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077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1:00
第1038章 天羅地網

     單飛並不懷疑巫鹹的言語,事實上,很多真相遠比謊言更讓人震懾。謊言止於智者,智者卻難改變血淋淋的事實。

    孫尚香有危險!

    巫咸為了引他單飛出去,實在是不擇手段!

    單飛內心焦灼,自世界的明光立即開始閃爍不定,不再穩定。

    他的自世界本是以「止觀雙運、定慧相融」之法創建,能定才能止、心焦如何再能定得下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定心一去,自世界根基就不穩固。看起來甚至會有崩坍的可能。

    孫尚香心雖驚,持刀之手只有更穩。

    她適才躍到半空,突遇死絲的攔截。在那剎那間,她對周邊的死絲連出十數刀,封喉、斬胸、切背、撩腹,卻只有一個結果——新月刀盡數斬在那些死絲的手腕之上!

    那些死絲有種神奇的本領,就是無論對手如何攻擊,他們都能以腕部接了下來,隨即他們就要扣你的關節要害。

    死絲的腕部竟如精鋼打造,和新月對抗居然毫髮無傷。

    當年哪怕面對冥數的武曲和破軍,孫尚香亦能一刀建功,今日這等十數刀後仍舊徒勞無功之事,她倒是頭次遇到。

    她不知道死絲困住董卓的往事,卻知道前方無論死絲、死士還是死路,她只有一個選擇——衝過去,奪下秦皇鏡。

    緩緩調息,孫尚香眸中寒意凜然。

    那些死絲似也驚凜孫尚香的刀法,一時間未有舉動。

    周瑜聽到「死絲」之名,眉頭微跳道:「聽說當年呂布行刺董卓時,身旁曾有一批神秘的高手,那些高手如水蛭般纏住董卓,才給了呂布除去董卓的機會。事後那些神秘高手不知所蹤,讓人紛紛猜測他們的來歷,卻不想是出自漢中張系師的授意。」

    他這般說,自然是提醒孫尚香這些人的難纏,更警示孫尚香——死絲雖不好惹,可最難防的還是那個一直沒有出手的鬼面人。

    孫尚香冷哼一聲,聲未落,人再起,目標仍是秦皇鏡。

    那些死絲如影隨形,轉瞬圍在孫尚香身邊,夜空只聽「乒乒乓乓」的一陣響,有火花四濺,哪怕周瑜、閻行等人望見廝殺的猛烈都是為之心驚。

    聲音入耳,單飛更難定心。

    巫咸眼看單飛的影子益發的趨近清晰,緩緩道:「單飛,你口口聲聲說愛晨雨,眼看晨雨死亡在即,卻仍舊不敢出來嗎?」

    頓了片刻,巫咸以誘惑的口氣道:「你若真的愛晨雨,這會兒就應出來和我一戰。你勝了,我自然攔不住你,你若是敗了,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立即幫你出手驅逐這些死絲,你說如何?」

    他這個條件可說是極為誘惑,單飛忍不住道:「你讓我答應你什麼事情?」

    巫咸激將道:「愛本無條件可講,你若愛晨雨,這時候應毫不猶豫的答應才對。因此在我看來,你雖是自詡情深,但你最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單飛冷哼一聲,「巫咸,你這些話哄哄一些愣頭青倒還可以,對我說出,不是太幼稚一些?憑什麼使用陰謀詭計的人可以厚顏無恥的認為相愛之人一定要彼此犧牲才算偉大?再說,我用著向你這種卑劣的人證明什麼嗎?」

    巫咸一滯。

    「只有那些內心懦弱的人才喜歡祭奉自己求惡人善心、期冀不著邊的良心發現。」單飛緩緩道:「我指望你守諾來救晨雨,實在不如指望自己更好一些!」

    聲音畢,實驗室內的幻影倏然再合,又轉為明點穩定了下來。

    巫咸心中暗恨,仍舊故作淡然道:「說的很好。我很少聽到有人將貪生怕死說的這般大義凜然了。不過你說的好聽終究還是無用,你仔細看看,孫尚香已撐不了多久了。」

    單飛不再理會巫咸,知道自己哪怕出了自世界,巫咸會不會出來也是大有問題。以巫鹹的老奸巨猾,如何會用真身和他單飛做你死我活的搏鬥?

    晨雨消失,本是女修搞出的事情,巫咸和女修彷彿,都在利用晨雨來馭使他行事,不撈到足夠豐厚的籌碼,巫咸如何會善罷甘休?巫鹹的賭注看似誘惑,可對他單飛來講,根本是有輸無贏的一場賭局,求人不如求己,眼下能幫助他的不是巫咸,而是他自己。

    單飛心思如電,轉瞬只想著一個問題——他在鏡中,鬼豐和什麼白蓮聖女的言論既然能被他聽到,就說明秦皇鏡實驗室亦非密不透風,空間障礙在自世界本不存在,那他為何始終不能穿出實驗室?若是單鵬,絕不會被此間所困,那他究竟還欠缺什麼關鍵?

    二人對話的光景,孫尚香玉額微汗,知道形勢很是不妙。她的新月刀法本是以意用刀,但求自然。平日她和旁人對戰,哪怕處境再是險惡,都能存心月意,這才能將刀法發揮到巔峰之境。

    如今卻是大不相同。這會兒光景,她已瞥見秦皇鏡光芒不減,其中本如深陷沼澤的單飛周圍竟有烈火熊燃,她不知道這是巫咸弄出的幻境,卻以為單飛更是危險。

    她對自己的生死可以淡然處之,卻無法漠視單飛的安危。新月漸紅,旁人只以為她刀法益發的犀利,她卻知道自己的刀法受心境所困。死絲似清楚的明白她的弱處,數十人如春蠶吐絲般,不求一招殺了她,卻在她身邊形成一個厚重的蠶繭。

    無形的蠶繭一斤斤的增加份量,等到數百斤後,她孫尚香不用再戰,只憑這無形的壓力就得束手待斃。

    鏡中的巫咸仍不放棄激將的念頭,慢悠悠道:「單飛,你是武功高手,應該看出孫尚香撐不了多久,我賭再過二十招,她就會死在死絲手上,你意下如何?」

    片刻光景,巫咸急聲道:「她再支撐不過三招!」

    單飛心中一震,舉目望去,就見「當噹噹」數聲大響後,伊人倩影不再輕盈,反倒有些踉蹌。那些死絲可說是無孔不入,眼看孫尚香露出破綻,有十數隻手伸出,按肩拿臂、摟腰扣腿,就要將孫尚香鎖在當場。

    明月黯然無光。

    星光突亮!

    那些死絲既然拿得住董卓,武功精湛不言而喻,和孫尚香纏鬥時,明月無暇,他們卻多少摸清楚孫尚香運刀的特點,此番出手,他們本是十拿九穩,不想孫尚香的刀法突變。

    孫尚香以刀做劍。

    劍有星光!

    星光點點,剎那間刺在來擒她的那些死絲的雙眼之上。

    單飛雖不再理會巫咸,可如何會不關切孫尚香的動靜?突見孫尚香使出劍法,單飛不由心弦顫動。

    劍法很是熟悉。

    那是晨雨的劍法!

    那些死絲不想突有這種變化,回腕已是不急,數聲慘哼聲中,有死絲就覺得前方一片黑暗,雙眼已被刀尖點中。他們是死絲,亦是死士,這般關頭竟不顧自身,仍舊飛身前撲,只盼擒住孫尚香為同伴爭奪勝機。

    孫尚香苦戰之下,變招時早算準接下來的變化。

    她的目的始終是秦皇鏡。

    本是厚重的密不透風的蠶繭突現縫隙,她如何會錯過這一閃即逝的機會?

    刀做劍出,人化流星。

    半空中只見星影一閃,孫尚香終到秦皇鏡之前。伊人那時心中沒有喜悅,反倒更是警惕。

    鬼面人始終站在秦皇鏡之側。

    周瑜提醒過她,死絲更多是糾纏之用,真正的殺手極可能是這個鬼面人!

    人到刀到,孫尚香戒備重重,仍舊義無反顧的出刀,一刀已到鬼面人的頭頂。

    鬼面人退,一推秦皇鏡,秦皇鏡向孫尚香迎面砸到。

    孫尚香微有意外,她不想此人竟會將秦皇鏡拱手相讓。這種時候,她無暇多想,一腳踢在秦皇鏡上,竟將那鏡子凌空踢起。

    有疾風剌面,鬼面人鬼魅般的隨鏡子而至。

    「孫尚香,還不束手!」鬼面人雙手向外一揮,尖聲喝道。

    眾人一怔。

    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輩,可從未見過鬼面人這般奇詭的招式。鬼面人雙手空空的揮向半空,這種招式如何能傷得了敵人?更不要說擊敗身手高強的孫尚香?!

    孫尚香心中卻凜。

    旁人不知,她卻在鬼面人揮手之間,立即察覺置身在天羅地網中。有隱形的絲線化做羅網,瞬間兜住她的空間十方,讓她無可避讓。

    她沖得太急,已陷入對方布下的大網!

    新月起,孫尚香再次出刀。

    月光下,無形有形無所遁形,新月穿過兜羅天地的隱形之網,已斬在那鬼面人的右胸之上。

    孫尚香一刀可斬金斷鐵,仍斬不斷鬼面人揮出的隱形之網,似亦沒有斬透那鬼面人的胸膛。那鬼面人胸口未見血跡,一口血卻噴了出來。痛哼聲中,那鬼面人如箭般倒退,還能雙手一合,孫尚香就覺得周身一緊,整個人就如石頭般摔在地上。

    眾人均驚,倒不想這二人拚殺的如此慘烈,可說一招就分出了勝負。

    鬼面人重創,孫尚香被困。

    下一刻的光景,孫尚香卻是厲叱一聲,全力從地上彈起。隱形之網雖看似無形,網線那端終究還是握在鬼面人的手上。

    孫尚香全力縱起,竟拉得那鬼面人在空中一滯,反被孫尚香抗拒的力道帶的向孫尚香衝來。

    新月再起,光華無垠。

    鬼面人立即鬆手,他在和孫尚香交手時曾想到了二人交戰的諸多場面,唯獨沒想到這看似纖弱似水的女子竟有烈火般的剛強。他若不松手,只怕反死在孫尚香的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1:00
第1039章 螳螂捕蟬

     鬼面人手中的隱網本是極為堅韌,哪怕利刃一時亦是無法砍斷。可隱網發力之源本來自鬼面人的掌控,他驀地鬆手,孫尚香雖被網困,卻仍有騰挪的空間。

    一刀迫得鬼面人鬆手,孫尚香半空撞在秦皇鏡之上,將鏡子向周瑜的方向撞了過去,喝道:「帶鏡子走,我來斷後!」

    她不過說了八個字,在空中已然掙開隱網的束縛……

    三司在漢中赫赫名聲,被孫尚香兩刀擊退,自然感覺臉上無光。見孫尚香墜地時,三司不失時機的衝進,不想才至孫尚香的身前,轉瞬就見到月光鋪來。

    夜朦朧。

    月亦朦朧。

    朦朧的月色少了些明亮,更多的是飄忽不定!

    張治頭、黃牙、杜無康三人已被孫尚香先聲奪人,對這女子著實忌憚,眼看孫尚香刀法突變,竟不敢抵擋,同時呼喝,三人後仰再退,均感覺周身發涼。等落地時,張治頭的胸口衣襟盡開,黃牙的頭髮少了一縷,杜無康一口火將噴未噴就被逼了回來,反燒得自己一張臉滿是黑灰。

    三司退,死絲卻上。

    月化星光,孫尚香再次以刀做劍,黑夜中只聽悶哼連連,等孫尚香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地上時,腳步雖是踉蹌,可死絲竟然又倒下數人。

    夏日風暖,吹到身上卻讓眾人很是發寒。他們看著眼前這看似弱不經風的女子,一時間竟無人再敢上前挑戰。

    鏡子已飛到周瑜身側。

    周瑜驀地長身而起。他乃當機立斷之人,暗想孫尚香志在奪鏡,鏡子若在,孫尚香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唯有自己帶走鏡子,以孫尚香的本事,離開反倒不難。

    他一念及此,如流光般挾著鏡子向山坡下衝去。

    閻行等人一時猶豫,才待追趕,鬼面人卻叫道:「合力殺了孫尚香!」他驀地這般命令,眾人都是一愣。在他們想來,秦皇鏡至關重要,如今被周瑜帶走,自然要竭力追回,是否殺掉孫尚香有什麼緊要?

    單飛聞言心中一沉,暗想這鬼面人和巫咸只怕大有關係。

    死絲瞬間再次分數層圍在孫尚香周圍,卻不急於發動進攻,顯然是為了防備孫尚香逃走。就在這時,向山下衝出十數丈的周瑜突然厲聲喝道:「誰?」

    他喝聲一出,夜空突然傳來虎嘯龍吟之聲。

    半空有虹光一閃,似撕裂了夜幕,轉瞬就被夜幕再次重重包裹。然後就聽周瑜急喝道:「郡主,走!」

    周瑜三字出,秦皇鏡已然重重摔在了地上,而周瑜的呼嘯聲轉瞬到了數十丈開外,顯然是殺開一條道路後棄鏡遠走。

    眾人一怔,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山野靜,靜的讓人滿是心驚。

    孫尚香芳心暗沉,她知道以周瑜的本事,若非遇到極為險惡的情況,絕不會這般惶惶離去!

    鬼面人和閻行等人見狀也是凜然,面面相覷間,閻行突然撮唇做哨,他在這山丘左近著實埋伏了不少暗卡,聽他傳訊,本來應該響哨回應才對,不想哨聲傳出,四野居然全無反應。

    閻行驀地感覺有些發毛,知道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孫尚香和鬼面人、死絲交手的時候,有敵人無聲無息地拔掉了他所埋伏的全部暗哨。

    這聽起來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哪怕周瑜、孫尚香這般人物,無聲無息的潛入還有可能,可若說只憑這二人,要想盡除暗卡也是力不能及!

    敵人是誰,如何會有這般實力?

    閻行只覺得口舌發乾,霍然向那個鬼面人望去道:「怎麼辦?」他話未說完,那鬼面人竟不回話,身形一晃,反向山頂的方向衝去。

    眾人一怔,隨即明白了那鬼面人的用意——有大敵無聲無息地潛來,盡拔閻行的暗哨、哪怕周瑜那般人物都是照面後惶惶而退,可見敵手的恐怖。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那鬼面人知道不好,認定對手很是驚怖,應是從山下潛伏而至,這才選擇翻山而走!

    可敵人既然能拔除所有暗哨,自是有備而來,不見得會留下山頂的空當……

    一念及此,閻行喝道:「跟我來。」他說話的功夫,反向西面衝去。馬超和那些關中將領再不猶豫,尾隨閻行離去。

    三司卻是齊齊冷哼,再顧不得孫尚香,帶死絲反向東走。

    這些人決定均快,只想著敵人不可能將所有的道路封住,選擇四散突圍。不想三方齊衝,不到十數丈外就是紛紛呼喝,顯然都遇到了埋伏!

    夜空有「嗤嗤」勁響,悶哼時傳。

    孫尚香聽出那是強勁硬弩射矢發出的聲音,暗自驚心。她不知道哪裡驀地出現這股奇詭的力量,居然想要將此間眾人一網打盡?

    眼看秦皇鏡尚在半山腰處,孫尚香一咬牙,稍矮身形,借半人高的蒿草掩蓋身形,竟向秦皇鏡的方向潛去。

    周瑜棄鏡,秦皇鏡所在的地方本是最為危險的地方,不然鬼面人、閻行等人亦不會放棄從這裡突圍的打算,可鬼面人、閻行等人均被硬手拖住,敵人若是分力,此間說不定反有空隙。

    孫尚香知道自己的推斷不見得正確,可眼睜睜看著關著單飛的秦皇鏡就在此間,無論猜測正確與否,她都要搏上一搏。

    近了金光處,見秦皇鏡孤零零的倒在地上,孫尚香不敢怠慢,先是謹慎的傾聽周邊的聲響,竟不聞有人,倒是略有詫異,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稍有猶豫,孫尚香一咬牙,衝出一腳勾起了鏡子。鏡子著實有些份量,她不便攜帶,只是順山勢將鏡子向山下滾去。

    鏡子金光變弱,翻滾著向山下而去。孫尚香跟隨那翻滾的鏡子一路到了山下,居然沒有遇到攔阻,不由輕微舒了口氣。

    怎麼將鏡子運走倒是個難題!

    她想到這個問題時,臉色突變,因為在她舒氣吸氣的光景,雙眸突然有些發黑,一口內息竟有提不起的感覺。

    孫尚香心中遽驚,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中了暗算,亦終於明白周瑜為何倉皇而去——周瑜只怕亦和她一般的模樣,這才亡命突圍!

    她要和周瑜般立即離去,說不定還有生機。

    可鏡子就在身旁,單飛亦在身旁,她如何能捨單飛而去?她今日離開了秦皇鏡,單飛若因此斃命,她此生就算逃得性命又有什麼意義?

    她來這裡,本不是要逃的!

    孫尚香只是少許猶豫,就覺得頭暈眼花,扶住身旁的一棵樹才能穩住身形。

    自孫尚香撞鏡,周瑜攜鏡棄鏡,再到鏡子滾到山下,單飛的視野倒是隨鏡子滾動不休。鏡子再次倒地,他正看到孫尚香扶著樹,俏臉蒼白的立在那裡,亦意識到出了問題。

    「孫尚香中了毒。」巫咸終於開口道。

    單飛心中一沉,「鏡子上有毒?你下的毒?」

    「誰下的毒有什麼緊要?」巫咸嘲笑道:「孫尚香中不中毒其實也沒什麼影響,她或許不等毒發,就會死了,想要她性命的人還有不少的。你和我要不要賭一賭?」

    自世界的朱建平、蔡文姬始終沉默無言,他們聽不到巫咸和單飛的對答,可卻看得到鏡子外的驚心動魄。

    眼看孫尚香有些不支,蔡文姬急道:「單公子,這女人好像中了算計。她為什麼不逃?」她沒有問單飛為何不救,因為她知道單飛若能出手,早就出手。

    單飛不語。他嘗試數次傳訊,卻始終得不到孫尚香的應答。

    朱建平喃喃道:「或許她逃不了了;或許在她心中,逃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輕輕嘆口氣,朱建平道:「要瞭解一個人真的很難。」

    蔡文姬看了朱建平一眼,眸中隱有淚光道:「不錯,要瞭解一個人真的很難。可是……你若真的能瞭解一個人,懂得他在想著什麼,能為他做些什麼,再難一些,也是值得的。」

    她對旁人遇難很是無力,感懷遭遇,忍不住的感慨。

    單飛聞言目光微亮,急聲道:「你若真的能瞭解一個人,懂得他想著什麼……」他重複半句後,霍然坐了下來,再次將流年放在膝頭。

    夜幕深沉。

    新月淡。

    孫尚香嬌軀晃晃,終於無力的順著樹幹坐到了地上。她的眩暈感越發的強烈,卻始終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中了毒,更不知道敵人來自何方,可她不想再費力去想。

    我要死了嗎?

    死亡的念頭湧上腦海,帶來的不是驚怖,卻是傷感。用盡最後的氣力,看著鏡子中全無反應的單飛,孫尚香眸中有淚,心中默道——對不住,單飛,我真的沒用。我到今日才發現,有些事情,不是面對就能解決。你……還好嗎?

    她只感覺一閉眼就要墜入永久的黑暗,勉強讓自己最後的清醒,只想再看單飛一眼。

    腳步聲響起。

    不多時,有染著鮮血的一雙鞋立在孫尚香身前不遠。

    孫尚香甚至無力抬頭去看,亦不想浪費氣力去看,不過還是能聽到如天籟傳來的對答聲音。

    ——怎麼處理孫尚香?

    黑夜暗。

    四周的廝殺聲都淡,盡數凝聚在此間。

    許久,才有個蕭冷的聲音斬釘截鐵道——殺!
Babcorn 發表於 2018-3-7 14:30
第1040章 出鏡

     「殺」字出,四野靜寂。

    孫尚香聽到耳邊,卻沒有任何驚怖之感,她不知道來人為何要除她而後快,也不想去猜,她看著鏡中的單飛,視線漸漸模糊,宛若看到桃花燦爛。

    人生若只停留在最思念的那一剎……

    她沒有再想下去,已然墜入黑暗。

    黑暗中不知站著多少人物,為首那人黑巾罩面,威嚴無限,只聽聲音,就知是個大權在握之人。「殺」字出,他身旁的手下本應毫不猶豫的出手。

    鐵血權利下,無什麼柔情、規則可講。

    出奇的是,竟無一人出手,亦無一人響應。

    良久,蒙面那人眼角抽搐下,回頭望向同樣蒙面的一個瘦小男子,冷冷道:「我讓你殺了孫尚香!」

    那瘦小的男子終於道:「大人,不能殺!」

    「為什麼?」蒙面那人長吸一口氣。

    那瘦小的男子眼中滿是猶豫,「因為她是單統領……」他話未說完,那蒙面之人低喝道:「單飛已經死了。他若不死,如今早就應該出來。他若死了,孫尚香和他哪怕再有關係,又能如何?」

    他雖是這般說,那瘦小的男子仍舊搖頭,「單統領若不死,我們不能殺了他最愛的人,他哪怕死了,他對我等視如兄弟,我們更應該保護……」

    話未說完,蒙面那人一巴掌打過去,順手抓過那瘦小男子手上的一個圓筒,反手一按。

    「嗤嗤嗤」數聲響,有三隻鐵矢從圓筒射出,直奔孫尚香的咽喉!

    「不要!」

    那瘦小的男子不想蒙面人動手這般決絕,阻擋不及,嗓子都啞。眼看鐵矢就要射中孫尚香時,那瘦小男子眼中突然露出驚駭之意。

    不止是他,在場眾人均是驚駭欲絕,哪怕那威嚴無限的蒙面人亦是眼皮劇烈的跳動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鐵矢快如電閃,射出本無收回的可能,偏偏有一隻手憑空而現,輕描淡寫的將那可以洞穿扎甲的鐵矢抓在了手上。

    眾人駭異的不僅僅是這世上居然有如此武功高強的人物,憑隻手之力就抓住了鐵矢,更駭異那隻手的憑空出現。

    孫尚香的面前,無人現身,只出現了一隻手。

    那明顯不是孫尚香的手。

    那隻手修長、有力,五指近乎瑩白之色,可在夜空中就那麼孤零零的出現,難免讓人有撞鬼一樣的感覺。

    在場眾人均是膽壯之人,突然碰到這般奇事亦是難免背心發涼。

    抓住鐵矢的那隻手一出再頓,停在半空剎那,又緩緩的縮了回去,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四野儘是抽冷氣的聲音,不想孫尚香這般奇異,人在昏迷,可身遭居然還有神靈護佑。

    蒙面人的眼角急驟的抽搐,握著圓筒的手青筋暴起,突然爆喝一聲,按住手上的圓筒就要再向孫尚香連珠射去。

    時空似凝,蒙面人的手臂亦是僵凝在半空。在他下手之前,半空光影一閃,有三人擋在了孫尚香之前。

    一個韶華不再的女子、一個滿頭白髮的小胖子。這兩人和此間明顯的格格不入,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可沒有人去看這二人,所有人注目的只是最前站立的那個年輕人。

    此間人眾。

    唯他孤獨。

    他靜靜的站立在哪裡,陪伴他的似乎只有他拎著的一個箱子。

    箱泛七彩,述說著流年的滄桑;人影孒立,冷觀著世態的炎涼。

    蒙面人握著圓筒的手本是穩如泰山,可看到年輕人驀地出現,不由輕微顫抖起來。本無人能擋住他痛下殺手,可面對那年輕人的時候,他卻終有無力的感覺。

    「單飛。」蒙面人喃喃道:「你還活著?」

    單飛看著那蒙面人,目光似刺穿了那層面罩,「趙大人。我還活著。」他平靜的聲音隱藏著深切的失望。

    蒙面人就是趙達!

    在許都,有能力將關中群豪、漢中鬼傑、江東高手一網打盡的,除了曹營,還能有哪個?誰都以為蠱毒為亂,正是除去曹操的最好機會,可好的機會往往也是陷阱,曹營不可能對蠱毒一事一無所知,他們不亦可借這機會剷平所有的對手?

    機會是平等的,算計是雙方的。

    蒙面人伸手扯下面罩,露出有條刀疤的一張臉。

    長長吸了一口氣,趙達竟然恢復了平靜,「單飛,你本是不準備出來的?」

    他一直稱單飛為單統領,是尊稱、拉攏、亦是約束。這會兒突然直呼其名,是不是知道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

    單飛默然。

    「你不出來,因為你不想面對我等的陰暗。」趙達喃喃道:「就像我設想了你知道真相後的各種可能,亦是不想見你一樣。」

    澀然笑笑,趙達嘆息道:「可我們面對的是個死結——這是我繞不過的死結,你必須解開的死結,我們終究還是要見面的。」

    單飛凝望著趙達,「趙大人,我和你總算有些交情。」

    趙達一怔,半晌眼中燃起了希望,「不錯。我們雖有誤會,但幸好你沒事,單統領……」

    單飛截斷了他的下文,「我要帶孫尚香離開,還請趙大人放行。」他說的有點奇怪,他要走,無人能攔,哪怕是帶人離去亦是這般。不過他走之前,需要確定一件事情。

    趙達長吸了一口,「單統領,你可以離開。」

    單飛聽出趙達的言下之意,瞳孔微縮,「我若一定要帶孫尚香離開呢?」

    趙達臉色陰晴不定,額頭上滿是汗水,突然嗄聲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帶孫尚香離開?」

    他問的也是大有問題,他自然知道單飛無論如何都不會捨棄孫尚香,就和孫尚香不肯離開單飛一樣。

    單飛凝望趙達,一字字道:「女修讓你們殺了孫尚香?你這才執意要下手?」

    一言落,四野鴉雀無聲。

    趙達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你都知道……」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將「什麼」二字嚥了回去。

    單飛一聽,已知道曹營和女修間只怕關係匪淺。從知道曹操在鄴城大興土木、修建銅雀台起,他就想到銅雀台的建造絕非曹操簡單的夜見金光、掘出銅雀後,臨時起意的結果。看著趙達,單飛意興闌珊,竟不想再多問什麼,他那一刻只想離開這裡。

    「告訴女修,我一直在等著她。她要對付我,找我就好,何必牽連旁人?」單飛聲音高昂。

    他不止說給女修聽,亦是說給巫咸聽,他知道巫咸應該聽得到,不過巫咸應不知道他如何能衝出秦皇鏡的實驗室。

    巫咸就因為不知道,就不會出來。巫咸歷來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單統領此言差矣。」黑暗中一人突然道。聲才出,人未顯,一股淡雅的香氣已悄然而至。

    單飛微有揚眉,看到一男子從暗處緩出。那男子身材高大,容貌極為俊朗,身上更帶著一股奇特的香氣。

    男子看似有些年紀,但你說他而立之年也好,不惑也罷,均有人會相信。因為這男子將年輕人的意氣、中年人的成熟、年長之人的睿智合為一體。

    這天底下,少有這般傑出的男子。

    單飛本來不知道這男人是哪個,可見到這男人的模樣,嗅到那淡雅的香氣,眉頭微揚道:「荀令君?」

    荀令君就是荀彧。

    史載荀彧人偉美有儀容、好熏香,更傳有「荀令君至人家,坐處三日香」的「荀令香」典故。

    後世更將「留香荀令」和「擲果潘郎」一時並列,可見荀彧絕對算個美男子。這世上美男子多了,如眼前這樣有氣度的美男子,偏偏又身在曹營、在趙達面前絲毫不怯的,恐怕只有荀彧一人了。

    那男子雙眉微揚,輕讚道:「正是不才。不才和單統領初次見面,不想單統領竟能認出不才。」哪怕郭嘉不去,荀彧亦是曹操手下的謀主,更有王佐之才的稱呼,這般自謙倒是著實客氣。

    單飛沒什麼客氣,「我想要殺孫尚香一事,雖是趙大人下手,恐怕也是出自荀令君的主意?」

    荀彧瞳孔微縮,避而不答道:「不才久聞單統領奇人奇事,對單統領素來久仰。子倩數次得罪單統領,幸得單統領網開一面。荀氏子弟屢次挑釁,也多謝單統領代為管教。不才對單統領行事向來欽佩,可對單統領在男女之事上卻是不敢苟同。」

    不聞單飛回話,荀彧卻不放棄道:「單統領實乃大好男兒,有輝煌前途在手,要娶天下哪個女子不可得?只要你開口,甄氏甄柔、曹洪將軍家的女兒都是賢良淑德的內助,單統領若是有意曹寧兒,荀氏絕不會爭鋒,哪怕是司空之女,天子的公主,單統領若是喜歡,說一句就好,司空定讓單統領如意,既然如此,單統領何必執迷江東一個惹是生非、飛揚跋扈的郡主?」

    單飛凝望荀彧道:「我雖早知天下熙攘,不過名色而已。可從荀令君口中說出這般話語,還是難免讓我有些失望。很抱歉,我等道不同。」

    他不再廢話,俯身就要抱起孫尚香離去,就聽一人幽幽道:「我等的確道不同。單飛,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孤就知道你如郭嘉般,終究要離孤而去的。趙達說的不錯,我們面對的是個死結——這是孤繞不過的死結,你必須解開的死結,你或許不想再見我等,可無論如何,孤還是要和你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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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1章 三選一

     夜幕深沉,黎明尚遠。

    單飛聽到有人說話,默然半晌,這才轉身望去。黑暗中的憧憧人影分開了一條道路,曹操緩步走了出來。

    他仍是披著那件略有破舊的紅袍,內襯金絲軟甲,往昔的威嚴意氣盡數化作了疲憊傷感。並不躲避單飛咄咄的目光,曹操徑直走到了單飛的面前。

    荀彧、趙達意有阻攔,曹操卻是擺手止住道:「無妨事,孤雖算計了單飛,可孤知道,他不會對孤出手的。」

    眾人一怔,倒不知道曹操為何會這般肯定。

    單飛默然。

    曹操凝望單飛道:「因為在你的眼裡,我等不過是身不由己的可憐蟲罷了。」默然片刻,曹操又道:「你適才問錯人了,要殺孫尚香一事,雖是趙達下手,卻不是荀彧一力主張。主張殺了孫尚香的人,是孤!」

    話音落,曹操身旁的護衛倏然上前,許褚更是閃到曹操的身側,只怕單飛對曹操不利。

    單飛未動。

    曹操亦沒有任何退縮之意,看著單飛道:「其實孤不說,以你的聰明,亦是想的出來。為政之人,只要不是昏聵透頂,手下所為,或多或少都是代表著為政之人的心意。」目光眺遠,曹操喃喃道:「韓非曾言,『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圓水圓。』此言不欺。」

    單飛明白曹操在說什麼,曹操的意思就是——治理天下的君王和器物彷彿,而百姓就和水一樣,你君王是方的,治理的百姓看起來自然也是方的,你君王是圓的,黎民看起來也就是圓的。

    這些話如果簡單的歸納為四個字,那就是上行下效!

    趙達將一切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荀彧在聽到單飛質問時顧左右言其他,可不用他們再說什麼,單飛如何會不明白——荀彧跟隨曹操十數年,一直為曹操所器重,趙達更像是曹操的影子一樣,你的影子到了哪裡、心腹做著什麼,你能說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這件事或許是趙達、荀彧的主張,但一定是曹操的決定!

    曹操何等見識,自然清楚單飛亦明白這點,這才有了這番感慨。單飛對這些心思一想就通,他思索的是曹操感慨的目的。

    對女修而言,什麼親情、愛情、慾望或野心,統統可以變成女修手中可利用的籌碼。女修代表著權術的頂峰,權術者莫不有意無意的如女修般利用世人的情感弱點,那曹操呢?

    「請天子前來。」曹操突然道。

    單飛微怔,就見外圍暗影處又分開一條道路,劉協在一幫護衛的「保護」下走了出來。

    夜深沉,劉協的一張臉卻和白堊般。不知是夜風太涼還是旁的緣故,劉協身軀有些顫慄,故作鎮定道:「如此深夜,不知司空為何突然將朕從宮中『請』來。這裡又是什麼所在?」

    他環顧四周很有些不安。等看到單飛時,眼前微亮,補充了一句,「原來單愛卿也在這裡。實不相瞞,自從單愛卿在宮中失蹤,朕著實有些擔心呢。」

    單飛若是根本沒有聽到過劉協、伏皇后和周不疑在深宮的密談,倒真不明白曹操要做什麼,可事到如今,他隱約已猜到什麼。

    「陛下最近鐘鳴鼎食,倒是少理世間之事。陛下不知道這裡是城南的墳場所在嗎?」曹操幽幽道。

    看著遠處飄曳的鬼火,劉協打了個寒顫道:「司空倒是好雅興,這般深夜居然和單愛卿在此相敘,不知兩位愛卿商議的事情,朕可聽得嗎?」

    曹操淡淡道:「陛下客氣了。」

    劉協琢磨不透曹操的用意,笑容很是勉強。

    曹操緩望四周,半晌終道:「十數年前,先是董卓作亂,又有呂布、王允獨權,再輪到李傕、郭汜發難,這幾人無論哪個掌控天下,視陛下均如玩物禁臠,非打既罵,陛下有時甚至沒有一餐飽飯。」

    劉協下意識的嚥了下唾沫。這是他的習慣,每當有人提及起、或者他自己想起那段淒慘的時光,他都會有這種下意識的反應。

    這是個事實。在十數年前,他這個皇帝,其實和階下囚一般無二。

    「可陛下那時終究還能活下去,甚至一改歷代漢室君王的腐朽昏庸,開始關心起百姓的困難。興平元年,三輔大旱,一斛谷價值數十萬,長安人吃人的事情時有發生,陛下開倉放糧,懲治貪贓枉法之輩,著實有著明君的氣象。」

    劉協猜不透曹操是褒獎還是諷刺,尷尬道:「司空過獎了。」

    曹操神色如常,繼續道:「建安初年,陛下終從長安逃離,車駕洛陽。當初正值饑荒,尚書郎以下的官員,都要出城挖野菜充飢,百官宮人多有餓死,士兵做賊殺戮官員,綱常敗壞……可說是黑白顛倒、慘不可言。天下勢力無數,袁家四世三公,坐擁數州,對陛下的苦難坐視不理,後來雄霸江東的孫策,更是忙於江東之業,對陛下的安危視而不見。」

    劉協羞愧中握緊了拳頭。他不敢反駁,亦無從反駁,這是事實,事實如何反駁?

    「劉備素來仁義,可那時候正忙著在徐州收買人心;袁紹之弟袁術,坐擁揚州,籌劃稱帝割據一方,這些人早認為『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眼中哪裡有什麼陛下?」

    諷刺的看著劉協,曹操冷冷道:「有如益州、漢中、荊州之流的官員,都可謂是漢室的『忠臣』,那時可為陛下送過一粒米飯?」

    劉協終於鬆開了拳頭,長嘆一口氣道:「當時若非司空前來洛陽迎駕,朕說不定已……」

    他沒有說下去,曹操卻替他說了下去,「說不定陛下十數年前已然死去,亦不會有董承為亂被誅一事了。」

    劉協臉色瞬間慘白。

    四野靜寂。

    許久,眾人都感覺靜寂的讓人心慌時,劉協終道:「司空,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過去吧。為人、是要向前看的。」

    「是嗎?向前看好像沒錯,可若是南轅北轍,向前看又有何意義?」曹操反問道。

    劉協一滯,不知如何回答。

    曹操喃喃道:「我很想讓這些事情過去,可很多事情就像死結般,有人無法繞過,有人必須解開!」

    劉協試探道:「司空的意思是?」

    曹操凝視劉協良久,這才又道:「臣本愚陋,自幼頑劣,初舉孝廉時,才算略有知事……」頓了片刻,曹操再道:「後值天下大亂,臣本不想入仕,但得夫人相勸。她勸我說男兒頂天立地,當立不世功名,才不負平生意氣。」他說到「夫人」的時候,眼中似有光亮。

    夫人自然就是丁香!

    劉協、曹操對答的時候,單飛一直琢磨著曹操在賣什麼藥,聽到這裡時心中暗想——這時候說話的人,是曹操還是阿瞞?

    「臣因此立志平定天下,正得朝廷征臣為典軍校尉,臣那時想的只是為國家討賊立功,圖死後得題墓道:'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平生之願足矣。」

    曹操聲音低沉,擲地有聲。

    夜色中無人出聲。單飛看著曹操,選擇相信曹操的這句話,誰沒有過英雄夢?可惜的是,夢終究是夢,夢也要醒。

    「臣自此後,討董卓、剿黃巾、破呂布、滅袁紹、伐烏桓,一統北方……」

    曹操凝望無邊的夜,「此間看似荒涼,可若無臣,天下恐怕儘是這般的墓場!」

    神色寂寞,曹操緩望劉協道:「臣一直念及周公至德,只想有朝一日,天下大定,不負……平生所願,告老還鄉。」眼中突然閃過絲凌厲,曹操質問道:「但臣可以嗎?」

    劉協被曹操的冷厲所嚇,不自主的倒退一步,「可……不……」他下意識要說可以,但又覺得不妥,說不可以又是彆扭,一時間倒是左右為難。

    看著手足無措的劉協,曹操一字字道:「臣不可以的,為什麼?」他冷漠質問,知道劉協不會回答,隨即道:「因為陛下不知烏鳥反哺之義,反用恩將仇報的手段。陛下才吃了口飽飯後,沒幾年就開始聯繫外戚,想要除去臣!」

    劉協臉色慘白,聲音微啞道:「司空,你……」

    「臣答應過,不再提及此事的。」曹操喃喃道。

    劉協輕舒了一口氣,曹操隨即道:「可臣不提及舊事,陛下能不能網開一面的告訴臣,最近陛下究竟在忙著什麼?」

    「司空……」劉協磕磕巴巴:「朕近來一直忙於迎接傳國玉璽一事,諸事均聽司空的吩咐,如今單愛卿對傳國玉璽處置的很是妥當。除此之外,朕倒是沒有旁的事情。」

    「是嗎?」曹操字字凝寒的盯著劉協。

    劉協乾笑道:「司空總不會不信朕的話吧?」

    曹操亦笑了起來,「若要選擇,三人中,我會選擇一個來信的。」

    「什麼?什麼三人?」劉協滿頭霧水道。

    曹操淡然道:「在請陛下到來之前,臣已經見過兩人,一個是張滂,一個是伏皇后。」

    劉協聽到這兩個名字後臉色巨變,曹操悠然道:「這二人都說了些事情,可似乎又有點兒不同,因此我需要聽聽陛下說些什麼。三人中,我只會相信一個的。那陛下呢?」

    眼中帶著無盡的嘲諷,曹操冷冷道:「陛下會信哪個?張滂、伏皇后,還是陛下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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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2章 二次出賣

     夜涼如水,風冷似刀。

    荒涼的墓場中有冷風吹過,竟如冬日般刺骨的寒。劉協身上的熱汗才出,就化作冷水盡數貼在身上,不由簌簌發抖。

    單飛見狀,感覺劉協圖謀一事,只怕已被曹操察覺。薑還是老的辣,若論爾虞我詐的心機,劉協終究不如老謀深算的曹操。

    對於這種算計,單飛心中著實厭惡。在曹操、劉協交談中,他一直在留意著孫尚香的情況,伊人昏迷不醒,臉上的青意漸濃。單飛本待離去後再給孫尚香醫治,眼下卻不能再等。

    他本為醫者,更通世間重組的十二因緣,雖不知道伊人所中何毒,但並不為難。蹲下來握住伊人的玉手,單飛潛運意念注入流年之上,流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有光芒從流年射出罩住伊人,伊人身上瞬間有七彩光芒淡出,光芒中的青色很是黯淡。

    單飛觀空返照,以自身為橋樑,運息將黯淡無光的青色氣息轉入流年中,再用流年為孫尚香補充能量,一個循環後,孫尚香臉上的青意已少了一絲。

    他這種方式是取自性空緣起。

    當年在龍宮天塔,單飛得龍樹講解十二因緣,龍樹是明理而未證得,他卻是借助流年徑直證得十二因緣的循環、更因此得窺緣起性空的奧妙。之後再經單鵬指點,單飛又是擅長獨立思考,經過數年的摸索,他清楚明白人之愚昧是由無明起,而人身疾病卻和十二因緣的六入、觸、受有關,他對孫尚香中毒引發的微循環障礙,以觸、受因緣切入,再採用循環之法拔毒,竟是頗有成效。

    眼看孫尚香仍舊昏迷,可脈搏跳動有所好轉,單飛心下稍安。

    曹操始終盯著劉協,「陛下可選好了?」

    「朕真的不知司空在說什麼。」劉協不停的擦汗,感覺自己說的話鬼都不信,終於又道:「伏皇后、張滂都說了什麼?」

    「陛下覺得他們會說什麼?」曹操冷冷道。

    劉協支吾半晌,「司空,這裡人多耳雜,司空想必還有要事要做,不如有得閒暇後,朕再和司空私下說說?」

    「不用了。」曹操毫不客氣的拒絕,「臣曾和陛下私下說過一次,可看起來沒什麼效用,不然陛下如何還會費盡心機的想除去臣呢?」

    一言落,四野蕭殺。

    夜幕下,劉協蒼白的臉色似有青色,好像孫尚香中的毒都轉到了他的身上,可他不如孫尚香幸運,因為他無法暈過去的。

    「司空……朕……」劉協握緊拳頭,環望四周。

    「陛下在等周不疑嗎?」曹操的言語銳利的如釘子,一下子刺穿了劉協最後的防線,劉協臉色大變,「司空,朕……」

    知道事情敗露,劉協兩眼發黑。

    曹操冷笑道:「當年以劉備、董承之能策劃謀反,終究還是事情敗露,我想董承恐怕死也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劉協急道:「你說過,不會說的!」

    曹操淡漠道:「陛下也說過,不會再對臣起殺心的,都說天子金口玉言,可事實呢?天子說的話,有時候也不過和放屁一般!」

    劉協臉色發青,羞怒交織。

    曹操盯著他,一字字道:「董承、劉備他們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將消息告訴臣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想要效忠的陛下!」

    一言落地後,劉協變的和死人一樣。

    墓場的風聲,似乎都是亡魂哭泣的聲音。

    單飛心頭微跳,倒真沒想到過董承、劉備當年除曹事敗,居然是因為劉協的緣故!

    「你說過不說的,你說過不說的。」劉協喃喃道,聲音異常的空洞。

    「陛下也不是答應不會再對臣不利的?!」曹操諷刺道。

    劉協身軀簌簌發抖,似再也不堪曹操的侮辱,霍然抬頭望向曹操,雙目紅赤道:「是的,朕是答應不會對你如何,可朕真的不甘,死也不甘!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除去董承、盡殺一幫……叛逆,還殺了董貴人。」

    眼中有淚水滾出,劉協嗄聲道:「她還懷有朕的骨肉,你這般狠辣,你讓朕……你讓朕……」他似激動難言。

    曹操冷靜的和冰一樣,「如果陛下是臣,恐怕不會如臣這麼寬容吧?有人密謀要殺臣,臣難道要引頸待戮不成?斬草除根的道理,陛下難道第一次聽到過?」

    劉協一滯。

    曹操卻不留情道:「如果陛下真的是愛董貴人,如何會出賣她?愛不是說說而已,你若真如單飛愛著孫尚香那般,名色慾望貪婪恐懼,哪樣可以拆得開你們?」

    劉協羞憤難言,握緊拳頭,雙腿卻如灌鉛般。

    「當年陛下將叛逆的名單盡數交給臣,想要保住的也只是陛下一人吧?陛下那時沒有說要保董貴人,或許在陛下心中,誰的性命又如何?怎如自己的重要?」曹操不留情面道。

    劉協嗄聲道:「朕……」他身軀發抖,咬牙道:「你究竟要怎樣?」

    曹操眼中露出諷刺之意,「那要看陛下怎麼選擇。」

    「朕如何選擇?」劉協喃喃自語,低下頭來,雙手絞在一起,頗為糾結。

    「陛下可以選擇再去做高高在上的天子,受世人『敬仰』。」曹操淡漠道:「陛下也可以選擇留在此間。」

    看了眼四周的墳場,曹操冷冷道:「這裡不正是埋人的地方?」

    劉協打了個哆嗦,霍然抬頭道:「司空應該不會騙朕?」

    曹操眼中再次露出諷刺,「陛下儘管放心,臣雖不才,可說出去的話,終究還是比某些人有信的。」

    劉協顧不得曹操的諷刺,立即道:「司空,一切其實和朕無關的。是皇后,不對,是伏壽那個賤人和周不疑暗中在謀劃,說要對司空不利。朕很是猶豫,不想對司空食言,周不疑詭計多端,多半看出朕的心意,因此並沒有對朕說出全盤計畫。他只說要利用秦皇鏡對司空不利,具體如何,朕倒是一無所知。」

    頓了片刻,見曹操默然無語,劉協急道:「司空,朕所言千真萬確,絕無隱瞞,還請司空再選擇相信朕一次!」

    曹操默默的看著劉協許久,這才道:「伏壽的言語倒和陛下有點兒區別。」

    劉協急的滿頭是汗,「那賤人說什麼?她一定說是受朕的指使,對不對?絕不是這樣的,朕是被她妖言蠱惑,這才一時有了那麼丁點兒的想法,可還沒有付諸實施。司空……」感覺曹操的目光讓他有些發毛,劉協終於頓住。

    曹操終道:「皇后說了,這一切都是她擅自做主,和陛下並無任何關聯。」

    劉協一怔,臉上現出些許的羞臊,驀地身軀一震,臉色鐵青的向一旁望去。

    不知何時,那裡立著個女子,輕施粉黛、淡掃娥眉,看起來韶華仍存,可是、卻像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般。

    那女子正如路人般看著劉協。

    劉協卻不能如陌生人般看著那女子,見那女子直勾勾的看著他、眼神空洞,劉協喉結錯動,許久才艱難道:「皇……皇后……」

    那女子並不應聲,轉身沒入黑暗後,再也不見!

    劉協失魂落魄的立在原地半晌,終於暴怒道:「曹操,你……你欺人太甚!」他自到了這墓場後,就感覺到曹操內心的殺機。

    做了這多年的傀儡皇帝,對於幕後之人的心意,他倒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曹操這次是真的動了殺機!

    劉協在長安時,就一直活在死亡的陰影下,有些人因此淡漠死亡,他卻是益發的恐懼,因此在曹操答應讓他繼續做皇帝時,他雖有羞臊之意,仍舊還是選擇了求生。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嗎?

    可他沒想到伏皇后居然也在當場,看著伏皇后空洞的目光,他那一刻真的無法承受。

    曹操仍舊冷漠,「陛下要保重龍體,日子還長著呢。」

    劉協本如氣鼓鼓的蛤蟆,被曹操一句話就戳破了肚皮,怒氣盡去,垂下頭來。

    曹操終於看向了單飛,「單飛,孤曾經想當週公,可惜成王不在。」

    單飛看著孫尚香臉上的青意盡退,緩緩站起來道:「世上只有一個周公……」頓了片刻,單飛輕嘆道:「這就和世上只有一個阿瞞般。」

    曹操神色複雜。

    單飛良久又道:「當年單飛幸得司空另眼看待,對單飛所行出格之事寬容以待。今日之事,權當昔日恩怨的一筆勾銷,還望司空好自為之。」

    他抱起孫尚香就要離去,週遭有兵衛緩上,戒備重重。

    曹操伸手止住了手下的動作,眼中終有絲痛楚道:「孤知道,如今的天子不是成王,孤亦不是周公,在你眼中,孤的所為,未見得比劉協要好上幾分。」

    單飛默然。

    「可是、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再聽孤再說上幾句。」曹操上前一步,目光熱切的看著單飛道:「孤不想為自身辯解什麼,可孤還想和你說上幾句。或許孤身旁謀臣無數,可能聽懂孤的只有你。」

    單飛注目曹操,反問道:「司空要說什麼?」

    曹操默然半晌,「要殺孫尚香是孤的主意,可你亦沒有猜錯,真正要殺孫尚香的是女修。」

    單飛看著曹操痛苦無奈的一張臉,「司空為何要替女修做這件事情?」

    曹操緩緩握拳,半晌終道:「因為這是復活倉舒的唯一方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3-7 14:36
第1043章 決裂

     曹操敘說的很有點兒跳躍,他說完後就沉默下來,並沒有解釋什麼,單飛亦沒有追問。

    良久,曹操這才又道:「孤縱橫一生,行事對錯難言。孤不能說上不負天子,下不負黎民,可孤對劉協自認已是仁至義盡。孤戎馬多年,手上雖是性命無數,可若沒有孤,北方天下仍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慘狀!」

    單飛並未反駁。

    曹操上前一步,感慨道:「董卓、李傕無不是殘暴貪婪之輩,視百姓如草芥,多路諸侯亦是明裡勤王、暗裡行著禽獸之行,燒殺擄掠,無所不為。孤是有過錯處,當自孤出仕以來,就立志要還天下以安寧。當年孤出任北部尉,就想要改變天下權豪橫行之處境,可惜孤那時人微力輕,漢室骨頭都爛,以孤一人之力,宏圖難行。」

    頓了片刻,曹操有些激動道:「到孤掌司空一位,仍未忘卻當初的心願。袁紹以寬濟寬,使天下豪強橫行、土地兼併,下民貧弱,不足應命。孤卻以民生為重,這才能使百姓親附,甲兵強盛,黑山軍數十萬百姓如今對孤、亦對單統領均是極為感激,這些感激,總不是假的?」

    看單飛沉默無語,曹操輕嘆一口氣,「孤說這些,並非邀功……」

    單飛終於截斷道:「司空化亂為治、能行法治,這些都是實在的功勞,何必去邀?我對司空這些作為素來很是敬佩。若非如此,當年我以家奴的身份頂撞世子,若無司空在許都的法治,我說不定早橫死在許都的街頭。」

    曹操神色微喜,不等說什麼,單飛又道:「漢室驕奢,自取滅亡;司空以儉率人,百姓幸事。」

    眾人均怔,他們見曹操和單飛劍拔弩張般,只以為衝突一觸即發,不想單飛居然稱讚起曹操來了。

    曹操輕聲嘆息道:「孤得單統領如此稱許,倒感覺不虛此行。」

    單飛盯著曹操道:「可這些本是為政者的根基所在,漢室不懂,崩潰難免;董卓、李傕不用,殘暴至亡;王允、呂布不取,自尋死路。仁者不能無敵,因為終究會化作權術的祭奉。懷柔的權術者卻可以用些表面仁義的手段讓民心依附,天下強盛!」

    曹操臉色微變,他如何不明白單飛的意思,單飛是說——你既然選擇了當政,要想當個合格的權術者,這些是你要做的基本好不好?不然你如何能在百姓中立得住?百姓不信你,你還玩個屁?

    「司空是個聰明的權術者,卻不是仁者。」單飛再不留情道:「你這些話如果是在我假節鉞之前說出、如果在要殺孫尚香之前說出,我或許心懷感動的為阿瞞行事。可惜的是,我一心想幫的始終是阿瞞,卻不是反覆無常,欺騙我,甚至將我往火坑裡送的司空!」

    曹操見單飛目光咄咄,不由稍退一步。

    「蠱毒一事,還請司空好自為之。」

    單飛暗想既然女修和曹操早有瓜葛,這說明女修對曹操很是看重。如果讓女修來選一股勢力對抗白狼秘地的話,曹操無疑是極佳的對象,畢竟曹操的綜合實力在那擺著呢。可曹操選擇了女修,他單飛和曹操的決裂就不可避免。

    荀彧悠然道:「閣下這般說話,不覺得太魯莽了些?」

    單飛冷冷看著荀彧道:「司空要聽好聽的話自欺欺人,手下有一堆人可說個幾天幾夜,何必找我單飛?荀令君覺得我魯莽,莫非要替那些不成器的荀家子弟教訓我不成?」

    荀彧臉色微沉,未再言語。

    單飛心中暗想,荀奇、荀龍、荀惲均不成器,一個優秀的家族偶爾出幾個敗類不足為奇,可你荀氏一抓就是一把飛揚跋扈之人,除了你荀彧、荀攸外,再難有出色的子弟,這說明你們族中的教育已是大有問題。事情雖是曹操拍板,但有荀彧一旁遊說應是無差。

    他無意對曹操、荀彧動手。曹操雖是算計了他,可曹操說的沒錯,在女修面前,曹操不過是個不能自主的可憐蟲,女修為何要讓曹操殺孫尚香,他單飛亦能猜出大概——女修雖是離開了孫尚香,卻還是要利用孫尚香讓他單飛痛、讓他恨,憤怒或許能讓人更有力量,可亦更容易被女修操縱。

    問題的根源在女修,他要等的是女修,但不知為何,女修始終沒有再露面。

    女修不應是怕,那女修在做什麼?

    單飛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卻不想參與蠱毒的爾虞我詐中,沉聲道:「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頓了片刻,單飛終補充一句,「司空,你已讓我錯信,可我希望……你沒有讓丁夫人信錯!」

    他舉步要走,曹操突然叫道:「單飛,你可以走……」

    單飛聽出曹操未盡之意,一字字道:「我要走,就會帶孫尚香一起走!我和在場諸位總算有舊,誰要動我,我說不定不會對他如何,可誰敢動孫尚香一根手指,我絕不會再留半分情面!」

    他冷望眼前的眾人,卻沒有留意到懷中的伊人眼睫微顫,眼角有分濕潤。

    眾人面對冷傲的單飛,無人敢上前一步。

    他們以往或多或少都聽過這年輕人的事情,承光殿襲駕後,單飛雖是消失,可他的威風早就傳遍許都,如今單飛更是神鬼莫測的出現,為孫尚香擋住必殺的弩箭,眾人中哪怕最驍勇的武士,亦知道這人的本事幾近通神。

    神如何抵擋?

    在場眾人這次能將來許都的關中豪傑、漢中鬼雄、江東勢力盡數圍剿,實力可想而知,但面對傲然如龍、決絕似鐵的單飛,眾人卻沒有絲毫勝出的把握。

    眾人不動,曹操卻是上前一步叫道:「你帶走了孫尚香,就是害死了倉舒。你不想讓丁香信錯我,可是你告訴我,如果倉舒不能復活,我還能怎麼做?」

    眾人見曹操臉色發赤,憤怒非常,不由駭異。

    這些年來,曹操大權在握,當眾涮了劉協一把並沒有讓眾人意外,老謀深算的曹操才是眾人心目中固定的形象,曹操忍得下單飛的痛斥已是少有的事情,曹操這般失態,卻是眾人這些年從未見到的事情。

    「孤已盡力改過,孤已盡力改過!可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曹操一時激憤,竟無能再說。

    趙達上前一步道:「單飛,你雖然很有見識,可對於很多事情,你仍不知真相。」

    單飛冷望趙達道:「那就煩勞趙大人告訴我『真相』。」

    趙達聽出他的諷刺之意,仍舊執著道:「不錯,我們並沒有對單統領說出一切真相,可世人誰不如此?哪怕是你,難道能對旁人說出說盡所知的真相?」

    「我想聽聽趙大人的真相,卻不想做無謂的狡辯。」單飛一針見血道。

    「好,你要真相,我就告訴你真相!」趙達亦有些失態道:「不久前你對我們說,女修要對付你,找你就好,不必牽連旁人,可你錯了,你我既然卷在一起,如何會沒有牽連?司空會落到今日的境地,和你實在大有關係!」

    單飛心中微顫,還能冷靜道:「好,你告訴我,如何和我有關?」

    趙達少有的情緒激動道:「當年你和晨雨到了鄴城後,就驚醒了女修。你還記得司空曾經問你銅雀一事?」

    單飛微微點頭,「那又如何?」

    「女修通過那銅雀託夢司空,說她當年既可以讓一個質子之子成為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就可以讓司空一統天下。」

    單飛心中微顫,「你說嬴政是得女修之助才一統天下?」

    趙達立即道:「不錯。秦始皇是得女修的暗中助力,才在六國中脫穎而出。而他舉世無雙的秦皇陵,就是在女修的授意下所建。」頓了片刻,趙達又道:「你是摸金校尉的統領,自然知道秦皇陵神奇難言,至今仍無人得窺門徑?」

    單飛對這個結論倒是意料之中,在他看來,女修棺、秦皇陵均是跨時代的產物,「女修讓秦始皇建造秦皇陵的目的是?」

    「我不知,司空不知。除了女修外,只怕誰都不知。」趙達搖頭道:「女修又對司空道——她可助司空一統天下,前提是,司空必須要為她在鄴城修建三座高台。那時女修是託夢,司空夢醒後將信將疑,這才找你來商議,不過你那時也是不知情,所說不得要領。」

    單飛回憶當年的情況,感覺趙達說的不錯,挖出銅雀一事的確出乎意料,可曹操對那隻銅雀的留意的確有點兒超乎尋常。

    「司空聽你言論後,知道銅雀是秦始皇年間的產物,雖認為夢境有些無稽,不過還是開始讓石來秘密尋訪女修一事。」趙達轉望身旁不遠那矮瘦的蒙面人道:「石來,我沒有說錯吧?」

    那蒙面人默默點頭,不敢正視單飛。

    單飛早認出那人就是石來。感激他念及兄弟義氣、曾勸阻趙達不要殺孫尚香,單飛不想石來難堪,追問道:「後來呢?」

    不知為何,聽及趙達敘說事情時,單飛忍不住的陣陣心悸。

    女修不是為秦始皇身後事考慮的女人,她授意秦始皇建造了舉世無雙的秦皇陵,隨即讓曹操再建銅雀台,聽田元凱講,銅雀台地下規模亦是驚人,女修讓人這般做,絕非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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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別無選擇

     趙達聽到單飛追問,繼續道:「那時曹棺下落不明,不過終究還是留下了許多有用的線索,石來帶摸金校尉在曹棺遺留的書信中詳細查找,驚奇發現曹棺對女修的研究已是極為詳盡,不但三香真有其事,哪怕太史公對遠古的記載亦是像真切的發生過。單統領,你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

    單飛微微點頭,明白趙達說的是黃帝、蚩尤當年的往事。

    曹操、趙達知道這些事情,卻不會向外張揚。世人渺小,盲從者眾多,當權者深明這個道理,才會盡力讓不明真相的路人儘量納入自身的規則中,而不想讓百姓知道天外有天,否則對統治根基可說是極為的不利。

    今日若非情非得已,趙達亦不會提及女修之事。

    趙達遂不詳述,接著道:「司空本不想對女修的託夢加以理會,可隨後就有呂布復生。」他一語出,四野微有騷動。

    呂布死而復生一事本是極為隱秘,當年雲夢澤之人對此多是秘而不宣,是以許都很多人對此仍舊一無所知。

    「那件事幸得單統領出手,才將禍事消弭於無形。」趙達並不想對此過多闡述,繼續道:「可女修再通過銅雀話於司空,司空若不聽她吩咐全力建造銅雀台,會有更多的厄運發生。」

    頓了片刻,趙達問道:「單統領,你若是司空,你如何來做?」

    單飛只回了一句,「我不是司空。」他說話時看的是曹操,曹操神色似有茫然,不知在想著什麼。

    趙達苦澀笑笑,「在這世上,若說最瞭解女修的人,你絕對算是其中的一個。」見單飛不置可否,趙達又道:「女修若想做一件事情,就會不擇手段的執行。」

    單飛微微點頭。

    趙達精神一振道:「司空雖未見得想要女修助力幫忙一統,可為避免事端,終究還是開始建造銅雀三台。」

    單飛皺眉道:「我只想知道這些事情如何會和我大有關係?」

    趙達立即道:「銅雀台修建的同時,司空亦不像某些昏庸之輩,一心就想要依靠這些虛無的東西坐等天下一統。他該做的事情還是繼續在做,可在你失蹤後,司空突然從女修那裡收到一個消息,女修要讓司空助她找到你。」

    單飛冷靜道:「然後呢?」

    趙達道:「是以曹寧兒不惜一切在找你時,司空亦提供了極大的人力和財力。」

    單飛微揚眉頭,暗想怪不得曹洪那種吝嗇之人亦會捨得大出血來找他,原來還有曹操的這層關係。

    「可任憑我等如何尋找,總是得不到你的蹤跡。」趙達隨即道:「司空認為盡人事順天命就好,他已盡力尋找,女修總不能再說什麼。不想女修居然又提出個讓司空極為為難的要求。」

    「是什麼?」單飛追問道。

    「女修讓司空立即稱帝!之後她會如助秦始皇般,幫司空削平各路勢力。」趙達一字字道。

    四野微有騷動。

    在場眾人自然極得曹操信任,不然也不能站在這裡聽趙達敘說很是隱秘的往事,可他們對於曹操以後如何打算,始終難以確定。

    曹操要做周公還是王莽,始終沒有人能夠猜得到!

    可聽趙達的意思,曹操居然不想稱帝?

    「這有什麼問題?」單飛問道。

    「這對我來說自然沒有問題!」趙達激動道:「對和司空平定天下的兄弟手下來說,亦不是大的問題。這天下本是司空帶著一幫兄弟流汗流血平定的,憑什麼要將江山交給一個不成器之人的手上?沒有規定說這天下一定姓劉的!」

    他說的極為大逆不道,在場眾人均是默然不語,想必暗中附和者居多。跟著曹操更有肉吃,如果換成劉協秋後算賬,結局如何誰能知曉?

    單飛亦不意外,暗想歷代皇帝都想方設法的讓百姓認為天子受命於天,可總是在劉協這種天子身邊久了,很多人就會意識到,天子其實和常人沒什麼兩樣,生死關頭,更不見得比常人高貴到哪裡去。

    他無意帝位歸屬哪個,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司空不想稱帝?」

    一言落,四野靜寂,均留意著問題的答案。

    趙達看了曹操一眼,這才凝聲道:「司空不想!」

    眾人微有騷動。

    「為什麼?」單飛略有詫異道,他知道這的確是個歷史懸案。很多人都說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有圖謀漢室之心,實則曹操一生,終究沒有自立稱帝。反倒是罵曹操漢室奸臣的一些人物,在漢天子還在的時候,卻是迫不及待在自立為帝,這多少有些諷刺的意味。

    「因為司空對我提及……」趙達雖是狡詐,這會兒說起來卻是深信不疑,「他答應了夫人入仕,答應夫人立不世功名,答應了夫人天下若定,就會……」

    他沒有說下去,隨即又道:「司空說負了夫人許多,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食言!」

    單飛微有動容。他知道根據史載,曹操早早的就有讓曹昂、曹沖繼承自己位置的打算,甚至有傳言說曹操想要讓位給郭嘉。

    不過曹操的傳人似都中了魔咒般,被曹操中意的人總沒什麼好的結局,後來曹操對選曹丕還是曹植繼承自己的權利很是猶豫,不是曹丕、曹植優秀到讓曹操無法做出選擇,看起來更像曹操對這兩個兒子都不中意!

    無論曹昂、曹沖或是郭嘉都有個共同的特點,他們行事無虧!

    曹操爾虞我詐了一生,最終卻想選個德行優秀、能力出眾的人來繼承自己的位置?曹操這般選擇的緣由,是因為丁夫人?

    阿瞞想要告訴丁香,自己是有做錯,可哪怕流年再是滄桑,他心中最沒有忘記的,還是往昔的時光?

    趙達盯著單飛,做賊的總會有點兒心虛,他卻沒有任何心虛,「可是司空沒想到因為這件事忤逆了女修,就成為禍難的開始!」

    頓了片刻,趙達凝聲道:「在丁家村,我和司空都沒有在你面前做戲。」

    「是嗎?」單飛心中有些不信,不過亦有些奇怪,當初他用流年復原華佗之死的真相時,發現曹操、趙達的確是真情流露,並非做假。就因為這樣,得知被曹操出賣後,單飛忍不住的心寒。

    他實在看不透曹操真正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那時候曹操如果也是在做戲的話,那實在太過可怕。

    「我知道你不信的,可真相就是這樣。」趙達激動道:「你離去後,司空隨即就收到女修的傳言,她對司空說,這天底下,只有她才能復活曹衝!」

    一言落,四野著實鬼氣森森。

    眾人或有不知道女修之人,可均知道曹沖已死些時日,聽聞趙達這般說,難免有毛骨悚然之感。

    「她又說,無論張道陵也好、白狼秘地也罷,或者你單飛,都不可能復活曹沖。」盯著單飛,趙達急迫道:「單飛,你不能復活曹沖的,是不是?」

    單飛默然片刻,搖頭道:「我不能!」

    趙達滿是失望之意,繼續道:「女修對司空說了,她有能力讓曹沖死,也就有能力讓曹沖再活轉……」

    單飛眼皮微跳,暗想曹沖斃命或許是周不疑下的手,但聽起來卻是女修的意思?聽趙達接著道:「曹沖的死,是她對司空的一個警告。曹沖不能復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司空應該心知肚明。」

    單飛心中微顫,「因此你們答應了女修的條件,引我入彀,再殺了孫尚香?」

    趙達一滯。

    在他內心裡,做這些事情本是別無選擇,但無論單飛如何大度,他趙達亦無法厚著臉皮用這些藉口請求單飛的原諒。

    「司空若是仍舊和以往一樣,他反倒不會有這些苦難。」趙達終於又道:「可他碰到了郭嘉、又碰到了你,你們二人對他的影響極大。他忤逆女修的意思,本有你們的因素……」

    他還待再說什麼,曹操突然道:「夠了!」趙達一怔間,曹操澀然的看著趙達道:「趙達,多謝你說了這些。若非你……孤倒不知道有沒有勇氣在這多人的面前,說出這些話。」

    曹操看起來不像是掌控天下的權利者,只像一個疲憊蒼老的無助之人。轉望單飛,曹操喃喃道:「單飛,我不能奢望你原諒我什麼。」

    單飛默然。

    「可我還是期望你能告訴我……」曹操茫然道:「我應該怎麼做?」

    眾人沉默,倒不想素來決絕如鐵的司空會向這個年輕人問計。

    「我已經無計可施。」曹操惘然道:「這些年來,我或許失敗過、軟弱過、心灰過,可從未有一次像如今這般……」

    凝望著單飛,曹操眼中滿是絕望,「我只有這一個機會!我只有最後一個機會了!」聲音瞬間嘶啞,曹操嗄聲道:「誰都以為我得到了許多許多,可只有我內心才知道,我失去的只有更多。倉舒若是不能復活,丁香隨即就會去了,我戎馬一生,曾經以為自己擁有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可回頭看看,我實則是已近一無所有!」

    上前一步,曹操握拳道:「我不能再失去丁香,為了丁香,我只能選擇女修!單飛,你如果肯幫我……」

    看了單飛抱著的孫尚香一眼,曹操緩慢卻決絕道:「我可以用江山交換。曹操在眾人面前立此誓言,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一言落,眾人驚錯。

    哪怕荀彧、許褚、趙達這般人物亦是大驚失色,不想曹操會對單飛做出這種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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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分道揚鑣

     夜風冷,天星亮。

    眾人聽到曹操對單飛的許諾後都是驚詫中帶著不解,不想曹操會以江山為籌碼和單飛做個交換,單飛的眼中卻只有明亮。

    良久,單飛冷靜的看著曹操道:「我想司空雖是戎馬一生,卻一直沒有明白一個問題。」

    曹操愕然。他不用再聽單飛的下文,已明白了單飛的決定。在名色面前,有人或能故作淡然,可仍舊掩飾不了對名色的渴望,單飛卻不同,他曹操已經提出最大的籌碼,可很顯然,這些籌碼在單飛心中根本沒有份量。

    「阿瞞想要不負丁香,這聽起來很讓人感動。」單飛凝聲又道:「可借用司空適才對天子說過的一句話,一切事情若是南轅北轍,那有什麼意義?」

    盯著曹操,單飛緩緩道:「曹沖離世,丁夫人去意已絕,司空認定復活曹沖才能讓丁夫人活下去,可如果正直的丁夫人、善良的曹沖知道你用染滿鮮血的雙手換得這種結果,他們能否認可?」

    曹操身軀顫了下。

    單飛嘆息道:「看起來司空心意已定。既然司空選擇了女修,恕單飛道不同,難以為謀。」他本還想再說什麼,可終究不過搖搖頭,抱著孫尚香就要離去。

    前方無人稍動。

    單飛止住了腳步,目露寒光。

    荀彧悠然道:「單飛,適才有關中群豪、漢中鬼傑和江東的高手密謀行刺司空,卻多數折於此間。閣下神通廣大、神出鬼沒,一人離去想必沒有太大的問題,可閣下終究還是帶著個孫尚香。」

    單飛盯著荀彧道:「你想要擋我離去?荀氏荀彧或許不差,可若說擋我,未免……」他「自不量力」四字並沒出口,可大多人內心均是這般感覺。

    這個年輕人早非當年怒斥曹丕、對抗荀氏卻還需要借助旁人力量的少年,如今此人的境界,讓眾人只能仰望。

    若論謀略,荀彧或許能在單飛之上,可若論動手,百來個荀彧聯合起來,恐怕都難敵單飛的一根手指。

    荀彧搖頭道:「非我要擋閣下,而是在場的眾人均受司空的恩情,司空有難,我等赴湯蹈火、在所難辭!」

    他這句話沒有說錯,在場的這些人追隨曹操出生入死多年,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曹操的身上。曹操有難,這些人明知救難會死,亦會義無反顧。不然當年亦不會有典韋、曹洪、曹安民這些人在曹操生死關頭決絕的舍卻自身的性命。

    曹操未語。

    隨著荀彧話音落地,有四人已緩緩出列,分佔四方,將單飛圍在正中。

    單飛微有揚眉,心下著實驚錯。那四人均是陌生的面孔,他倒是一個不識。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那四人氣度凝淵,單飛一眼就看出這四人均是天下罕見的內家高手。怪不得哪怕周瑜中伏後也是立即退卻,關中、漢中雖是高手眾多亦是鎩羽此間,曹操身邊如何會有這般的人物?

    「只有這幾個嗎?」單飛雖驚卻沒有絲毫畏懼。

    荀彧淡笑道:「閣下亦是沒有把握的,是不是?」

    「是嗎?」單飛反問道。

    荀彧見狀,更像算定般,「閣下若是早有把握帶孫尚香離去,適才就不用征問趙大人了。難道不是嗎?」荀彧的意思顯然是——你若能有把握帶孫尚香離開,早就甩手走人,何必詢問趙達的意見?

    單飛冷冷道:「我問趙達,因為我不想糊塗的離開,卻不意味著有人能擋住我!荀彧,你若只憑這些人想要擋我,恐怕還差的太遠。」

    他話語落,雙手將抱著的孫尚香倏然向半空拋去。

    眾人均驚,荀彧、許褚均以為單飛要空出雙手動手,不由護著曹操連退數步。護衛齊齊拔刀挺槍,那四個高手終究藝高膽大,不退反進,卻亦不敢主動出手進攻單飛。

    單飛雙手瞬間掐訣,當空推去,在他前方的眾人不由後退,卻是用以退為進之法拉長戰線企圖消耗單飛的力量。

    雙掌推出,風不聞、夜不驚,前方數丈高的地方景色卻轉——本是黑暗無邊的夜倏然間光芒大作,其中有光芒耀出,刺的眾人雙目都是難以睜開。

    哪怕眾高手亦是不由退卻,只怕單飛趁機出手……

    單飛接住下落的孫尚香,一個縱躍如游龍般到了半空那耀眼的光芒之上,看著下方錯愕的眾人道,「有本事攔著我的人,跟過來吧!」

    眾人訝異的難以言表。

    單飛就是立在空中那光芒之間,在說了一句話後,仍舊凝立在那光芒間並未稍動。

    這實在超出太多人的想像!

    哪怕這世上輕功再是高絕之人,對單飛這般懸凝半空亦是難以理解。

    人如何會站在半空靜止不動?

    那四個高手見狀,亦是目露駭異,他們在武學上造詣頗深,卻實在不知道單飛如何能做到這點。

    單飛冷望下方眾人的愕然,不再言語,轉身踏空而去。光芒隨著他的腳步,漸漸向遠方延展。

    曹操身邊的虎衛被單飛所為震驚,一時間都忘了出手,那四個高手卻是齊齊呼喝,縱躍到半空。

    那四人一縱數丈,瞬間追上了半空的那道光芒,同時出手!這四人武功著實高絕,從縱躍到出手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

    單飛身形倏凝。

    那四人卻是再不猶豫,瞬間鎖喉、拿肩、纏臂、抱腿,就要將單飛從半空抓了下來。

    眾人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以為單飛隨即會以雷霆手段反擊,不想單飛根本未動,那四人卻驚。

    他們雖是抓住了單飛,卻終究抓個空。

    鎖喉的穿喉而過,拿肩纏臂抱腿竟然穿過了單飛和孫尚香身軀,向地面落了下去。

    單飛、孫尚香瞬間化空如幻般。

    那四個高手卻不能化空,終究如石頭般的掉了下來。

    眾人驚愕,從未想到幾人交手會是這麼個結果。

    單飛仍抱著孫尚香立在半空,嘴角帶絲哂笑,眼中卻有著悲哀,轉身再次縱去。

    空中的光芒有如雷電般反向上穿去,破了黑暗的夜空。

    光芒去遠,單飛和孫尚香已然消失不見!

    四野暗寂。

    地上的眾人看到這般異象,聽得到自己一顆心怦怦大響的聲響。

    半晌後,荀彧揉揉眼睛,似不能相信所見。

    良久,曹操這才喃喃道:「單飛走了。」眾人不知如何回答,曹操失魂落魄的又道:「單飛,我知道你說的都沒錯,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能怎麼做?我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荀彧回過神來,終於上前道:「司空,卑職無能……」

    曹操擺手截斷荀彧的下文,失落道:「他要走,誰都攔不住的。」

    「可司空要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荀彧沉吟道:「單飛終究不能復活曹沖公子。司空已然盡力,想女修也不能因此責怪司空。」

    曹操立在原地,許久才道:「女修就能復活倉舒嗎?」

    荀彧沉默。

    趙達上前一步道:「司空,周不疑心懷叵測,企圖利用秦皇鏡對司空不利,可這亦說明一點,秦皇鏡本是復活曹沖公子的關鍵所在。」

    「周不疑呢?」荀彧低聲問道。

    趙達皺眉道:「我早看出周不疑的居心叵測,故意虛與委蛇,實則是在麻痺他。不日前,世子兩番遇刺,恐怕就是這人的圖謀。」

    曹操默然。

    曹丕幸好不在,若是在場,恐怕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趙達懷疑周不疑是刺客,居然還要放長線釣大魚?

    「今日收網,我本同時讓人去擒周不疑,不過……」輕嘆一口氣,趙達無奈道:「這人看似和月亮般無暇,卻實在似狡兔、狐狸和惡狼三種動物的結合體,我們要出手時,他已不見。」頓了片刻,趙達又補充道:「有線索表明,他應是逃離了許都,反向荊州的方向。」

    荀彧沉吟道:「此人莫非是劉表所派?劉表看似坐談客,實則也是在麻痺各路諸侯?劉表野心勃勃的想分杯羹?」

    二人這般對答,顯然要請曹操拍板決定接下來的舉動,曹操看著單飛離去的方向,神色惘然,許久才道:「把伏典帶來。」

    不多時,伏典在虎衛的看押下畏畏縮縮的上前,一見曹操,伏典立即跪倒道:「司空,小人能說的都說了,司空答應過小人……」

    在承光殿前,這人為姐夫劉協著實義憤填膺,看起來大義凜然。單飛若是看到此人這會兒的模樣,多半會立即明白這小子大有問題。

    曹操冷漠的看著伏典,「孤答應過你,你將劉協、伏壽和周不疑的圖謀說與孤聽,孤不會對你如何,反倒會重賞你。」

    伏典喏喏道:「司空大人,小的也不用做什麼大官,留在許都宮中當個侍衛頭領就好了。」

    「封官不急。」曹操皺眉道:「你從伏壽言語中隱約猜到了他們的計畫,可你是否知道,秦皇鏡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伏典搔搔頭,為難道:「司空,家姐也不知道的,小人又如何知道……」他話未說完,秦皇鏡驀地有金光一道,呈弧形遠遠的射了出去,越過西方的山丘,落在山丘的另外一側。

    眾人均驚,一時間不知道秦皇鏡為何突現異樣,更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趙達臉色微變,看著金光所落的方向,低聲道:「司空,那裡……應是曹沖公子和甄芯合葬的墓穴所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8-3-7 14:37
第1046章 心意怎知

     金光如橋,耀的夜色如夢似幻。

    單飛看著遠處的金光之橋,並未稍動。半晌,他才回轉頭望向樹下的孫尚香。孫尚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眸,正靜靜的凝望著他。

    夜靜謐。

    風輕柔。

    時光似停留在二人對視的那一剎那。

    良久,單飛露出微笑,輕聲道:「你好些了嗎?」他以自世界之術,辟另類空間離開曹操等人後,並沒有離開太遠。如今的他,正立在城南山丘最高的一處,尚可望得到秦皇鏡發出的那道金光。

    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中不由思索,終究沒有前往。

    孫尚香微微點頭,垂頭道:「多謝你救了我。」她早醒了多時,聽到了很多事情。荀彧、趙達、曹操的話語對單飛沒什麼影響,可她聽在耳中,卻著實有些心傷。

    單飛笑容微有僵硬,他聽得出伊人客氣中的疏遠。默然片刻,他終於又道:「你知道我適才在想什麼?」

    孫尚香並未回答,只是道:「我一直以為蠱毒為亂許都,是各路諸侯的機會,可我只怕想錯了。」

    單飛微有意外,「為什麼?」

    孫尚香繼續道:「女修顯然和曹操早有聯絡,在女修眼中,勝者為王。如今中原勢力雖有多股,仍舊以曹營最強,對女修來說,選中曹操一統天下再來對抗白狼秘地,本是最直接、亦是最有效的方式。」頓了片刻,孫尚香補充道:「女修是個講求實際的女人。」

    「這點兒我是完全同意。」單飛微有揚眉。他不解的是,孫尚香為何突然說起這些事情?

    「依我看來……女修本想利用曹操行事,亦和曹操達成了某種約定,可曹操的方面,突然出現了變故。」

    孫尚香又道:「女修為求絕對掌控,這才用曹沖、丁夫人來迫曹操就範。這就和……」

    單飛見伊人沒再說下去,接道:「這就和女修利用曹棺來控制詩言彷彿。在女修的眼中,世人的情感亦是可利用的手段。」

    孫尚香默然良久,這才繼續道:「女修一定要讓曹操完全服從她的命令。」

    「這倒不假。」單飛喃喃道:「她一向都是這種風範!」他突然想到,當初曹沖病重,奪舍華佗之人想要在曹操腦殼裡裝個東西,這多半是女修的意思。以女修之能,在曹操腦中硬裝一個控制器不是問題,問題是,女修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聽話的傀儡,還需要這傀儡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一個人真正的力量和意志關係極大,有意志的曹操對女修來說,才更加有用。

    這些事情比較複雜,單飛卻從女修和孫尚香的往事很容易推知這個結論。他適才用曹棺、詩言舉例,其實孫尚香和他不亦是一樣被女修這般利用?他沒有說出,只怕伊人更增不安。

    「曹沖復活一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可我們都知道女修的能力,知道她手段難測。」孫尚香繼續分析道:「因此曹沖復活的可能性極大,不然女修根本無法用曹沖控制曹操。」

    單飛微微點頭,不能不說伊人猜測的很有道理。

    「曹沖復活時,一定就是女修要徹底控制曹操的時候。」孫尚香終於抬頭看向了單飛,「據我所知,金光所落之地,應是曹沖、甄芯墓葬的左近。今夜,只怕就是曹沖復活之日!」

    單飛微有心悸,無法想像曹沖如何能復活,復活後究竟又會有何種奇詭的事情發生。

    孫尚香緩緩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什麼?」單飛很是意外,重複了一句,「你要走了?」他聽出孫尚香的離別之意。

    孫尚香繼續道:「你卻不能走的,難道不是嗎?」伊人玉容上終於有了絲苦澀,她適才看到單飛凝望著那道金光,知道單飛雖和曹操決裂,仍舊很是關注曹沖的事情。她盼自己說的能對單飛有些作用。

    單飛心情激盪,上前一步道:「我也可以走的。」見伊人不語,單飛急聲道:「你猜我適才在想什麼?」

    孫尚香靜靜的看著單飛,並未回答。

    單飛展露笑容道:「我那時在想,像今夜這般寧靜相處的時光,以往……以往……」他略有猶豫,還是堅持道:「我們曾經經歷過。」頓了片刻,單飛補充道:「是在黑山的時候。」

    滿是期冀的看著孫尚香,單飛道:「你還記得嗎?那時我們做了個約定。」

    不聞伊人回答,單飛提醒道:「我曾對你說過,我到了這個世界後,其實並沒有太多事情要做。我會點兒手藝,能做點兒包子,我要做生意,其實有些天賦,以後我準備開個包子連鎖店。」

    他說的是和晨雨黑山相依時的約定。

    孫尚香能找到天坑下的潛艇,用出晨雨的劍法,這是不是說,伊人已記得和他往昔所有相處的時光?

    伊人未語。

    單飛回憶道:「你說要種好大的一片桃花林。」他伸手如晨雨當年的比劃般,「你說……我們可以……可以在桃花林前開間包子鋪。」

    伊人默默的看著單飛,眼中依稀有絲淚影。

    單飛再上前一步,很是堅決道:「我那時說要先完成三香的事情,做完這些事情,我很快就能和你實現『我們』的願望。」

    他著重強調我們二字,隨即又道:「如今我的事情結束了。我和曹操、曹棺和曹營不再有什麼關聯。我已經準備好了……」頓了片刻,單飛期待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孫尚香看著單飛眼中的期盼,良久終道:「我知道,我也記得這個約定!」

    夜幕深沉。

    流年閃亮。

    單飛的笑容如當年般的明朗。

    「當初在雲夢澤時,我就記得晨雨和單飛相處的時光。」孫尚香承認道:「我記得晨雨和單飛初見的時光,我記得單飛和晨雨在地下潛艇相濡以沫半載,我記得單飛和晨雨齊赴田家堡、涉縣、鄴城、還有黑山……」

    單飛的眼睛益發的明亮。

    「你適才說的這些話,是晨雨和單飛在黑山時的約定。」孫尚香又道:「我腦海中本來只有星點兒、凌亂的記憶,可在你從龍宮天塔消失後,這些記憶就一股腦的貫注到我的腦海,一絲沒有錯漏!」

    單飛輕笑道:「不應該說貫注到你的腦海,而是本來就在了!」

    孫尚香未笑,看著單飛,眸中有著深切的痛楚,「所有的記憶都證明,我就是晨雨。可是……」

    單飛笑容有些僵硬,「可是?」

    「可是我不認為自己是晨雨。我也不想是晨雨!」孫尚香盯著笑容漸漸消失的單飛,字字如箭,「我只想安靜的做我江東的郡主,你明不明白?」

    夜幕無邊。

    流年黯淡。

    單飛和伊人不過咫尺之遙,雙腿卻如灌鉛般,再也無法上前。

    咫尺的距離,再如天塹!

    孫尚香看著失落的單飛,心中絞痛,卻還是咬牙道:「你若是明白,就請莫要再當我是晨雨,晨雨……不應該如我這般。」

    晨雨不該如我這般軟弱!

    單飛,你知道女修為何讓我恢復記憶?她伊始切斷你我的聯繫,本是要你我分別聽她的命令行事,女修讓我記憶恢復,卻是要借你對我的愛來控制你,就如她利用曹沖一事控制曹操般。她本是這般不擇手段的人,她從不會放棄控制你我。

    你適才只說了曹棺和詩言,故意不說晨雨和單飛亦是一般的境況。我知道你怕我難過這才不提,可你不說,我又如何能裝作不知?

    當初我天真的認為一定可以擊破女修傳人的宿命,我也期待你笑著走到我的面前,和我面對並肩。因為對你的愛,我努力去記得和你經歷的一切,我以為只要我記得對你的愛,就可以擊敗女修傳人命數的輪轉。可我從未想到過,我想的終究還是太過簡單。

    你從未放棄和我並肩面對,但我如何能讓你再因為我被女修擺佈。

    我曾發過誓言,只要你安然回轉,我寧可忘卻曾經的諾言。我不捨,可我如何能再忍心看著你為我出生入死的艱難?

    這些話在心中轉了千百遍,可到了嘴邊,伊人還是硬起了心腸,「好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重述這個事實。我是江東孫家的女兒,我不是……」

    「晨雨」二字到了唇邊,可看到單飛眼中從未有過的失落,孫尚香雖告訴自己要決斷,卻終究無法再硬起心腸說出這兩字。

    轉身逃離般的要遠走,突聽單飛道:「郡主。」

    孫尚香未有轉身,她只怕轉身就讓單飛看到她的熱淚盈眶,她只怕轉身就再抑制不住內心的軟弱。

    她不想離開,可她知道不離開只會成為單飛的羈絆。這件事趙達明白、曹操明白,哪怕荀彧都是明白……

    單飛看著那風中顫抖的身影,輕聲道:「愛一個人從來沒有錯,錯的是利用愛的人。我們無論是哪個,都不必因為旁人的過錯而失去自己內心的希望。」

    孫尚香淚水幾欲奪眶,仍舊故作平靜道:「說完了?」

    單飛猶豫片刻,才待再說什麼,突然心中警覺升起,喝道:「誰?」他證得十二緣起,對週遭的變化已非簡單的第六感。

    無人接近,可空中卻有能量如水波般開始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8-3-7 14:37
第1047章 似曾相識

     天地間自有能量匯聚激盪。

    單飛習得道家的六甲秘祝,再證悟佛教的性空緣起,知道這世上早有頂尖人物殊途同歸的證得天地之秘,同時密告天下。

    天人合一並非虛妄。

    只是世人被六塵侵染,這才失去對天地的敏感。單飛精熟六甲秘祝、再通自世界規則,對週遭空間的變化著實敏銳,一感覺能量有異,立即知道是有異人用奇特的手段接近這裡。

    來人用意何在?

    迅疾縱到孫尚香面前,單飛急聲道:「有敵來,不要輕舉妄動。」他面對能量異樣之處,雙手掐訣以待。

    孫尚香微怔,看著身前那偉岸的身形,一時間不知心中什麼滋味。

    前方夜幕空間突如水波般開始蕩漾,下一刻的功夫,倏然裂開個藍色的通道,有三人從通道中縱躍而出,倏然立在單飛、孫尚香面前。

    單飛、孫尚香心弦倏顫,這三人來的方式雖是極為奇特,不過單飛和孫尚香都已見怪不怪,他們二人吃驚的是——他們認識為首的那人。

    那是身著白衣的女子。

    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蓮!

    「白蓮花?!」單飛、孫尚香失聲同道,那女子雖是傲然冷漠,和以往的白蓮花神情大異,可他們如何認不出那正是昔日的蓮花?

    那女子本是傲然,聽到兩人異口同聲,微有詫異道:「你們認得我?你們怎麼會認得我?」

    孫尚香滿是驚錯,才待開口說些什麼,被單飛用眼神止住。

    「我們只是覺得姑娘很像我們認識的一個故人,如今看來,應是我們認錯了。」單飛冷靜回道。

    他在秦皇鏡內曾聽鬼豐和白狼秘地的白蓮聖女討論何時開啟瘟疫之盒,白蓮聖女並不認識他單飛!

    可眼前這女子明明和白蓮花一模一樣,她和白蓮花是否有關?單飛不能確定,卻不想另起波折。

    白蓮花素來對孫尚香敵意很重,眼前這人身為白狼秘地除地藏王外的第二號人物,若真的是白蓮花,仍對孫尚香滿是敵意,孫尚香處境堪憂。

    單飛剎那間有了決斷,目光落在那白衣女子左右兩人的身上,微有揚眉道:「黑白無常?」

    那兩人臉色一黑、一白,膚色截然相反,單飛在借流年還原往事時曾經見過。

    黑白無常互望一眼,不由道:「你如何會認得我們?」

    他們二人和秘地的白蓮聖女可說是極少離開白狼秘地,更不為世人所知,聽單飛一口道破二人在秘地的名號,實在詫異非常。

    那女子收斂了傲慢,盯著單飛道:「早聽說單鵬的傳人有些本事,今日一見,倒是名不虛傳。」

    單飛笑道:「過獎過獎。」揚了下眉頭,「姑娘來此作甚?總不會……」他本想開玩笑說你不是找我吧?話到嘴邊卻突然記起,這個女子和鬼豐最後交談時說過——要找孫尚香,進而釣出他單飛。

    這是鬼豐給他找來的麻煩。

    單飛一念及此,不由大皺眉頭。

    那女子冷望單飛,一字字道:「你猜對了,我來此正是要找你!」她本是冰雪聰明,見到單飛細微的表情變化,很快猜到單飛所想。

    孫尚香正待離去,可見到這極似白蓮花的女子對單飛頗有敵意的樣子,如何能決絕離去?

    單飛嘆了口氣道:「鬼豐呢?」

    「看來你認識的人真的不少。」那女子好奇道:「你和鬼豐交過手?你知道鬼豐是白狼秘地的人?可看起來,你對他又似沒有太大的敵意?」

    頓了片刻,那女子沉思道:「按照常理,你是單鵬最優秀的傳人,自然肩負滅掉白狼秘地之任,鬼豐是白狼秘地的瘟疫使者,你和他本應勢不兩立才對,但你對鬼豐似沒有太多敵意,怪不得鬼豐說你是個奇特的人。」

    單飛輕嘆道:「姑娘看起來倒是很天真的人。」

    那女子淡然道:「你是說我很笨是嗎?在人世間,天真和蠢笨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嗎?」

    單飛默然片刻才道:「白蓮聖女實乃白狼秘地僅次於地藏王的人物,我如何敢說白蓮聖女蠢笨呢?」

    那女子更是驚詫,「你……」她想這些事情均是白狼秘地的隱秘,單飛如何會瞭如指掌般?

    單飛心中其實亦是奇怪,暗想地藏王既然派出白蓮聖女、瘟疫使者、黑白使者再加上張道陵聯手滅世,按常理說,白蓮聖女絕對應是個女強人的角色,為何卻對世間往事少有知情的模樣?

    地藏王在想著什麼,倒比曹操決定做什麼還要難測。

    「姑娘如果對世上的事情一無所知,為何會堅決的要開啟瘟疫之盒滅世?」單飛終問。

    那女子眸光微閃,「你對白狼秘地倒是知曉的極多。」頓了片刻,那女子道:「我只是對你和鬼豐的想法有些遲疑,對這世上之事,卻是知曉甚詳!」

    「哦?」單飛反問道:「姑娘都知道些什麼?」

    那女子心中略有奇怪,她初出白狼秘地,聽鬼豐提及單飛後,認定單飛絕對是白狼秘地實施計畫的障礙,是以她才要找到孫尚香釣單飛出來,然後再將單飛除去!

    不過她自負極高,單飛既至,她雖看到了孫尚香,卻不再以孫尚香為意,只想著對付單飛。不想單飛出口就是對白狼秘地知之甚詳的樣子,讓她很是驚奇。更讓她奇怪的是,未見單飛之前,她認定二人一見面就會因立場不同注定要分出個高下,可不知為何,她內心竟對單飛興不起任何敵意。

    這也是單鵬傳人的本事?

    鬼豐說單飛很是奇特就因為如此?

    那女子心中困惑,聽單飛反問,恢復冷傲道:「我知道這世上的所有醜惡。」頓了片刻,那女子道:「自女修以來,這世上就如蚩尤預言般,益發的崩壞。當年大業雖是女修之子,可因其所為不符女修之意,女修竟不顧親情,讓大禹對大業之子伯益取而代之,試圖借助大禹對水性的神通攻入白狼秘地。」

    單飛一怔,倒真不知道這個內情。

    那女子看出單飛的訝異,有些挑釁道:「你看起來無所不知,難道竟不知道這件往事?」

    單飛不由笑道:「我真的不知,倒要多謝姑娘的明言。」

    那女子亦是忍不住笑道:「你看起來倨傲,不想居然很有些謙虛。」隨即意識到有些不妥,微肅了神色,「大禹之後,夏商周再少出眾的人物,雖有周公、孔子之流,卻不過算是帝王之術下規矩的典範,根本無能改變世人的醜陋。」

    單飛微微點頭,「姑娘高見。」

    他深知孔子的願望是好的,可歷代帝王多是聽而不用,帝王沒事就拜拜聖人,表面上對聖人很是恭敬,卻不過為了愚弄百姓去遵從規矩罷了。

    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孔子的言論更淪為帝王愚弄世人的工具。漢武帝若真是尊崇儒術,如何做得出逼死妻、子一事?

    若非清楚知曉這些門道,他單飛也不會對曹操說出「仁者不能無敵,終究會化作權術的祭奉」之語。

    「若這世上儘是周公、孔子之輩,白狼秘地倒不會想著滅世。」那女子認真道。

    單飛苦笑道:「姑娘這要求實在太高了一些。」

    那女子反問道:「仁者愛人,這不是你們世上聖賢宣揚的主張?只讓世人彼此不再傷害,真的這般困難?」

    單飛微愕,許久終道:「我不知道。」

    那女子看出單飛的惘然,亦是神色複雜。她本以為就算不打,也會和單飛有好一番辯論,不想單飛的看法居然和她意料中的大相逕庭。

    「你都知道什麼?」那女子忍不住輕咬下紅唇。

    單飛半晌才道:「我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越多。姑娘提出的要求真的不算高,可惜的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忍再說下去。

    孫尚香看著單飛孤單的身形,心中酸澀。

    那女子看出單飛的落寞,內心突然有股複雜的情緒,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可那情緒讓她內心不安,甚至讓她想要出口安慰單飛。

    立即警告自己不要荒唐,這或許是這人迷惑別人的手段?那女子冷漠道:「可惜的是,這世上的人為了根骨頭,說不定都能殺了同類!」

    頓了片刻,那女子更是冷漠道:「女修雖說沉眠鄴城,可並非不理世事,她只是算準了世上力量的凝聚需要時間,是以每等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匯聚世上的力量進攻白狼秘地。」

    單飛喃喃道:「原來如此。」

    他當初看到女修自封鄴城時,還感覺女修有些偉大,可如今想來,那是女修讓他看到的場面,做戲的成分說不定也是有的。

    女修不是準備休戰,而是在自封鄴城的時候,就準備打一場持久戰。這就和收割韭菜般,要收割,總得給韭菜生長的時間,世上的帝王、諸侯還有黎民百姓,就是女修的韭菜。

    「你對白狼秘地很是熟悉,可看起來你對女修反倒一無所知。」那女子半是好笑、半是嘲諷道:「你覺得我會信你對這些事情全然不知嗎?」

    單飛微笑道:「姑娘來找我,目的就是和我說說這世上的醜陋?女修的作為?」

    那女子一怔,她自然不止要說這些,她還準備動手的。

    她見多了世上的醜陋,此番奉地藏王之命,聯手張道陵推動滅世計畫,白狼秘地是箭在弦上,她知道地藏王的不得已,可過錯是在女修,她本不屑和任何人解釋這些。

    可不知為何,她對這初次見面的年輕人居然難興敵意,這番言論,更像是她不自覺的向這個年輕人敘說自身的情非得已。

    她為何會有這般古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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