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81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 19:10
第708章 資格之戰

     日轉西斜,黃燦燦的日光照在金色的宮殿圓頂上,讓整個宮殿看起來極為的輝煌莊嚴。單飛在衛士的引路下,踱入肅穆蕭殺的議事大殿。

    殿中的人不算多,但各個均是位高權重的模樣。見單飛悠哉悠哉的踱了進來,倒有大半人冷望過來,有的人神色間顯然有不解之意。

    一人驀然說了句貴霜的言語,聲調很不客氣。

    單飛看到發話的正是休密侯,又見其是對坐在帝位的韋蘇提婆發問,知道此人應是在發飆,多半是說——貴霜王,這小子來這裡做什麼?

    果不其然,韋蘇提婆用中原話回道:「休密侯,單飛來此,是本王所傳。」

    休密侯臉色不善,冷哼一聲,改用中原話道:「貴霜王,我等所議之事何等事關重大,怎能讓外人參與?」

    單飛倒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個休密侯,暗想難道是我沒有喝了那杯毒酒的緣故?如果是這樣,你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不過他素來能耐得住性子,對這種輕蔑的態度亦是司空見慣,仍舊保持沉默。

    韋蘇提婆微笑道:「單飛不是外人。」

    眾人微嘩,不由交頭接耳。

    休密侯更是臉色大變,霍然站起道:「貴霜王此言何意?莫非……莫非傳言竟是真的?」

    「什麼傳言?」韋蘇提婆反問道。

    休密侯臉色陰晴不定,並沒有徑直回答,而是質疑道:「貴霜王難道忘記登基之初,曾向我等立誓,月氏雖是重掌王權,但對貴霜五部再不分彼此?」

    韋蘇提婆略有揚眉,「本王從未忘記。」

    休密侯立即道:「如今我等商議之事關系到貴霜的國運,是何等的重要?貴霜王讓一中原人聞此秘事,將此人和五翕侯等同而列,如何讓我等再相信貴霜王對我等的重用之意?」

    他措辭雖是激烈,在場諸人卻是緩緩點頭。

    單飛這會兒的功夫已看到和休密侯並列殿下的還有四人,知道這四人多半是五翕侯其餘四部的首領。

    他一路行來,多聽阿九介紹貴霜的事情,知道月氏王當年以手下五部在中亞、南亞開創了偌大的疆土,除休密侯所領的休密部外,月氏五部還有貴霜、雙靡、肸頓、高附四部。而貴霜部後來反客為主,代月氏王兼併其餘四部,建立了貴霜帝國。這件事說起來複雜,其實如果簡單的比喻,就和當年王莽篡位大漢彷彿。直到韋蘇提婆時,月氏血脈才算重取回王權掌控,這亦和光武帝劉秀重興漢室類似。

    韋蘇提婆在和他單飛交談時,一直強調自己才是月氏正統,其實和中原君王所言的「受命於天」沒什麼區別,都是強調自己王位繼承的合法性。

    單飛雖不知道韋蘇提婆如何能年紀輕輕的坐上王位,但聽休密侯這般說,知道韋蘇提婆能當上貴霜王,只怕少不了月氏四部的助力,他倒不認為貴霜部也會幫助韋蘇提婆的。不過韋蘇提婆為了穩固政權,自然要給當初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幾顆定心丸,亦要依仗這些人來維持統治,這才讓休密侯這般有恃無恐。

    韋蘇提婆微笑道:「休密侯此言差矣,本王就是對五翕侯極為器重,亦對月氏五部的子民很是關懷,這才請單飛前來。」

    眾人聽聞此言都是臉色微改,考慮著韋蘇提婆話中的深意。

    休密侯斜睨單飛道:「本侯倒不知此子還有這般重要。」

    「是嗎?」韋蘇提婆淡淡道:「休密侯若是不知的話,為何在單飛一到白沙瓦後,就請其到府上做客?」

    在場除寥寥幾人外,倒是盡數不知此事。五翕侯在貴霜帝國本是僅次於貴霜王、副王的人物,伊始看到單飛可說不修邊幅的進來,眾人難免有些輕蔑之意,等聽貴霜王這般言語,眾人均是露出詫異之色,忍不住對單飛重新審視起來。

    休密侯自從蘇拉帶走單飛後,就一直盤算此事,聞言倒不慌張,「貴霜王以為我會對單飛不利?」

    韋蘇提婆笑而不語。

    休密侯大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休密侯不妨長話短說。」韋蘇提婆倒是客客氣氣道。

    休密侯毫不猶豫道:「本侯曾屢次替沙拉向貴霜王之妹答娜提親,王妹雖是高貴,但沙拉出身亦是不差,也不算辱沒了王妹,奈何貴霜王竟以匪夷所思的理由拒絕,說公主答娜的姻緣竟是前生注定。」

    韋蘇提婆反問道:「休密侯不信前生嗎?」

    休密侯微滯,「貴霜王此言何意?」

    「你如果不信前生,想必亦不會信人有因果的來世了。」韋蘇提婆又道。

    貴霜王雖是笑著商談,休密侯琢磨其言下的狠意,卻感覺其中很有點趕盡殺絕的意味。內心發寒,不過休密侯畢竟也是實權派人物,絕不會因韋蘇提婆幾句話認慫,此番前來,他更是抱著「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決心,大聲道:「本侯少理什麼前生來世,卻想為月氏子民討個當下。」

    眾人聞言又是點頭。

    休密侯瞥見,更是來了底氣道:「本侯聽貴霜王這般回絕,心中實在不悅,這才在聽到公主和一男子來到白沙瓦後,立即將這男子請到寒舍,很想看看這和公主有著前世姻緣的男子究竟有何本事?」

    單飛這才醒悟過來,亦明白休密侯之子為何對其那般仇視。

    韋蘇提婆喃喃道:「原來如此。」

    休密侯昂聲道:「正是如此,不然貴霜王以為如何?」不聞韋蘇提婆回話,休密侯更是理直氣壯道:「不想貴霜王隨即讓蘇拉將單飛帶走,倒讓本侯大失所望。」

    「休密侯對何失望?對本王失望嗎?」韋蘇提婆柔聲道。

    休密侯心中一凜,他雖對單飛不假顏色,眼下倒不敢和韋蘇提婆真正撕破臉皮。哈哈一笑,休密侯道:「本侯如何敢對貴霜王不滿?本侯失望的是——並未看到單飛有什麼出眾的地方,沙拉見了此人都是不服,如果讓公主嫁給這樣的男人,本侯倒怕月氏子民很是失望。」

    頓了片刻,休密侯一字字道:「答娜公主本是月氏神女,如何能嫁給一個窩窩囊囊的男子?」

    韋蘇提婆輕輕點頭道:「本王到如今才聽明白,原來休密侯是為月氏著想,只怕本王信錯了人,這才想要考究下單飛了?」

    休密侯微滯,隨即喝道:「我想不但本侯這般想,在場諸位恐怕都想看看他有什麼資格留在殿中聽聞軍國要事!」

    眾人又是點頭。

    月氏是從西域遷轉而來,民風著實強悍。韋蘇提婆信佛,但貴霜諸人卻是信奉武力,韋蘇提婆雖是月氏正統,當初若沒有傑出的才幹,只憑釋迦的理論亦不能降服一幫手下,這些人聽休密侯這般說,倒均認為韋蘇提婆此番行事未免過於草率。

    「那休密侯準備如何考驗單飛?讓沙拉和他生死相搏?贏者不但能夠聽聽軍情,順便有迎娶公主的資格?」韋蘇提婆建議道。

    休密侯心中一寒。

    他看似莽撞,內心一點不傻。當初他找單飛入府,本想用一杯毒酒不聲不響的做掉單飛,哪想被單飛看破導致功敗垂成。邁迪、邁卡都是白沙瓦少有的劍手,但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單飛,他知道兒子沙拉的能力,雖知這是極好的機會,但亦知這是韋蘇提婆設下的陷阱——他若是真的聽從韋蘇提婆的建議,只怕沙拉的性命就是送掉了九成!

    緩緩搖頭,休密侯道:「沙拉身子有恙,如今暫不能入宮拜見貴霜王。」他一個謊言幫兒子開脫,隨即轉移視線道:「貴霜王若真的想要給我等一個交代,本侯倒將灰熊帶在身旁,不如就讓單飛和灰熊玩玩如何?」

    一言落,眾人嘩然。

    單飛一見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這灰熊恐怕不好對付。

    韋蘇提婆輕聲道:「召灰熊上殿。」

    休密侯神色大喜,一拍手掌。不多時,殿外走來一個黑影,一步步的行進時似乎讓宮殿都顫。

    等那黑影走到休密侯身旁,眾人均是倒吸口涼氣。

    那雖是個人,但看起來比野熊還要雄壯。那人****著上身,從頭到腳均是黑毛密佈,此人身上的肌肉虯結,塊塊都和石頭般,他站在休密侯面前,比休密侯要高出一個腦袋,但他對休密侯卻比奴僕還要恭敬。

    「只要單飛能接灰熊百招……」休密侯心中盤算,提出建議道:「本侯才認為他有立在殿中聽取我等所議之事的資格,不知道貴霜王意下如何?」

    韋蘇提婆目光微閃,輕聲道:「百招太多了,不如十招如何?」

    休密侯知道灰熊的本事,暗想就算邁迪、邁卡聯手都是難奈鋼筋鐵骨的灰熊,他讓灰熊出馬,就是想在殿中徑直殺了單飛,然後推脫灰熊懵懂無知。聽韋蘇提婆這般為單飛考慮,休密侯放聲笑道:「十招?貴霜王對請來的人這般沒有信心,如何讓我等取信?」

    「那不如一招吧。」一人突道。

    休密侯難以置信的看著單飛,啞然失笑道:「方才是你說的?」他實在難信世上竟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眾人亦是露出輕蔑之意,不想單飛這般沒種。在眾人眼中,男人無論面臨何等挑戰,絕不能輕易退縮。

    單飛立在殿中,輕描淡寫道:「我其實真的很想聽聽你等議論之事……」見休密侯青筋暴起的要駁斥,單飛道:「就一招。一招後我如果不能將灰熊摔個跟頭,立即離開白沙瓦,不知休密侯意下如何?」

    一言落地,哪怕韋蘇提婆都是神色異樣,在場眾人聳然,休密侯更是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4-4 21:27
第709章 男人的解決

     休密侯驚愕難言,在場眾人聽到單飛的言語,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眾人均知休密侯因征戰驍勇,在貴霜極具威望。灰熊更是休密侯手下的第一勇士,在貴霜兵士中可說是千人難擋。

    傳聞中,灰熊這人是休密侯獵殺野熊時,在熊窩中找到的一個孩子。休密侯將其帶到身邊養大,此人自此對休密侯忠心無比,著實為休密侯南征北戰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樣的一個人物向貴霜的任何一人挑戰,對手都要掂量再三。休密侯說讓灰熊和單飛玩上百招,眾人已覺得休密侯是在高看單飛,在貴霜王以十招為限的時候,眾人均認為這倒是合情合理,等聽到單飛說一招就將灰熊扔個跟頭時,在場大半人卻都以為單飛實在不知天高地厚。

    灰熊極為雄壯,單飛在其面前足足矮了一個腦袋,二者相差懸殊,誰都認為單飛能堅持幾招已是不易,如何能將灰熊打倒?

    休密侯先驚後喜,他絕不認為單飛可以一招擊敗灰熊。不過聽單飛這般說,他立即意識到機會的到來,「好!聽聞你們中原有句話說的極好,叫什麼君子一言、駟馬莫追,閣下是君子,必定不會言而無信。」

    他本想除去單飛,難奈韋蘇提婆一直在維護單飛。難得單飛這般狂傲,單飛若是輸了食言,他更有排斥單飛的藉口。

    單飛微笑道:「我只想聽聽休密侯所言的軍國要事,還請休密侯莫要囉嗦了。」

    休密侯心中大怒,卻仍舊笑呵呵道:「閣下放心,你若真能一招就將灰熊摔個跟頭的話,本侯也擋不住你的。」

    他轉身向那灰熊說了兩句,灰熊霍然望向單飛,眼中竟露出野獸吞噬獵物前的凶光。霍然上前一步,灰熊悶喝聲中,大手突然向單飛的肩頭抓了過去。

    「莫要莽撞。」休密侯故作驚呼道。

    休密侯對灰熊極為瞭解,只是對灰熊說了句「這人說你不中用,他說只要一招就能摔倒你」的話就激怒了灰熊。

    灰熊本是極具野性,一生除了服從休密侯外,對貴霜王都不恭敬,一聽休密侯這般言語,如何耐得住怒火?

    休密侯以中原話勸阻,灰熊卻不明白。灰熊唯一明白的是——休密侯對單飛這小子很是痛恨,他要為休密侯教訓這小子的無禮。

    灰熊雙手粗糙有如熊掌,指甲更如熊爪般鋒利無比,一伸手就已扣住單飛的肩頭。眾人見狀不由低呼,卻均是瞪著眼睛等著灰熊將單飛撕成兩半……

    他們絲毫不懷疑灰熊能做到這點,灰熊亦不會懷疑自己的力量,但他驀地得手,心中警覺卻升,因為那一刻的功夫,他五指非但沒有入肉裂骨的快感,反倒感覺抓住了圓滾滾的蟒皮般滑不留手。

    心中知道不好,灰熊再次爆喝,顧不得再扣單飛的肩頭,卻是順勢掏向單飛的胸口,他竟想將單飛的一顆心硬生生的掏出來……

    他這般變化已是極快,不想眼前一花,已然失去單飛的蹤影。下一刻的功夫,灰熊只覺得雙腿劇痛,如有鐵棍重重砸在他的腿踝上。

    喝聲戛然而止,灰熊不等有所反應,整個人已是仰天摔出,後腦重重撞在殿中堅硬的雲石之上。

    砰!

    響聲如鼓,地顫殿搖。

    眾人眼睜睜的看到這一幕,一時間均是心弦急撥,熱血激湧,難信單飛真的一招就已撂倒了灰熊。

    休密侯也是目瞪口呆,他只看到灰熊去抓單飛的肩頭,隨即就見單飛如鬼魅般到了灰熊的身後,至於單飛如何擊倒的灰熊,他亦無從得知。

    大殿寂靜。

    許久的光景,才有寥落的掌聲響起,韋蘇提婆眼露異彩,撫掌頷首讚道:「好功夫。」他以身毒最強戰士阿育王為偶像,自身武功亦是高明,已看到單飛以靈動的身法險中求活,隨即一腿掃在灰熊的腳踝上,利索的將灰熊放倒。

    灰熊的後腦重重的撞在雲石上,雲石已裂,灰熊饒是鋼筋鐵骨,也是一時眩暈。但他本是如猛獸般的凶悍,下一刻的功夫已然跳起,喉中低吼,灰熊又要向單飛撲來。

    「住手!」有兩人同時喝道。

    一人自然是休密侯,他倒不是擔心單飛的安危,而是知道灰熊受挫後出手少了狠辣,只怕灰熊自取其辱。

    另外的喝聲是從殿外傳來,很是嬌脆。

    殿外來人正是阿九。

    她自幼就夢到單飛,魂牽夢繞的等待多年終遇單飛,忍不住將一腔相思傾訴,哪想單飛冷冰冰的非要和她算個清楚。她被當頭澆盆冷水,眼看讓大哥出馬似也沒說服單飛,不由有點兒心灰意冷。等聽了蘇拉訴說單飛以身試毒的救她,阿九瞬間血熱,早就激動的不能自己,這才奔來要見單飛。

    阿九奔來之時,正看到單飛對壘灰熊,雖知意中人功夫絕高,但見單飛放倒休密侯手下的第一高手,阿九還是微有意外。等見到灰熊如受傷的猛獸般要向單飛衝至,阿九更擔心單飛的安危,如何會不喝止?

    快步走入殿中,阿九忍不住叱道:「大哥,單飛是我的如意郎君,你為何讓人對付他?」

    一言落地,殿中鴉雀無聲。

    五翕侯面面相覷,哪想阿九會是這般堂堂的說出心中的想法。他們卻不知道阿九看似嬌弱,實是極為膽大。更何況在阿九的心中,愛一個人說出來有何可怕?你若連說出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能證明你在愛著他?

    這和秀無關,秀出的愛是因為怕,真心說出來的才是因為愛。

    休密侯心中更惱,並不理會阿九,卻是瞪著單飛道:「方才那招不應算的,是不是?」

    「他們在說什麼?」阿九不知內情,急聲向大哥問道。

    韋蘇提婆淡然道:「休密侯說單飛不夠資格,單飛就要向貴霜國上下證明他是夠資格的。」

    阿九俏臉微紅,低聲道:「資格?」她不知道休密侯和單飛賭的是聽聞軍機要事的資格,但知道休密侯曾屢次替兒子向自己提親,她芳心始終系在單飛的身上,看待沙拉如同對傻子一般,如何會對休密侯稍假顏色?聽大哥這麼說,阿九倒是立即聯想到求親的資格。

    輕咬紅唇,阿九多少靦腆的笑道:「那也應該是沙拉和單飛來比才對?為何讓單飛和這個灰熊對戰?」驀地醒悟,阿九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她以為休密侯自知兒子沙拉不行,這才讓灰熊代戰。

    韋蘇提婆微微一笑,卻沒有詢問妹妹知道了什麼。

    休密侯更是沒有追問的心情,盯著單飛強調道:「方才那招不應算的。灰熊不過一時衝動,比試並未正式開始,灰熊不懂規矩,閣下卻應該懂的?」

    他暗罵灰熊魯莽,亦沒想到單飛會有這般敏捷的身手,但他認為灰熊絕非實力不濟,而是一時失手罷了,這才想辦法要挽回敗局。

    阿九會錯了意,卻始終站在單飛這面,立即道:「怎麼不算?灰熊不懂規矩,你休密侯鬍子一把總應懂的?灰熊不懂規矩是你休密侯的錯,如何能算到單飛頭上?單飛贏了,他夠資格的。」

    休密侯心中暗罵。貴霜國女子雖是不能參政,但阿九身為貴霜神女,擔當和九天玄女溝通的職責,讓他亦是無可奈何。

    「答娜,這是男人的事情,就應用男人的手段解決。」韋蘇提婆突然道。

    休密侯聞言精神大振,立即道:「不錯,這是男人的事情。單飛,你若是個漢子,就不應該聽女人的擺佈。」

    「你錯了,釋迦說過,這世上眾生平等,男女等同。」阿九抗聲道。

    單飛微微搖頭,低聲道:「阿九,你讓我來解決此事。」

    見到單飛少有的剛毅表情,阿九一時為之著迷,心中想著——他雖從未說過喜歡我,但他為我做的哪件事都是別的男人無法做到的了,他若是一心證明有資格娶我,我倒是不好阻攔他展現男人的威風。

    她只在想自己所想,嘴角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單飛那面已道:「休密侯還要讓灰熊和我再比一場?」

    「不錯!」

    休密侯敲定道:「等我說到正式比武時你們才能動手。」他只怕單飛反悔,向灰熊急聲呵斥了幾句。

    灰熊聞言羞愧點頭,轉瞬捶胸怒吼,上前一步踏在他方才摔倒的雲石之上。

    雲石本有了裂紋,灰熊踏上後竟是震碎了雲石,雙足陷入其下的土中。眾人見狀均凜,駭異灰熊的勇猛時,更知道灰熊這次吸取了教訓,這般動作並非要和單飛立決高下,而是決意先撐上一招。

    「出手!」休密侯隨即喝道。

    灰熊早有準備,聞言又是一聲爆喝,交叉雙拳護在胸口,整個人竟然又矮了數寸。他已知單飛不好對付,被休密侯罵醒後,這次放低重心再屈膝頓足幾乎要將自己埋在地下,暗想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被單飛摔倒。

    殿中又靜。

    單飛出手!

    他在休密侯一聲開始後隨即出手,一出手就掠過灰熊銳利如刀的指甲抓在灰熊的手腕上。

    有一股極為渾厚的大力從單飛手上傳來。

    灰熊天賦異稟力大無窮,不想單飛的力道竟似不弱於他。感覺單飛就要將他拉出所在之地,有熊吼聲從灰熊的肺腑傳出,灰熊隨即運勁急拉,二人身形瞬間緊繃如弦。

    眾人提心,轉瞬驚呼一片。

    下一刻的功夫,單飛已被灰熊摔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4-4 21:28
第710章 軍機要事

     殿中驚呼一片,從單飛出手拉住灰熊的手腕到二人互拉繃緊相掙,又到單飛凌空飛出不過瞬間的功夫。

    單飛出手如電讓人目眩,二人互抗緊繃拉得眾人胃疼,等到了單飛被灰熊摔飛出去的剎那,眾人又是一時覺得血液全被抽空。

    阿九俏臉發白,只以為單飛一時不慎,這才反被灰熊摔了出去。她雙足已動,不管自己能否做到,還想去接住單飛。韋蘇提婆卻是雙眉微展,眼中有精光閃動。

    單飛沒被摔遠,他像是抗不住灰熊的大力,被灰熊帶動,轉瞬已到灰熊頭頂之上。

    休密侯大喜,雙拳緊握,低聲喝道:「殺!」他這次用的不是中原話亦不是貴霜言語,而是和灰熊間獨特交流的語言。

    人的念頭可說是轉的極快。

    休密侯伊始只想挫敗單飛,後見單飛摔倒灰熊,立即降低了預期,只想讓灰熊撐過幾招。等看到單飛被灰熊掄起,休密侯立即想到——這小子不過如此,方才是靠運氣取勝罷了。他一念及此,立即對灰熊提高了要求。

    灰熊亦不想竟能掄起單飛。二人抗衡時,他感覺到單飛力道稍遜,卻也絕不容小窺。只怕被單飛拉出坑中摔倒,灰熊著實用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單飛突然卸力。

    灰熊如何會錯過這種機會,隨即一把掄起了單飛。他腦筋轉的不如動作快,聽到休密侯的吩咐,又見單飛到了他的頭頂,灰熊幾乎毫不猶豫的身形暴漲,左手如刀般插向單飛的胸口。

    念頭閃電。

    殿中風旋。

    單飛在那間不容髮的功夫,倏然探臂一伸,竟然抓住灰熊的左手腕。然後他的身形在空中如龍捲風般的一旋,下一刻的功夫,有一道身影飛了出去。

    那身影直摔出了殿外,滾下玉石台階還不止歇,一直滾出好遠,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這才止歇。

    「轟」的大響從殿外傳來。

    無人去望殿外,所有人都是驚異的看著殿中二人相鬥的地方。

    殿中有化作齏粉的雲石塵土騰龍般的急衝上天,再緩緩下落。煙塵散盡處,有道黃燦燦的陽光正照在那昂然而立的偉岸身形之上。

    有人已緩緩後退,露出敬畏的目光。

    摔出殿外的竟是灰熊……

    立在原地的單飛如天神般!

    阿九又驚又喜,她撲到單飛近前,拉住他的衣袖低呼道:「你怎樣?他有沒有傷到你?」她可不管灰熊被摔的頭破血流,只是上下打量著單飛,怕單飛有所損傷。

    她那一刻著實想要抱住單飛,卻又不敢。她知道若被單飛掙脫,自己實在承受不起,悄悄的勾住單飛的衣袖,阿九已感覺很是心滿意足。

    單飛卻是望著休密侯道:「這次可否符合規矩?不知道休密侯是否還要再比上一場?」

    休密侯身為堂堂朝廷大員,被單飛氣勢所迫卻是不由退後一步。扭頭向殿外掙扎不能站起的灰熊望去,休密侯心中震駭,雖是喉結錯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臉皮雖厚,畢竟不是傻的,見單飛兩次都能輕易摔飛灰熊,已知道此人的實力遠在灰熊之上。

    「看來我總有資格聽取軍機要事了。」單飛轉望韋蘇提婆道:「還請貴霜王詳細告之。」

    沒人再有反駁的言語。

    在單飛進殿那一刻,無論貴霜王如何器重,在場諸人心中都難免有輕蔑之意,但憑此一戰,已沒人再敢小瞧這看似平凡的年輕人。

    能兩次只用一招就摔飛休密侯帳下第一勇士的人,貴霜國有幾人能夠做到?

    所有人均是震驚方才那幕,暗想韋蘇提婆如此高看單飛並非無因。有人已覺得單飛用的是巫術,卻不知道單飛以水淬武,對力道的收發自如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單飛和灰熊抗力剎那,知道絕不能硬生生的將其拔起摔倒,但他出手前早有多種方案,借勢飛起時引灰熊移動了重心,之後再是借用灰熊的力道,以渦旋之力再摔。

    單飛雖沒學過什麼四兩撥千斤的方法,可這般運力早得借力打力的精髓。灰熊一身蠻力固然能力拉驚牛,卻如何是單飛這種大行家的對手?他被單飛捲入漩渦,身不由己的飛出去,重重摔下時筋骨都似斷裂,想起再要挑戰卻已是力所不能。

    韋蘇提婆見妹妹比她自己贏了還要高興,心中略有嘆息,隨即道:「我等聽九天玄女啟示,準備出兵西域。」

    一言落,殿中靜寂無聲。

    單飛心中微跳,緩緩道:「出兵西域?」他知道貴霜的地域北至蔥嶺,南到印度河,沒想到貴霜居然還有進攻西域的打算,一時間有些不滿。

    韋蘇提婆看出單飛的異樣,亦似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並非你想像的那種入侵。」

    「無論那種方式,本侯都是難以贊同。」休密侯大聲道,他知道再阻止不了單飛的參與,立即回到方才議論的政事上,咄咄道:「貴霜王,你雖是貴霜之主,但當初登基立誓時,曾許諾對五部一視同仁,政事絕對要和五部共同協商,若有大半不許,就不會一意孤行,本侯可曾說錯?」

    韋蘇提婆倒不惱怒,點頭道:「此言不假。」

    休密侯更是氣壯,昂聲道:「既然如此,你問問其餘四部,可有一人同意貴霜出兵?」

    殿中那四人一時靜寂,明顯是對貴霜王持反對意見。

    單飛倒是頭一次贊同休密侯的想法,他素不喜暴力,更是無奈用兵,深知如是貴霜對西域用兵,最苦的永遠是兩國的百姓。

    韋蘇提婆凝望單飛道:「你想必亦不同意本王用兵了。」

    眾人聞言神色很是異樣,暗想單飛和韋蘇提婆明顯是一夥的,韋蘇提婆如何會問出這種問題?

    不想單飛略有沉吟,還是道:「不錯。」

    阿九眼有異彩,大聲道:「我本來也不同意的,但你若知道原因,恐怕會明白我大哥的苦衷了。」

    「還請公主明言。」單飛不解道。

    阿九撅嘴對單飛的稱呼表示不滿,不過見大哥並沒有阻止,隨即解釋道:「九天玄女和月氏的因緣你已是清楚,但你恐怕不知道月氏一直和九天玄女有著聯絡。當初月氏被烏孫、匈奴所迫,就是在九天玄女的指點下遠走他鄉,在外域開拓了偌大的疆土。」

    單飛微有意外道:「原來如此。」

    休密侯嘟囔道:「公主,這不過是傳說而已。」

    「你是不信答娜能得到九天玄女的啟示,還是認為本王在用月氏秘事在騙你?」韋蘇提婆輕淡道。

    休密侯閉口不言。

    阿九扁扁嘴,繼續道:「月氏一直以九天玄女的啟示行事,除我之外,向玄女懇請指引一事是由月氏最重要的神巫來執行,而神巫就在不久前……」屈指間,阿九計算道:「應在今年春來時得到玄女的啟示,說有滅世災難會再度降臨貴霜。」

    眾人神色異樣,大多數卻是不以為然。

    單飛並不發表意見,詢問道:「後來呢?」

    阿九少見單飛這般關心的時候,開心道:「玄女說,滅世災難是從西域發起的。」自古來,說滅世說的這麼開心的,除了她之外,倒少有哪個人如此了。

    轉瞬一拍玉潔的額頭,阿九記起道:「具體的地點……是在樓蘭。」

    單飛內心劇烈跳動下。

    阿九留意到單飛的異常,關心道:「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那我改日再和你講了,我帶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眾人滿臉黑線,暗想都要滅世了,你還有時間休息嗎?

    韋蘇提婆亦是啼笑皆非,「阿九,將事情的因果說完了。」

    阿九想要藉機摸摸單飛的額頭,終究打消了念頭,繼續道:「如何滅世我是不知道的,貴霜神巫也不知道,但神巫說這和兩千年前的滅世災難有關,而樓蘭王已被邪靈控制,妄想打開鬼門放地獄鬼怪出來為亂世間。地獄之門一啟,世間再無寧日,很快會盡數毀滅。」

    韋蘇提婆看到單飛的眼角不經意的抽搐下,立即問道:「單飛,你好像也知道什麼?」

    單飛腦海中思緒繁沓,瞬間想到當初和樓蘭總管的交談言語——巫師深得樓蘭王的器重,找水曹和蒲昌海左近的屯兵都尉問事,之後斬殺了這兩人。

    樓蘭神廟和白狼秘地均在蒲昌海左近……孫鐘能動用水力發動乾坤挪移……白狼秘地開啟之處又叫鬼門,本是被單鵬的左膀右臂、又是被後世所稱的門神神荼和鬱壘看守……如今貴霜神巫又說樓蘭王被邪靈控制,企圖放鬼怪出來滅世……

    一切的一切瞬間貫穿起來,單飛已得到個呼之慾出的答案——樓蘭王要難道要開啟白狼秘地?他殺了水曹和屯兵都尉或是因為這兩人不同意樓蘭王的舉措?畢竟那種工程極為浩瀚,窮樓蘭舉國之力都難實現。

    見眾人均是望著自己,單飛終道:「我不久前正在樓蘭,而樓蘭王的舉動的確有點奇怪。他斬了水曹和屯兵都尉,對朝臣大肆動手,鬧得滿朝上下人心惶惶。」

    殿中的五侯均是神色異樣。

    韋蘇提婆輕拍桌案道:「原來你也知道這點。」頓了下,韋蘇提婆解釋道:「本王聽神巫那般說,立即遣西域信使刺探情況,亦打探到樓蘭王的倒行逆施之舉,憂心玄女所言成真,這才想要出兵樓蘭。」

    單飛一時默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7-4-7 13:42
第711章 打臉打到腫

     單飛知道人類用兵的理由千萬,但興正義之師的實在少見,大多數的戰爭都是打著正義的幌子行著非常不正義的事情。

    自古就是如此,人類的貪慾無窮。貴霜帝國眼下為世上四大軍事強國之一,韋蘇提婆說是為了九天玄女的心意對樓蘭用兵,誰能保證這不是個趁勢擴張疆域的念頭?

    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

    單飛對此太過明了,這才心存憂慮,沉吟道:「如果真如貴霜王所言,此乃造福世人的好事,為何五翕侯均是反對呢?」

    五翕侯各個臉色發黑。

    阿九拍手笑道:「你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想過這些。是啊,大哥,這如果是件好事的話,他們為何要反對?」

    韋蘇提婆亦笑道:「本王倒真沒想到這點,休密侯,不知你可能為本王回答單飛的問題?」

    休密侯一輩子征伐,和後世的山姆大叔一樣,只想著打仗就是要控制地盤、搶財貨女人什麼的,從沒想過出兵還是要為人類謀福利,錯愕半晌才道:「蔥嶺以北的西域素來在漢室的控制下,我等冒然興兵,只怕會引發漢室的不滿,雙方交兵,難免會生靈塗炭。」

    單飛微有意外,倒沒想到強硬的休密侯會有這般藉口,聽休密侯這般說,竟然有點畏懼漢室的意思。

    一旁有一白鬚長者附和道:「休密侯所言不差,想當年副王謝圖遠征西域卻是鎩羽而歸,導致貴霜國力大耗,許多年未能緩解,後來反致康居、大宛等國脫離貴霜的控制,而呼羅珊、花剌子模也是紛紛自立,如今貴霜王萬萬不能重蹈覆轍。」

    韋蘇提婆笑道:「雙靡侯此言差矣,當年的貴霜王閻膏珍國力空前,興兵本為圖謀西域領地,怎能和我等如今興正義之師對比?更何況眼下漢室日頹,早無力控制西域。就算西域的漢人不滿,但成大事者難拘小節,只要找西域的領頭人物說之,我等並不搶佔土地、勒索各國,何憂沒有明白道理之人?」

    單飛心中微動。

    韋蘇提婆見狀道:「單飛,你認為本王所言可有道理?」見單飛不語,韋蘇提婆訝然失笑道:「或許我等所言對你來說有點糊塗,當年副王謝圖遠征西域一事,本王還需向你稍加解釋。」

    「不用了。」單飛搖頭道:「我略有所知,不用煩勞貴霜王。」

    五翕侯面面相覷,那白鬚的雙靡侯忍不住道:「事情已過百年之久,閣下如何知曉這些事情?」

    他在五翕侯中最是見識淵博,雖然目睹單飛的驚人武功,卻不信這年輕人還知道這些陳年往事。

    休密侯見單飛不語,諷刺道:「或許是不懂裝懂罷了。」

    阿九反駁道:「單飛才不是那種人呢,他懂的事情,比你休密侯要多上百倍。」單飛懶得回覆這種無聊的質疑,她卻不喜意中人被人輕蔑,忍不住要幫單飛辯解。

    休密侯怒不可遏,對方若是貴霜旁的女子,他說不定早就大耳光打過去,偏偏他對阿九始終無可奈何,只能譏笑對單飛道:「那倒要聽聽閣下所知之事了。」

    單飛微皺了下眉頭,「你等所說之事,難道不是當年定遠侯班超擊敗貴霜副王謝圖的事情?」

    五翕侯都是臉色發青,卻已知道單飛並非不懂裝懂,而是真有知情。

    原來在漢時,不但羅馬兵團殘部和漢軍曾經交過手,貴霜帝國更是和漢室有過一場規模宏大的戰役,不過被歷史的塵埃掩蓋,倒少人知曉這些往事。

    貴霜國在閻膏珍統治時,因為國力世所難匹,難免野心膨脹。貴霜王閻膏珍在將印度北收在麾下後還不滿足,知道那時漢室內頹,又希望能夠染指中原控制的西域。此人工於心機,先客氣的向漢室提親,說我堂堂貴霜王是月氏那脈傳下來的,你們漢室不是有嫁公主到國外的傳統嗎,嫁我個公主如何?

    閻膏珍那時候醉翁之意多半不在公主,而是有點試探漢室反應的意思——如果漢室嫁了公主,他閻膏珍不但有面子,還能看出漢室的軟弱,伺機興兵不可避免。如果漢室不嫁的話,他閻膏珍更是有用兵的藉口,我堂堂貴霜帝國之主,向你們漢室提親是給你們面子,你們一個公主都不給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貴霜王閻膏珍是一顆黑心、兩手準備,自認計謀無雙,可惜運氣不好,沒有碰到喜歡送女出門的漢天子,反倒撞到了當時鋒芒無雙的定遠侯班超。

    班超何等人物,早看穿閻膏珍的想法,根本沒有將閻膏珍的旨意傳達漢室——班超可能知道漢室知道消息後,多半會用冠冕堂皇的藉口再送幾個無辜的女人出來。班超直接代漢室回覆道——大家打開門做生意我是歡迎的,你若想主動挑釁,你信不信我打腫你?你好好的做你的月氏王吧,若只想動著歪腦筋,我真不介意你閻膏珍做我班超的便宜大舅子。

    閻膏珍那時候還不知道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典故,卻被氣得差點吐血,他在得到班超回信後立即讓副王謝圖領精兵七萬翻越蔥嶺至西域,要將西域三十六國收在麾下,順便和班超一決高下。

    貴霜副王那時領的幾乎是貴霜國的半數精銳人馬,貴霜就是憑藉這些精兵開疆擴土,可說是橫行中亞,而班超手下的人馬不過萬餘,其中還有西域各國的雜牌軍。

    結果卻是——貴霜副王率兵氣勢洶洶的前來,幾乎全軍覆沒,若不是副王謝圖苦苦哀聲求和,那七萬人馬幾乎就要盡葬在西域他鄉。

    自此一戰後,哪怕閻膏珍稱雄中亞、西亞和南亞,唯獨不敢對東部的中原再有染指的念頭,而隨後閻膏珍似乎開了竅,再不敢提及娶公主一事,反倒和班超商量道——你老兄挺仁義的放了我的幾萬人馬回來,以後大家就不打仗了,我聽你的話好好做生意吧。不過我妹子的確有幾個,你若不嫌姿色平庸的話,真可以嫁你幾個。

    之後貴霜向漢朝開放經商通道,如果放在八國聯軍的時候,貴霜那就是和清政府喪權辱國的開放對外碼頭彷彿。

    班超是中原人,泱泱大國出來的英雄人物就是比野蠻人要文明。班超絕不像自詡文明國度出來的八國聯軍那般貪得無厭,素來堅持平等經商、互利互惠的原則,而班超派遣副手甘英前往大秦帝國的使團,走的正是從貴霜開出來的路線。

    班超自那場戰役後,雄風萬里,不但威懾西域,威名更是遠播貴霜,甚至大秦和安息都有所聞。

    單飛不喜內戰,不過對這種能保家衛國的英雄人物素來欽佩,他對班超的事情多有瞭解,這才一聽什麼貴霜王閻膏珍,立即想到了這段往事。

    五翕侯一聽單飛提及班超的名字,就知道這小子對往事亦是瞭如指掌,不由臉有發熱。如同當年班超的那記耳光隔了百來年、又重重抽在了他們的臉上。

    他們雖是狂妄,可先知班超往事,再見單飛如此不卑不亢,暗想中原奈何這般風流,隨便出來一個人物均是這般的意氣飛揚?

    阿九不但意氣飛揚,還很有「洋洋得意」的模樣,心道我的如意郎君就是與眾不同的。

    韋蘇提婆目露讚賞,點頭道:「不錯,我等說的正是定遠侯和閻膏珍的往事。不過閻膏珍師出無名,受挫難免,我等卻是真想解除這場滅世的災難,只要和西域眼下的漢人頭領——范氏、班氏好好商量,料想他們能信我等。」

    單飛心道這倒是巧的不能再巧,你韋蘇提婆哪怕消息靈通,恐怕也不會這快知道范氏、班氏推出來的頭領竟然是我。

    「是啊,這是件好事。人生在世,總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阿九脆聲道:「大哥,不由派單飛和我率兵出馬吧?」她想意中人什麼都是不差的,領兵自然不成問題,不過她更深的用意卻是想一直和單飛呆在一起。

    眾人聞言都是驚異難言,就算韋蘇提婆亦有些皺眉。

    五翕侯均是不以為然,但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畢竟不要臉的人多了,但大夥都是偷偷做點無恥的事情就好,公然宣揚出來還是掛不住臉。

    休密侯冷冷道:「如此一來成何體統,難道我貴霜國真無人選不成?」

    阿九嘟嘴道:「我和單飛去你又不樂意,你自己看來又不想去,你究竟要想怎樣?」

    休密侯寒聲道:「本侯還是那句話,絕不建議動兵,其餘四部亦是一般想法。」

    「為何?」韋蘇提婆仍舊不緊不慢道:「本王和你等和氣商量,還希望你等亦有『明智』的提議。」

    他說到「明智」兩字時口氣稍重,顯然是在暗示五翕侯不明事理的意氣用事。

    休密侯嘿然冷笑道:「我想不明智的只怕是貴霜王吧。」

    一言落,堂中靜寂。

    韋蘇提婆悠然道:「休密侯何出此言?」

    休密侯眼露狠意,撕破臉皮道:「什麼月氏和九天玄女的秘事,都是我等聽貴霜王所言,至於滅世災難更是無稽……」

    「休密侯!」雙靡侯急聲喝止,臉現惶惶之色。

    休密侯收聲,仍舊冷笑不止。

    韋蘇提婆卻是收斂了笑容,眼中寒芒閃動,凝聲道:「休密侯的意思莫非是……本王不過是借九天玄女之名,行有損貴霜和五翕侯之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4-7 13:43
第712章 大預言

     韋蘇提婆一言落地,殿中靜寂若死。夕陽終遠,餘暉擠不入殺機暗浮的宮殿。天色最後亮了亮,夜幕瞬垂,將眾人的身影裹得朦朦朧朧、讓人看不真切。

    休密侯嘿然不語。

    單飛心中微震,他雖不太明白貴霜王和五翕侯之間的瓜葛,但看這般架勢,已明白韋蘇提婆和五翕侯之間互有忌憚。

    韋蘇提婆的目光緩緩從沉默的五翕侯身上移過,冷冷道:「原來你等均是這般想?」

    雙靡侯輕咳道:「貴霜王言重了……我等只想著興師遠征、勞民傷財。想當年貴霜王閻膏珍雖犯大錯,但幸得知錯能改,反和中原因此交好,雙方互通往來,貴霜百姓因此受益無窮。可胡毗色伽在時……」

    他說到這裡時,感覺殿中更冷,還是硬著頭皮道:「胡毗色伽荒淫無度、不理政事,才讓康居、大宛等西域國家紛紛遠離。幸得貴霜王你取而代之,休兵養息,勤政愛民,這才讓貴霜重啟輝煌。但興兵西域實在事關重大,得不償失。貴霜王若是有意西域,只要勤修德政,磨礪兵馬,等威名遠播時,何憂西域各國不來投奔?」

    韋蘇提婆輕聲嘆道:「說來說去,雙靡侯原來還是以為本王是想圖謀西域之地罷了。」

    雙靡侯半晌才道:「西域路遠,滅世之災更是我等凡夫俗子所難想像。人生苦短,我等何必考慮虛無縹緲的事情?還望貴霜王三思。」

    阿九聽出雙靡侯的諷刺,爭辯道:「你考慮的才是虛無縹緲呢。這世上本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當年身毒數萬人離奇死亡,你難道不知嗎?」

    雙靡侯微滯,隨即道:「那畢竟是兩千多年的傳說往事了,那城池身在何處,我等無從得知,答娜公主也不知道吧?」

    阿九氣得咬唇,一時間卻是無法反駁雙靡侯,畢竟她聽的亦是傳說,自己雖是深信不疑,但拿不出確鑿的證據。

    單飛暗想他若不知印度死丘往事,亦真不知道二人的對錯。

    韋蘇提婆目光微閃道:「雙靡侯,本王知道你為人老成、所經往事實多……」

    雙靡侯微微一笑,「貴霜王過獎。」

    「但滅世警兆並非只有兩千年前身毒才有,這百餘年來還有一次警告。」韋蘇提婆沉聲道。

    眾人面面相覷。

    雙靡侯搖頭不信道:「本侯倒是未聽過貴霜王所說的警告。」

    「只因為大多人並沒有將那看作是一次滅世的警告罷了。」韋蘇提婆道:「當年中原定遠侯班超就曾知曉這場災難,亦向貴霜王閻膏珍有所提及。」

    眾人均愣。

    雙靡侯不由問道:「我等為何不知?」

    韋蘇提婆淡然道:「雙靡侯年紀雖有一把,但不知的事情也是不少的。」

    雙靡侯微有臉熱,休密侯忍不住道:「還請貴霜王明言。」

    韋蘇提婆輕輕擊掌,有宮燈點燃,照亮了殿中的昏暗,卻穿不透遠方的迷暗。韋蘇提婆凝望遠方的暗色,突然道:「你等可知道大秦帝國的龐貝城嗎?」

    眾人茫然,就連阿九亦是凝眉苦思,卻記不起龐貝這個地方。

    單飛臉色微變。

    韋蘇提婆見狀,立即道:「單飛,你難道竟然知曉此地?」

    單飛見眾人望來,只能道:「略有所知。」

    「你又知道?」雙靡侯、休密侯齊聲問道。他們都是不信的口氣,暗想大秦帝國離貴霜近而離中原遠,沒有道理我等不知道的事情,你小子偏偏知道。

    單飛偏偏就知道。

    事實上,後世人倒是有很多人知曉龐貝一事,這本來是和樓蘭等同並列的城池,兩地可說是東西文明的璀璨交匯、卻又均是離奇的毀滅。

    傳言中樓蘭的毀滅是因為地下水道的轉移,而龐貝古城的毀滅,公認卻是由於維蘇威火山爆發的緣故。

    聽韋蘇提婆這般慎重其事,單飛倒吸口涼氣,他沒答雙靡侯二人的問題,反看向韋蘇提婆道:「龐貝城的毀滅是個滅世警兆?」

    韋蘇提婆目露讚賞之意,輕輕點頭。

    休密侯嘿然笑道:「原來這個龐貝,只有貴霜王和單飛才知道。」

    眾人都聽出他的嘲弄之意——休密侯是在說這不過是貴霜王、單飛二人編造的城池罷了。

    韋蘇提婆見五翕侯中其餘四人均露出贊同休密侯的表情,他沒有惱怒,眼中反倒有絲憐憫之意。

    「休密侯此言差矣,這世上絕非本王和單飛才知道龐貝的。龐貝古城本建於千餘年前,在大約三百年前被大秦帝國佔據,自此之後,一直都被看作是天宮般的地方。大秦帝國的顯貴可說大多到那裡尋歡作樂。那時候,大秦國若是有不知道龐貝城的人,定被視為下等的賤民。」

    休密侯冷哼一聲。

    韋蘇提婆刺了休密侯一下,倒沒有咄咄相逼,繼續道:「但在百餘年前,亦是中原定遠侯班超鋒芒最盛的時候,龐貝城卻是因為一場災難全城毀滅,無一人逃脫。」

    輕拍下手掌,韋蘇提婆道:「蘇拉,把記載給他們看看。」

    蘇拉不知何時早守在殿外,聞言拿來兩卷羊皮。

    眾人見那羊皮卷很有些年頭,上蓋貴霜王閻膏珍的王印,知道這是宮中秘藏,記錄的都是極為隱秘和重要的事情。

    蘇拉將兩卷羊皮卷分呈五翕侯,五翕侯伸手接過,展開後將腦袋湊在一起觀看。

    阿九急聲道:「大哥,這上面寫著什麼啊?」其實上面是什麼內容,她並不算關心,可見單飛很是留意的樣子,阿九忍不住為單飛發問。

    韋蘇提婆微微笑道:「這本是一段記載,記錄了閻膏珍和班超幾番通信的言語。單飛不通這裡的言語,想必看不懂貴霜語的記載,因此我沒有讓蘇拉將記載給他觀看。」

    「那你就講給他聽啊。」阿九很替單飛著想。

    韋蘇提婆汗顏道:「我正要講給他聽的。」知道五翕侯瀏覽那羊皮記載要一段時間,韋蘇提婆介紹道:「單飛,閻膏珍和定遠侯班超算是不打不相識,自從閻膏珍戰敗後,反倒對定遠侯很是客氣,而定遠侯為人高風亮節,亦是讓閻膏珍很是欽佩。」

    單飛追思班超當年雄風,亦是暗自心折。

    「班超和閻膏珍偶有書信往來,卻不頻繁。」韋蘇提婆輕聲道:「你知道為了什麼?」

    單飛搖搖頭。

    韋蘇提婆輕嘆道:「你應該知道的。定遠侯雖是傲嘯西域,但對漢室很是忠心,當年他一心為了漢室,還遭到漢室小人無故的猜忌。他只怕若和貴霜多有往來,更會被奸人讒言。」

    單飛暗自嘆息,心道華夏雖多出英雄,擊得敗外辱強敵,卻是多毀於皇室小人之手。好在班超萬里封侯,歸國後亦算得到善終。這固然是因為班超威名太盛、歸國又是極為老邁的緣故,卻也和班超考慮的周全有很大的關係。

    「不過班超卻因為一事和貴霜王屢通書信。」韋蘇提婆沒有賣關子,輕嘆道:「這事有關龐貝。羊皮卷所言,儘是有關龐貝一事。」

    單飛詫異,不由問道:「班超為何這般關心龐貝一事?」

    「具體緣由我並不清楚。」韋蘇提婆搖頭道:「但班超第一次提及龐貝,還在他和閻膏珍交手之前,那時班超來信詢問,龐貝是否為大秦極為繁華奢侈的城池?裡面的人是否只顧得享樂,荒淫無度?他們是否有悔過之心?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閻膏珍勸說龐貝人稍斂行跡,因為警告已出,如果龐貝人還是不知悔改的話,十數年後,只怕會有毀滅的災難降臨。」

    單飛臉色異樣。

    韋蘇提婆道:「羊皮卷的記載已過百餘年,其實極為簡略,當時亦只記錄閻膏珍不喜幾字。據我猜想,閻膏珍是以為定遠侯諷刺於他。」

    單飛對這種推斷倒是認可,暗想有錢像范蠡般知道造福世間的不多,閻膏珍當時富甲世間,只怕和龐貝那些人的作為極為類似。看到班超來信,閻膏珍自然覺得班超明裡是讓閻膏珍勸勸龐貝人,實則是讓閻膏珍收斂一些,既然如此,閻膏珍怎會高興?

    韋蘇提婆繼續道:「後來閻膏珍因故生事,被定遠侯所敗,忍不住想起舊事,多少收斂了行跡,但他更好奇班超為何特意提及龐貝,因此書信問之。班超倒是很快回信,但信中只是道——龐貝既毀,多說無益,還請閻膏珍好自為之。」

    單飛沒有聽出書信中警告的味道,反倒感覺班超寫信時很是意興懶散。

    韋蘇提婆接著道:「定遠侯雖不提此事,但閻膏珍那時候想必和你我一樣,都被勾起了興趣。」澀然一笑,韋蘇提婆道:「世人都是在很多事情過去了才知道後悔的,為何總會這樣?」

    他驀地感觸萬分,半晌又道:「閻膏珍本不關心大秦帝國一事,之後卻開始查探龐貝一事,而他查探的結果卻是極為的驚人。因為他發現在定遠侯給他第一封信的時候,龐貝城正經過一場地震,很多地方被毀。」

    單飛心中微凜,他記得龐貝城的毀滅次序的確是如此——先是地震,後來是火山爆發……

    「之後十數年,龐貝人不知悔改,仍舊窮極淫樂。」韋蘇提婆緩緩道:「結果正如定遠侯預言般,龐貝城再次修建,雖是益發的雄固,卻在十數年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從這世上抹去。」

    單飛心中凜然。

    韋蘇提婆的目光掠過正在觀看羊皮卷的五翕侯,輕淡道:「閻膏珍知道此事後,這才驚怖定遠侯的驚天預言,對其神鬼莫測的本事欽佩到了極點,終其一生再不敢有忤逆定遠侯的心意。」看向單飛,韋蘇提婆終道:「你想到的肯定比聽到的要多,是不是?」

    「龐貝的災難,不是天災,而是人為?」單飛驚異道。

    他本以為韋蘇提婆會否認,也希望韋蘇提婆能夠否認,不想韋蘇提婆目光投遠,看著難測的夜空,許久才回了兩個字。

    「不錯!」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0:16
第713章 期限和期盼

     單飛一時無言,內心卻是極為震撼。他隨著韋蘇提婆的目光向殿外望去,但見夜色幽幽,遠方繁星閃閃,儘是不解的光輝。

    他心中感慨,那一刻只是在想——人活在地球上,對地球知道多少?人常見繁星,對繁星又真正的瞭解嗎?

    連對所居的地球都是茫然困惑的人類,自詡對那遙遠的繁星很是瞭然又有哪個會信?

    韋蘇提婆講的隱晦,單飛憑藉自己所知,卻已推知事情的大半脈絡。

    他那個年代已有衛星可以探測大氣雲圖,但推斷天氣還是很有靠運氣的成分,因為氣象局雖終知道哪塊雲彩有雨,但還是不確定這雲彩會往哪裡飄。

    輔助了衛星雲圖,人類對自然天氣所知還是這般難定,對於地震、火山爆發預測什麼的,人類更是處於極為可憐的地步。

    不然也不會有事前諸葛亮、事後豬一樣的說法頻頻傳出。

    龐貝城先是地震、後來毀於火山爆發,這種過程在班超口中就變成先是警告、後是滅了你。

    如此說來,班超竟能預知火山爆發的時間?

    這聽起來極為的匪夷所思,但單飛經過乾坤瞬移,又見過樓蘭王宮下鬼斧神工的水道建築,再知道蚩尤曾滅了身毒的死丘,還見過黃帝等人極為炫目的高科技文明,已知道這世上若是有人能控制火山爆發,那無疑是黃帝、蚩尤這種人。

    蚩尤更像有興趣做這種事情?蚩尤要滅世的方法看起來絕非一種。蚩尤或許死了,但他留存的威力還在。就像單鵬不在,但冥數還有滅世之能般。

    滅掉龐貝人的是蚩尤那脈嗎?他們為什麼要滅了龐貝?班超如何知道龐貝滅亡的時間?

    班超還知道什麼?

    單飛以往對班超更多的是敬仰,暗想這人恁地了得,沒有漢室的支援,班超只憑自己帶著少得可憐的人馬,不但盡平西域三十六國,竭力維護著中原的尊嚴,甚至還打臉貴霜,再以和為貴的與貴霜互通往來。沒有班超,當年漢朝失去的不僅僅是西域,還有自己脆弱的臉皮。

    如今從貴霜記錄中,單飛更是看到班超極為神秘的另一面,不由更是心生嚮往。

    五翕侯等人已然看完了記錄,各個臉色訕訕的很是難看。

    合上羊皮卷,雙靡侯又仔細的看了下羊皮卷的印記,似在確認那羊皮卷有沒有造假的可能。乾咳數聲,雙靡侯才道:「若非貴霜王所示,我等還真不知這種奇聞秘事。不過……」他神色有些困惑,還是堅持道:「這和貴霜王執意要出兵樓蘭又有何關聯?」

    韋蘇提婆凝望雙靡侯良久,這才道:「據玄女指點,我等若不出兵樓蘭剷除邪惡,如龐貝城般的災難很快就要降臨在白沙瓦。本王知道爾等如今早就大富大貴的難有他求,更是早少了征戰的心思,但此番出兵,本王實則是為了爾等的以後著想。」

    眾人動容,雙靡侯終有意動。

    休密侯一旁道:「但一切終究還是貴霜王的一己之見。」

    雙靡侯忙道:「休密侯此言倒是不妥,貴霜王已有前朝記錄證明。」

    休密侯搖頭道:「這記錄只能說滅世災難突然降臨到龐貝城,卻不能說明這災難一樣會落在白沙瓦的頭上。」

    眾人本有定論,一聽這話,又不由將信將疑起來。

    休密侯慨然道:「本侯並非不信貴霜王,而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貴霜王若是不想讓貴霜子民懷疑……」他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下。

    韋蘇提婆眼中有厲芒微閃。

    一旁有個膚色如炭的侯爺突然問道:「休密侯認為貴霜王如何才能取信於民?」

    休密侯盯著韋蘇提婆,一字字道:「除非貴霜王在白沙瓦王廟向神靈請願,若神巫認定貴霜王所言不差,我等亦能聆聽到玄女指點,自是會深信不疑。」有些譏誚的看著韋蘇提婆,休密侯道:「不知道貴霜王意下如何?」

    韋蘇提婆神色冷然。

    單飛暗皺眉頭,心道所謂的奉天承運、神靈指點之類,多是古時帝王造的輿論風,若真讓玄女顯靈指點這些人,只怕難度極高。休密侯想必是裝神弄鬼慣了,知道此中的蹊蹺,這才用言語擠兌韋蘇提婆。

    「好啊,沒有問題。」阿九突然大聲道。

    眾人一怔。

    阿九上前一步,倒很是喜悅道:「我會請玄女告訴你等,我大哥所言絲毫不差。」

    「阿九……」韋蘇提婆似有猶豫。

    阿九悄然看了單飛一眼,更是堅決道:「如果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我信心誠就會靈驗!」

    休密侯聞言心中大喜,當下敲定道:「既然如此,三日後就是吉日,若公主真能讓玄女指點我等,我等定對貴霜王所言再無懷疑。貴霜王若有旨意,我等決然奉行。」

    「好。」阿九倒是毫不猶豫。

    見韋蘇提婆沉吟不語,休密侯咄咄道:「莫非貴霜王還有什麼苦衷不成?」

    韋蘇提婆凝望休密侯良久,這才輕聲道:「好,就依休密侯所言。」

    夜幕寧,繁星滿天。

    單飛出了宮殿後,在蘇拉的帶領下到了間休憩的房間,他略有奇怪的是——阿九似要和大哥說些什麼,居然沒有再跟過來。

    等稍用晚飯,單飛心緒起伏,打坐片刻後披衣而起,走到殿後的花園間,抬頭望向漫天的繁星,一時默然。

    有腳步聲輕來,早在腳步聲前,已有處子幽香隨晚風悄然傳到了單飛的鼻端。單飛並未回頭,卻已知道來的正是阿九。

    阿九身著白衣輕盈的走到單飛的身前,她並未如以往般急急和單飛交談。靜立單飛身旁片刻,她亦隨單飛的目光望向天上的銀河。

    月華如千里相思鋪滿世間,銀河卻似世間跳躍的火焰——點點中帶著璀璨,亦帶著璀璨後寂寞。

    「這三天裡,我不會再見你了。」阿九輕聲道,她沒有不安和埋怨,有的只是自信和期盼。

    為什麼?

    這三字徘徊在單飛的喉間,卻終沒有問出來。目光微轉,落在身邊那少女純潔無暇的容顏上,單飛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阿九似感覺到單飛的注目,卻不如以往般目光灼灼的回望去,因為她知道每當她這般深情凝望的時候,單飛總會移開目光。

    她想讓單飛多看看她,看到她的心願。她很希望單飛問句為什麼,但單飛問了,她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嗎?」阿九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向天空指去,「那顆星叫做織女。」

    單飛心中一震。

    阿九卻像沒有留意到單飛的異樣,又指向牽牛星道:「那顆星是個男人,叫做牛郎。」緩緩轉眸向單飛望來,阿九輕聲道:「你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單飛心中悸動,良久才道:「好像聽過。」

    他聽過的不僅僅是牛郎織女的故事,當初在黃河渡口,有銀河連天垂地時,他亦聽過一個少女這麼問過他。

    那少女不正是晨雨?

    阿九嘴角浮出清淺純真的笑,「原來你也聽過,我最喜歡中原的這個神話了,我也很喜歡中原。神話中說,牛郎織女因為不得已的緣由分開……後來每到七夕的時候,世間的喜鵲就會在銀河上搭上一座鵲橋,而牛郎會渡過那銀河,趕去和織女相見。相愛的人無論隔得再遠,總會相見的,我說的對嗎?」

    單飛沒有回應身邊那少女火熱的目光,只是看著那浩瀚的銀河。

    世間所有的喜鵲盡數匯聚在一起,也搭不出那勾通相思的橋。要見最愛的人,靠的不是喜鵲,而是無悔執著的腳步和信念。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但我一直奇怪兩點。」阿九略有失望,望著銀河喃喃道:「為什麼牛郎每年都要去見織女,卻不留在織女的身邊呢?」

    單飛無語,他不知道如何解釋,或許這也根本不是能解釋的事情。

    「我奇怪的第二點是……」阿九凝望著夜空的銀河,藍寶石般眸子熠熠閃亮,似乎匯聚了天上銀河中所有的星星的光輝。

    「織女為何不趕著去見牛郎,然後留在牛郎的身邊?」阿九又問。

    單飛仍舊不知如何回答。

    阿九凝望單飛許久,輕輕的嘆口氣道:「我要是織女,不會讓牛郎歷盡辛苦的找我,而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去找到牛郎,無論他是否還記得我。他就算不記得我,或許他不信我,但我不會怪他,我會等到他記起、信我的那一刻。」

    「阿九!」單飛霍然轉頭,聲音沙啞道:「我……」

    他不等再說,阿九眸中閃過絲不安,急聲道:「好啦,話說完了。我倦了,不想再說什麼了。」

    單飛愣住。這少女實在有著極其敏感的心思和觀察,他見到阿九這般神色,知道說什麼都不會被這少女接受。

    阿九轉身要走,卻還是頓住了腳步,回頭望向單飛,阿九再次露出燦爛的笑,「我真笨,反倒是休密侯提出個好主意,我要感謝他的。幸好只要三天,只要再過三天。我一定會向你證明一切的。」

    她凝望單飛半晌,這才轉身蹦跳著沒入了遠方的燈火闌珊處。

    燈火連天接遠的融入了永恆的銀河。

    銀河璀璨亙古,燈火絢爛短暫,卻都是一樣的相思無限。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5:55
第714章 三種可能

     夜色蕭索,春風柔和。

    單飛望著阿九消失在燈火闌珊處時,神色極為複雜。許久,他才扭頭向另一側的樹後望去,問道:「貴霜王?」

    心情激盪時,單飛警覺仍在,很快察覺到有人正立在菩提樹後。

    韋蘇提婆從樹後轉出來時神色有絲訝然,「我知道你有很好的警覺,但你如何認定樹後的人是我?」

    「我猜的。」單飛笑笑。

    韋蘇提婆反問道:「猜的?」他因妹妹的緣故,對這年輕人已然另眼相看。但和這年輕人交流久了,他才發現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單飛見韋蘇提婆有些執著,終於道:「樹後的人雖是神秘卻沒有殺氣,我在白沙瓦認識的人不多,關注我又沒有敵意的人,除了貴霜王和蘇拉外,眼下再沒有別人了。」

    「為何不是蘇拉?」韋蘇提婆反問道。

    「他為人和貴霜王性格相反,氣息亦有差別,倒是不難分辨。」單飛輕描淡寫道。

    韋蘇提婆心下駭異,他身為貴霜之主,自負見識和武功,可聽單飛這般分析,知道得出這種結論之人,著實有著非同凡響的見識和敏銳洞察的本事。

    輕輕舒口氣,韋蘇提婆喃喃道:「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我不想和任何人為敵。」單飛輕嘆道。

    韋蘇提婆注目單飛半晌,終道:「我信你說的不假。」扭頭望向夜空的璀璨群星,韋蘇提婆道:「我在年少的時候,聽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可等到稍有長大後,卻是聽誰說的話都難以相信了。這是件悲哀的事情。」

    單飛不想韋蘇提婆會提及這些瑣事,還是跟道:「世人在成長時大多是如此經歷。」

    韋蘇提婆緩緩點頭,「等我立志為王前,我終知人的言語易騙,要看一個人究竟如何,絕不能聽其侃侃而談,而要看其言行舉止。你們中原有個很有名的人物叫做孔丘的曾經說過——巧言令色,鮮矣仁。這句話就是說能言巧辯,裝出和顏悅色來哄騙別人相信的人,很少具有仁心的。」

    單飛略有訝異,不想這個貴霜王見識這般廣博,居然能引用孔子的言論。

    韋蘇提婆微微一笑,「阿九喜歡中原文化,我順便也瞭解一些。有道理的話,去瞭解總是不差。孔丘又說——剛毅、木訥,近仁。」看著不動聲色的單飛,韋蘇提婆輕聲道:「孔丘是個看破世情的人物,這才能說出這種明智的話語。有頭腦的君主,卻是很難近仁,因為他們不得不整日周旋在勾心鬥角中,雖是如此,他們卻多是知道這種近仁的人物才值得信賴。」

    頓了片刻,韋蘇提婆肯定道:「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單飛笑笑,「多謝貴霜王讚譽。」

    「不是讚譽。」韋蘇提婆搖頭道:「蘇拉已將你捨身救阿九的事情告訴我了。這世上能如你一般去做的男子實在不多,你對阿九很好的。」目露惋惜,韋蘇提婆道:「這是種博愛,但不是阿九期待的那種愛。」

    單飛沉默。

    「我來這裡不是想偷聽你們的談話,我只是想找你談談。」韋蘇提婆又道。

    「談什麼?」單飛看著眼前那陰柔的男子,發現其知道的只怕遠比說出來的要多得多。

    「我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可到現在……」韋蘇提婆看著阿九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道:「我只想說件你沒有去想的事情。」

    見單飛並不詢問,韋蘇提婆也不惱怒,繼續道:「阿九這三天不能見你,卻還是為了你。因為她要發心請願。」

    單飛略有不解。

    韋蘇提婆解釋道:「若要成佛,就需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阿九觸類旁通,認為若要成事,就要發對玄女虔誠的祈求之心。中原的大多君王為民祭拜天地前,不總是要持齋沐浴?不過那些君王心中想著什麼,倒沒人知道。」

    神色溫柔,韋蘇提婆緩緩道:「但我知道阿九這三天只會誠心的想著一件事。」

    單飛未問阿九會想什麼事情,神色間卻有了感動。他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相反,他是多情的人。多情才要無情,無情本因多情。

    韋蘇提婆喃喃道:「我和你說過了,她這一生少有堅持的事情,她第一件堅持的事情就是種活了鶴望來,如今用三天的誠心發願,是她第二次要堅持、一定要成功的事情。她如此堅持努力,只為了一個人。」

    單飛默然。

    韋蘇提婆見狀輕嘆道:「釋迦有語,前生來世並非虛妄,人在六道輪轉中,亦不是空泛之言。佛說世有三千世界,在這世上人視螻蟻為螻蟻,螻蟻一生至死不知人之注目,推而論之,焉知人不過亦是螻蟻,另有玄奇在外凝望著我等?」

    單飛緩緩點頭,對韋蘇提婆這般言論很是認同。

    韋蘇提婆見狀道:「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排斥奇異之事的人。我在敘說阿九夢境的時候、見你看到桃花林時,知道你必定知道什麼,不然你不會那般模樣,但為何事到如今,你始終不信和阿九的這段前生姻緣?」

    單飛垂頭半晌,突然道:「貴霜王,不知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韋蘇提婆客氣道。

    單飛看著璀璨的星空道:「我在殿中聽貴霜王和五翕侯談論時,知道五翕侯多是不信九天玄女一說,休密侯尤為不信,不然他也不會以言語擠兌貴霜王。」

    韋蘇提婆微微一笑道:「我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只要考慮阿九的事情就好。」

    單飛默然片刻才搖頭道:「這不僅是貴霜王的事情。」

    「哦?」韋蘇提婆略有揚眉。

    單飛扭頭望向韋蘇提婆道:「我看到貴霜王在見阿九說要許願時,似是猶豫想要阻攔。」

    「你很細心。」韋蘇提婆微笑道。

    「常理推之,貴霜王這般猶豫,不外乎三種可能。」單飛目光清澈道。

    「說下去。」韋蘇提婆那一刻仍在笑,不過笑容裡似乎藏著什麼。

    「第一種可能就是貴霜王知自己是虛妄之語,怕面對神靈時並不靈驗。」單飛看不到韋蘇提婆的任何異樣,立即道:「我知道貴霜王是有超脫遠見的人,對往事既然這般瞭然熟知,必定心中有信。貴霜王到現在仍無任何焦灼之意,想必對三日之後的事情已有定論。庸者近憂,智者慮遠,貴霜王不是庸者。」

    韋蘇提婆的笑容漸漸變淡。

    「既然貴霜王不擔心五翕侯之事,那當時的猶豫可能是因為不信阿九能讓玄女顯靈。」單飛繼續道。

    韋蘇提婆沉默起來。

    「但阿九當初若真到了鄴城,得女修傳承,她的本事就是不可限量。」單飛沉聲道:「她方才離去時自信滿滿,就說明她亦有著很大的把握。這樣想來,第二種可能亦可排除。」

    韋蘇提婆許久才道:「那第三種可能是?」

    二人目光相撞,其中似有火星點點。

    「貴霜王不知道?」單飛反問道。

    韋蘇提婆搖頭道:「本王不知。」他一直不用這等官方的自稱,但此刻突然換了語氣,終於顯出貴霜雄主的威嚴。

    單飛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他素來如此,既然直面,哪怕知道前方鮮血淋漓亦不會閃避,「第三種可能就是貴霜王亦知道阿九所言的夢境有問題。」

    單飛字字有如刀劍。

    韋蘇提婆反問道:「阿九說的夢境有什麼問題?」

    「這夢境或許真切、或許讓阿九深信不疑,但貴霜王這般人物,卻根本不應全盤接受,亦不會心中沒有半點懷疑。」單飛盯著韋蘇提婆道:「但我自見了貴霜王后,貴霜王非但沒有任何懷疑,反倒盡力撮合我和阿九,對我是阿九的夢中男人深信不疑。可貴霜王既然認定了我和阿九的姻緣,為何對她去求玄女顯靈時大有猶豫?」

    韋蘇提婆眼中終有寒芒閃過。

    「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是……」單飛凝聲道:「貴霜王對此也是懷疑的,明白阿九在請玄女顯靈的時候,就是真相大白的時候。而這個真相不見得是阿九的期盼,卻極有可能是我們懷疑的那面。」

    韋蘇提婆微有吸氣,「我們懷疑的那面?」

    單飛立即道:「不錯,貴霜王當初在殿上猶豫,就是已知道真相絕非阿九想的那麼簡單!」見韋蘇提婆再無任何表情,單飛卻不放棄道:「若非如此,貴霜王就不必深夜前來和我敘說阿九的誠心。如果這本是上天注定的姻緣,貴霜王認定我又不蠢,就根本沒有必要再來確定一些事情。」

    頓了片刻,單飛一字字道:「貴霜王還知道些我和阿九都不知道的事情,對不對?那是什麼事情?」

    韋蘇提婆眼角微有跳動,隨即凝聲道:「本王只知道……阿九是個好女子,她為了你可以捨棄一切。」

    他本是陰柔的男子,但說出這幾句的時候卻著實蕭殺無限。

    單飛微有失望,輕輕的嘆口氣。

    「你方才說過,你不想與任何人為敵。」韋蘇提婆回到了初見的和顏悅色,「不想和任何人為敵的人,定然亦不想傷害任何人。蘇拉請你好好考慮……本王亦請你好好的考慮。」

    他看著單飛,重複道:「是本王請你好好考慮!三日後,本王希望你考慮的清楚。」他說完這話後,轉身緩緩的離去,只留下個蕭殺的背影,沒入了同樣蕭殺的夜。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0:01
第715章 以命為祭

     三日轉瞬即過。

    單飛留住皇宮後,除伊始的時候阿九、韋蘇提婆前來見過一面,倒無旁人叨擾。第三日清晨時分,單飛調息完畢後,已有宮女呈上潔淨的衣物、準備好鋪滿花瓣的熱水。

    求神雖說是心誠則靈,但一些繁瑣的禮節不可避免。單飛入鄉隨俗,知道雖是阿九求神顯靈,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宮女如此準備,顯然是讓他打扮一番。

    單飛盥洗完畢後,又有僕人為其整理儀表。等收拾妥當後,那些僕人、宮女雖未多說什麼,但眼中均是露出詫異之意。

    單飛素來少修邊幅,但一番收拾下來,著實神采奕奕、氣度不凡。

    稍用早飯後,已有一兵士在宮人的帶領下到了單飛的身前。那兵士輕裝簡行,容貌像是中西混血,開口居然是流利的中原話,「單大人,副王請你先至王廟。」

    單飛知道蘇拉是韋蘇提婆的副手,這幾日必定竭盡心力的準備祈靈一事。聽蘇拉來找,單飛正想藉機看看王廟。聽那兵士以大人稱呼,單飛暗想我又不是貴霜的官員,你這般稱呼真是客氣。

    他跟隨那兵士到了宮外,那兵士牽來匹上好的馬匹,賠笑道:「這匹是從大宛進獻的汗血寶馬,本是副王的坐騎。副王說單大人是貴客,當用良馬相迎,副王這般,對單大人倒是極為禮遇。」

    單飛見那兵士很是活絡,問了句,「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單大人客氣了,你叫我張文就好。」那兵士忙道。

    單飛微有意外,「張文,這倒像是中原的姓氏?」他知道蘇拉、韋蘇提婆都是音譯罷了,但張姓卻很有中原的特徵。

    張文喜悅道:「單大人倒是一猜就中。卑職的先祖的確是中原人呢。卑職的娘家那脈隨月氏到了貴霜,倒沒和先祖回轉中原。許多年過去了,卑職倒也唸著中原,只是感覺人生地不熟的,也就一直留在了這裡。」

    單飛點點頭,並沒過多詢問什麼。他暗想如果張文的娘家是隨月氏遷到了貴霜,那如今已經過幾百年的變遷,無論張文的祖先是哪個,中原的後人倒都難和張文相認了。

    張文說話間,也是翻身上了匹戰馬,當先領路向城南的方向行去。

    二人出了城南,前方有山脈起伏,雖不算是高峻,但山勢委蛇盤延也是氣勢非凡。

    「單大人,王廟在前方的米諾斯山上,倒很是宏偉壯觀呢。」張文似怕單飛寂寞的樣子,介紹道。

    單飛微揚下眉頭,喃喃道:「米諾斯……」他一時間有點耳熟,不由有點出神。

    張文見狀道:「這山名由來已久,早在白沙瓦前,就有這山的存在了。我聽老人說,米諾斯的意思是說誓言和承諾。貴霜將王廟建在這裡,應該是說哪怕就是貴霜王,也應一諾千金的意思吧。」

    單飛聞言向張文看了眼,張文神色有些扭捏,但還是說道:「這幾天副王少有闔眼的時候,心情也不算好,一會兒單大人若是見到他發脾氣,還請多多擔待。」

    這小子在提醒我什麼?

    單飛心下琢磨,卻不再多說什麼。米諾斯山離白沙瓦城不算遙遠,二人所騎均是快馬,日頭未破地平線時,二人已到了山下。

    抬頭望去,單飛心中微震。

    張文倒是機警,立即問道:「單大人,怎麼了?」

    單飛微忍心中的激動,搖頭道:「沒什麼。就是看這王廟感覺有點熟悉。」

    王廟依山而建,由多組高低錯落的宏偉建築構成。乍望去,就感覺山就是廟、廟就是山。整個王廟的建築群很是磅礴,所有的建築都是順山建造,絕無任何不和諧的感覺。各個建築體之間,又有柱廊連接。

    柱廊的立柱古樸典雅兼有凝重端穩,沒有多餘的花紋,所有的柱子均是紅色的柱身、黑色的柱頭,放眼望去,有如看到無數威武的武士身著紅色鎧甲黑色頭盔立在山道間,守衛著一方淨土。

    這王廟和中原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單飛一眼望去卻是心中大震。他對中西建築均有認知,看到這王廟的第一眼時就已認出這風格和哪個很是肖似。

    這王廟居然很像是希臘的米洛斯王宮!

    米洛斯王宮源自米洛斯文明,米洛斯文明起源於希臘愛琴海的克里特島上,克里特島上的半山腰處就有米洛斯王宮的遺址。米洛斯這個名字本源自古希臘神話中的克里特國王米諾斯,而米洛斯王宮自然就是這個國王所建的宮殿。

    單飛雖知貴霜受中西文明的交匯衝擊,亦知道貴霜之地甚至有希臘神廟建築的考古遺址被發現,但驀地見到希臘的米洛斯王宮驀地如翻版般出現在這裡,還是忍不住心中震撼。

    「單大人來過這裡?」張文眨眨眼道。

    單飛搖搖頭,和張文翻身下馬順青石鋪就的山道向上走去。

    張文帶著單飛順著廊柱搭建的通道左轉右行,忍不住又提醒道:「單大人,這裡的建築很是複雜,若是沒來過這裡的人,亂走很容易迷路的。」

    單飛「嗯」了一聲。

    再走片刻,張文帶單飛到了一間房屋前,輕拍門環,聽蘇拉的聲音從房中傳來,「進來吧。」

    單飛踱入房門,就見蘇拉正背對自己,面向前方牆壁的雕繪。見蘇拉看的出神,單飛不由也是舉目望去,臉色微改。

    前方的壁畫色彩斑斕,單飛一望就知和希臘米洛斯文明時期的壁畫風格類似,那壁畫似在講著一個故事。

    單飛一時間沒有看懂那故事在說什麼,可卻看到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立在正中,看起來很是奇詭。

    「單飛,我從不知道你竟是這般鐵石心腸之人。你到現在,居然還是若無其事嗎?」蘇拉霍然回頭,雙眸紅赤的看著單飛,嗓子都已嘶啞。

    單飛心中微凜。

    三日未見,蘇拉竟似換個人一樣。蘇拉不過比他單飛大了幾歲,本也是個風度極佳的男人,但此刻的蘇拉雙眼滿是血絲,鬢角竟有白髮夾雜。

    單飛雖然知道很多人勞心勞力,一夜白頭的事情都可能出現,可見到蘇拉這般模樣,還是吃驚道:「你怎麼了?」

    蘇拉上前一步,雙拳緊握,衣袂無風自動,可見心中極為激動,「我怎樣不用你來理會,但我當初求你什麼?」

    「你讓我好好考慮阿九的事情。」單飛皺眉道。

    「你好好考慮就是讓她去送死不成?」蘇拉怒喝才起,人已到了單飛的面前,一巴掌向單飛臉上打過來。

    單飛如何能讓他打在臉上,伸手間早握住了蘇拉的手腕,「你說什麼?我如何會讓阿九去送死?」

    他著實驚詫,可見蘇拉這般模樣,知道事情絕不是祈靈那般簡單。

    蘇拉雖說是貴霜少有的勇士,但被單飛抓住了手腕,就如被套個鐵箍般。掙扎兩下,蘇拉無力掙脫,喝道:「你真不知道?」

    他說話間,提膝向單飛小腹頂來。

    單飛一甩手,早將蘇拉丟到丈外,那一膝自然沒有頂到單飛,眼看蘇拉還要衝來,單飛冷冷道:「如果殺了我可以解決阿九的問題,那你儘管動手。」

    蘇拉一怔,不過終於還是止住了腳步,再次喝道:「你真的不知?」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什麼?」單飛皺眉道:「你們和我說過什麼?我是第一次來到白沙瓦,又該知道什麼?」

    見蘇拉略有遲疑,單飛立即道:「阿九祈靈有什麼問題?」

    蘇拉怒視單飛,似想看出他說的真假,半晌終道:「你難道不知她祈靈若不靈驗,就要以血祭天,若還是不行的話,她可能要將性命都搭上去?」

    單飛真正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古祭天的血腥,但那是以牲畜為祭物。見阿九自信滿滿的樣子,單飛從未想過貴霜祈靈會是這般危險,急聲道:「她為何要搭上性命?」

    他話一出口,多少有些明白過來。

    果如他所料,蘇拉嘶聲道:「阿九身為貴霜神女,可算月氏上下的信仰。她若不靈驗,必定讓貴霜子民不滿,五翕侯本和貴霜王貌合神離,到時定然以阿九之事逼貴霜王退位。你難道不知,當初貴霜王能登上王位,本是稱有神靈相佑。神靈如果不護,那貴霜王位置可說是岌岌可危,阿九一生中最愛的只有兩人,一個是你,一個就是她大哥貴霜王。」

    單飛心中微顫,「如果五翕侯逼迫,阿九為了她大哥,一定要想辦法讓神顯靈?而以血祭天是她最後的方法?」

    他知道古人有血祭的說法,聽起來無稽,但單飛知道人若是血祭,痛苦會讓人的精神達到另外的層次。

    要通靈,鮮血未見得是媒介,卻是刺激精神的一個重要手段。

    「不錯。」

    蘇拉咬牙道:「她到時候為了大哥一定會這麼做,但她突然想要通靈本還是為了你。她一心等待的人就是你,為了讓你相信,她不惜使用任何方法。你本應該早信她所言,可我從未想到你是這般愚蠢……」

    鼻樑酸楚,蘇拉憤怒道:「你不愛她,但你難道不知道她有多愛你?對於這麼愛你的一個人,你於心何忍,竟要將她硬生生的逼到絕路?」

    單飛神色間微有苦澀之意,但他沒有反駁蘇拉的言語。微微吸氣,單飛很快平靜下來,沉聲道:「阿九不會有事,我不會讓她有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事。」

    他本是越挫越勇的性格,一句話已讓蘇拉激動的情緒有些平復。蘇拉期盼中帶著欣喜道:「你如何保她平安?」

    單飛默然許久,看著前方的壁畫道:「我若沒有猜錯,這一切本是我的事情,所有的安排只是針對我。」昂起胸膛,單飛恢復了素來的冷靜,「我的事情,我會解決個徹底,不會牽連無辜!」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0:01
第716章 半人半神

     蘇拉本是急躁不安,但聽單飛說的堅決,終於有點安慰。

    不過他心中還是不明白單飛的意思,遲疑道:「單飛,你究竟說什麼?這一切並非全是你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安排什麼,更沒有針對你!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你我、貴霜王、阿九才是真正一心的。貴霜王和阿九的事情,就是你我的事情,你若幫了阿九,貴霜王肯定對你另眼看待,到時候你就算要做貴霜的副王,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見單飛古怪的看著他,蘇拉斷然道:「我這些話說的絕對是誠心誠意,旁人看我這個副王很是豔羨,但我蘇拉還是沒有將這位置看到眼中。」

    單飛見蘇拉態度坦誠,搖頭道:「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感覺你也根本不知很多內情,這件事和我關係極大,不然我也不會到了這裡。唉,說了你也不明白。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阿九有事的。」

    他想韋蘇提婆能當上貴霜王,頭腦絕不是蓋的,既然如此,他倒不太擔憂韋蘇提婆和五翕侯之間的矛盾。

    「只要你能保護阿九,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蘇拉精神振作,隨即有些埋怨道:「真不知道事情怎會鬧到這種地步。當初你如果信了阿九的話,她不那麼堅持,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如今祈靈一事傳了出去,根本再無挽回的餘地……你如何幫助阿九?」

    單飛半晌才道:「隨機應變了。」

    蘇拉對這個答案顯然不算滿意,皺眉道:「你這叫什麼辦法?」

    「你難道還有什麼高見?」單飛反問道。

    蘇拉略有遲疑,隨即咬牙道:「單飛,我對你說了,你莫要出賣阿九。」

    「那你還是不要說了。」單飛嘆息道:「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信我?如果你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麼旁的事情?」

    蘇拉苦澀一笑,「你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你不知道一個人若真的關心起另外一個人,就很容易亂了分寸,這或許就是你們中原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

    不過他沒有說出這些心裡話,回到正題道:「五翕侯中以休密侯最工心機,據我所知,貴霜侯的先祖被貴霜王逼退王位後,一直耿耿於懷。近日來貴霜侯和休密侯暗通消息,說不定已然走在一起,這兩人絕不會放棄眼下的機會,應會借阿九祈靈一事興風作浪。阿九若是祈靈成行,那我們一切免談,但她若真的失敗的話,就大有性命之憂,哪怕貴霜王都是難以保住她。」

    頓了片刻,蘇拉說出計畫道:「這裡是王廟,山上的建築錯綜複雜,但很少有人知道,這裡的地下還有更複雜的密道。」

    「米洛斯迷宮?」單飛突然道。

    「你……知道此事?」蘇拉詫異道。

    「略有所知吧。」單飛已然明白蘇拉的意思,「如果阿九不成的話,你讓我帶她從迷宮逃走?」

    「不錯。」蘇拉振奮道:「你武功高強,白沙瓦根本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你再帶阿九從迷宮逃走,諒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攔住你們。」

    「那貴霜王呢?」單飛問道。

    蘇拉緩緩道:「只要你帶走阿九,剩下的事情,我會幫貴霜王來解決。」

    單飛聽出他語氣中的寒意,略皺眉頭。沉吟半晌,單飛道:「這也算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了。不過我根本沒有到過迷宮,既然是迷宮,想必極為複雜,我如果和阿九迷失其中怎麼辦?」

    「那你倒不用擔心。」

    蘇拉從懷中掏出卷羊皮展開道:「這裡有迷宮的詳細地形,在祈靈祭台後方的房間就有入迷宮的通道,我在那裡準備了食物和飲水,你們按照紅線指示的方向離去絕無問題。」

    單飛接過羊皮卷看了半晌,見那地下迷宮果然極為的複雜繁瑣,突然道:「為什麼要建造這個迷宮呢?」

    蘇拉反倒一怔,「這個……這個說來話長。但我們現在要開始著手準備,我這早叫你來,本是要給你指出迷宮的入口。你隨我來。」

    「找迷宮入口一事不急。」單飛堅持道:「我很想聽聽這迷宮的由來。」

    蘇拉又氣又急,不過見單飛很是執著,回手指向壁畫道:「這件事和希臘的一個傳說有關,亦是和這個壁畫有關。王廟和迷宮都是貴霜王閻膏珍在遷都白沙瓦後建造而成。傳說中……希臘也有一座類似的迷宮,閻膏珍就是仿那迷宮的建造,而希臘迷宮是和一個神話有關。但這些事情都是虛無縹緲,眼下說來也是沒什麼用處……」

    「希臘的米洛斯迷宮中是不是住著個壁畫上那半人半牛的人物?那東西本叫做米諾陶洛斯?」單飛輕聲問道。

    蘇拉怔住,失聲道:「你如何又知?」他心道這個傳說在希臘都要絕跡,在白沙瓦更是少有人知曉,怎地單飛居然清楚的叫出這東西的名字。

    「你對此事知曉多少?」單飛執著道。

    蘇拉只想著營救阿九一事,不理解單飛為何對這件事這麼有興趣。可見單飛的模樣,他知道眼下必須要說個清楚,簡單道:「好吧,我和你說了。壁畫上東西的確叫做米諾陶洛斯,壁畫上講的故事有關希臘的一個遠古傳說……」

    他抹了下臉,整理著思緒道:「希臘曾有個米洛斯帝國,國主叫做米洛斯,聽聞當時米洛斯帝國比大秦、貴霜都要繁華。米洛斯國王在近海域處建立了一個米洛斯王宮,自稱是神王之子。」

    單飛緩緩點頭,暗想這和他所知沒有太大的出入。

    「不過米洛斯好像又得罪了另外的一個神靈,那神靈為了懲戒米洛斯,讓其妻愛上一頭公牛,米洛斯王的妻子又和公牛……」

    他說到這裡有些支吾,不過想單飛明白他的意思,跳躍道:「然後米洛斯的妻子就產下一個半人半牛的兒子,就叫做米諾陶洛斯,也就是壁畫上的人物。米諾陶洛斯長的怪異,但很有神通、又是力大無窮,應該說他半人半神才對……」

    單飛聽著蘇拉的敘說,看著壁畫上那個怪異的人像,腦海中卻浮出中原神農的雕像。

    壁畫上的米諾陶洛斯是牛頭人身,神農不亦是如此?只不過神農的雕像看起來真的如同半人半神,而壁畫上的米諾陶洛斯卻更有恐怖之意。

    蘇拉說的還不算清楚,單飛遠比蘇拉知道的還要多。

    傳說中的米洛斯本是希臘神王宙斯和歐羅巴的結晶。歐羅巴不是宙斯的妻子,只能算是小三,宙斯的正室是赫拉。而傳說中宙斯為了勾引歐羅巴、不讓這段「美好」的感情被老婆發現,竟然變成一頭神牛去勾引歐羅巴。

    巧合的是,歐羅巴因此生出的兒子米洛斯為了和兄弟競爭王位,向海神波塞冬請求支持時,波塞冬也從海上升起一頭白色的公牛讓米洛斯將那頭白牛獻給自己。

    希臘的神話有時候聽起來很是奇詭,堂堂的神王變成一頭牛去勾引良家婦女已讓人感覺匪夷所思的變態,這個海神波塞冬拿自己的東西要貢獻給自己更是自戀的離譜。

    這些人不像是神,被神話搞的更像是神經。

    結果更離譜的是——米洛斯富甲天下,居然把那頭白得的牛收起來自己養著玩,用另外的一頭牛魚目混珠的進獻給波塞冬。

    波塞冬因此勃然大怒,讓米洛斯的妻子迷戀上那頭公牛,結果米洛斯的妻子因此產下了牛首人身的怪物米諾陶洛斯。

    蘇拉不知道單飛對希臘的神話更是瞭然,還是繼續敘說道:「聽聞米洛斯帝國很是強盛,米洛斯為人卻是貪婪好戰,他的兒子米諾陶洛斯更是殘暴無比,此子一生下來專吃人肉。因此米洛斯君王讓鄰國每年進獻童男童女給兒子米諾陶洛斯享用,鄰國有個王子不堪****,主動請纓進入迷宮殺死了米諾陶洛斯,還得到米洛斯帝國公主的傾心相許。結局是……」

    他略有停頓,期待道:「那王子帶走了公主,過起了幸福的生活。」

    單飛差點噴飯。

    蘇拉說的含糊,單飛卻知道的清楚。

    進獻童男童女的鄰國就是雅典,當初米洛斯帝國極為強盛,就算雅典亦是不得不對其俯首稱臣。

    米洛斯君王極為殘暴,帝國又有以人做祭的習慣,因此米洛斯君主命雅典以童男女為祭物。而雅典王子忒修斯自願充當犧牲品,伺機要殺死米諾陶洛斯。後來忒修斯得到米洛斯的公主艾麗阿德涅的傾心相許,贈與王子魔劍和一團線球。王子以魔劍殺死了半人半神的米諾陶洛斯,又以線團走出迷宮,帶公主離開了米洛斯王宮所在的克里特島。

    但真正的結局並非蘇拉說的那麼美滿,傳說中真正的結局是——忒修斯始亂終棄,將公主丟在荒島之上,自己亦因此得到神靈的懲戒,害死了親生父親。

    希臘神話中的宿命色彩素來極為濃厚。

    聽蘇拉所言,單飛不知道他是否暗示自己要當什麼王子忒修斯,但他那時候腦海中卻有如閃電劃過,得出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卻又很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古希臘人無法解釋有人為何長成半人半牛那般怪狀,這才幻想出一種人牛**的傳說,而神王宙斯因此不得不降低格調的去坑小三,亦要變成什麼神牛勾引歐羅巴,如此一來,才能自圓其說的讓人牛合一的事情聽起來更為合理一些。

    有其父才有其子嘛。

    可單飛卻想到一個更為大膽的可能——神農不亦是這般模樣?神農變成那種模樣是用了異形香!

    黃承彥那般人物都知道《山海經》訴說的是世界地理,貴霜王更是明白當年蚩尤、黃帝的驚天一戰波及的範圍絕非中原,甚至可能遠及了身毒、大秦……還有希臘!

    有使用異形香的人物到過希臘,被古希臘的人看到……

    半人半神的米諾陶洛斯的傳說源自異形香,這人是通過異形香變異這才出現在這個世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0:02
第717章 神廟逃亡

     單飛設想的極為大膽。

    古希臘的神話和中原傳說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扯不上聯繫,但在牛頭人身的傳說上卻有一致之處。

    不同的是,中原人很是理智,雖不理解這種基因變異,卻不過說天有異象,承認這世上本有人類無法瞭解的神異,而古希臘人看起來一定要搞出個「客觀」的解釋,然後用自己的腦袋激情的創造個激情的神話。

    若讓單飛從兩個答案選擇一個,他絕對會選擇自己的假設。

    畢竟科學上的基因變異、返祖現象都是已證明的事情,而人牛結合的事情除非是瘋狂實驗室的設想,現實生活中並無這種事例發生。

    單飛看到壁畫上那半人半神的米諾陶洛斯後,立即想到這事應和三香大有關聯,亦知道孫鐘將他送到這裡絕非無因。事實上,他看起來益發的接近當年的真相——當年是真正的世界大戰,蚩尤敗逃到西域,九天玄女影響了貴霜,甚至還有異形香產生的變異人到了希臘。

    蘇拉卻遠沒有單飛這般「閒情逸致」,見單飛還在望著壁畫怔怔的出神,蘇拉一把拽住他道:「好了,我所知的都告訴你了,我們做正事要緊。」

    他半拉半拽的帶單飛出了門,快步走向祭祀之地。

    貴霜王廟的祭祀準備自然一應俱全。祭祀之地處於一寬闊、通風的大廳,容納數千人看起來都是不成問題。祭祀建築採用主體、柱廊相結合的結構,周圍儘是雕琢精細的廊柱,放眼望去,極為的壯觀恢宏。

    單飛見到這般建築,立即聯想到雅典衛城的神廟,暗想這裡的建築倒是和希臘的風格極為的類似,若是被後人挖掘出來,絕對是個轟動世上的考古發現。

    不過可能有考據黨會質疑——因為希臘近海,建築風格和世上大多地方迥然不同,廊柱結構可說為了應對近海潮濕的氣候而生,能夠有效的採光、避雨和通風,讓建築不至於霉爛的太快。白沙瓦離海遙遠,地貌和希臘迥異,這種建築若非有意為之,還真的有些說不過去。

    大廳正中有一座三層白玉石搭砌的祭台。

    這時日頭已升,有柔光從正東照在祭台上。祭台泛著柔和的白光,看起來極為的莊嚴華美。祭台上的每塊白玉之上均是雕琢著精美的畫面,單飛匆匆一覽,倒感覺大略風格和希臘傳說很有關聯。

    蘇拉不如單飛那般在研究建築風格,拖著他直接繞過那個祭台,到了後廳的一間房旁,推門直入,蘇拉衝到對面石頭搭建的牆壁前,低聲道:「你看好了。」

    他走到牆前一根少女像柱前。像柱少女頭頂花籃,身著古希臘樣式的長袍,衣衫褶皺都是雕塑的惟妙惟肖。

    單飛暗自讚嘆像柱的精美時,蘇拉已經一把抱住了少女的像柱向左轉去。

    「咯吱吱」輕微的聲響中,有一道暗門現在石牆之下,黑黝黝的很是滲人。蘇拉拉著單飛沿台階向下走去,等到了下方平地,蘇拉打開腳側的一個箱子,有柔和的光線從中散發出來。

    「這裡有夜明珠可以照亮,還有食物、飲水。」蘇拉苦笑道:「路上我還做了標誌,只要你帶阿九到了這裡、還不犯暈的話,一定能到了出口。出口在後山,極為的隱蔽。你帶阿九從那裡出去後,以你本領,任憑誰也不能攔住你和阿九。」

    輕輕舒了口氣,蘇拉稍放心事,「單飛……你都記住了嗎?」他知道以單飛的聰明,絕不會忘記,還是有點緊張的問了句。

    單飛舉目向遠處望去,只見幽幽的不見盡頭。微有沉吟,單飛道:「我有個問題。」

    「說。」蘇拉乾脆道。

    「米洛斯王建造這個地下迷宮究竟用意何在?」單飛問道。

    蘇拉一怔,不知道單飛為何問出這種無關的問題,皺眉道:「傳說中米諾陶洛斯很是暴戾,經常傷害附近的百姓,米洛斯王為了防止兒子闖禍,這才建個迷宮困住兒子。」頓了下,蘇拉冷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想用迷宮困住你吧?」

    單飛訝然失笑,搖頭道:「我倒是沒有那種懷疑。」看著蘇拉,單飛真誠道:「當初你亦要以身試毒的來救阿九,那種情感裝作不來。你或許會對我不利,但我若和阿九在一起,你如何會想著害她?」

    蘇拉鼻樑微酸,心中倒升起知己的感覺,嘆息道:「若不是為了阿九,我實在難以忍耐你囉嗦這久。」

    輕輕拍拍單飛的肩頭,蘇拉苦笑道:「單飛,帶阿九離開這裡。這裡是她的家,但為了你,我知道她不在意什麼公主。她……她心中只有你。」

    扭過頭去,望著遠方的黑暗,蘇拉平復了心中的激盪,「好了,我們先出去吧。你記住開啟之法,祭祀的時辰近了,貴霜王和阿九恐怕已要到了山下。」

    他帶著單飛出了密道,重新封好了入口,才待和單飛離開,就聽單飛道:「方才我聽你說,閻膏珍遷都白沙瓦的時候,建造了這個王廟?這秘道也是閻膏珍所建嗎?」

    蘇拉皺眉道:「你問的為何儘是不相關的問題?」嘆口氣,蘇拉無奈道:「這裡的來歷我也不算太過瞭然,畢竟如今已離閻膏珍之時年代久遠。這王廟屢經修繕,如果王廟是閻膏珍所建,秘道應該也是閻膏珍做出來的。」

    「米洛斯建造米洛斯迷宮是為了困住兒子,閻膏珍這般費力又是為了什麼?」單飛問道。

    蘇拉嘆息道:「閻膏珍想著什麼,我又如何知曉?單飛,閻膏珍太遠,你還是多想想阿九的事情吧。」他話音才落,驀地側耳傾聽,低聲道:「來了。」

    單飛亦聽到有號角聲嗚嗚傳來,喃喃道:「來了。」

    蘇拉扯著單飛奔到王廟一處類似瞭望台的所在,有兵士迎上道:「副王,貴霜王率五翕侯部已至山下。」

    單飛居高望去,就見山下的方向旗幟招展,兵馬極多,約分六種顏色。那六色分為黃、青、紅、棕、灰、白,在山下分列排開的次序極為分明。

    白色旗幟下的兵馬最為強壯精良,看起來和其餘五色的人馬加起來數量彷彿。

    蘇拉低聲道:「單飛,貴霜王以月為崇拜,示意傳承月氏正統。其餘五色是五翕侯的旗幟。休密部是棕色熊,雙靡部是青色狼,肸頓部是紅色鹿,高附部敬拜黃色虎。貴霜部崇拜的……」

    「灰色象?」單飛問道。他這次不是猜的,而是著實看到山腳下除了駿馬外,竟然還有大象出沒。

    蘇拉點頭道:「不錯。當年貴霜部擊敗了身毒,從其地奪取了不少大象。貴霜部為和月氏脫離干係,這才宣稱以象為尊,不過如今被貴霜王改了回來。」

    二人說話的功夫,山下的隊伍已經依序上山。

    五翕侯部各有精兵百餘次序的登山,最後才是白.潔的月氏嫡系緩緩的向山上行來。

    六色流動,行進在王廟青山間煞是美麗壯觀。

    單飛望著那色彩華麗麗的流動,心中卻有感慨。他知道這看似莊嚴的祭祀下,除了阿九外,大多數人都是藏著太多難言的心思,自古祭祀少不如此。

    看蘇拉的模樣,韋蘇提婆想必早就防範五翕侯為亂,如今一言不合,眾人就有血染青山的可能。

    「你等在祭台左近,我去迎接貴霜王。」蘇拉找過張文,讓其帶單飛前往祭台。

    單飛跟隨張文回轉祭台處,並沒有等待太多的時間,就聽號角「嗚嗚」聲越是近了。不多時,有百來兵士吹著巨型象牙做成的號角到了祭台前方的廣場止步。

    號聲不停,又有五翕侯部分列廣場之前,讓出正中的道路,最後才是月氏部的兵士列隊站在最中。

    韋蘇提婆和五翕侯終從隊中舉步緩出,身後均帶著十個護衛。蘇拉跟在韋蘇提婆身後,神色略有冷然。

    單飛見眾人間距分明,很有古代西方決鬥前的防範,不由微皺眉頭。但他很快將目光投遠,不解的對張文道:「那些黑衣人是做什麼的?」

    他發現前往大廳祭台人手中除了貴霜王和五翕侯部外,還多了兩類人。一類是身披袈裟的僧人,單飛認出那些僧人應是通玄廟的那些僧人,而另外有十人身著黑衣,臉上戴著奇詭的木刻鬼臉面具,讓人根本看不出樣貌。

    張文低聲道:「是貴霜神巫。單大人,貴霜每次祈靈祭拜,都是由聖僧和神巫共同主持。這些人帶著神靈面具是歷來的規矩。」

    他說話間,眾人如百川入海般匯聚到祭台之前。

    韋蘇提婆最為尊貴,離祭台亦近。他走到祭台之前卻不吭聲,只是雙手合十立在祭台之前,五翕侯亦是和他一般的模樣。號角聲停,祭台前剎那間鴉雀無聲,靜得聽得到風過的聲音。

    許久的光景,等日頭偏南,在光亮照在貴霜王所在位置時,有鐘聲宏亮。

    張文已不敢言語,但用眼神示意。

    單飛心中微震,知道祈靈正式開始。這本是一種極為詭異的情形,祈靈未等成行,蘇拉就已準備失敗的可能。他一直未向蘇拉詢問為何這般不相信阿九會成功,亦不清楚這是不是他從神廟逃亡的開始。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已經很近了真相,哪怕形勢再是險惡,他要做的事情絕不是逃,而是揭開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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