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66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1:50
第748章 再現神通

     單飛盤坐在迷霧中,集中精神和神女靈符溝通。

    這不是靈符,這應是人工智能的巔峰,可以實現如破天鼓、自鳴琴類似的功能。

    單飛如此理解神女靈符,卻始終不知這個人工智能如何運行。這人工智能看起來還是不夠智能,最少不能讓他點個快餐然後飛快的送來。

    他和阿九被困在無間空間多日,阿九已是奄奄一息,單飛的體質雖然遠超阿九,亦是難以抵擋,如今也是虛弱非常。

    不過正因為身體虛弱,反倒讓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敏銳。他知道若是到了正常空間,他的探聽範圍可能會到數里之外,但這裡除了迷霧就是死寂,他無法探聽到迷霧之外,亦聯繫不上神女靈符。

    若是旁人,只怕已然放棄,單飛卻知道詩言不會騙他,亦知道他不能將離開的希望寄託在別人的大發慈悲上。

    要離開,最後的希望就是神女靈符!

    就因為心存這個堅定的信念,他才心無旁騖的全力感應。不知許久,就感覺心頭劇烈一跳,然後他就彷彿感覺極其遙遠的地方有道紫色的空間裂開,然後有流光從那紫色空間灌注過來,悉數湧入他胸口懸掛的神女靈符之內。

    是幻非幻。

    那種情形不過片刻,單飛根本無法分辨自己是感應、還是真實看到,亦不過是自己餓得發昏導致神經錯亂……

    精神未亂,反倒倏然振作。

    單飛就感覺神女靈符終於如活過來般,靈符將那流光的力量倏然佈滿他的身軀,隨即更放出一道金光刺破前方的迷霧。

    然後他就看到了遠方的青山、頭頂的蔚藍、有只綠色羽毛的鳥兒從眼前飛過……鳥兒似亦看到了單飛,不知空間內驀地出現「怪物」是哪個,驚鴻般的掠走。

    是正常的空間!

    這在以往不過是極為尋常的景色,但如今被單飛發現,卻意識到極為可貴。

    空間不過一線,生死亦在一線。

    他毫不猶豫的縱身而起,一扯和阿九之間的繩索,帶著阿九凌空向那線空間衝了過去。他本來還擔心空間扁扁,自己削尖了也不見得能夠通過,但他縱越時卻欣喜的發現,他越近那線空間,胸口的金光反倒更盛,已將那線空間擴成個尺許方圓的洞口。

    已夠一人鑽過!

    單飛狂喜。

    韋蘇提婆亦是臉現喜意。他對很多事情都是知曉片面,但如今的他卻已瞭然,這空間是女修所創,她能鎖住空間,自然能重開空間。若是單飛不肯認阿九是晨雨的話,只怕單飛和阿九很難離開這個詭異空間。

    不過精衛居然忤逆女修之意,幫單飛開啟了這個空間。

    精衛為何要幫單飛?

    韋蘇提婆並不清楚,可知道妹妹只有離開這空間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眼睜睜的看著單飛就要衝到裂痕前,他就聽女修冷笑道:「精衛,憑你還不配和我作對!剪!」

    話音才落,女修右手的食指中指憑空做個燕剪稍合,有道流光倏然從迷霧上空擊落,正切在單飛用衣裳系成的繩索上。

    繩索立斷。

    詩言臉色大變,隨即就見那繃緊如弦的衣索激揚飛上,單飛、阿九倏然分遠——單飛已近裂痕邊緣,而雙眸緊閉的阿九卻向迷霧深處飄去。

    時空似坍。

    單飛雖近時空裂痕,但胸口的金光已弱。

    詩言見狀心中凜然——她知道女修說的不錯,她精衛雖是神農之女,領悟了神農的一些神通妙法,但若論能力,她終究還是遜色黃帝最優秀的後人兼傳人的女修。

    在單飛前往樓蘭的這些日子,詩言以身做祭,著實領悟了更多遠古之事,不然她如何能兩次聯絡貴霜王廟下的祭台,更通過祭台明了女修所做的一切?女修切斷了她的聯絡,她卻是鍥而不捨的重新探測。知道無能破開女修開創的空間,更瞭解女修的手段,詩言這才不惜用不太熟練的遁甲奇門、借用女修的力量幫助單飛裂開空間。

    遁甲是人體的能量護甲,奇門卻是神農獨創的能量輸送通道。

    詩言冒險轉移能量成功,可知道這種能量用完就算。神女靈符的力量已弱,她卻絕騙不了女修第二次。

    阿九就要失陷在空間內,單飛能離開的機會只有這次……若是不趁空間合攏前突圍,只怕……

    詩言心思百轉,幾乎要呼喝出聲,但她終究沒有喊出來——她詩言能借奇門和神女靈符聯繫,女修卻早封閉了她和單飛言語聯繫的通道。更何況,眼睜睜的看著阿九就要迷失在無間空間,詩言如何能讓單飛不救?

    單飛若是不救阿九的人,她詩言又如何肯捨命助單飛?

    裂隙縮。

    單飛回轉。

    他不是沒看到胸口的金光減弱,他也不是沒有看到空間裂隙飛速的彌合,可他實在不能丟下阿九。

    身形如雄鷹般的高飛掠空,不過剎那間單飛已一把摟住了阿九的腰身。轉身都不用,單飛足尖點霧,已如硬弩破空般倒射而出。

    韋蘇提婆心中驚嘆。

    他已知道單飛武功的玄奇,但見單飛如此前衝後退完全的突破人體極限,亦是暗自駭服,可他更多的卻是心寒。

    空間已合!

    單飛的速度雖超越極限,卻終究在空間閉合後才至那裂開的縫隙——他沒有衝出無間空間,仍舊留在迷霧之內。

    「精衛……」女修冷漠道:「你輸了。」

    詩言淚盈眼眶,眼前浮出了往昔的畫面。

    ——精衛,我們希望渺茫。不但有可能會輸,而且極可能……

    ——我們會死的,是不是?

    ——是。

    那如山嶽般的漢子看著柔弱無依的她,身軀顫抖道——精衛,你不要插手這件事,一切我來擔負。

    ——我們沒有做錯?

    那如精靈般的女子雖是柔弱,卻是執著的問道。

    許久,那漢子才道——我們沒錯。

    ——那就做下去。刑天,死不悲哀,悲哀的是,你雖活著,明知對錯,還選擇錯誤的道路走下去。

    那如精靈般的女子微笑道——我來引開追兵,你帶蚩尤離去。我若死了……

    她那時候雖是堅強,仍是忍不住的落淚。

    人間黯然事,不唯別,更有生死相離。

    那如山嶽的漢子亦是落淚,嗄聲道——我陪你,永生永世。生一起、死一起!

    淚水仍如兩千年前般的晶瑩剔透,詩言喃喃道:「是的,我輸了。但你贏了嗎?你得到了什麼?」

    終於再次抬起頭來,詩言堅強道:「女修,只要我還沒死,就不會任由你這般獨斷專行下去。」

    女修冷冷盯著倔強的詩言,一字字道:「我知道眼下殺不了你,神農遁甲絕非等閒,我無法隔三千里之遙殺了你。」

    見到女修冰冷的神色,詩言沒有喜悅,反倒凜然道:「不過我壞了你的計畫,你就一定要殺了我的。」

    「你說的不錯,我一定會殺了你,也一定能殺了你。我要去樓蘭神廟,你也會去的,是不是?」女修冷漠道。

    詩言嬌軀微顫,眼中終露出驚懼。

    韋蘇提婆一直和看客般,見狀心道——精衛不是傻的,既然知道你去樓蘭神廟,她為何會趕去送死?

    女修見詩言無語,繼續道:「曹棺已至西域,他應該努力在找尋樓蘭神廟,這些不都是你的吩咐?」

    「你……」詩言聲音已啞。

    「我見到他就會殺了他。」女修漠漠道:「你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他還不知。茫茫人海中,你偏偏選擇了他,這不是緣分,而是宿命。宿命輪轉讓你一定會選擇他的。」

    詩言神色蒼白,「你是說……他是……」

    「我什麼也沒說。」

    女修神色益發的冷漠,「但我想你一定會在曹棺死之前努力再見他一面的,你要確認此事,不然難免遺憾。」她冷冷的笑,「如今的你,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詩言輕輕握緊了纖手,良久才道:「女修,你的確什麼都已算到,就如當年黃帝般。」

    「住口!」女修突然怒道。

    詩言點頭道:「我可以住口,你贏了。但你能不能……放了單飛和那女子,你為何一定要這般……」

    「我要做什麼,不用你來指點。」女修決絕如鐵道:「你如今需要考慮的是……到樓蘭神廟如何多撐幾日……」

    她不等說完,詩言突然有了詫異之意。

    女修霍然回頭,她早將週遭一切收在眼內,確認一切沒有變數才在不停的打擊詩言。下者攻城,上者攻心,她就要攻潰詩言的心理防線,見到詩言這般模樣,她立即知道事情有變。

    有變的只能是單飛!

    女修向單飛望去。

    單飛沒有衝破無間空間,本是稍有落寞。但在女修、詩言交談時,他卻很快再次盤坐在迷霧中,似乎在想著什麼,雙手突然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他雙手虛環抱團,緩置在胸腹之間。

    女修的玉容上倏然有了極為微妙的改變——似不信、似訝然、似激動,好像還有一絲期盼……

    不過剎那間,單飛十指交錯已做了六個不同的手勢。

    女修嬌軀微顫,眸露奇光,低聲道:「六甲秘祝?瞬移無間真言?」

    單飛口中唸唸有詞,在做出那六個奇特的手勢後雙目倏睜,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向前方虛空急點,同時喝道:「裂!」

    詩言驚喜、韋蘇提婆駭然。

    因為在單飛看似無奇的一指後,迷霧倏淡,前方空間再次開啟!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1:50
第749章 裂震潛行

     韋蘇提婆見單飛為妹妹自陷死路,心下著實感動。他知道若是自己和單飛置換的話,救不救還是會有點兒猶豫。

    單飛卻沒有。

    這本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子。

    韋蘇提婆自愧不如,雖想幫助單飛和妹妹,卻知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他哪怕身為能調動萬馬千軍的貴霜王,但在女修等人面前,還是渺小的可笑。

    有些形勢,並非靠意願就能扭轉,還需要真正的實力。

    他終於感覺到當年神魔之戰的可怖。

    女修和詩言的鬥法不過是當年大戰的某點縮影。

    在這幫人面前,哪怕是帝王亦是不足一道。多數帝王不過能有效的愚弄大多數人的思想、用權術脅迫來調動各種能力,這些神魔卻實在有著不可思議的神通。

    不然秦皇漢武亦不會窮極一生之力求神,他們不僅是在求長生,而是他們更知本身的渺小無力。

    女修和精衛鬥法,精衛不敵。

    韋蘇提婆知道這個答案,心中隱有絕望,他知道眼前這女王實在比冰山還是冷酷無情,不知道單飛除了屈服外,還能有什麼選擇?

    只要單飛選擇了妹妹……女修就會放單飛出來。

    韋蘇提婆隱約知道女修這般作為就要得到這個結果,卻不想單飛還有另外的選擇。

    單飛竟再度裂開了空間?

    精衛無能做到的事情,單飛如何能夠做到?

    韋蘇提婆驚喜中帶著困惑,單飛卻是領悟中帶著欣喜。再次失陷在無間空間時,他心中難免發冷,他雖不知道女修、精衛在鬥法,但知道方才那次空間開啟可能是他離開的最後機會。

    衣索不會無緣無故的被剪斷,有人助他,但亦有人在攔他,攔截的力量比助他的要強大。

    他無悔。

    迷霧眼前,單飛開始去回憶那紫色空間為何會出現,希望能從中得到啟發。他正集中精神時,就感覺胸口的神女靈符突然顫了下,似有聲音從他胸口竄到他的腦海。

    「用六甲秘祝離開此地。」

    什麼?

    單飛怔了下,他不知道這聲音從何傳來,只感覺那聲音中滿是渾厚滄桑之意。他精於考古,自然對神秘的事情多有涉獵,知道什麼是六甲秘祝。

    六甲秘祝本出自道家秘藏真言,又叫做九字真言。顧名思義,真言共有九字,傳說中是—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不過又說這九字流傳到東瀛,被誤改為——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傳言中,九字真言本有不可思議的神通,道家宣稱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當常念之,無所不辟。

    無論道家咒語、密宗秘言、西方巫法作術前的祈請,都有點兒共同的特點——念語之人的目的都是想祈求神異之力,辟易不詳污穢。

    在單飛看來,六甲秘祝也不例外。

    不過後人似乎缺少了和咒語真正溝通的能力,雖知咒語,卻少見用咒語做成什麼事情的人。

    單飛不想臨此絕境,竟有人讓他用咒語出去。稍覺滑稽,單飛不等發問,那聲音似知他所想,接著道:「六甲秘祝為——臨虛兜天界、裂、震、潛、行!」

    什麼?

    單飛更有點發懵,一時沒聽清這人說的究竟是哪九個字,卻意識到此人所說的六甲秘祝和他所知全然不同。他以前知道的是假的六甲秘祝?還是這人說的是流傳到倫敦郊區的中原咒語?

    他心中懷疑,可聽那人說的字字清晰,忍不住又想——這人究竟在說哪九個字?

    意念才動,那聲音繼續道:「臨為空之用,虛為空之體,兜天界是和正常空間有別的空間,可稱異度,也可說是無間。人體本為宇宙孕育而生,類於宇宙,亦有宇宙的神奇妙用。奈何世人矇昧,多尋外欲貪取,少知內求。六甲秘祝能匯聚人體傳承的天地之力、啟動自身的宇宙激發體能,讓人『裂』如甲冑的六虛空間為無間,以天地一陽初生的純淨之力『震』暢無間通道,如『潛』龍在淵般心懷敬畏,懂得不可隨意改變天地自然規則的道理,這才能真正的『行』走無間空間中。」

    原來是這麼個裂震潛行?不是陣列前行?這差了幾里地去。

    單飛聽聞那人這般解釋,竟有霍然開朗的感覺。

    他知密宗咒語多有極深的意義,比如大明咒之類。中原的咒語有時候卻是晦澀難言,就如九字真言,這個咒語一直讓世人誤解是兵家密咒,但無論陣列在前還是陣列前行,都是讓人難免看作是排兵之法,卻沒有真正可操作的價值,更是後人將九字真言的每個字附會成極為複雜的意思,越搞越讓人糊塗。

    但比起西方拿個掃把說我給你個棒棒糖,你給我塊巧克力來換取能力的術語,臨兵斗者還是動了腦筋的咒語。

    單飛對密宗咒語很有感悟,不然當初對黃承彥等人也不會以咒語哄騙,但他頭一次聽人將某個咒語解釋的這般簡單易懂,卻又深近自然之道。

    那人略有停頓,隨即肅然道:「行此咒語時切記不可妄自尊大,不然極容易被宇宙規則反束,造成滅頂之災。」

    那人說的不快,可也絕對不慢。

    單飛無暇詳細去問,不過卻明白最關鍵的問題——唸咒就能開啟空間?單飛不知道那人在哪裡,在他的感覺中,那人似在神女靈符中,又像在他的腦海裡,他知道只要心存疑問,那人就能知曉。

    果不其然,那人回道:「唸咒自然不能。咒為法門,是為了讓人心存一念,合精氣為神聚,真正要發揮出六甲秘祝的力量,還需要調集自身的力量催動震盪之力開啟空間。我有九手法讓你可調集自身之力,只有一遍,你記得了。」

    那話音才落,單飛就感覺一雙剛硬如鐵、卻又如純淨如玉的手掌出現在他腦海中。

    感覺極為奇妙,好在單飛對這種聯繫見多不怪,聽聞那人說只教一遍,他如何敢怠慢。那如鐵如玉的雙手十指一錯,已結成一個奇怪的印記。

    單飛隨即跟隨,心中亦跟那人念道:「臨!」他用雙手做出那印記、同時『臨』字開口,就覺得心中一緊,幾乎周身血液都凝。

    那一刻,他若非體魄強壯遠勝常人,差點暈了過去。饒是如此,他亦是有心腦病患者深蹲半個時辰,霍然站起的痛苦眩暈。

    虛!

    那人不管單飛的反應,隨即念出第二字來,再做第二種手訣。

    單飛若非有極強的毅力,幾乎難以為繼,但見那人口訣手印出,他咬牙跟隨結成第二字,然後就感覺全身的血液悉數排到虛空般。

    那種感覺倒非極度的痛苦,而似在那一刻,他整個人化作虛無的樣子融入重重迷霧中。

    單飛曾坐過過山車,又覺得這感受和坐過山車類似,但他亦知道世上最快的過山車也是無法產生這種虛無。

    「兜天界。」那人連念三字,同時再結三個手印。

    單飛不想人之結印會導致身體產生這般神奇的效果,如數照做時,他的神色益發的驚異。

    他那刻察覺周圍迷霧似淡,亦有種迷霧不停滲入他周身的感覺。這說起來複雜,簡單來說——就是他如同個抽風機般,居然將空間迷霧開始向體內匯聚。

    「裂!」那人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向前方虛空急點道:「睜眼。」

    單飛霍然睜眼,如那人般伸手急指,就感覺所有的血、氣盡數聚集在心臟,然後從他的心臟狂湧而出貫注到雙指之上。

    有明光從單飛手指射出,單飛雙指竟亮。那種血氣流轉如開閘放水,彙集一線射出,犀利之處不言而喻。

    前方空間倏開。

    似有能量如尖針將密不透風的玻璃戳開一點縫隙般……

    「震!」那人聲音無有波動,似早知這種變化,熟練的繼續做出第七個結印——雙手成環搭接,手心向外。

    單飛如法照做,就感覺有無邊的震動似從地湧、又像從他體內海底噴湧波動而出,而他結印後亦如神巫通靈般周身震顫不已。

    有能量從他體內排山倒海的湧出。

    如針鋒般裂開的空間倏然擴展!

    「潛、行!」那人隨即做出最後兩個手印,低喝道:「走!你得我傳授,需善用此道、當好自為之。」

    單飛不等那人再吩咐,早一把抓住阿九,如魚躍深淵般縱越而出。

    天藍藍,有鳥語啾啾。

    他出來了。

    單飛大喜,又有困惑,不知道那暗中的力量為何沒有攔阻?

    女修沒有出手。

    手持自鳴琴,女修凝望著前方迷霧的空間,許久的光景,她終於說了一句,「是你,我知道是你的。很好。」她在述說的時候,讓人根本看不出任何感情。

    單飛卻感覺有點不好。

    他被困無間空間數日,早就疲憊不堪,適才動用六甲秘祝,他雖破了無間空間回轉到正常空間,但裂、震二字幾乎將他全部的力量耗盡。

    單飛明白這個道理時,驀地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適才他第一次裂開無間空間時曾見到飛鳥就在眼前……

    這說明他在高空之上!

    那如今?

    他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意識到不妙,然後就和石頭般的掉了下去。

    有飛鳥振翅從單飛身邊飛過,發出啾啾的鳴笑,似在告訴單飛——你小子不帶翅膀也敢像我這般裝酷?如今傻眼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1:50
第750章 難兄難弟

     感謝書友「羽殘傷」在自己生日的時候,用給老墨打賞來慶祝生日。為偷香又增加一位新盟主。感謝!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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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飛的名字裡面雖有個「飛」字,他卻當然不會飛。他雖已將輕身功夫發揮到巔峰之境,讓許多人都是歎為觀止,不過回到正常的空間內,他仍舊打不破萬有引力。

    從高空急速墜落,這種刺激的感覺雖不如念六甲秘祝時的反應,單飛也幾乎要暈了過去。幸好他多經磨礪,知道這時候暈過去那是自尋死路。

    只感覺疾風剌面,單飛微眯眼眸,竭力向下望去。

    他在青山之上,下方郁蔥的樹木層層疊疊。

    單飛心中微喜,雖是不能改變下墜的趨勢,卻還能在空中騰挪。與此同時,他用繩索將阿九快速纏繞負在背上,在墜落中帶著阿九向下方最是蒼翠遮天的一棵大樹撲去。

    空中急墜間,單飛勉強提氣蓄力,眼見蒼翠的樹冠越發近在眼前時,他伸掌急探,正抓在頂端的枝條之上。

    枝條急彎脆斷,單飛身形稍緩片刻,就感覺枝條迷眼,刮在身上熱辣辣的痛。這種時候,他還能分辨清周圍的形勢,趁身形略慢之際,察覺自己就要撞在一根如海碗粗細的樹幹上。

    伸掌急拍中,有「喀嚓」聲響。

    碗口粗的樹幹頓折。

    單飛感覺自己手腕也要折斷的樣子,可憑藉這一彈一震,他已將下墜的勢道減弱半數。趁勢雙手急抓,他再是拉住兩根枝條。

    這在平日裡本是輕易的舉動,可他餓的發暈,幾經折騰,能夠做出這些動作已是超水平的發揮。

    樹枝再折,單飛早有算計,正要甩出折斷的枝條纏住樹幹,不想力道稍差一分,整個人垂直的跌下去。微微吸氣,單飛已不算驚慌,眼看地面不遠,運氣硬抗了一擊。

    砰的聲響。

    單飛摔了個狗搶屎,只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翻轉,但知道背負的阿九應是無事。就感覺全身力道散去,骨頭好像都要散架,單飛一時間無力爬起,心道——不算丟臉,反正這荒山野嶺也沒人看到。

    他念頭才轉,心中就嘆,因為他很快聽到有腳步聲向他這個方向傳過來。

    那腳步聲很是悄然,單飛一聽,知道是有幾人謹慎的向這裡摸過來。

    是誰?

    單飛當然不會認為來人是為他而來,這種時候如果為他而來的只有神仙。不過對方這般謹慎……是狩獵之人?

    不要被這些人當作野豬般獵殺。

    單飛在那個年代聽過太多這種慘事,勉力坐起,他在示意我和你們是同類時,就見林中有四人撲出,手持亮晃晃的兵刃就要向他殺來。

    強盜?

    今日要陰溝翻船不成?

    林中稍暗,單飛目光微閃,卻看清衝來之人的面貌,詫異道:「柱子?」

    「住手!」

    為首一人聽到單飛這般說,一擺手,立即止住了眾人的衝來。稍有退後,那人上下打量著單飛,吃吃道:「單老大,是你?」

    「是我。」單飛應道。他認出來人正是班老爹的手下柱子,倒有些意外之喜。

    柱子亦是又驚又喜,垂下兵刃,見單飛很是艱難的樣子,上前幾步,柱子吃驚道:「單老大,你如何到了于闐,你也受了暗算?」

    這附近是于闐國的地域?

    單飛微皺眉頭,很快聽出柱子的言下之意,「你們中了暗算。」

    「是啊。」

    柱子見到單飛雖有驚喜,可更有緊張之意。心中困惑,柱子無暇多加詢問,擺手道:「梁子,房簷,石頭,你們帶老大……和這個女人逃走。我來引開追兵。」

    他身邊還有三人,都是班氏商隊的人手,如今和柱子般均是衣衫襤褸,身上隱有血跡。

    單飛掙扎站起,看了阿九一眼,發現其雖是呼吸微弱,終究還沒有生死之憂。深深吸氣,單飛感覺動手困難,不過行走應不是問題,「一起走好了,我沒事。」

    「可是……」

    柱子擔憂道:「追單老大的肯定是高手。我們合在一起……難免被對方……」他本想說一網打盡,不過感覺太不吉利,及時住口。

    他得遇單飛這般強援本是喜悅無限,可見單飛這般模樣,暗想單飛恐怕亦面對極大的困難。如此說來,雙方不過難兄難弟,他得單飛救命,早對單飛極為尊敬,只想幫單飛拖住敵手。

    單飛見狀已明白柱子的想法,搖頭道:「沒人追我。我們一路,給我些時間恢復,我來解決你們的追兵。」

    他極為疲憊中頭腦仍在,暗想柱子等人很是狼狽,但來追柱子的敵人絕不會是太高明之輩,只要給他點時間恢復,解決對手不是問題。就因這般想,他才沒有過多的擔憂。

    柱子反倒怔住,「那單老大你……」他想如果沒有極為厲害的高手在追單飛,單飛為何會是這般狼狽?

    「先找個地方躲避。」

    單飛無暇過多解釋,他沒有高估來敵,但也不想輕視敵手。遊目四望,單飛道:「你們跟我來。」

    他不下反上,很快找到一個山洞,當下走進去。

    梁子已敲擊火石點了個火摺子遞給單飛,火摺子如菸頭般明滅,給這幽暗的山洞中帶來了難得的亮光,照得幾個都和鬼一樣。

    那山洞越向裡走越是寬敞,再走不久,已有裂道四通八達的延展開去。單飛從洞外已判斷這洞口是喀斯特山腹的外延,見狀並不意外。

    帶眾人繼續深入,一直到了比較寬敞的一處溶洞,單飛這才稍停下腳步道:「對方如果沒有非常的手段,一時半會兒絕找不到這裡。」

    他說的非常手段是指對方的靈異、或者帶著獵犬,不然敵人很難找進山腹,就算找進來,一時間也是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

    他聽洞中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尋水聲找到了一潭清水,稍加嘗試,感覺水質無異,單飛喝了幾口後,捧清水喂到阿九的嘴邊。

    阿九意識迷糊,不過還是張口喝了點清水。

    「有乾糧嗎?」單飛問道。

    柱子點頭,從懷中掏出乾糧遞過去。

    單飛用清水浸軟乾糧,喂阿九吃了幾口,見她又是迷糊睡去,自己也咬了幾口乾糧。輕舒了口氣,單飛感覺五臟六腑又開始恢復了運作。見阿九呼吸稍強,單飛略放心事,知道她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柱子滿肚子的疑問,心道老大你這樣狼狽、飯都沒得吃,還說沒人追你?他和單飛曾經在沙漠內風餐露宿,知道單飛野外求生的本事極強,怎麼都不明白他在這青山上還餓得這般淒慘。

    這山上沒有錦衣玉食,但對生活在其中的人,可說是食物不斷。

    單飛知道眾人的疑惑,仍舊沒有解釋,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們先說說。」

    柱子苦笑道:「單老大,你真的沒事?」

    單飛搖搖頭,堅持道:「說你們的事情。」

    柱子思索片刻,這才道:「西域亂相已成,不但樓蘭王要對班氏、范家不利,好像車師王也要帶兵馬為亂西域,這些事情……單老大都知道嗎?」

    單飛不由笑道:「知道。」他想到這些事情並未發生多久,柱子眼下只怕還不如他瞭然樓蘭的情況。

    柱子不明白單飛笑什麼,遲疑道:「老爹說單老大有大才,范先生想和老爹推舉單老大為主,共謀大計,單老大也知道嗎?」

    我不但知道,還已做了單當家。

    單飛沒有提及此事,只是道:「略有所知。你們走後,我們和車師幹了一仗。」

    「哪個贏了?」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自然是……」柱子想說自然是「單飛」,可見單飛這般狼狽的模樣,一時間也是不能肯定。

    「我們擊退了他們。」單飛簡單道:「我因為一件怪事來到這裡。這裡是于闐國嗎?」

    柱子心中詫異,不解單飛如何會來到這裡,更不明白單飛是蒙著眼睛到的于闐嗎?這裡的確是于闐國的地界,單飛深入其中,為何還不知道所處何地?

    微微點頭,柱子感覺單飛處處是古怪,不過還是繼續道:「一直以來,都是范先生暗地主持大局,班老爹負責外圍。因為憂心當下的局面,班老爹這才出馬聯繫,希望有盟國助力。」

    「因此你們到了于闐?」

    見柱子點頭,單飛問道:「于闐王和我們關係很好?」

    柱子苦笑道:「本來是這樣。于闐王是信佛之人,與人為善。班老爹和其經營時,素來平等公正,和其關係一直極好。」

    頓了片刻,柱子咬牙道:「我們一到于闐國後,于闐王就將我等請入宮中。」嘴角的肌肉抽搐下,柱子道:「班老爹正想趁這機會說服于闐王相助,哪想到于闐王擺上酒宴,卻一直並未出面。」

    單飛問道:「然後呢。」

    「班老爹意識到有些問題,遂讓我等滴酒未沾。那時候班老爹正想帶我們離去,哪想到宮中侍衛突然衝了出來,說我等行反叛之事,要將我等下獄審問。」

    單飛心中凜然。

    他知道無論班營、范鄉均是老辣之輩,所為很是老道。可班營一至于闐就被人問罪,似乎敵手早算到他們的舉動,就是在等著他們入彀。

    柱子恨聲道:「班老爹好言相商,但看出他們有斬盡殺絕的打算,這才拚命斷後,送我等出來。我們逃出于闐城本想傳信去找救兵,卻被于闐兵一路追殺。我們打打逃逃,這才到了此地,不想遇到單老大。」

    霍然跪倒,柱子啞聲道:「單老大,你最有本事。如今班老爹危在旦夕,你若真沒什麼事的話……你有什麼主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05
第751章 追殺瞬至

     柱子說話時不由看向阿九。

    他見單飛和阿九很是親密的樣子,又見在敘說班營臨危時,單飛十指交錯,多少有些為難的樣子,不由心冷。

    柱子是個熱血的漢子,卻知道好酒好肉多兄弟,人到患難少知音。單飛數次相助班氏,柱子等人極為感激,可想到單飛從不欠班氏什麼,若真的因兒女情長、或旁的因素不想出手,那也無法苛責。

    單飛微怔,忙伸手扶起柱子道:「柱子,你這是做什麼?我一定會去救班老爹。你有什麼好方法?」

    他十指稍停扭動,心中仍在回憶六甲秘祝一事。

    六甲秘祝極為神奇,單飛脫離險境後,立即將當初所學不停的重演。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固然是因為勤學善思,可對於任何一門學問所下的苦功遠非泛泛,這才能有更多的領悟。方才他只怕將手法忘記,默默的重演無間空間那神秘人所教的九種手法,他雖未全力施為,但在結印時感覺身體內氣息運轉和以往大不相同,這才有些出神,不想柱子因此誤會。

    柱子見單飛很是坦誠沒有敷衍,不由喜道:「我沒什麼好方法。可范氏在西域還有點能力,他們拿下了班老爹,我們需要前往精絕國,調動一隊精兵先行向于闐王施壓,讓其不敢對班老爹如何……與此同時,我們還要快馬趕赴樓蘭,請范先生派人想辦法接應……這樣的話,營救班老爹才有希望。這件事最難辦的是他們還在派人追殺我們……單老大,我可以帶梁子、房簷故意洩漏行蹤引開對手,你帶著石頭和班氏的信物去精絕國調動救兵,石頭對這些事情很是熟悉,會告訴你如何來做。單老大……你覺得如何?」

    單飛微有皺眉,不等回話時,聽阿九傳來呻吟聲,不由問道:「阿九,你醒了。」

    「單飛,這是哪裡?」

    阿九睜開雙眸時有些茫然,看到火光一點、所處之地有些陰森,忍不住道:「地府嗎?」

    單飛笑道:「不是地府,是山洞中。我們出來了。」

    「我們出來了?」阿九略有喜悅道:「玄女救我們出來的?」

    單飛默然片刻,「或許吧。」察覺到柱子那幾個小子的懷疑,單飛立即道:「阿九,你先休息,我遇到了幾個兄弟,要和他們談件很是緊要的事情。」

    阿九「嗯」了聲,悄然向單飛的身旁靠攏下。

    單飛對男女之情少去研究,但如今如何不知少女的心境?內心嘆息,單飛暫放此事,對柱子等人道:「柱子,你這方法有點不妥。」

    柱子忙道:「單老大,我是粗人,想的方法不見得好,你有何妙策?」

    單飛心道,敵手是蓄意而來,若非自己正在樓蘭,只憑紫火法王和龜茲王子的內應,樓蘭城說不定已破。柱子不知眼下西域大局絕非班營和于闐的矛盾,這才想出此法,但如果精絕國亦是有一般的陷阱,那不是徒勞無功?

    而樓蘭那面……

    單飛本對范鄉等人很有信心,暗想他們就算沒有自己,堅守樓蘭也是不成問題,但如今他卻發現這件事牽扯之廣實在超乎想像,暗想參與進來的各方勢力恐怕還在雲夢亂局之上。一念及此,他倒有些擔心范鄉那面境況如何。

    「我沒什麼妙策。」

    單飛搖頭道:「對手有備而來,說不定已料到你的想法。去精絕國遠水難解近渴……」

    柱子打了個寒顫,「那……我們不救班老爹了?」他自然是試探之語,心道若是單飛放棄,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試試自己的主意。

    單飛精於考古,卻少經這般陣仗,當初面對黑山軍的內亂,還是依仗郭嘉不動聲色的掌控局面。

    郭嘉若在,會有什麼辦法?

    班超當年橫行西域,所用的又是什麼手段?

    單飛雖少有這方面的經驗,不過習慣用類比聯想。看著忽明忽暗的火摺子,單飛驀地想到班超當年的手段,突然道:「于闐國的君臣百姓均是信佛?」

    「是啊。」柱子不解道:「我當初說過了。」

    「他們是真的信佛?」單飛心道他那時候也有不少貪官信佛的,不過那些貪官多是求佛保佑他們的貪婪,這和釋迦宣揚的教義完全南轅北轍,如果真的靈驗那不是佛主保佑,而是請鬼出關了。

    柱子不知單飛為何強調此事,沉吟道:「他們是真信的。于闐王極力的弘揚佛法多年,每年……對了,就是幾日後他們就要舉行一場盛大的行像儀式。」

    「行像?」單飛略有心動,記起根據考古記載,于闐國的確有這風俗。

    柱子以為單飛不知,解釋道:「行像儀式是說每年到這時候,于闐國的國主都會親自出馬,和都城的百姓出城迎請佛像入城,那規模極為宏大,持續足有半月。從這點看來,他們是真心信佛的。」

    單飛所知的記載和柱子彷彿,沉吟道:「那我們倒可以借用這點……他們信佛……」他不等說完,神色驀地凜然,低聲道:「都過來。」

    柱子等人正不明白所以時,就聽遠方有聲音笑道:「你倒是好耳力。不過你們如今不用請出佛主,我等就可送你等前往西天!」

    火光突耀。

    有三人手持火把大踏步的走進溶洞,最後那人沒有拿著火把,一雙眼卻泛著碧綠妖異的光芒。

    柱子等人不想有人摸來的這般無聲無息,都是臉上色變,齊齊的站在單飛的身側。

    單飛一見碧眼之人的妖異,立即想到當初在樓蘭甕城刺殺車師王子的那個刺客。

    此人和那刺客很有相通之處。

    單飛感覺敏銳,倒是立即察覺這點。

    「單老大,就是他。」柱子看清那人的容貌,低聲道:「當初在于闐宮城,就是這人出手抓住了班老爹。」

    他咬牙切齒的解釋,不過知道自己遠不是此人的對手,終究沒有上前。

    那人的目光從柱子等人身上掠過,略有奇怪的看了阿九一眼,很快注目到單飛的身上,「看起來你是他們的首領?」

    他問話時多少有些不屑,很是挑釁的看著單飛。

    單飛並未凝視那人的目光。

    那人見狀,淡笑道:「你看起來真有點小聰明,但你不看我,就以為能逃離我的掌控?」他知道自己雙目有種魔力,很多時候,他甚至不用出手,就能控制對方的心神。單飛始終未和他對視,那人明白這年輕人意識到他眼睛的威力。

    「班老爹如何了?」單飛微轉內息,感覺自己恐怕還使不出兩成的功力。

    人是鐵、飯是鋼。他被困無間空間多時、用六甲秘祝破無間空間、半空跌落,都讓其體力消耗極大。他知道只要兩三天的功夫就能恢復往昔的能力,甚至可說更盛,卻沒想到這人這快的摸來。

    來人不簡單。

    那人微笑道:「你們如果抓緊,那倒可以在班營死前,和他一起吃頓團圓飯。」

    柱子等人聞言不由低聲怒吼,就要衝動上前,卻被單飛揮手止住,「柱子,我是你們的老大?」

    「自然。」柱子等人不解。

    單飛嘆息道:「如果你們真當我是老大的話,退後看我……殺了他們就好。」

    他一言出,柱子等人又驚又喜,敵方四人卻是臉色齊變,為首那人更是放聲笑道:「你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氣。」

    單飛示意柱子等人護住阿九,緩緩上前三步道:「你們如果著急上路,那就不用多說廢話,來吧。」

    他身軀微有搖晃,看起來嬴弱不堪,卻還是屹立當場,神色平靜。

    那人見狀反倒驚疑不定。

    做賊的總會心虛,勾心鬥角的難免會預想對方的算計。那人精於陰謀暗算,見單飛如此,雖不知道中原有空城計,卻感覺這小子恐怕有點門道。

    「怎麼了?巫師只教你等陰謀詭計的來計算,從來沒有教你們堂堂正正的做人、難道你們和別人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場都不敢?」單飛諷刺道。

    那人倏然變色,「你如何知道我們的來歷?」

    單飛淡然道:「我就知道。」

    他雖猜中對方的來歷,心弦還是微有震顫。

    當初他就和范鄉、班營對刺殺車師王子的刺客有所預判——樓蘭王被巫師掌控,刺客行刺車師王子後,索都隨後就至,范鄉等人雖不知道禍嫁江東的說法,但已感覺是巫師暗中策劃的此事,用意是將班氏從西域徹底剷除。

    如果那刺客是巫師所派,來人的一雙眼睛很是妖異、和那刺客的風格彷彿,就極可能是巫師的手下。

    班營、范鄉雖是老道,但大夥都是道上混的,對彼此的手段均有瞭然。巫師輕易的掌控了樓蘭王,如今會不會重施舊計,控制了于闐王等班營上鉤?

    巫師一直在暗中策劃,可輕易玩弄西域各國的國主於掌上,他的用意不像是為了榮華富貴,那這人真正的用意是什麼?

    單飛越是琢磨,越發現巫師此人詭異難言。

    碧眼那人見單飛平靜如常,凝聲道:「閣下姓單?」他依稀記得柱子曾叫做單飛為單老大,當初他並不在意單飛,倒沒有多想什麼。可見單飛點頭,那人立即想到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你是單飛?」

    單飛微有訝然之際,就見那人神色陡轉,倏然後退一步,喝道:「三環映夜,萬鬼出關!」

    眾人一怔,不解那人用意的時候,溶洞中的三根火把的火焰突然變成了慘淡的碧綠,本是被火光明耀的溶洞瞬間如幽冥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05
第752章 鬼嚎神反

     溶洞瞬間碧綠。

    手持火把的三人聽為首那碧眼之人呼喝,右手持著火把,左手從火把之上掠過,倏然改變了火焰的顏色,照得眾人臉色均泛慘綠,可說是詭異非常。

    柱子等人見狀,齊聲叫道:「單老大小心。」

    阿九一顆心也是揪了起來。她不知道如何從無間空間離去,可見到這般情形的時候,倒感覺此間比起無間空間內還是更加的恐怖。

    單飛喝道:「退!」他曾鬥過拜火教的四法王,知道對方所施看似妖術,實則和紫火法王那些人類似,這些人多半是在火中添了點晶石粉末,利用化學反應產生這種現象。

    這種現象可調動人的情緒,讓人畏懼或感覺神秘,但對方還可能在火中夾雜毒質。

    單飛念及這點,讓柱子等人退後,隨即絕外息起胎息,上前數步。

    那手持火把三人有一人霍然跳起,踩在另外兩人的肩頭上,形成個「品」字。三人手上的火把在溶洞中圈轉,半空竟形成三個奇異的碧綠火環,如夜空中驀地現出三條燃燒的通道。

    三環映夜,萬鬼出關?

    單飛見狀心中微凜,暗想對方這般舉動像是實現碧眼那人呼喝的前半句,可萬鬼出關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些人真的能從那三環中放出萬鬼?

    哪裡的萬鬼?白狼秘地的鬼怪?巫師如何能有這般神通?

    單飛念頭才轉,驀地心中震顫。因為剎那的光景,他聽到有極為慘烈的叫聲從三環內傳來。

    他絕外息起內息,所視所聽均比以往要敏銳非常。可就因為這樣,他聽到那慘烈的叫聲才是更加的敏感。

    他從未聽過那種恐怖的聲音!

    這世上恐怖的聲音不少,優秀的恐怖片是靠喚醒人類內心的驚怖來提醒人類來警覺,稍遜的恐怖片是靠一驚一乍的異樣聲響和血腥的景象來調動人類的敏感神經。

    單飛也聽過不少異樣的聲響,可他從未想到這世上會有種恐怖的聲音幾乎要將他撕裂開來。

    那聲音尖銳無比,似萬鬼齊哭、類群狼哀嚎、又如千百把鐵銼同時摩擦著金屬……那聲音像將許多種極為恐怖、震顫、扭曲的聲響捏在了一起,然後通過大功率的功放激盪在你的耳旁!

    單飛提防了對手的太多動作,卻從未想到對方會使出這種慘絕人寰的聲波武器。心口一緊,雙耳欲聾,單飛那一刻眼中只見到妖異的三環近前,竟再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警覺頓升!

    單飛暗叫糟糕時,已發現危險前所未有的迫近。

    他低估了對手,對手卻是一上來就使用了最強的手段。三環是勾魂的手段,聲音是分神的利器。

    對方以碧綠的三環吸引了他的注意,瞬間又摧毀了他的聽力,可說是剛出手就讓他視聽暫時失靈,接下來才應是敵手的殺招。

    危險竟來自身後!

    單飛心下大駭,僅憑第六感察覺到身後寒風凜然、有利刃破空的綠光閃爍。

    出手的竟是柱子、梁子、房簷和石頭四人。

    那四人驀地就如陌生人般,手持利刃分向單飛背心刺到。阿九紅唇動動,似在呼喝「小心」二字,但在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中,根本讓人聽不到任何聲響。

    情形極為的詭異。

    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會驚呼厲喝柱子等人為何要反叛,單飛卻是話都不說,身形一閃,和利刃擦身而過時連出四掌。

    「啪」的一聲,在慘嚎中微不可聞。

    單飛四掌如一的擊中柱子等四人脖頸之後,柱子四人驀地頓住,神色迷惘的前跌要倒。單飛一腿橫掃,已將柱子四人踢向遠方。

    他知道柱子等人不是背叛,而是被這種詭異的聲音瞬間迷失了心智。

    這種情形和當初阿九被魔王手下所迷極為類似。

    敵方這次更強,單飛卻有了應對的經驗,他連出四掌拍昏柱子四人反是救了四人,但他體力本有不濟,連出四掌更是險中救人,踢飛這四人後,卻已將自身置於險地。

    三環同至,已近單飛的左右,看起來就要將其套在其中。而在三環之後,又有陰風一絲夾雜了萬古冰寒、無聲無息的就要到了單飛胸口。

    碧眼之人手中有個環形之物。

    魔環?

    單飛認出那物竟和天魔那幫人使用的很是類似,碧眼之人的一指正是穿過那環狀物向他胸口刺來。

    輕輕淡淡,悠閒悄然。

    碧眼之人使出這一指似根本沒有動用氣力,那三環上碧綠的火焰卻是暴漲,看起來就要吞噬世間萬物,灼熱凜然!

    單飛臉色都綠,雙眼中卻是蕭殺終顯。

    出刀。

    單飛出刀!

    他手中本無刀,但在生死那一刻卻是多了四把——那四把刀本是柱子等人所持,單飛踢飛這四人時,早用快不可言的手法將柱子等人用的四把刀取到了手上。

    單飛只有兩隻手,可在絕境之際,卻是四刀齊飛。

    他手中的三把刀飛刺那手持火把的三人,斷喝聲中,單飛揮刀勁斬,砍向的正是碧眼之人的脖頸!

    三環還不算致命,那碧眼之人以魔環使出的一指才是真正的殺招。

    單飛在片刻間做出這般判斷,這才以餘力的兩成對付那三人,卻用了八成的氣力對付碧眼之人。

    那四人都是駭然。他們均知單飛中計了,在絕境之中、單飛周身全是破綻,這四人任何一招,都可將單飛重創,尤其是碧眼那人的一指看似輕淡,卻能將單飛的心臟洞穿。

    他們的確能重創、甚至殺了單飛,可單飛的四刀也絕不會讓他們好受!

    四人感覺到刀光的蕭殺,自然不會在佔盡優勢的情形下和單飛同歸於盡。三環倏歸格飛了鋼刀,碧眼之人的那一指也是驀地勾住了魔環,擋住了單飛的一擊。

    「噹」的聲響。

    火光四冒。

    碧眼之人手臂震麻,單飛的單刀卻已脫手飛了出去。碧眼之人一時無力反擊,三環卻是趁勢再探,正擊在單飛的身上。

    單飛悶哼聲中倒飛而出,重重撞在了溶洞石壁之上。「咚」的聲響後,單飛滾落在地,一時沒了動靜。

    鬼嚎終停。

    「不要叫了!」阿九的聲音這才從鬼嚎的壓抑中爆發出來。見單飛摔倒,阿九本是手腳痠軟,卻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掙扎撲到單飛的身旁,幫單飛撲滅了火焰,阿九抱住單飛急聲道:「單飛,你怎麼樣?」

    「我沒事。」單飛嘴角帶血的掙扎坐起。見阿九滿是惶惶,單飛安慰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阿九心痛如絞。

    她不知道聽到單飛多少次這樣的安慰,但直到近來,她才發現單飛每次的安慰看似平淡,實則是在獨抗著極大的危險。她只恨自己根本沒有幫單飛的能力。

    碧眼之人已笑道:「你是沒事,不過是命去了半條而已。」

    手持火把的那三人亦笑。

    單飛居然也跟著笑道:「好本事。你們在一剎那就能將柱子四人迷失了心智,讓他們過來刺我,這般本事可說是世上少有。」

    碧眼那人淡然道:「過獎。鬼在人心,你只以為真有鬼會冒出,卻不知道提防身邊人,這才中了我的算計。」

    單飛神色凝重,認真思索片刻,這才又道:「說的好。以你這般本事,擒住班營不難,甚至將班氏所有人都留在于闐都是不難。」單飛嘆息道:「但你們居然放柱子等人出來,想必是要看看他們是否還有外援,希望借他們找外援的時候,順便將班氏的後援一網打盡。你們能這快的跟來,應該是在柱子他們身上做了手腳?」

    他知道自己帶柱子等人藏在山洞後,尋常之人絕不能這快尋來。

    「單飛,不能不說你是我見過的、少有聰明的人。」

    碧眼之人點頭道:「你說的絲毫不錯,可你知道的終究晚了。」嘴角露出譏誚的笑,碧眼之人緩緩道:「不過我卻知道,你的氣力已然用盡,如今廢話連連,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單飛沉默下來。

    碧眼那人格擋住單飛的一刀,感覺刀勢凌厲,卻是後繼乏力,因此做出這種判斷。

    手持火把的三人亦是這般感覺。

    雖說天下武功、唯快難破,但快捷的出手還必須要配合剛猛的力道,不然蚊子飛的快,卻是無論如何都撞不倒大象。

    單飛適才出刀快如閃電,力道卻已明顯不足。

    「不過我還想給你一個機會。」碧眼那人微笑道:「你自斷雙手,我就放你身邊的這女人走。」

    「不要!」阿九斷然回絕:「單飛,你死我也不會獨活。」

    單飛看了阿九半晌,這才轉望碧眼人道:「這是個機會,不過卻不是好機會。你不用太過驕傲,我雖輸了一招,卻還沒有敗。」

    碧眼之人忍不住笑道:「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動手!」

    他「動手」二字說的極為突然,和上句根本沒有什麼關聯。實則是因為他本是斬盡殺絕之輩,雖感覺單飛再無反擊之力,仍舊不會對其輕視。

    你不能輕視任何一個單家人!

    這是他師父給他的警告,他始終牢記在心。眼見單飛這般,碧眼之人卻不想收手,他適才的機會的確是個陷阱,見單飛並不上當,只怕夜長夢多,碧眼之人再次喝令,盡出殺招。

    三環映夜,萬鬼出關!

    碧眼之人絕無憐香惜玉之心,眼看阿九沖擋到單飛身前卻是不為所動,瞬間再召鬼嚎。

    溶洞中的音波洶湧裂耳,如千刀萬劍般向單飛衝到。

    單飛同時出手,他一把將阿九拉到身後,雙手瞬間結印時周身震顫。

    雙手成環、掌心向外。

    單飛神色蕭肅,只喝了一個字,「震!」

    鬼嚎近前,單飛周圍的空間都扭,但音波至於他身前時竟倏然凝結,然後微有停頓後、排山倒海的返還!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02
第753章 粉身碎骨化成灰

     碧眼之人大驚失色,眼中滿是不信之意。不止是他,他的三個同伴亦是神色駭異……

    「三環映夜,萬鬼出關」本是他們的師父傳給他們的獨門手段,他們素來少用這種手段。並非這手段威力不強,恰恰相反,他們的師尊曾經凝重的警告過他們,此法有神鬼莫測的妙用,非到極為緊迫的時候不能使用。

    這種攻擊異常犀利,融勾魂奪魄、武功巫術於一體——損敵視聽,然後以雷霆手段配合師尊賜予的魔環擴大攻擊,能給強悍的敵手造成致命的殺傷。

    碧眼之人身為眾人之首,方才對單飛一出招就是萬鬼出關,其餘三人還是心中略有不滿。但他們卻從未想過——有人竟會將他們的攻擊反了回來。

    加倍返回!

    音波裂空,空間波蕩,看起來不但要奪魄勾魂,還要將單飛、阿九送入驚怖的地獄空間,但單飛「震」字一出後,音波竟凝,然後成倍的反轟回來。

    「六甲秘祝!」碧眼那人狂吼的同時叫道:「守陣!」

    另外三人適才輕易的格飛了單飛的飛刀,本以為單飛不過爾爾,因此在第二次進攻時、他們本用的全攻陣法,但聽師兄這般言語,他們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三人解「品」字倏然組成一線,為首那人持火把如長槍般前指,另外兩人卻是雙手橫持碧綠的火把,倏然拍在前方那人的肩後。碧眼之人更是不敢怠慢,剎那間雙手持環,凌空映在最後那人的背心,喝道:「歸一!」

    四人在那排山倒海的音波下還能倏然連成一條筆直的火線。

    在碧眼之人喝出「歸一」二字時,鬼嚎洶湧,火焰暴漲後竟如極為凶惡的火龍向單飛的方向衝去。

    阿九看得花容失色,沒想到單飛絕境逢生,竟將對方的音波悉數返還。可她亦想不到對方手段奇出,竟還有抵抗的手段。

    返還的音波已和火龍撞在一處。

    嗡!

    天地間有波紋擴散。

    單飛返還的那些音波以無形撞有色,激得碧色的火龍瞬間狂舞,毛髮猙獰。

    溶洞似都在扭曲。

    前方音波無形,碧眼和同伴那一刻卻覺得手臂都麻,周身熱血全沸,可他們終於還是將單飛的反擊抗了下來。

    單飛盤坐的身形晃晃,雙手一翻。

    碧眼之人忽然想到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再喝道:「祭血!」

    「祭血」二字一出,他已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了出去。餘下那三人從未見過師兄這般緊迫的口氣,可察覺到形勢已是生死攸關,那三人同時咬破舌尖,一口鮮血亦是噴了出去。

    碧色的火龍倏然暴漲,張牙舞爪的好似佔據了溶洞的半數空間。

    「震!」單飛再次喝道,仍舊雙手合環唸咒推出。

    碧眼之人本要隨即發動眾人舍精血凝神力的一擊,可瞥見單飛身遭溶洞的石壁都在震顫,隨時都要倒塌的樣子,不由再喝道:「歸一!」

    那三個同伴一怔。

    「歸一」陣仗是在防禦!

    他們這般祭血實則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因為魔環已有擴大攻擊的效果,祭血後的他們更能將攻擊之力再提升數倍以上。

    可師兄仍叫他們防禦?

    心中費解,那三人還是如師兄所言,提神防禦。

    他們本有不滿,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卻讓他們的心徹底沉入海底——他們如此祭血,竟然還有防不住的跡象。

    單飛第一次喝震的時候,音波不過雙倍返還。可等到單飛第二次念「震」字的時候,音波返還的力道已加到十倍之上!

    嗡!

    天地間似有音、似無聲,********下,最前那如槍的火把已似枯朽般的開始粉碎,為首那人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他發現前方傳來的已不止是音波,還夾雜著極為奇異的震顫——一種如天地間永恆的震顫,悄然無息卻又磅礴無儔、潛行如龍實則無從抵抗!

    火把盡碎,可這絕非最恐怖的後果,最駭人的結果就是他們已感覺那股震顫之力悄然侵入他們血脈骨髓,似要震破他們的皮膚、碾碎他們的骨骼。

    「解體!」

    碧眼那人神色淒厲如鬼,突然叫道。

    最前那人已抵抗不住前方的壓力,感覺自己隨時都要粉身碎骨——通常人所言的粉身碎骨都是一種比喻,用來形容自己不怕死的決心。可如今這種情況,最前那人卻知道在這種無形、卻讓人從內心驚懼的力量面前,他真的有粉身碎骨化成灰的可能。

    投降!

    最前那人艱難的叫道,他身後一字線的兩個同伴亦是同時叫道,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恥辱的言語。

    但他們不能再聽從師兄的命令。

    解體是自殺式的襲擊!

    師兄竟然讓他們解體發動攻擊?

    那三人生死選擇下,再顧不得師兄的命令,齊齊喊出「投降」二字時,就感覺背部一涼、胸口發寒。有一物貫穿他們背心,依次從他們的前胸透出來,帶著他們的血肉向單飛擊去。

    魔環!

    碧眼之人一掌拍出,魔環連透過三個同伴的身軀,帶著妖異的紅色向單飛射了過去!

    碧眼之人聽同伴居然叫出「投降」兩字,不由又氣又惱,這才不惜犧牲同伴的性命來襲擊單飛,他這是最後的反擊。

    這般關頭,他腦海中驀地閃過師傅曾經說過的話——神農的奇門已是世間能量傳輸的巔峰之技,但天地間卻有種更為奇異的能量借用之法,那就是單鵬創出的六甲秘祝。六甲秘祝又稱九字真言,傳言中每字均有獨特的手法輔助,非單家血脈不得傳授、非單家絕頂聰明之人不能使用。其中「震」字更是暗合宇宙震盪規律,此字能將宇宙自然之力重合,數次接連使用後會產生不可思議的疊加之力。

    說到這裡時,師父曾經喟然道——黃帝等人端有不可思議的神通,他們對時空的領悟遠超世上矇昧的人類,單鵬亦是不可思議之人,竟能在黃帝等人輝映下另闢蹊徑的創出六甲秘祝,比所有人都是更近黃帝等人專研的宇宙震盪之道。若非如此,單鵬亦不能只憑這六甲秘祝就開啟了無間空間,在神魔群舞的遠古獨領風騷。

    那時候師父曾有淡漠之意——單家後人卻難有真正的高明之輩,他們以通靈鏡輔之動用無間看似神奇,實則已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人舍爪牙之銳利創工具得到好處後,就一直在走著一條錯誤的道路,他們希望一切都能用外力來解決,也以為一切都可以用外部手段解決,卻不知道宇宙無限,他們窮極萬世都是無法得窺宇宙的玄奧萬一,但他們能存萬世嗎?單鵬之後有個聰明人叫做莊周曾經說過——生有涯、知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本是取死之道。這是聰明人說的話,可惜後人明白的少。

    他那時候對魔環的運用如痴如醉,不明白借用外物為何會像十惡不赦的樣子,對師父所言不以為然。

    那時師父還說過——萬鬼出關雖是神奇,但若是遇到單家的六甲秘祝,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那時還是心高氣傲,暗想單家人既然一代不如一代,他這般本事,就算遇到單鵬都有一戰的可能,若是遇到單家人定當將其踩到腳下。雖是如此,他還是故作謙卑道——師父,我能做什麼?

    ——如果你不能立即出手殺了他,就不要交手、立即逃,因為你交手後就很難再有回頭路。除此之外,你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他自然不信。

    人總是如此,無論前人如何諄諄教誨,卻總要自己撞個一鼻子灰後再裝作不屑道——你說的方法也不見得對,其實……

    他得知眼前這年輕人叫做單飛後,立即意識到這人是單家人、亦是師父在等的人。

    他不信師父所言,這才選擇出手一戰。他準備殺了單飛!可他在飛出魔環時,已知絕殺不了單飛。

    舍同伴的性命,他只想博得逃命的機會。

    他認為自己會有第三條路走——交手後,他還有逃走的機會。

    數念轉如閃電,魔環帶著鮮血的詛咒破空而出,竟能在激盪的無形之力前震顫前行,終於顫顫巍巍的到了單飛的面前。

    「震!」

    單飛翻掌再喝。

    魔環盡碎!

    有尖銳刺耳又刺激耳膜近乎遲鈍的呼嘯聲如潮汐般漫來。

    那被魔環擊死的三人如灰般的分解飄散。

    碧眼之人瞥見後心膽俱寒,竟還能在生死關頭髮揮出最後的潛能、亡命縱越到溶洞的最頂。

    轟!

    單飛擊出的那股力道再無阻隔的轟在前方的溶洞石壁上,竟然轟出一個遠不見盡頭的深洞。

    碧眼那人躲過那必殺一擊卻沒有任何喜悅之意,因為他雖躲過了單飛三「震」的反擊之力,卻躲不過自己射出的魔環。

    魔環碎成渣後,被那股奇異的震盪之力反彈,不知有多少帶著血肉的魔環碎片擊在他的身上。

    先是涼、再是麻……等重重摔到地上時,碧眼之人才覺得世事盡虛,自己也是虛弱的隨時都要離世而去。

    看到一雙腳走到了近前時,碧眼之人還能狂笑道:「單飛,你不用得意。你雖贏了我,可你卻絕贏不了我師父。我師父早在等你……等你去送死!你不敢去的,是不是?」

    單飛冷靜的看著眼前那氣息已無、卻還死死望著他的碧眼人道:「你不用激將,我不會逃的,但我也不會去送死……」頓了許久,單飛蕭索道:「逃避、送死解決不了問題的,面對才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02
第754章 幸福的鴕鳥

     于闐國,地處天山北,境內有和田河、玉龍河灌灌,因此土地肥沃,實為西域三十六國中少有的富庶之地。

    西域三十六國無一例外的依水而存,失水則亡……繁華的都城無不極為依賴水源的輸送,于闐國都城和樓蘭彷彿,均是有大河橫貫。

    單飛順盤旋的玉龍河而下,終見遠遠的于闐城郭。

    「單老大,我們就這麼去于闐城?」柱子等人稍加喬裝,穿著和西域商賈彷彿,纏著包頭的布帶。這樣多少能擋住以前的面貌,不過他們仍然沒有太大的自信。

    單飛凝望著遠方的于闐城,反問道:「不然呢,我們怎麼去救班老爹?」

    一聽單飛這麼說,柱子等人立即熱血上湧,摩拳擦掌道:「不錯,我們就這般殺回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死也要救班老爹出來。」

    緩緩止住腳步,單飛轉望柱子道:「柱子,很多時候,不是你拚命就可成事的。」

    柱子等人一陣茫然。

    他們醒來後已是第二日的光景,對於山洞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一無所知。他們最後記得的事情就是見單飛迎上追殺之人、然後看到追殺之人突出鬼嚎,隨即他們就見到萬鬼向他們湧出,之後他們再沒有了印象。

    他們醒來後,鬼不見、追殺之人亦不見,唯有單飛、阿九完好無缺。

    柱子等人暗叫慚愧,難免要問單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單飛為免眾人愧疚,輕描淡寫的說已殺了追兵,讓他們稍加休息一日,然後趕赴于闐城。柱子等人雖是困惑,卻信單飛能人不能,對單飛信心更增,這才休整後和單飛稍加喬裝直闖于闐城。

    阿九聞言後並未多說什麼,卻不由想到同樣的情形——當初天魔的手下來抓她,她亦是如柱子等人般,昏迷清醒後再見單飛只覺得萬事大吉,哪去想別的問題?如今想來,她的內心卻隱有愧疚之意。

    那一夜的單飛對陣天魔手下也應如這般,不知經歷了多少詭異、凶險,費盡心力才能將她從地獄的邊緣拉了回來……可事後單飛就如救柱子般的輕描淡寫,她那時候是任性的不想太多、不聽太多……

    良久,柱子才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單老大,你吩咐一聲就好。」

    單飛半晌終道:「有句俗話說的好,復仇這道菜、涼著吃才好。」

    「有這句俗話嗎?」梁子忍不住問了句。

    柱子拍了梁子一巴掌道:「老大說有,就一定有這句話的。老大就是老大,武功高,書也絕對讀的不少,我們以後都學著點。」

    眾人連連點頭。

    柱子隨即搔頭道:「不過……老大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還真有叫復仇的這道菜嗎,我倒是從未嘗過,這菜怎麼來做?」

    單飛說的是北美洲諺語。他說到這句話時,不由想到,如今據他所知,黃帝這般人的足跡已遠至希臘,以黃帝等人之能,足跡遍及整個地球也是不足為奇,這麼說來,他們也可能前往美洲大陸的。

    據考古佐證,美洲的尤卡坦半島的科潘拉文塔神廟出土的玉圭銘文上,就有商周銘文的記號。

    單飛對這件事並不陌生,但當時的他再是大膽假設,也只能和很多考古學者般認為——是華夏的商周戰役時,有華夏落敗的古人一路北退,然後從亞美大陸臨近接壤的白令海峽循冰、或渡淺水到達了美洲,隨後在那兒定居了下來。

    這是對考古發現更可信的假設。畢竟對於今人來說,古人飄洋渡海還有很大的侷限,若說那時就有人能造船橫渡太平洋,實在難以讓人相信。

    如今的單飛卻有更多的假設——黃帝和他的某些後人要去美洲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他們有著太多令今人都難以企及的技術,伯益能做《山海經》記錄世界地理靠的絕不是徒步丈量。

    不過黃帝那些人又和蠻荒人類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們絕非如野蠻人般圈個地、撒泡尿就宣稱這是自己領地的人。宇宙無垠,他們恐怕早就看破這種矇昧的行為,亦不屑這種矇昧的行為。

    單飛一念及此,不由思緒悠悠。不過見柱子等人還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單飛笑道:「阿九,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

    阿九咬唇道:「柱子,單飛是說,我們這次面對的是極為老辣的敵人,這敵人很會利用人的弱點,復仇時衝動只能讓我們踏入他們準備的圈套,要想……救出班老爹,需要依賴冷靜的頭腦。」

    「原來是這樣。」

    柱子等人恍然大悟,擠眉弄眼道:「跟著單老大的女人就是和老大很配的,也有老大一樣聰明的頭腦。」

    阿九心中倒真的又羞又澀,嘟嘴道:「別亂說。」

    柱子不敢鬧得過火,知趣道:「好了,我們不亂說。單老大,我們需要怎麼冷靜才能成事?」

    單飛正立在城郭外裡許的一個小丘上,看城郭外人來人往的絡繹不絕,他詢問道:「你說今日就是于闐的行像日。」

    「就是今日,會持續半月之久,不會有錯。」

    柱子肯定道:「眼下日頭初升,他們行像要等到辰時之後。于闐國是西域佛國,上至君臣、下至百姓,都很信神佛的眷顧。他們可說是綜合身毒、中原兩地的文化,雖是請佛入城,卻也如中原般要擇選吉日吉時。辰時之後,陽光普照、光明大開,在他們的眼中,正是迎佛的好時辰。」

    單飛微微點頭,「于闐王會出來?」

    柱子猶豫下才道:「依照慣例,行像時請佛像入城,一定要于闐國主免冠換新衣、赤足持香花親自出城迎接,如此方顯國主迎佛之誠心,這些年來歷來都是如此。不過以前班老爹到于闐國時,國主也是盛裝迎接,這次卻沒出面。單老大你這麼一問,我倒不敢確定國主這次是否會親身出現。」

    「于闐王若不出來,應該證明他已被奸人控制。」阿九一旁突然道。

    柱子等人微有發愣,反問道:「你說于闐王是被奸人控制?」

    「這是自然。」

    阿九肯定道:「于闐王若真如你們所言,和范氏一直關係極好,為何會任由敵人在于闐城捉拿你等不加過問,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被人控制。」

    柱子等人倒有些羞愧,不想阿九看的比他們還要明白,拍頭道:「我們真蠢,倒沒想到這點,還是阿九姑娘聰明。」

    阿九咬了下嘴唇,悄然看了單飛一眼,心中不知什麼滋味——這些話本是單飛讓她對柱子等人所言。

    當初單飛擊殺碧眼那四人,只有她親眼目睹一切。碧眼死後,溶洞似要坍塌,她清醒的無法再昏睡,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地獄還是人間。幸好單飛及時將她和柱子等人移離溶洞。

    之後單飛對她道——阿九,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情?

    她那時候倒是又驚又喜,很快回道——你說什麼,我都會為你做到。

    單飛略有沉吟道——于闐王應是如樓蘭王般被巫師的手下控制,我們無暇從長計議,只能如班超般深入虎穴的冒險一試。救班老爹實則是要說服于闐王,只要我們能說服于闐王,以于闐王的威望,班氏危機就不再是危機。

    ——我陪你去?如果你要我跟隨的話。阿九回話時忐忑中帶著期待。

    單飛半晌才道——你自然要跟著我,因為我們還要趕赴樓蘭神廟。

    ——是啊,我和你處理完于闐的事情,還要一起趕赴樓蘭神廟。

    她欣喜非常。那時候的她只怕單飛隨即要和她分別,不想單飛居然主動提及此事。她感覺自己像沙漠中遇到危險將頭埋入沙子的鴕鳥一樣,可她只想做只這樣的鴕鳥,隨著單飛一路走下去,不要去想太多。

    單飛看了她的鳳血鐲一眼,半晌才道——你的鳳血鐲能和玄女聯絡,是開啟龍宮天塔的關鍵,你不能有事。

    她那時心中不知什麼滋味,許久終道——然後呢?我要看著你獨身赴險,而我就躲在一旁什麼都不做?

    單飛或許是看出她的心酸,微笑道——不是這樣,你要幫我看好柱子他們。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可他們很衝動,知道我要去見于闐王救班老爹,定會參與。很多時候,不是人多才能成事,我要照顧他們,就難以專心面對敵手。你替我約束他們,和他們伺機讓于闐百姓認識到于闐王被奸人控制,這樣的話,才是最好的幫我。

    想到這裡,阿九終道:「我倒有一法,不知道你們可否贊同?」

    柱子等人七嘴八舌道:「都是自己人,姑娘但說無妨。」

    阿九微笑道:「我們既然猜到于闐王被奸人控制,那要救班老爹的關鍵本在說服于闐王、幫于闐王剷除奸邪。」

    柱子等人眼睛一亮,紛紛點頭道:「正應如此。可怎麼來做呢?」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知道是一回事,知道怎麼去做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單飛雖除去了追殺你們的敵人,可城內必定還有敵人的同黨留存。如今行像吉時在即,于闐王若是不出,我們正可藉機讓于闐臣民相信于闐王被奸邪控制。」

    「那于闐王若是出來呢?」梁子不由問了句。

    阿九早有預期,「那奸邪必在于闐王身旁控制著于闐王!單飛武功高強,正可趁機翦除對手,而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單飛吸引敵手注意的時候,想辦法讓于闐百姓認清正邪。不如讓單飛先行出馬,我們隱在百姓之中伺機而動的幫助單飛,你們說我這提議如何?」

    她這般提議時,已看到單飛讚許的望來。那一刻的她心中五味雜陳,只是在想——我比遇險的鴕鳥要幸福的,畢竟一直以來,都有人為我承擔一切危險。可我難道永遠都要如鴕鳥般不去想?單飛呢?他絕不是鴕鳥,他又是怎麼想?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03
第755章 意外連連

     柱子等人對阿九所言倒是敬佩不已。他們有點看不明白單飛和阿九的關係,說是情人吧,單飛始終不冷不熱的如木頭人般,但若說不是情人……孤男寡女的在一起,總得有點緣由吧?

    眾人救人之際不忘八卦,不過終究不敢像狗仔般在單飛面前刺探隱秘。聽阿九說的這麼清晰明了,柱子等人連連點頭,「阿九姑娘所言極是。不過……這樣倒是辛苦單老大了。」

    單飛微笑道:「我或許辛苦,但你們亦是不能偷懶,一定要認真去想想如何讓于闐百姓相信于闐王是被奸邪控制。」

    「當然。」柱子立即道:「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

    有清越悠揚的鐘聲從遠方傳來,柱子向城郭望去道:「佛像請來了。」

    單飛一直留意著于闐城外的動靜,看到有近百身著黃色袈裟的僧人從城外南方官道而來,而在僧人之外,又有數百兵馬衛護。

    眾人簇擁中,有輛大車載著一個數丈高的雕塑而來,雕塑上蓋紅綢。不過不用掀開紅綢,眾人也知道車上所載的正是于闐王請來的神像。

    隨著鐘聲鳴響,城外的百姓、商賈自動的散到道路兩側,不約而同的跪下來。與此同時,城內號角吹響,城頭上彩旗飄舞,又有陣陣歡呼聲從城中向外擴來。

    單飛不知行像的具體過程,但想這玩意和閱兵彷彿,總是要擺個排場以示威嚴和實力,古今中外無有例外。

    「我們分開行動。」單飛就要向于闐城的方向走去。

    「老大……你就這麼去見于闐王?」柱子不由扯住單飛。他覺得阿九說的計策很好,但根本不知道怎麼來實施,眼見單飛如此去找于闐王,感覺實在過於兒戲。

    單飛笑道:「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什麼禮物。但禮在心誠,想真正的信佛之人本應明白。」

    他說到這裡時微有感慨,心道佛主從沒說添的香油多,就會有佛主保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佛主也不過是個勢利眼罷了。

    見柱子怔怔,單飛拍拍他的肩頭,輕聲道:「替我照顧阿九。」

    他說了這麼一句後大踏步的向于闐城的方向走去。

    柱子看著單飛的背影,搔頭道:「阿九姑娘,方才我們多有得罪。」

    「什麼?」阿九反問道:「你們怎麼得罪我了?」

    柱子支吾道:「我方才說你和單老大很般配就是開個玩笑,請你不要介意。如今大夥同仇敵愾,不知阿九姑娘有什麼高招?」

    他雖應承單飛、想辦法讓于闐百姓認清奸邪,心中卻沒有什麼把握。可見單飛拚死打頭陣,他若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未免過於無用,這才向阿九請教。

    「我可沒有當作是玩笑。」阿九板臉道。

    柱子等人都是尷尬,「那以後……」

    「其實……我很喜歡你們這麼說。」阿九咬唇反問道:「難道我和單飛不般配嗎?」

    柱子等人恍然大悟,迭聲道:「自然般配。」

    阿九臉現紅暈,低語道:「謝謝你們。」

    柱子不知道阿九在謝什麼,卻如何不知這少女的心思,立即道:「等這件事了,我等就會前往樓蘭。到時候阿九姑娘若是喜歡,不如和我們一塊前往樓蘭,我們都和一家人般。」

    阿九聽到「一家人」幾字心生嚮往,低語道:「那敢情好啊。不過眼下我們要先過這個難關。」

    「姑娘有何妙策?」柱子心虛道。

    阿九看了鳳血鐲一眼,微笑道:「你們放心,他們會請佛,我也有神仙保佑的,到時候看哪個靈驗。走吧。」

    她蹦蹦跳跳的前行,柱子等人面面相覷,根本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單飛已離于闐城不遠。

    這時城中鑼鼓喧天,有士兵分成兩隊、正從城門列隊而出,沿著城南官道分列道路的兩側。

    歡呼聲中,彩旗招展的門樓處有花瓣飄下,隨著花瓣飄飄,更有清幽的檀香氣息似佈滿了整個于闐城。

    單飛看到花瓣片片似七彩的雪花飄落,一時不由有些出神。

    中原兵戈寥落,他在中原許久,只有一次看到過這般熱鬧喜悅的場面——那本是他的兄弟為他向晨雨告白做的準備。

    心無間,流年蔓。彈指東風,飛花怎知路遠?那時候的他,從未想到過如此一別,竟已相隔經年。

    眼簾微潤,單飛抬頭望去,見有不少身著盛裝的女子正從城頭上撒下花瓣。

    他聽柱子說過,在城頭焚香撒花的應是王宮的妃嬪和從臣子家選出的女兒,于闐國這般,自然用來表示禮佛的心誠。

    ——花瓣飛舞后,神像離城百步之遙時,于闐王就會出城迎接。

    單飛記得柱子的言語,這時已悄然混跡在人群中,緊盯著城門的方向。歡呼禮樂聲中,有數輛彩車從城中緩緩行出,士兵見狀均拜。正中那輛彩車上坐著一個頭戴王冠的白鬚王者,王者之側,竟並肩坐著個中年僧人。

    這和柱子說的有些不符。

    單飛心中微動,記得柱子只說于闐王會從車上下來免冠行頭面禮足之禮,卻沒說過有僧人會和國王同坐在王車之上。

    轉目望去,單飛見附近的百姓望著于闐王坐的彩車時,也是有點神色詫異,想必也覺得意外。不過礙於此間威嚴,倒沒有人敢竊竊私語。

    于闐王緩緩下車,向那僧人望了眼,那僧人坐在車上微微點點頭。于闐王見狀,這才擺手示意。

    樂聲停,眾人屏息,于闐王摘冠赤足,在紅毯鋪就的路上緩步向百步外的神像行去。

    頭面禮足之禮極其類似藏邊虔誠朝聖之人的拜叩之禮。眾人屏息間,于闐王在紅毯中拜叩行進,漸漸近了行像之車。

    眾人均是注目在于闐王的身上,單飛卻是暗中打量著那坐在王車上的中年僧人。

    那僧人身穿通肩袈裟,露出的右手臂干黑如鐵、甚至有些鋥亮發光。

    單飛不知道這人是許久沒有洗澡的緣故,還是身懷獨特的功夫。坐在王車之上,那僧人除了和于闐王點頭示意外,始終雙手合十、垂長眉閉細目很有高僧的風範。

    阿九對柱子等人所言就是他心中所想。

    巫師不但控制了樓蘭王,甚至算準了班氏會聯合于闐,搶先一步又控制了于闐王,不然實在無法解釋老道的班營會失陷在于闐城。

    單飛始終猜不透巫師和范氏作對的真正用意,但他已從韋蘇提婆那裡知曉——巫師控制了樓蘭王、斬了樓蘭水曹,目標極可能是蒲昌海下的樓蘭神廟、亦是劍指白狼秘地。

    巫師究竟要搞什麼大的動作?

    單飛不知,卻明白班氏的事情和他已無法脫離關係。

    他救班營就是在和巫師對戰。

    碧眼之人雖死,于闐城還應在巫師的掌控中,看于闐王對那僧人畢恭畢敬的樣子,莫非這僧人在控制著于闐王的舉動?

    單飛琢磨之際,就見那僧人突然睜眼向他望來。

    心中微凜,單飛感覺僧人的目光直如閃電般刺來。微有凝神,單飛氣湧神聚,緩緩的垂下了目光。

    他知道這些人對精神控制均是極為精熟,亦明白方才那一眼蘊含著極為強烈的掌控……他若是尋常百姓,只怕已陷入神智迷失中。

    那僧人對旁人不望,偏偏看向他單飛,難道那僧人居然看破他的來意?

    單飛暗自警惕時,那僧人卻是再次閉上了眼眸,雙手合十再沒了動靜。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後,單飛著實算是身經百戰,他已感覺敵方的陷阱悄然的張開,偏偏仍舊看不出門道。

    若是旁人,或是驚退、或是忍不住壓力開始冒進,他卻仍和常人般靜觀其變——無論對方知道不知道他的行蹤,他的目標從未變過。

    于闐王已近神像。他是個蒼老長者,跪拜百步中,額頭已有汗水冒出,等靠近佛像大車時,于闐王沒有什麼放鬆之意,神情反倒更加有些緊張。雙手合十再張開,于闐王做了個要擁抱的手勢,高聲道:「于闐王謹代替于闐子民,恭迎飛天使者入城,佑護于闐蒼生!」

    單飛一怔。

    于闐王聲落後,眾人紛紛站立歡呼,城門樓上再次有花瓣漫天飛舞。與此同時,罩著雕塑的紅綢緩緩滑落,露出了神像的真容。

    單飛心中微震。

    那不是佛像,而是神像!

    神像和佛像還是有不少的差別。單飛知道于闐、貴霜的一眾佛像風格明顯,以犍陀羅式或芨多式居多,這些佛像造型優美流暢,多是仿釋迦等人生前真容所塑,以示佛如眾生。但世界各地的神像卻是均有不同、造型亦是奇特,以宣揚神之力為多。

    那神像翼狀焰肩、造型極為奇特,面容竟極其類似中原人的面貌——或者更準確的說……有點像他單飛。不過他單飛沒有那神像微有張揚的雙翼、周身的光環、如同穿著重甲、又似燃著熊熊火焰的雙肩……

    飛天使者?

    單飛心中震顫時,驀地想到范鄉等人和他提及過飛天使者的兩件往事。

    ——傳說中,遠古曾有身生雙翼的天使從天而降,幫蒲昌海左近的百姓清除了一場驚天災難,這才被後人信仰崇拜稱作飛天使者。

    ——大秦人曾流傳個神秘的傳說,他等祖先曾經有過極為絕望的時刻,卻被從天而落的飛天使者拯救……

    單飛對飛天使者雖有知曉,卻不想于闐王請的神像竟也是飛天使者。

    巫師控制于闐王請來飛天使者的神像是何用意?

    單飛心中極度困惑時,就聽眾人歡呼聲突轉為驚呼……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03
第756章 申冤

     感謝盟主「一個人的路上111 」的再次飄紅打賞,也感謝眾多訂閱本書支持老墨的書友們,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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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闐城外的百姓在于闐王恭迎神像時,均是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百姓中能稱內行的人並沒有太多,大多人聽到國主為民請佛,多覺得國主這般說,當不會那厚的臉皮立即自毀所言開始盤削百姓。

    他們其實不管國主請的什麼神靈,國主對百姓釋放的愛護之意才是這些于闐百姓最為關注的事情。

    紅綢緩落中,眾人歡呼才起,眼尖的卻發現那神像似有異狀。定睛望去,那些人不由驚呼起來。歡呼聲和驚呼聲都能傳染,很快、城外的百姓均是發現了異常——竟有兩行紅色如血的液體從雕像的雙目緩緩流出,順著神像的臉頰向下流淌。

    雖說很多祭祀禮儀習慣用血來表達誠意,但眾人從未見過神像自身會有血流出。

    不詳!

    這是不詳之兆!

    不用任何人解釋,百姓心中均已這般猜想,眾人驚呼欲亂、紛紛要遠離神像……

    「肅靜,再有喧囂,格殺勿論!」一人突然高聲喝道。那人容顏威猛、身著重甲,一直護衛在于闐王所乘的彩車旁。

    在于闐王行禮面神時,那人一直警惕的留意著周邊的動靜,眼看騷亂要起,他一聲斷喝時揮動手中的長槍向天一指。

    咣!

    有鑼聲齊響,動亂中刺耳非常,眾百姓凜然之下倏然而靜,那人再重申一遍警告,見百姓安靜下來,這才棄槍緩按腰刀上前、警惕的盯著神像道:「陛下,神像有異,臣請陛下先行回轉王宮,待臣查明此事後再重新行像。」

    單飛見神像雙目流血時亦是皺眉,聽那人這般說,倒覺得提議這人頗為穩重。

    于闐王卻向那中年僧人望去,見那中年僧人根本沒什麼言語,強笑道:「崔鎮將說笑了,行像一事關乎于闐百姓的平安,如何能輕易中止?神像的確有異,但有眾聖僧在此,還有波羅僧坐鎮,想必不應有什麼差錯。波羅僧,本王說的……可有問題?」

    那崔鎮將皺了下眉頭,不由也回頭向那中年僧人望去。

    見那僧人仍舊沉默,于闐王緩緩道:「既然如此,行像儀式繼續……」

    他不等說完,那中年僧人雙手合十道:「陛下此言差矣。」

    于闐王微怔,額頭的汗水不停的滴落,「波羅僧有何指教?」

    那中年僧人緩緩從車上站起,兩步跨出後已至車下。

    百姓微嘩,隨即臉上湧出敬畏之意,因為他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僧人從車上邁下時,雙腳是踩在空處。

    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單飛微凜。

    他不是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知道神像雙目流血必有問題——他在考古時,著實看過不少異事,未腐爛的屍體、保存完好的乾屍都會出現點奇異,有的屍體會雙目流血,甚至活轉般的張口、喘氣和嘆息……凡此種種怪異,單飛都有遇到,但他知道那是屍體變化中出現的自然現象。

    這是屍體變化,和很多迷信中渲染的屍變絕不相同。

    屍變的情況實在少之又少,但大多數屍體在分解過程,的確會出現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現象——除了盜墓人、斂屍者和守靈人外,誰沒事會去留意屍體的變化?

    不但屍體,墓中的陪葬物、鎮墓獸有時亦會出現怪異,單飛也曾遇過有鎮墓獸周身冒血的事情……

    他不拒絕奇想、絕非迷信之人,知道鎮墓獸的冒血現象多是下葬人做的手腳,或是鎮墓獸久埋地下、金屬接觸空氣後產生的化學反應,然則這種事情被矇昧、多事之人離奇渲染後,就變成什麼不可思議的鬼怪之力來愚弄百姓。

    通過經驗類比,單飛知道正常情況下神像本不會冒血,神像雙目突然冒血只有兩種解釋——或是意外的化學反應、或是有人刻意為之!

    見于闐王對那波羅僧很是恭敬、甚至有些畏懼的樣子,單飛心中更傾向人力為之的可能,已在猜測這是不是什麼波羅僧要搞事……

    可在見波羅僧一步跨出後,單飛亦是心中微震——那僧人如踏在空中無形的階梯而下,實則是種極為高明的輕功。

    輕身功夫聽起來離奇,但在單飛看來,亦無非是人體對自身力道運用的高明——他那個年代,有籃球高手在上籃時有種滯空的動作,實則就是對自身力量巧妙的運用。

    人體是由血氣筋骨構成,真正的輕功高手體內的氣息和常人已有不同,亦更能很好的調動血氣完成不可思議的動作。

    這僧人兩步踏空走動看似難以想像,實則是極為高明的輕功!

    波羅僧緩緩落到地下,神色肅穆道:「行像一事本是極為神聖,事關于闐上下的平安。神像驀地雙目流血,定是神靈給于闐國的一些警示。」

    于闐眾百姓竊竊私語,多半倒是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于闐王的眼角輕微的跳動,遲疑道:「本王愚昧,不知道神靈的警示究竟是什麼?」

    波羅僧的目光緩緩掃過眾百姓的表情,在單飛的身上稍停片刻後終道:「前些日子,有班氏的班營心懷不軌,前來于闐國企圖為亂宮中、禍害于闐的百姓,幸得陛下有神靈佑護,這才擒住班營一眾作亂之人,保于闐國上下安寧。不知本僧可否說錯?」

    眾百姓一陣嘩然。

    這些人均算是圍觀路人,對這般內情倒不知曉。不過班氏在西域極為有名,他們對於班氏並不陌生,一聽班氏這般舉動,難免詫異。

    于闐王見波羅僧目光灼灼的望來,半晌才道:「波羅僧說的不錯。」

    「神像應是知曉奸邪留存于闐國、難免還要伺機興風作浪……」波羅僧「慈悲」道:「神像這般警告,想必是要我等以奸邪之命祭奉神靈。」

    于闐王微震,半晌才道:「本王還是不知波羅僧之意……波羅僧是想說……」

    「陛下應需在神像前斬殺班營,這才能保于闐上下的安寧。」波羅僧平靜道。

    于闐王神色為難,「這件事……這件事……」

    單飛見于闐王雖老,不過倒還神志清醒,暗想敵手還沒有對其精神控制——敵人不做精神控制並非心懷慈悲,而是知道這種場合,讓一個失魂的國王出來請佛極容易露出破綻。

    柱子說的沒錯,于闐王應和班營有舊,這才很是為難。于闐王對波羅僧這般忌憚,是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僧人的手上?單飛分析著其中的瓜葛,聽波羅僧這般提議,倒是感覺不錯——他正不知道班營的下落,難得對方能將班營弄出城外。

    「這件事萬萬不可。」崔鎮將突然道。

    波羅僧雙目微翻,看著崔鎮將道:「因何不可?」

    崔鎮將上前一步,抗聲道:「陛下,班氏在西域素來名聲不差,于闐國亦是和其有很深的因緣。班營不像作亂之人,他為亂一事恐怕另有蹊蹺。陛下……臣一直不知其中的究竟,但怕另有隱情,還請陛下開恩,將此事交給臣調查,臣定能查明此中的真相。」

    于闐王臉頰的肌肉不停的抽搐,吃吃道:「這件事……這件事……」

    「崔鎮將,你看本僧可像是作亂之人?」波羅僧突然道。

    崔鎮將一怔,半晌才道:「我……我……看不出來。」

    波羅僧淡笑道:「你既然看不出本僧是否像為亂之人,如何能看出班營是否有為亂之心?我明白了……」

    他驀地這麼說,崔鎮將難免不解,于闐王卻是不由道:「波羅僧明白了什麼?」

    波羅僧目露冷然,盯著崔鎮將道:「班營已然伏法,本難再起風浪,但神像仍舊示警,想必是在提醒我等……班營這幫妖孽還有餘黨留存,如今就在城外!」

    崔鎮將心中一沉。

    他肩負鎮將之職,在于闐城等同於中原的禁軍頭領。當初班營被擒,他不知其中緣故,可卻感覺極有蹊蹺,班氏在西域名望很好,著實交了不少朋友,崔鎮將就是其中的一個。崔鎮將屢次要面見于闐王陳述班氏的冤情,卻被宮中人藉故推脫。難得今日于闐行像、國王不得不出,崔鎮將擔負衛護之責,一直想找機會為班營洗脫冤情,等聽到波羅僧建議于闐王要將班營斬殺當場,他再也忍耐不住,不由為班營分辨。

    但聽波羅僧這般說,明顯是要安他個餘孽同黨的罪名,崔鎮將怎能不凜?

    波羅僧微微一笑,輕聲道:「崔鎮將,本僧和你有緣,尚有一物贈予。」他擺手間,有一僧人上前,托著個檀香盒子遞到崔鎮將的身前。

    崔鎮將大為困惑,不明白波羅僧此舉何意。小心翼翼的掀開盒蓋,崔鎮將的臉色陡變。

    檀香盒子內裝的不過是一支尋常金釵。

    旁人或許不知那金釵的含義,但崔鎮將已認出那金釵正是妻子所戴。波羅僧讓人將金釵交給他,是不是說他妻子已落在波羅僧的手上?

    波羅僧臉上的笑容更是和藹,「本僧想崔鎮將不過是一時糊塗。是人難免糊塗,頓悟就好。如今的崔鎮將……可能將班營提到城外了嗎?」

    崔鎮將虎軀微抖,雙腿卻如同灌鉛般。他知道波羅僧的意思——再為班營申辯,不但他要等同叛逆,而且家人亦是難以倖免。

    「不能。」崔鎮將掙扎終道。

    波羅僧微怔,皺眉道:「不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崔鎮將澀然一笑,卻已挺起來了胸膛,握拳道:「我知道!我沒有糊塗,我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03
第757章 英雄不寂寞

     于闐城外鴉雀無聲。

    眾百姓本是歡天喜地的迎請神像,但先見神像雙目流血、後見守城鎮將和波羅僧爭辯,隱約都感覺今日行像絕不會風平浪靜,甚至可能有血光之災。

    崔鎮將見波羅僧目光咄咄的望來,堅持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波羅僧,你突現于闐城,和我于闐國的國主平起平坐,我不識你,因此你方才問我看你是否像作亂之人,我不能答你,但如今我卻已然知曉……」

    波羅僧目光更冷,「你知曉什麼?」

    崔鎮將稍退一步,擋在于闐王之前道:「你先用妖言蠱惑國主,再用我家人威脅我服從,明顯以僧人之名行奸邪之事。作亂的不是班營,只怕是你波羅僧。來人……」他揮手喝道:「將這妖僧拿下!」

    一言出,城外寂靜。

    崔鎮將呼喝聲出,臉色已變。適才城外騷亂時,他不過長槍揮動,就已號令眾兵齊心止亂。如今的他認定作亂根源就是這波羅僧,遂準備先斬後奏的拿下波羅僧再談其他。他身為于闐鎮將,當有非常的決斷,意識到眼下若屈服於波羅僧,非但不能救得了妻子,只怕于闐上下盡被這波羅僧掌控。

    波羅僧或許亦用同樣的手段控制住于闐王,但只要他崔鎮將擒拿首惡,諒餘眾不足為懼。他沒有親自動手,一來感覺這僧人很有點門道,二來怕雙方動手誤傷了于闐王……

    哪想到他一聲呼喝後,方才言出法隨的兵士竟然都是面面相覷的沒有任何動靜,崔鎮將心中凜然之際,就聽一人喝道:「崔鎮將,你想勾結班營造反嗎?」

    崔鎮將瞳孔微縮,心中已沉,認出說話那人正是他的副手、城中的副將陂羅。

    波羅僧看著驚疑不定的崔鎮將,惋惜道:「崔景。你已不再是于闐的鎮將了。」

    崔鎮將呵斥道:「你算什麼?你如何能代替于闐王發號施令任免我的官職……」他說話間渾身發冷,因為他已看到波羅僧、陂羅二人眼中的戲謔之意。

    緩緩扭頭,崔鎮將看向一言不發、只在那冒汗的于闐王,顫聲道:「陛下……你……」

    于闐王身軀顫抖,可看到波羅僧凌厲的望來,半晌終道:「崔鎮將……波羅僧說的不錯,你最近行為有失,不宜再為于闐的鎮將……」

    「鎮將一職,當由忠於職守的陂羅擔當。」波羅僧又道。

    于闐王眼角跳動,向城頭望了眼,順從道:「不錯,本王在此宣旨,于闐鎮將一職,由陂羅充當。」

    崔鎮將心中凜然,緩緩向四周望去,見眾手下有憤慨、有茫然、有垂頭、有冷笑……

    倒退數步,崔鎮將澀然道:「臣遵旨。」他那一刻心思飛轉,知道若是不得于闐王的支持,城外公然抗旨,實在等同造反。目光微向城頭,崔鎮將心中暗想,國王向那方向望去,莫非那裡有什麼異樣……

    心中劇跳,崔鎮將知道已不能扭轉大局,才待返回城中去城頭查探究竟,陂羅已橫在他的面前。

    「崔景,你要去哪裡?」

    崔鎮將反問道:「我要去哪裡,用向你稟告?」

    陂羅哈哈笑道:「你以往獨斷專行,做事哪裡問過我等的想法?可如今你不再是鎮將,難道還想如以往般囂張?眼下我懷疑你想謀權篡位,這才私自勾結亂匪班營,企圖與其裡應外合的行刺于闐王……」

    「你說什麼?」崔鎮將怒不可遏道。

    陂羅後退一步,卻已手按刀柄,寒聲道:「班氏班營作亂被擒,你卻僥倖逍遙法外,可你賊心不死,居然想要救出班營作亂。天幸神像顯靈、聖僧佑護再加上國主慧眼認出你的奸邪內心,這才將你免去鎮將之職。你謀權篡位是重罪,事到如今,還以為可以溜走不成?」

    崔鎮將氣得渾身發抖,一顆心卻是沉到冰窟。

    陂羅得意非常,轉望于闐王道:「陛下,臣下所言可有差錯。」

    于闐王神色終有不忍之意,顫聲道:「陂羅,關於崔景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陂羅神色泛寒,瞪著崔鎮將道:「國主寬宏大量,我等為人臣子、為君效忠,卻不能坐視奸佞不理。來人,將叛賊崔景拿下!」

    他一聲喝令,雖還有發懵的兵士,但也有數十驍兵挺槍圍在了崔鎮將的身前。

    「崔景若有反抗,格殺勿論!」陂羅一擺手,已有驍兵挺槍前刺,逕取崔景的胸膛!

    崔景一見這般,如何不知道對方就是想要了他的性命?

    伸手探出握住刺來的長槍,崔景喝道:「陂羅,真正要造反的是你!你從哪裡找到這妖僧誣陷班營、要挾國主……」

    「崔景大逆不道,拒不伏法,當誅殺無赦!殺之者可記大功,升為于闐城副將!」陂羅截斷道。

    他聲才落,就有數桿長槍接踵刺向崔景。

    崔景身為于闐鎮將,著實武功不弱。片刻間,他還能連躲數槍,嘶聲道:「你們都眼瞎了不成?」

    他知道自己恐怕難以倖免,卻還記掛著班氏一事,忍不住呼喝道:「十數年前于闐大旱,顆粒無收。周圍國度對于闐均是虎視眈眈,無有人肯伸手救援,眼看于闐國民就要餓死難數,若非班氏班營義助送糧,于闐國說不定已然滅國,如今你們卻信班營想要對于闐不利?」

    有百姓已然動容,兵士亦是沉默。

    崔景說話間略有分神,已被一槍刺在臂膀。

    有血光飛濺。

    崔景怒喝聲中,揮臂震斷了槍桿,下一刻手上的單刀本要削中那驍兵的咽喉,可看到那兵士眼中的驚恐,崔景關鍵時候卻還是翻轉了刀身,用刀背擊中那驍兵的脖頸。

    那驍兵倒退跌坐時駭得臉無人色,知道若非崔景手下留情,自己已然命喪當場。崔景嗄聲道:「我等是兄弟,和班氏亦是親人般,如今你等為何要刀兵相見?」

    他這般舉動,有出槍的兵士已有猶豫,人群中藏著的柱子再也按捺不住,就要沖上前去。

    阿九一把拉住他,低聲道:「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去救崔鎮將。」

    柱子急聲道,他搞不懂單飛為何到現在還不出手,卻想崔景難得為班氏分辨,此刻崔景落難,眾人若是袖手旁觀,於心何忍?

    阿九著急道:「你這般出去,不正是坐實了他們指認的罪名?」

    柱子一怔。

    他心中何嘗不知這點,奈何事到臨頭,他這種人多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說。

    阿九雖是天真,終究一直在思考著單飛的吩咐,「單飛不出手,定有他的理由!」

    二人說話間,崔景再躲數槍。

    槍勢稍緩。

    崔景趁機大聲道:「當年班氏義救我等,我等哪個沒有吃過班氏送來的食物?」眾人臉現愧色之際,崔景更道:「佛說做人本求一報還一報,班氏當年救了我等的性命,我等若還有一絲良知,就應給其一個分辨的機會,而非妄自殺之。」

    再避開十數槍,崔景呼喝道:「崔景死不足惜,但班氏不能毀于于闐。今日我等毀了班氏,只怕明日于闐有難,再難有相救之人……」

    「阿彌陀佛。崔景……你死到臨頭竟還不思悔改,妄想蠱惑百姓嗎?」波羅僧突道。

    崔景心中憤怒,霍然向波羅僧望去,他才待反駁時,波羅僧已叱道:「咄!」崔景一凜,就覺得那「咄」字竟如有形之物撞在他的胸口,讓他全身微凝。

    兩槍陡出,一槍刺中崔景的肋下,一槍刺中他的大腿。

    那兩出槍的兵士傷了崔景後反倒發怔,一時間不信是自己刺中了崔景,僵立當場未動。

    有白光一道刺向崔景的胸膛。

    崔景被波羅僧言語束縛,一時間失魂落魄,本是躲不過那致命的襲擊,可他身體被長槍刺中後疼痛立生,反倒瞬間清醒。

    眼看寒光及胸,崔景無從閃避,只能伸手急抓,竟硬生生握住了刺來的銳利匕首。

    「為什麼?」崔景看清刺來那人正是陂羅,咬牙喝道:「陂羅,你這個陰險小人,你這般作為,難道內心從無愧疚?」

    他現在已知波羅僧不但控制了于闐王,還收買了陂羅。眼見匕首及胸,崔景體力隨血流逝,知道再難活命,不由心中一陣茫然。

    陂罹難信崔景憑血肉之軀竟抓住他刺來的匕首,眼見鮮血順著匕首刃部不停的流淌,陂羅低聲道:「因為你只想做個英雄,而我不過想做個揚眉吐氣的小人。」

    臉現獰笑,陂羅痛恨道:「你要做你的英雄,我送你去!英雄不都是該寂寞的死去?你這種好人,不都應該被我這種小人墊腳利用?」他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後,用力前刺。

    他說的是真心話、大實話。

    這些年來,崔鎮將在于闐本是僅次于闐王的人物,一直受人敬仰的在他之上,他陂羅想取而代之,可是始終做不到。

    嫉妒如毒蛇般噬咬他的胸膛,難得有這種機會讓他轉正,他自然不惜一切的要抓在手上。

    他恨崔景,不止因為崔景是鎮將,而他是副將,還因為他恨自己始終無法做到崔景能做到的事情。

    人性本是如此,想要毀了美好就是因為自己無法得到!

    「嗤」的聲響。

    一物突然射來。

    陂羅只覺得脖頸微涼,然後就察覺脖頸左右倏然如同通風般,他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卻感覺自己前刺的力量已如潮水般退去,然後他就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

    「你錯了。英雄不應寂寞,善良也不應被利用。」

    眾人嘩然,眼睜睜的看著陂羅的脖子如噴泉一樣的血湧,駭然的扭頭望向說話之人。

    人群閃開處,站著一個不修邊幅的年輕人。

    非像英雄。

    卻昂然的屹立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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