開放,辛瞰淺淡,成婚男女離異尚不足為奇,珂況是崔穎與張堵這種未婚夫妻……在崔煥或者玉真公主看來,崔穎哀傷上一段時間,也就淡了這顆心,然后另覓姻緣了。

自嫁張家,為一個死人守靈。

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其實頗有些驚世駭俗了。

“穎兒,萬萬不可!”魯煥驚呼道。

“穎兒,你又何苦如此?娘親知道你心中悲戚,思念過度,但你年紀尚幼,將來……”玉真開口勸道。

“娘親,不必說了,穎兒決心已定。還望娘親成全!”

崔穎跪伏在地不起。噩耗傳來,她生機斷絕,早已萌了死志。如今決定自嫁張家為張殖守靈一年,然后便追隨張楦于九泉之下。但她明白,她這樣的行動必然會引發家族的強烈反彈和阻撓,如果沒有玉真公主支持,是行不通的。

玉真公主傷感地嘆息著,俯身去扶起崔穎,從崔穎淚光閃爍的雙眸中讀到了一絲絲的絕望和堅定,她猶豫良久才低低道,“罷了,穎兒,你只要答應娘親保重身體,娘親就替你做主。”

得到玉真公主的應承,崔穎心神一松,再也承受不住內心深處涌動著的無盡悲哀,眼前一陣黑暗,便劇地暈厥了過去。

“殿下,這……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呀!”崔煥尷尬地躬身向玉真公主行禮。

“崔煥,汝不要說了,本宮明白汝的意思。汝且回去告訴崔琚一一穎兒心性清高,與張殖情深意重自難隔絕,如若不能答應她,她悲傷過度之下必自尋短見。與其如此,不如先隨了她的心意,然后徐徐勸解。”

“她是本宮的女兒,在張家,何人敢怠慢她?”玉真公主疲倦地擺了擺手道,“本宮自然會時時過去探視穎兒的,汝且歸家,做些準備,咱們這就送穎兒自嫁入張家!”

“殿下,這……”崔煥搓了搓手。

“穎兒的生念斷絕,若是硬留她下來,必尋短見。不若讓她去張家……她心底的這份哀傷如若發泄不出來,會將身子葬送的。汝不必多說了,速速回去與崔琚言,就說本宮這一次就做主了。”

“是,殿下。”見玉真心意已決,崔煥不敢再說什麼,落寞而去。

玉真公主做了決定,兼之擔心崔穎自尋短見,崔琚夫妻父子不得不同意了崔穎的驚世決定。好在這個時代的貞操觀念不重,在崔家父子看來,只要女兒能走出張堵死亡的陰影,在張家待兩年又何妨,日后再徐徐勸她,另覓姻緣便是想必張家也斷然不會阻攔,讓崔穎受望門活寡。

當然,阻攔也白搭。平民寡婦再嫁都受朝廷律令的保護,何況是崔穎這種情況,身后又有玉真公主和崔家大族。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7
第098章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

張府,白挽垂門,帳幕掩映,中門洞開,哀樂四起。士子文人乃至城中權赤官僚,往來吊唁者絡繹不絕。

張瑄的喪禮堂設在張府前院的院中。靈棚搭起,靈堂內白裝素裹,愁云慘霧,哀聲相連。

案幾前擺放著張瑄的衣冠、畫像、皇帝的御賜金牌以及敕封詔書。

張煥和張寧這兩個兄長身著素服哀傷肅立迎客,張煥的一雙兒女張妍與張亮,更是作為晚輩為三叔披麻戴孝跪坐在地,哀哀哭泣。

而張妍和張亮的身后,則是如煙如玉這兩個同樣披麻戴孝哀傷欲絕的小丫頭,自打聽聞張瑄的噩耗之后,兩女痛哭流涕、前前后后暈厥過去數次。

而張九鳴和張九皋這兩個長輩,以及柳氏,因為長幼有別,不方便在靈堂內出現。

前來吊唁的賓客太多,有很多張煥和張寧都不識得,只能排隊緩緩而入。

但來者就是有心,他們只能躬身相謝。

讓很多人吃驚的是,前來吊唁的人群中,除了文士之外,竟有眾多青樓歌姬。整個長安城平康坊里有些名氣、有些姿色的歌姬頭牌,都素服到來在張瑄靈位前長拜致哀,情難自已。

這大抵便是張瑄詩才動長安,所做詩歌多已成長安娼門歌姬吟唱的“流行曲”,是故在青樓一界,張瑄的知名度甚高,很多歌姬感念張瑄的詩才絕世,自發結伴前來致哀。

而令張家人失望的是,虢國夫人府上並無人來,而東宮方面更是人跡渺渺。

張煥心頭不由生出了幾分怨氣,又傷感于世態炎涼一至于斯、三弟夭折,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王維與邱為並肩而入,向著張瑄靈位為禮默哀畢,然后又向張煥和張寧拱手安慰道,“二位賢侄請節哀。”

“多謝右丞大人,博士大人。吾弟命短,少年夭折,辜負諸位大人厚愛了。”張煥和張寧一起哀聲回禮。

“唉……子瞻英年早逝,天妒英才,著實令人嗟嘆!”王維嘆息著,與邱為正要一起走出去,卻聽靈堂內外有一陣輕微的騷亂。

一個家仆匆匆進來伏在張煥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張煥臉上的哀傷之色更重,向張寧掃了一眼,然后兄弟兩人一起出去,準備迎接自嫁入張家的三弟媳婦崔穎。

崔穎的決定傳入張家,以柳氏、張煥為首的張家人震驚不已又感動不已。張瑄雖亡,但得有情有義的妻若此,也可含笑九泉了。

張煥和張寧出來,前來吊唁的人群已經止步圍觀,自覺分列在兩側。

而面色慘白的柳氏則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還有張九鳴、張九皋這兩個叔父,也一起出現,目的只有一個,迎接這個重情厚意的絕世紅顏。

張家府門大開,只見府門前的道路上緩緩馳來了十幾輛彼紅掛彩盛裝馬車的隊伍,似是嫁女的儀仗,但卻無鼓樂儀仗相隨。

第一輛豪華的馬車停下,玉真公主緩緩下車,向張府內掃了一眼。

第二輛馬車上載著的是崔煥崔進崔鋸父子,第三輛馬車上喜蔓橫披挑著精巧的宮燈,正是崔穎所乘。而其后的一眾馬車人員,都是崔穎的嫁妝和陪嫁侍女。

崔家女崔穎?她難道是……很多人面面相覷,驚駭莫名。

在吊唁人群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崔穎白衣勝雪姿容哀傷,懷抱著一面纏繞著麻布的琴,在眾人的引領簇擁下,緩步向張府內行來。

柳氏和張九鳴、張九皋兄弟倆強忍住悲傷,上前去與玉真與崔踞父子“交接”,簡單完成了一些小禮儀。

崔穎抱著琴向柳氏和張九鳴兩人拜了下去,“穎兒拜見母親。拜見兩位叔父。拜見兩位兄長、嫂夫人。”

“穎兒,快快請起。吾兒命短辜負了穎兒的深情厚人一……”柳氏哀傷地俯身親自扶起崔穎,淚如雨下哽咽著緊緊握了握崔穎的手。

崔穎蒼白清秀的臉上,兩行珠淚緩緩流下。她肩頭輕顫,默然離開柳氏和眾人,向著張瑄的靈位前緩步行去。

其實也就是數十步的距離,但對于崔穎來說,卻如是陰陽兩隔咫尺天涯。她的腳步沉重,目光凝然。待走到近前,凝視張瑄畫像片刻,緩緩當場趺坐而下,在身前將琴放平。

哀婉流暢的琴音驟然響起,回蕩在整個張府的上空。崔穎淚如雨下,纖纖玉指飛速彈動,當日與張瑄唱和所彈奏的鴛盟之曲便從她的指尖傾瀉而出。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崔穎開口唱起,聲音若黃鶯泣血眾人便聽琴身發出嗡地一聲劇烈的抖顫,久久不絕。旋即,琴弦驟然崩斷,發出了一地凌亂高亢的金屬顫音。

崔穎纖細潔白的手指尖上,一滴滾圓殷紅的血珠打了一個旋兒,噗地一聲滴落在琴身之上,慢慢印染了去,呈現出凄艷的光彩。

“子瞻,當日奴家便說一一君不負妾,妾不負君。海枯石爛,此心不移。今君棄妾而去,讓妾情何以堪?知音既逝,弦斷、更于誰人聽?”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君英靈不遠,且略待妾于一時。”崔穎顫抖著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珠從如煙如玉兩個丫頭手上接過了麻布,將頭上的發髻打亂再用麻布將如云青絲包裹而起,起身將斷弦之琴擺設在靈位前的案幾下,然后在如煙如玉的攙扶下轉身跪坐在了未亡人的位置上,口P首下去,沉默良久,這才驟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慟哭。

“君棄妾,妾何生?!”

“穎兒!”玉真公主掩面而泣,悲傷難抑。

此情此景之下她再也在現場呆不乍去在侍女的攙扶下半路離開口而崔踞父子也陪著抹了半天眼淚,也相繼告辭而去。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靈堂內哀聲震天。

王維站在一側忍不住仰天長嘆:“才子佳人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天妒英才,奈何奈何?!!”

崔穎披麻戴孝毅然自嫁入張家,在靈堂上鳴琴一曲,然后斷弦絕唱,開始為張瑄守靈。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安,聞者無不欷頗不已。無論今后如何……崔穎今日的驚天舉動必將成為后世流傳的絕唱。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虢國夫人府上。

楊三姐端坐在那里,幽幽凝望著臉色漲紅的張瑄,心情非常復雜。

崔穎如此生死不移的情意,張瑄如何能不感動涕零。如果不是情勢所逼,他此刻恨不能立即趕回家去與崔穎相見。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張瑄輕輕吟誦著,心神抖顫,眼前浮現起崔穎那悲痛欲絕的模樣,他幾乎要放聲慟哭一場。

他兩世為人,心智沉穩成熟,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如此心動、難以自持。

“子瞻,這番你搞下的動靜太大,奴家倒是要看看,你將來如何收場!”楊三姐幽幽道,聲音里不免有幾分醋意。只是她心里卻在想著如果換成了自己,自己會不會如崔穎一般,不顧一切、沖破一切、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張瑄定了定神長嘆一聲,卻是無言以對。

沉默良久他才轉頭向裴徽輕輕道,“裴徽,煩勞你再去楊相府上一趟,問問楊相,準備何時發動,某家此刻心神不寧,覺得應該提前動作了。要不然,變生枝節就功虧一簣了。”

“然。”裴徽施沛L而去。

皇宮,御書房。

聽高力士徐徐講完崔穎的事兒,皇帝也忍不住感嘆了幾句。他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終歸也有人的七情六欲。

“老東西,傳朕的敕令,冊封崔穎為貞元縣主……另傳朕的口諭,賜崔穎鳳冠霞帔一干禮儀婚器,等同皇室。”李隆基揮了揮手。

皇帝的女兒為公主,一般皇室王公的女兒即被冊封為縣主。崔穎本非皇族,只不過是玉真公主的義女,嚴格說起來,冊封為縣主于禮不合。但皇帝金口玉言,大如天,誰敢非議?

高力士吃驚地暗暗掃了李隆基一眼,卻沒有敢說什麼,恭謹地點頭應是,立即出了御書房命太監李靜忠知會禮部前去張府宣讀皇帝敕令、口諭。

高力士吩咐了下去,又回轉御書房,這時見李隆基正在翻閱之前李琬等人的上書奏表,不由心中一動。

“老東西,楊國忠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嗎?”李隆基淡然問了一句,隨意將手里的奏表扔在了桌案上。

高力士輕聲回道,“回大家的話,楊國忠這兩日閉門不出,也不接待外客,據說榮王李琬親自登門兩次,也被他稱病謝絕不見。”

“哦?這廝意欲何為?他想要做什麼?”李隆基眉頭一挑。

高力士猶豫了片刻,才恭聲道,“大家,以老奴看來,楊國忠無非是在等待陛下表態罷了。其人出身市井,其性油滑,必然想要左右逢源互不得罪。”

“想兩處賣好?豈有此理。老東西,你替朕去楊國忠府上走一遭,且聽聽這廝有何話講。必要的時候,敲打敲打他,逼他站出來表態!”

“諾。”高力士應下,心里卻暗笑皇帝的虛偽,他此刻明明已經動了廢立太子的心思,卻不想舉刀,而是想讓楊國忠背上一個黑鍋、充當皇帝的刀子。
GGCMEAT 發表於 2016-2-20 03:28
第099章賄賂高力士

高力士突然要來,讓楊國忠感覺有些突然。

這個時候,他正在虢國夫人府上與張瑄及楊三姐母子密商大事,突然得到這個消息,便命長子楊勛在府門前恭候,囑咐他將高力士引到虢國夫人府上來。

“子瞻啊,以本相看來,高力士此來,定然是陛下要逼著本相表態啊……啊,這個有些不太好處置。本相一方面不能忤逆陛下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六楊國忠眸光閃爍,投射出幾分市井之徒的小聰明和狡黠之氣。

“楊相,表態就表態吧,珂難之有?楊相正好此刻將太子拜貴妃娘娘為母的消息傳進宮去,而娘娘那邊自然會去陛下那里將血書呈上,極盡美言。”

張遣笑了笑。

楊國忠突然皺眉道,“如若陛下不肯應允,那又該如珂?”

“陛下寵愛娘娘,只要娘娘真心求告,陛下必不忍拒絕。而這個時候,如若楊相的態度再堅決一些,陛下必會回心轉意。事實上,吾等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前風心

“陛下不答應,也只能求陛下答應!唯此而已!”張道的聲調鏗鏘神色湛然。

楊國忠掃了他一眼,沉吟了一會,“汝所言例也有幾分道理。

但本相就怕,陛下縱然答應下來也是權宜搪塞之計他日久了,太子的儲君之位仍然不保喲。”

張殖心里冷笑:再過些時日,他這個皇帝的位子保不保還不一定呢,何況是太子!只要能拖得一年的時間,他就能從容安排將后面的大事謀劃好。

至于現在,先要保住太子再說。而那榮王一黨……務必要斬草除根!張殖輕輕抿了抿嘴,眸子里閃過一絲寒光。

但心里這樣,嘴上卻不能這樣說。

“楊相,只要有楊相支持,太子勢力日漸穩固。只要一年的時間,何人能與太子爭鋒?”張韁意味深長地望著楊國忠笑道,“楊相在,高仙芝裴敖復之流又何足道哉?”

楊國忠被張擅不著痕跡地吹捧了一下,心里爽快放聲大笑起來,“然也。有本相在那高仙芝算個什麼東西,一個胡兒出身的外藩而已。敢跟本相爭鋒?給他一個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

“再者楊相,下官聽聞高仙芝在西域兵敗于黑衣大食,損兵折將、大傷我大唐威名。既如此,楊相何不參奏其一本奪了他的兵權?”

“駙馬都尉楊锜文采武功頗有建樹,楊相又珂不向陛下舉薦楊駙馬為安西節度使,安鎮西域,以安天下?”

楊國忠眼前一亮。年前高仙芝兵敗朝野間頗有微詞,不是沒有人上表參他只是都被皇帝壓了下來,皇帝似乎別有安排。

而如果借著這一次的機會,將高仙芝拉下馬然后安置上楊家的人,對于楊家來說,豈不是大大的一件快事?

只是楊國忠雖然心里頗為認同,嘴上卻淡然道,“高仙芝兵敗,朝臣參奏不少。本相本看在其人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又頗有將才的份上,不忍落井下石。但此番看來,其人狼子野心,勾結榮王欲行不軌,白瞎了本相的一番看顧之情既然如此,本相又何必再姑息養奸?!”

“好了,這事容后再議。子瞻啊,高力士要來,汝還是先退下吧。”

張殖點頭,“下官自當隱退。不過,下官建議,高大將軍是陛下心腹,說話分量很足,如能拉攏、還是拉他過來為我所用為好。”

“這老東西可是個老狐貍,不是那麼好糊弄喲。”

張殖淡然一笑,“高大將軍好物貪財,只要財帛足夠,他會動心的。”

聽了張瑄這話,楊國忠臉色一變,心道:本相同意扶植這太子,已經是給了東宮莫大的面子,可如今竟然還要讓本相為李亨起事出錢破財?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楊國忠也是一個貪財之人,要想讓他出血,比挖他的肉還要讓他心痛。

張殖暗暗一曬,嘴上卻笑著,“楊相,須知今日破財資助東宮,將來東宮事成,必會十倍百倍回報楊相,這筆賬,楊相自已算算清楚吧。”

楊國忠目光搖曳起來,張擅說得有理,他有些動心,但還是舍不得。

楊三姐兒笑吟吟地瞥了張擅一眼,又回頭來望著楊國忠輕笑一聲,“三哥不必肉疼。這財禮,奴家出了吧。奴家出一斛明珠、千兩黃金,如何?”楊國忠嘴角抽攘了一下,吃吃道……“三姐兒,是不是有此太多了?那老東西……心

“這點資財,奴家這里還能拿得出來。”楊三姐兒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三哥,咱們楊家榮華富貴要想保全,可不能計較這一時的利益得失。千兩黃金、一斛明珠雖價值不菲,但與楊家的未來比起來,孰輕孰重?”

楊國忠默然。這個道理他當然比楊三姐懂,只是他吝嗇不舍財帛就是了。

兩人這番對話的時候,其實張擅已經走到了廳角,即將拐出。楊三姐的話傳進他的耳朵,他不禁暗暗叫好:這楊國忠貴為宰輔,位極人臣,卻是難脫市井流氓本性,還不如楊三姐這麼一個女流之輩有魄力、有見識!

高力士到來,盤桓了半個多時辰。

楊國忠的態度令高力士很是意外,而接下來楊國忠和楊三姐的話更加讓他震驚楊國忠竟然真的要支持楊玉環收李亨為子,這意味著楊國忠已經跟太子李亨站在了一起。

但片刻的震驚旋即又被一片明晃晃的耀眼金色和珠光寶氣所奪,貪婪地望著楊三姐命人送上來的一斛明珠和千兩黃金,他不能不動心。

只是高力士雖然貪財,但人卻謹慎,尤其是這種事關皇權爭斗的大事,不可能輕易答應下來。

他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黃金明珠上收回來,輕輕笑道,“楊相和虢國夫人真是客氣,只是咱家無功不受祿,不敢當此厚辛晰。”

爾過,楊相,咱們可是跟你說,大家可是有意要“”高力士壓低聲音,揮手做了一個動作。

楊國忠不以為意地嘿嘿笑著,“大將軍,陛下有意要廢太子,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可是哪一次真廢了?請大將軍思量:陛下一向恩寵娘娘個,如若娘娘一門心思指望太子將來養老倚靠,陛下會不會忍心拒絕娘娘?”

“大將軍從中調和,娘娘真誠求告,本相態度堅決,兼之讓太子上表請罪……心楊國忠嘴角一挑,“本相看,陛下也就準了。太子終歸是陛下親子,這些年坐鎮東宮謙卑謹慎,無大功也無大過,豈能說廢就廢?”

“娘娘應該已經去跟陛下說了……大將軍,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大將軍助吾等一臂之力,不論是本相,還是太子,都感激莫名,銘記在心!”

高力士嘿嘿笑著,心念電閃。

衡量來衡量去,覺得此番楊國忠與楊貴妃聯合起來力挺李亨,李亨的太子之位怕是暫時無憂了。雖然以后還不好說,但起碼目前來說不用擔心了。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入面前的明珠黃金上,瞬間變得火熱起來,又嘿嘿笑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不客氣了。楊相,虢國夫人,咱家知道該怎麼做、就此告辭,咱家這就回宮去向陛下復命!”

“大將軍,這是本相參奏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節度使高仙芝兵敗之過的表文,還煩請大將軍幫忙遞一遞。”高力士要走,楊國忠起身相送,順勢從袖口中掏出剛剛寫好的參奏彈劾表文,遞給了高力士。

高力士拿人家的手短,自然也不矯情,就笑著接過然后揚長而去。

“三哥,這老家伙能成事嗎?”楊三姐凝視著高力士車馬遠去的背影,輕輕道。

“三姐兒呀,可莫要小看了這老太監的本事。在陛下面前,這老家微幾乎是說一不二……天寶以來,有人說得罪李林甫尚有喘息之機、得罪高力士必死無疑,說得就是這個理兒。”

“罷了,本相告辭了。三姐兒,聽三哥一句勸,張擅此子心機深沉、深不可測,三姐兒不要陷得太深,徒徒為人白白做了嫁衣,將來吃了大虧。”楊國忠轉頭深深望了楊三姐一眼,拱手也道別離去。

楊三姐俏臉一變,卻是目光流轉間,又輕輕嘆了口氣。楊國忠無非是提醒她說張擅雖然年輕但卻不好駕馭,勸她莫要被人所迷。其實,這一點楊三姐又何嘗不知,只是她早已陷進去不能自拔了。

而與張擅相處日久,這份心思的淪陷就越深。

楊三租幽幽自怨自艾著,正要轉身回房,卻聽身后傳來一個清朗而柔和的聲音,“承蒙三姐厚愛,張擅感同身受……待來日,某絕不負卿!”

楊三姐心神一顫,旋即歡喜著轉身望著張擅,癡癡道,“擅哥兒,汝不騙奴家?”

張瑄微笑著緩緩伸出手去,就在楊三姐猶疑無措的片刻間,一把抓過她那保養得極其粉嫩的手來,牽著她一起向前行去,“三姐兒,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GGCMEAT

LV:9 元老

追蹤
  • 677

    主題

  • 169817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