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53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2:49
第784節 瘋狂的計畫

    單飛說出「自由的選擇」幾個字時,沒有徬徨猶豫,有的只是自信和期待。他自信是因為相信,他期待是因為他一直堅持去做。

    孫鐘默然,一時間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呂布卻是心中驀地激盪,他許久未曾有過這般激盪的心境,因為他所在的環境早就扼殺了他這種心潮澎湃的激盪。

    他本是個有憧憬的人,但他從殺死丁原後就開始慢慢知道,在那個骯髒的長安內,所謂的道德多是虛偽的遮羞布,畫出的理想亦不過是慾望的吸血鬼。

    因此在王允「大義凜然」的請他出手的時候,他沒有上鉤。事實證明他判斷的沒錯,王允的道德和理想只是侷限在董卓的對立面罷了。失去了董卓的制約,王允仁德之下的醜惡就會肆無忌憚的宣洩。

    這是個偽善的世界!

    偽善下的人們拚命讓別人相信美好的理想,可自己卻在走著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們不信,卻欺騙別人去相信;他們不做,但蠱惑別人去做。然後那些人就在受其矇騙而犧牲的血肉上,享用他們早就預料會收穫的染血饕餮大餐。

    毫無愧色!

    還有什麼理由去心潮澎湃?一切不過是在謊言、欺騙、脅迫、爾虞我詐中展現著真實的醜惡。

    他早就喪失了信心,不知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希望,但聽到單飛這般說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的熱血上湧。

    因為他知道單飛和王允不同,單飛不但會說、單飛說了還會去做。

    他呂布在這世上能完全相信的只有兩個,一個是貂蟬、另外一個卻不會是孫鐘……而是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單飛不會鼓動別人去做,他始終堅持著自己的理想和原則——有力量、有能力的人,要給那些矇昧無明的人一個真正自由的選擇,而不是在諳熟醜陋規則後、自鳴得意的蠱惑。

    「這個世界的確因為輪迴而讓人沮喪困惑……不過有勇氣的人還應該嘗試下第三條道路,而且一定能走出第三條道路!」單飛又道。

    「第三條道路?」孫鐘反問一句,碧眼中閃過絲光芒。

    「是的,第三條道路!」

    單飛堅定道:「一條不需要脅迫和恫嚇、誘惑和欺騙,就能讓人堅定走下去的道路。」他話音未落,驀地看向樓蘭城的方向。

    因為在他們交談的功夫,攻城的兵士已衝到城下不遠。

    前排兵士手持人高的豎盾,遮擋著城樓上的流矢,後排的兵士卻是挽弓在手。

    弓上並無羽箭,只是扣著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

    弓弦急顫下,無數黑色的圓球如冰雹般的砸到了城垛之上。城頭上瞬間有濃煙冒起,迅疾的充斥著整個城樓。

    樓蘭城頓時騷亂。

    這一招不但讓守城的兵士意外,亦讓單飛心頭髮沉——敵方在無形之手的暗中推動下,不但有備而來,看起來還是勢在必得。他不知道這些黑球是什麼武器,但感覺很像他那個時代的催淚彈。

    這種黑球或許沒有殺傷力,可它有一個明顯的目的就是能遮掩住城樓守軍的視線,下一刻的光景,只怕敵軍就要大舉進攻。

    果如單飛所料,他雖聽不到號角聲響,但隨即就看到有數倍於前的人馬蜂擁而出,架雲梯到了城牆之前。

    攻城的兵士各個身手矯健,在濃煙的遮擋下,靈猿一樣的順著雲梯攀爬,離城頭益發的近了……

    「你說的第三條路或許存在。可是前兩條路的人,不會讓它延展,他們對你只有痛恨和謾罵,因為你打破了他們塑造的『安穩』。」孫鐘淡漠道:「這個世界也不會有耐心給你選擇的。他們對樓蘭勢在必得……城破不過旦傾。單飛,回到現實更好一些。」

    單飛額頭微亮,隱約有細微的汗珠冒出。

    在不久前,雙方交戰還和他沒什麼瓜葛,此刻的他卻不能不擔憂樓蘭的守軍,那裡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朋友,有著太多信任他的人。

    這種時候,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所有人危在頃刻,自己卻幫不上一絲。

    「孫鐘,送我到樓蘭。」單飛急聲道。他暗想孫鐘能用乾坤挪移送他去貴霜,這麼說送他去樓蘭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孫鐘倒是不出意料,只是道:「去樓蘭做什麼?你覺得以你一人之力,可以擋住他們的十萬大軍?沒用的,你就算抓了什麼龜茲王、甚至拿下匈奴單于亦是沒用了。他們不過是被驅動的無知牛羊……真正在背後謀劃之人,你單飛也是拿不下的,是不是?」

    單飛皺眉,他何嘗沒有想過孫鐘說的?眼下的他雖能和呂布交戰不落下風,但無論夜星沉還是鬼豐,他都是沒有信心拿下。更何況,這兩人根本不會和他交手。

    夜星沉和鬼豐的目的極為明確,他們不要的東西,你送到他們的眼前都不取。他們要做什麼?攻陷樓蘭城、找到鬼門,然後開啟鬼門放所有的異形人出來?

    「眼下只有前往鬼門、震開鬼門,才是我等真正要做的事情。」孫鐘對樓蘭戰局並不在意。

    單飛怒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和孫鐘伊始就在提及這個問題,孫鐘提及梁孝王后稍轉話題,哪想到很快又回到這個目的。

    孫鐘沉聲道:「老夫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卻不知的。鬼門內有救治貂蟬的方法,亦有讓女修傳人不受女修控制的奧秘。」

    單飛看著城頭的廝殺血噴、每一刻都有人在殞命,心中著實焦急。不過聽孫鐘這麼講,單飛還是錯愕道:「你如何確定這些事情?」

    孫鐘淡笑道:「你以為老夫困頓西域多年,全無發現嗎?老夫可以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世人都說當世有北華南張兩位神醫,可以醫死人、活白骨,醫術神乎其神……」

    單飛心有不耐,暗想你孫鐘扯東扯西的究竟有什麼目的?你想憑一張口讓我去開鬼門未免太天真些,可隨即他就有些目瞪口呆,因為孫鐘清晰的說道:「可世人卻從不知道,這兩人的醫術能和同行判若雲泥,一是從雲夢澤獲得啟發,一是在鬼門內得到了醫術的真諦。」

    「你……是想說……」單飛心思轉念,剎那間想到了什麼,「張仲景的醫術是從雲夢澤內得到啟發?」

    「正是如此。」

    孫鐘道:「人雖有身體軀殼來寄託生命,實則對這個身體所知甚少。雲夢秘地一直在專研長生一事,雖看起來進展寥寥,難得的卻是能直觀的面對人體的內部經絡。老夫聽說,張仲景就是有了這種機會,這才在醫學上突飛猛進。」

    單飛心頭一跳,立即想到孫策、嚴虎那些人的遭遇,感覺孫鐘所言極有可能。他和波羅僧交手時,發現秦皇鏡的妙用遠非照出人體的內臟那麼簡單。秦皇鏡是長生香輔助的工具,這麼說用了長生香,在變化途中,說不定能看到人體內部更精細的結構?

    神農不就是有個透明的肚子能觀察藥物進入後的變化?那完全是個極高科技的活體實驗室,如果高明的醫者能有這東西做輔助,醫術突飛猛進並不足奇。

    張仲景就是因此才做出妙絕人寰的《傷寒論》?

    那麼華佗?

    單飛回想孫鐘方才所言,眉頭微跳道:「你說華佗是在鬼門內得到了醫術真諦?」

    「正是如此!」

    孫鐘肯定道:「據老夫確切的消息,華佗曾入鬼門,從中習得無雙的技藝,到了世間後這才大放異彩。如今尋華佗難遇,而且就算遇到華佗也不見得能醫治貂蟬的傷勢。可我等卻可如華佗般入鬼門找到救治貂蟬之法。」

    單飛訝異道:「你和呂布要入鬼門?」他聽孫鐘提及華佗一事,倒真的將信將疑。因為華佗和張仲景的確是這時期的不世奇葩。

    張仲景的《傷寒論》到了兩千年後,還和黃帝的《內經》一樣被無數醫者孜孜以求的研究,其中的玄奧可想而知。

    華佗沒有醫書傳世,唯一做的一本醫書聽說還被獄卒燒了,但這絲毫沒有遮掩華佗的光輝。

    這是一個比張仲景還要神奇的人物。

    後世到了現代,開刀化療什麼的還是有諸多問題,可在華佗那時候,就能輕易動刀給人做剖腹手術,什麼細菌感染的問題全然不被華佗放在眼中。更神奇的是,華佗對腦部構造都有極深的專研,甚至要給曹操的腦部進行開刀手術。

    任何一個現代的醫者到了華佗那個年代,有誰能在沒有龐大醫療儀器的支撐下、自己拿一把刀摸摸脈就做這種手術?

    華佗敢,而且自信滿滿!

    都說庖丁解牛、遊刃有餘,單飛卻知道遊刃有餘的基礎絕對是立在庖丁真正的實力上。

    華佗、張仲景都有真正的實力,他們的醫術傳承三香……

    這本是一個極為重大的發現,單飛卻是無暇激動,他更震驚的是孫鐘的目的,「你孫鐘要和呂布一起入鬼門?」

    呂布還有原因,可孫鐘瘋了不成?

    孫鐘緩緩點頭,「不錯,不止是我和呂布,還有你!」

    單飛冷哼一聲,心道你瘋了,我卻沒有!我沒事進鬼門做什麼?好玩嗎?

    孫鐘卻是肅然道:「是我們三個進入鬼門。單飛,你應該知道,鬼門大戰一觸即發,等那時候,不要說進鬼門,鬼門外就會有無數人死在女修的手上。此番幕後推手雖是犀利、反彈亦在加強,可女修的實力絕對不容置疑。女修若是掌控鬼門,絕不會再讓人進入。單飛,在鬼門之戰前進入鬼門,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2:49
第785節 你要的理由

    孫鐘說到「最好的機會」時,終於露出絲激動的表情。

    單飛卻沒有任何激動。

    最好的機會往往是最糟的選擇,無數人在所謂的好機會下賠得骨頭都不剩。單飛清楚的明白這點,冷靜道:「我看不出有什麼機會。我們所謂的機會都在你孫鐘的一張口上!」

    孫鐘瞳孔微縮,「你還是不信我!」

    單飛轉望呂布道:「呂布,我請你真誠的回我一句。我知道你一定要救貂蟬,而且如今貂蟬得救的希望看起來就在孫鐘的身上,可你真的相信孫鐘?」

    呂布沉默,他不是多話的人,沉默亦是他保護自己的工具。

    單飛點頭道:「你要救貂蟬,就不想得罪孫鐘的,很聰明。但你不信的,是不是?」

    呂布仍舊無言。

    他亦是狂傲的人,兩世為人後,他寧可選擇沉默,也不想再去撒謊,他對此已有厭惡。

    單飛盯著孫鐘道:「孫鐘,我從知道你的大名時,就發現我的命運和你有著極大的關聯。你做的事情雖算不上傷天害理,可也算不上光明磊落,我今日能到這裡,多少還是拜你孫鐘所賜。你的確和我說了很多,但關鍵的地方你仍在遮掩。你從誰口中得知華佗、張仲景的醫承何處?梁孝王究竟還告訴你什麼神廟的秘密?梁孝王如今去了哪裡?你如何知道鬼門內就有擺脫女修宿命的方法?你什麼都不說,就想讓我震開鬼門?」

    孫鐘半晌才道:「這說穿了無非是個信任。你不信我,才要我給你理由。」

    「你沒有讓人信任的理由。」單飛冷聲道:「你說你老了老了,有了悔意。可你進鬼門做什麼?你要救孫尚香還是阿九?你覺得我會認為你突然就能這麼做?只因為她們和孫家有關?你連她們的面都少見過!」

    能夠幡然醒悟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故態復萌的人卻是太過常見。單飛明白這點,這才一定要弄清究竟。

    孫鐘垂下頭來,半晌後突然抬頭,嗄聲道:「好,你要理由,我就給你理由!」

    單飛一怔,不為孫鐘的神色隱約有了點兒瘋狂之意,而是因為孫鐘眼中驀地有了點滴的淚光。

    孫鐘手掌輕拍石桌,另有光華投在三人的頭頂空處。

    單飛眉頭微鎖,不解道:「這是哪個?」

    隨著光華投影,一具透明的棺槨虛幻的展現在三人的眼前。那棺槨和盛放貂蟬、阿九的類似,可裡面的人卻和阿九、貂蟬截然不同。

    那是個中年男子。

    男子國字臉、神色堅毅,手腳比常人要長上幾分,看起來卻和屍體般,全然沒有了生機。

    單飛亦是醫者,在見到貂蟬出現時,已在琢磨能否救治她的性命,但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貂蟬看起來不過比死人多了一口氣而已,這口氣微弱的又是隨時會斷絕。

    俗話說「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就是說佛那般神通廣大,度化世人還是得看條件的,醫者醫治病人更是如此,貂蟬能活下來已是依仗高科技的奇蹟,她如果還要活下去,就只能依仗另外的奇蹟出現了。

    那個中年男子卻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單飛對屍體辯知的經驗不比仵作差許多,他不用摸脈觀呼吸,只看那男子灰敗的臉色,就知道這若不是屍體那就是有鬼了。

    奇怪的是,他對那男子多少有點眼熟。他正沉吟間,聽呂布一旁低聲道:「孫堅?」

    單飛心中微震,失聲道:「不錯……是孫堅!」他曾在雲夢澤見過孫堅、孫鐘二人合尋傳國玉璽,不過那時候他看到的是生龍活虎的孫堅,一時間倒很難將這屍體和孫堅聯繫在一起。

    孫堅沒有被下葬?孫鐘將孫堅的屍體保存在這裡做什麼?

    單飛越想越是詭異,竟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老夫和你說過,老夫以前不過是個瓜農。」孫鐘看著孫堅的屍體,臉上的絲絲皺紋都在顫抖,他似在自語,又像是對孫堅的屍體在傾述,「瓜農會有什麼願望?不過是希望能多賺點兒錢養家餬口,希望兒子成器一些。我那時候只想堅兒成器。」

    孫堅喃喃繼續道:「可一切在老夫遇到司命郎後,就變得截然不同。老夫認識了另外的一個世界,妄想借助另外一個世界的力量,讓孫家光宗耀祖。老夫擁有遠古的神奇力量後,甚至覺得不止光宗耀祖,就算一統天下、當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單飛默然,知道世人都會有種錯覺——擁有了某種能力,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這些人很難去想過,沒有了這些能力,他們和眾人其實沒什麼兩樣,甚至比常人還脆弱。

    「於是老夫就對堅兒不停的遊說。老夫那時候年紀已不小,堅兒卻是正當英年,老夫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堅兒身上,就鼓動他去擊敗董卓,我說只要擊敗董卓……只要擊敗董卓,這天下就會安寧,我們亦會名揚天下,流芳千載,我們有能力做到這點!他信我,他最信的就是我……每個兒子起初最信的不都是自己的父親?」

    孫鐘碧綠的眼睛中有淚光閃爍,驀地向單飛叫道:「堅兒信我,他信我說的一切!他在衝鋒陷陣的時候對我說——爹,你說的沒錯,董卓是這世上禍患的根源,這是個殺人的魔頭,孩兒一定能殺了董卓,為中原除去這個禍患;他在負傷纍纍的時候對我說——爹,你不用擔心,孩兒不怕,孩兒一定能完成你的期待;他在徘徊猶豫的時候對我說——爹,我們真的能成功嗎?為何在我們討伐董卓的時候,全中原的各路諸侯,都在看著我們,卻不肯派兵來援?他們難道全都是不辨是非正邪?這世界怎麼了?可我們沒有做錯的,是不是?華雄、呂布絕擋不住我們,我們只要堅持下去,就能擊敗董卓的,是不是?」

    呂布微有動容,終於知道那個擊敗他的男子有著怎樣的信念!

    孫鐘盯著單飛,臉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嗄聲道:「堅兒那時就是這麼的問我,期望我給他個心安的答案,不然這個世界不是太讓人失望?因為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選擇信我。可是我知道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應該給他一個天真的謊言,因為在這個世界能生存下去的權位者不是靠著美好的願望,而是爾虞我詐的醜惡!堅兒沒錯,他只是和你單飛說的一樣,無法再去選擇,但他還是希望老夫告訴他——他選擇的沒錯。」

    淚水順著滄桑的臉頰流淌,孫鐘愧疚道:「可老夫如何答他?堅兒是個善良的孩子,他已將老夫所講的騙人大道理紮根在心,老夫如何能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老夫的野心在作祟?」

    單飛沉默下來。

    這也是一個輪迴,不知有多少父母為了自己未能完成的願望、如孫鐘這般去做。他們也如孫鐘般,或許根本不知自己的目標是否正確,卻在內心慾望的驅動下還是如此選擇。

    無數子女看起來不像是獨立的個體,而不過是那些父母的一個遊戲副本。

    遊戲可以重來,人生呢?

    為何太多人總是在不可重來的時候,才知道悔恨?為何這些人始終不在可以改變的時候,鼓起勇氣對自己做個改變?

    淚水肆意流淌,如同多年壓抑的悔恨一朝宣洩。孫鐘低語道:「這世上有兩條路,老夫就是走在第一條路上的人,明明知道這是虛假的承諾,可看著堅兒期待的目光,卻已沒有勇氣去戳穿。老夫明知道有問題,卻寧可沉浸在謊言中,因為那會讓老夫好受一些。久而久之,老夫已覺得謊言真相都無所謂,維持這個不變的現狀最重要。」

    慘然一笑,孫鐘道:「可這世界不會不變的,一切也不會按照我等的意志走下去的!老夫直到堅兒死了,還無法對他提及內心的愧疚。這些年來,老夫一直在想,若沒有老夫的蠱惑,堅兒不會死。是老夫逼死了堅兒,是老夫逼死了堅兒……」

    他不停的喊著,石室寂靜,唯余他聲嘶力竭的呼聲。

    ——是老夫逼死了堅兒!

    不知許久,孫鐘終於停止了喊叫。盯著單飛,孫鐘的碧眼中有悲憤的怒火閃爍,「你要理由,這就是老夫的理由!」

    單飛沒有再去看孫鐘扭曲的有些瘋狂的臉龐,扭頭看向那棺槨中靜靜躺著的孫堅。

    良久。

    「單飛,這個理由夠不夠?」孫鐘淚水未乾,長吸一口氣後稍微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單飛反問道:「你保存孫堅的屍體,就是想入鬼門讓孫堅復活?」

    他這個想法實在瘋狂,可他知道孫鐘就是這般想。

    孫鐘激動道:「不錯,這個念頭聽起來瘋狂,但我等早見到了更瘋狂的往事。三香玄奇之效不容置疑,有太多奧秘不為世人所知。雲夢秘地或是玄奇,但鬼門之後已利用三香創出起死回生之術!」

    起死回生!

    呂布聽到這四個字時聳然動容,單飛仍舊靜靜的看著逝去的孫堅。

    他驀地發現,孫堅皺著眉頭——原來臨死的時候,孫堅皺著眉頭。或許因為痛,因為他胸口的位置還有血跡斑斑;亦或是因為不解,不解他為何孤軍奮戰這多年,有的只是旁人的暗箭掣肘,卻無人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往無前的為了美好的希望去奮鬥……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2:49
第786節 神秘的老道

    孫鐘見單飛輕皺眉頭,對「起死回生」似也沒有太多的感覺,急道:「單飛,你要信我,你一定更要信我!這些年來,黃帝流傳的神蹟多被後人固步自封所誤,越傳越是頹落。但在白狼秘地的技藝卻已高明到不能想像的地步!只是受制於鬼門,白狼秘地的一切才不被外人所知。」

    吞嚥著口水,孫鐘熱切道:「我們只要過鬼門進入白狼秘地,有很大的機會得到起死回生之術。堅兒如能復活,貂蟬活命更不是問題,而你……你一定能在白狼秘地找到讓尚香、阿九擺脫女修的方法……你不是一直希望幫晨雨擺脫女修傳人的宿命嗎?」

    他說的前景極具誘惑,呂布都是砰然心動,單飛仍舊冷靜如初。緩緩轉過頭望著孫鐘,單飛問道:「誰和你說的這些?你沒道理知道白狼秘地的情況?」

    孫鐘立刻道:「自然是梁孝王。」

    「全是梁孝王的留書記載?」單飛又問。

    孫鐘微有猶豫,隨即道:「不錯。」瞥見單飛的冷笑,孫鐘似有些心虛道:「你笑什麼?」

    單飛嘆道:「孫鐘,你撒謊的時候,為何不再仔細考慮一下?」

    孫鐘聞言臉色沉冷,呂布見狀,立即明白孫鐘在撒謊。

    在場三人均非天真之人,孫鐘更是老辣,他知道單飛不會無的放矢,這才戒備重重。但孫鐘這般戒備,落在呂布的眼中,反印證單飛所言無錯。

    心中無鬼的人這時候應該無愧於心的立即反駁!

    石室一時沉寂。

    呂布心中奇怪,他的確對孫鐘有懷疑——除了貂蟬和單飛外,他根本難信旁人。不過適才孫鐘所言雖是奇異,卻是合情合理。以呂布的戒心,亦沒感覺孫鐘所言有什麼問題,單飛如何知道孫鐘在撒謊?

    單飛看著如火如荼的樓蘭城,心中卻是多少有些焦灼。

    在他們交談的功夫,城頭如同被血染過。

    范鄉那幫人壓力山大!

    龜茲王率西域諸國的附庸兵勇、再加上北匈奴的精騎和西涼蒼狼的聯手,任憑哪個都是不敢怠慢。

    曹操都不能。

    只是西涼軍的進攻都會讓曹操頭疼,更不要說再加上這多旁的力量湧入。

    范鄉他們居然還能硬抗,不過已是拉鋸般的硬抗。

    有幾次、攻城的兵士已是極近城垛,甚至都要翻過城頭,可處於不利環境下的樓蘭守軍還是能將敵人拒之城外。

    遠則羽箭硬弩、近則滾石長槍,再加上絕境時的倒油、放火……

    城頭的守軍在詭異的濃煙籠罩下,雖慌不亂,還能死死的擋住敵軍,可單飛更是憂心……他看出敵軍和范鄉一樣,都知道一鼓作氣的道理。雖有難數的敵軍葬身在樓蘭城下,可攻城的士兵並沒有半絲退卻之意。

    退亦死!

    有匈奴、蒼狼兩方力量壓住陣腳,攻城的兵士別無選擇,只能選擇拚命。敵人竟像要在今日不惜任何代價的拿下樓蘭城。

    心中焦慮,單飛轉望孫鐘道:「孫鐘,任何謊言都會有漏洞,而且很多人為了掩飾一個謊言,會用更多的謊言去掩蓋。」他雖是急切,卻知道若是不能說服孫鐘,他急得冒火也是救不了樓蘭。

    「我哪裡說謊了?」孫鐘問道。

    單飛皺眉道:「我本來以為你撒謊的地方不多,因為你既然能保存孫堅的屍體十數年,說明你還有深切的父子情感,這點兒無論如何都是難以作假。但你這麼問,我反倒懷疑你除了孫堅一事外,說的別的事情都有點問題。」

    孫鐘恢復了冷漠,「你如果不急,我等了這些年,也不算急的。」

    單飛看著樓蘭城的浴血,終於道:「梁孝王到了阿育王年代之後,那是秦始皇之前,他就算真的變成了東土帝子,留下了這多白狼秘地的秘密給你看,可他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華佗是師承白狼秘地的,對不對?梁孝王根本不知道有華佗這個人!」

    孫鐘臉色微改。

    單飛凝聲道:「因此還有旁人對你說了這些隱情,那人是誰?」

    呂布愕然,卻不能不歎服單飛的頭腦極為縝密和清醒。

    孫鐘微微吸氣道:「單飛,你為何總是關注這些無關重要的細節。那人是誰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

    「你錯了。那人是誰很重要!」單飛反駁道:「你如果不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如何能確定不是那人要在騙你我震開鬼門?夜星沉、鬼豐他們不是也想打開鬼門?」

    呂布心中微沉,不能不說單飛懷疑的很有道理。

    孫鐘臉色發青,可望見單飛執著的堅持,終於嘆息道:「單飛,你也錯了。老夫不說,並非要騙你,而是因為老夫也不知道那人是哪個!」

    單飛很是意外道:「你也不知道?」震開鬼門一事事關重大,他不能不慎之又慎。他知道呂布的目的應是單純,無論在雲夢、還是到了此間,呂布對貂蟬的關切都是無法遮掩。一個這般痴情的男人,實在無暇去想太多別的門道。

    不過他始終懷疑孫鐘的目的。

    等見到孫堅的屍體時,單飛倒感覺孫鐘或許瘋狂,但孫鐘的目的很難造假。不過單飛始終覺得孫鐘有所隱瞞,他驀地戳穿孫鐘的謊言,就是要讓孫鐘無從分辨。

    可孫鐘竟也不知道傳秘之人?

    孫鐘咬牙道:「單飛,我知道你恐怕難以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只怕說出來反讓你疑心,這才避而不談。但你既然執意要問,我正好說出來。真相是——自堅兒死後,老夫就放棄一統天下的念頭,帶著堅兒的屍體來到西域。那時候老夫知道三香的玄奇,暗想如果三香真能讓人長生,那死而復活的傳說也可能是真的,老夫就因為這個念頭,決定拚死一搏入白狼秘地復活堅兒。可老夫在西域遇到個道人,那道人年紀不小,不過比老夫年輕些也說不定,因為他鶴髮童顏,讓人看不出真實的年紀。」

    他說的瑣屑,單飛卻在認真的傾聽。

    孫鐘又道:「那道人見到了老夫,不過三言兩語就對老夫道——你可是要找白狼秘地嗎?」

    單飛訝異,暗想如果孫鐘所言是真的,那這老道倒和神仙一樣了。

    孫鐘苦澀道:「老夫那時的震驚自是不言而喻。當時的老夫心思複雜,自然不肯輕易吐露真情,是以含含糊糊的應對。那老道卻說觀老夫的面相和心思,看來去白狼秘地只怕勢在必行了。」

    單飛更是奇異,他知道有些人有一種技能,只憑觀察對方的表情舉止就能猜測出對方的心思所想,這到了國外,就變成了什麼讀心術。女人多求安穩,喜歡察言觀色,因此在這方面的技能很是得天獨厚。可如這道人三言兩語就將孫鐘所為都推測出來的,實在少之又少。

    「老夫那時也是驚愕難言,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目的。」

    單飛聽孫鐘言語中滿是悔恨之意,不知道他後悔什麼,皺眉道:「後來呢?」

    孫鐘回憶道:「那道人見老夫這般,倒是並不介意,只是道他也要去白狼秘地。」

    單飛心中一震,「那是十數年前的事情?」

    孫鐘奇怪道:「你如何知道?」

    單飛微微吸口涼氣,他這般猜測是因為在貴霜王廟下,玄女曾經說過——十數年前,白狼秘地曾有一次極為詭異的異動,鬼門竟被外人開啟!

    開啟鬼門的就是這個道人?

    他將鬼門震開一絲看到的也是這個道人?

    孫鐘所言和玄女敘說的暗符,單飛已知孫鐘所言可信度很高,搖搖頭道:「我只是偶爾得知罷了。孫鐘,說你的事情要緊。」

    孫鐘冷哼一聲,心道你小子一個勁的說老夫騙你,你何嘗不是有許多秘密?不過他無暇計較,他知道要讓單飛震開鬼門,必定要讓單飛覺得此事並非為害世人,遂繼續道:「老夫聽聞那老道這般講,心中自然驚奇,就問他為何要去白狼秘地?」

    臉色少有的發紅,孫鐘道:「那老道略有猶豫,說他去白狼秘地是有必須的緣由,他要從白狼秘地得到個答案。至於什麼答案,他並沒有說。」

    這就是報應!

    單飛心中嘀咕,暗想人家看起來要和你好好的交流談心,你孫鐘偏偏和人家玩心眼。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你先在雙方間造起一堵牆,想再拆了就不容易了。

    「那時老夫當然認為他也對老夫懷有戒心。」

    孫鐘嘆口氣道:「我們話難投機,那老道看起來想走,臨走前卻突然問了句——你知道蝴蝶嗎?」

    單飛幾乎噴飯,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老夫亦是不解,暗想蝴蝶就是蝴蝶,老夫不瞎不盲,如何不知道?」孫鐘神色困惑道:「老夫說知道,那道人微微一笑,又問老夫是否知道蝴蝶效應?」

    單飛差點跳起來,失聲道:「你說什麼?」

    孫鍾不解道:「我說……那道人問老夫是否知道什麼蝴蝶效應,你難道知道什麼是蝴蝶效應?」

    單飛那一刻訝異的無以復加,他當然知道蝴蝶效應,可他實在不明白為何他那時候的一個詞語,會出自這神秘的道人之口!

    難道說,那道人和他單飛是一樣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39
第787節 未卜先知

    單飛訝異非常。

    他當然知道蝴蝶效應,這是他那個年代的一個名詞,說根據科學家發現,一隻蝴蝶的翅膀煽動後,可能會引發海洋上的一個海嘯。

    單飛一直覺得這蝴蝶揮動的不是翅膀,而是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他不想那道人居然也知道這個理論。

    當初他聽到馬未來提及「兩點鐘方向」時,認定馬未來是穿越過來的,結果馬未來卻說自己是東漢人,人家只是知識淵博罷了。如今又冒出一人提及蝴蝶效應,那道人會不會是和他單飛一樣穿越來的?

    這道人執意要去白狼秘地做什麼?

    孫鐘望見單飛的臉色陰晴不定,不由道:「你知道什麼是蝴蝶效應?」

    單飛「嗯」了聲,看到孫鐘很是不滿的表情,終於道:「據我知曉,這是說在源頭做個小小的改變,會引發以後極為複雜的結果。」

    孫鐘微有訝然道:「那道人也是相似的說法。他那時候見老夫不解,還向老夫提及個《呂氏春秋》中的故事,他說楚有邊邑卑梁,其採桑女遊戲中被吳女所傷,卑梁人質問,吳人拒不認錯,反倒態度不遜,卑梁人怒火攻心下殺死吳人。吳人不滿,遂帶人殺死肇事的卑梁人全家。卑梁城守聽說此事,卻以為吳人挑釁攻城,反滅了吳鄉村。如此一來二去,事情越鬧越大,竟傳到國君之耳,吳楚兩國因此交戰,此事直到雞父之戰後、吳公子光掠楚平王夫人而歸才算稍止。此故事講的內容就和蝴蝶效應彷彿——很多可悲的變遷或許不過源於一個微小的起因。」

    單飛聽得皺眉,一方面是因為孫鐘解釋的很是複雜,另一方面卻因為雞父之戰的可悲。但華夏、甚至全球數千年的爭鬥,這種可悲的、沒來由的戰役難道少了?

    見樓蘭城交戰已到如火如荼的地步,單飛回到正題道:「我知道蝴蝶效應了,那道人提及蝴蝶效應做什麼?」

    孫鐘回道:「那道人講完這故事嘆道——紂為象箸而箕子唏,吳楚之爭因女子戲。都說太上知始,其次知終,再次知中,能知中的已是人間梟雄,這世人又有誰真的能始於秋毫,察於毫末?他說……他做了有如蝴蝶效應的一個改變,不知究竟會有什麼結果。」

    「什麼?」單飛急問,「他做了什麼改變?」

    他暗道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稱得上蝴蝶效應了,不過這效應有強有弱,有的不等變化就已湮滅。他雖是小心翼翼的不想去改變太多,哪想終於要改到滅世的境況,那道人這般憂慮,難道也是因為改出問題來了?

    「那道人沒有解釋太多。」

    孫鐘皺眉道:「他又說前往白狼秘地生死難卜,或許此生不會再回轉世間。不過他既然做了改變,就要善始善終,了卻了這段塵緣。他想和老夫做個交換,遂請老夫替他做件事情。當然了,為了報答,他會將白狼秘地的一些秘密告訴老夫。老夫聽了,自然極為心動。老夫那時雖是故作淡然,卻問他要老夫代做何事?」

    略有停頓,孫鐘看了呂布一眼,這才道:「他說曾經有個叫做凋殘的女子問他如何去除去董卓……這女子的名字很是古怪。」

    呂布聞言身軀震顫。

    單飛神色訝異,立即想到當初貂蟬和他說過的一件往事——那怪人給我一種藥物,說那藥物可以克制異形香,能讓使用異形香之人迷失本性,進而變成殭屍!

    孫鐘雖在敘說往事,但對單飛的反應亦是敏感,見狀立道:「你又知此事?」

    單飛望向呂布道:「我在雲夢用無間改變時見過貂蟬,貂蟬曾和我提及此事。」

    呂布嘴唇顫抖,「她都和你說過什麼?」

    單飛緩聲道:「她說去西域尋求除去董卓之法時遇到個怪人,那怪人給她一種藥物,她騙董卓服下,而在除董卓的危機關頭,只有你為她蓋上一張錦被,她一直唸著你的援手。她離開你後再次來到西域……是要為你求得破解異形香的方法。」

    呂布瞬間淚水盈眶,低聲道:「她……從未對我說過這些。」

    孫仲暗自訝異,暗想單飛這小子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一些?

    「單飛說的不錯,貂蟬遇到那道人,請求破解異形香之法,那道人給了她一種藥物。」孫鐘緩緩道:「那道人提及此事時,喟嘆道——這本是不應發生的事,他卻讓其發生,實在不知究竟會有什麼結果。單飛,老夫這次並未隱瞞,只是將那道人所言如實複述,不知道這道人故弄什麼玄虛的。」

    單飛心頭微動。

    孫鐘或許困惑,他卻是清楚瞭然——那道人竟和他類似,知道這件事不該發生,那道人知曉歷史的走向?!而且那道人知道既然改變了,就會產生連鎖的反應!這道人真的是個變數人!

    「那道人又說,那藥物可將使用異形香之人變成遠古的不死殭屍。誰都以為董卓暴戾不仁,卻不知道他也是個知中的梟雄之輩,若論爾虞我詐的殘忍心機,董卓已至巔峰。不過董卓因此已是昏迷心竅,變成殭屍後會加深他的渾噩,反倒會讓人有機可趁。」孫鐘說到這裡時,見單飛、呂布絲毫沒有意外,不由喟嘆道:「你們如今不驚奇,老夫當初聽了卻是大為心熱,知道這老道恐怕和三香有著極深的因緣。」

    單飛亦是這般想。以鬼豐之能,尚只是變出山魈一般怪物,這種怪物比魑魅魍魎差得尚遠,更不要說和殭屍媲美。

    呂布能變成殭屍,本是和那道人有著不解的關係。換句話說,在這世上,除了白狼秘地內的人外,那道人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能造出殭屍之人!

    這道士如何會有這般的神通?

    「那道士又道——據他推算,殺死董卓的應是呂布,而貂蟬和呂布應有段姻緣。」孫鐘佩服道:「這道人看起來倒真是像預知五百年的神仙。」他知道後來的確是呂布殺死了董卓,而且貂蟬和呂布更像是苦命鴛鴦。

    單飛心中微顫,那一刻驀地想到,華夏自古來著實有不少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預知之輩,雖說大多情況不過是後人的牽強附會,但世上能有這個傳說,會不會也和變數人有些關係?

    他單飛不也能簡單的推知一些事情?

    「那道士還說了什麼?」單飛不由問道。

    「那道士又說——可依他所看,呂布又不像是能殺死董卓之輩,因為呂布很有些懦弱。」孫鐘這般說的時候,忍不住對呂布解釋道:「呂布,老夫是重複那道士所言,並非對你嘲諷。」

    呂布澀然道:「那道士說的不錯,呂布的確是懦夫。」轉瞬有些奇怪,呂布道:「不過那道人見過我嗎?」

    孫鐘露出絲詭異的笑,「你追殺華雄時,那道人就在一旁看著,而且話於老夫知曉。不然老夫何以在見到你的時候,提及的第一件事就是華雄和異形香?」

    呂布心中一震。

    若是在以往,他說不定立即出手,可如今華雄死了、董卓死了,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也不過如過眼雲煙般。他略有不解的是,以他那時的謹慎,都不能發現那道士的行蹤,看起來那道士絕對是神通廣大之輩,既然如此,那道士當時為何不奪走他的異形香?

    單飛並不知道孫鐘、呂布的往事,問道:「是那道士讓你去見呂布?」

    「不錯。」孫鐘肯定道:「那道士說呂布不見得能殺董卓,可他既然幫助了貂蟬,就要將這件事做個了結,至於最終如何,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他於是讓老夫帶一批人手前往長安去助呂布和貂蟬。那批人是真正的高手,若到了世上,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浪。奇怪的是,那批高手只是幫呂布箝制住了董卓,事成後立即功成身退,老夫亦是不能查出那些人的來歷。」

    呂布腦海中閃過那批如水蛭般的高手,卻沒料到這些人並非孫鐘的手下。

    單飛見呂布並沒有反駁,知道此事確實,沉吟道:「後來呢?」

    「那道人交代了這些事情後,給了老夫一張地圖,讓老夫去于闐國的秘庫看看,會知道白狼秘地更多的事情。老夫有了那道人的提示,輕易的潛入于闐國的密室所在發現了梁孝王的秘密,又跟隨梁孝王的行蹤到了此間,更從梁孝王留書中知曉些樓蘭神廟的運用之法。可是……」

    孫鐘說到這裡,臉上又有了悔恨之意,「那道人已先我一步進入了白狼秘地,他似猜到我會來此,留言說已知道老夫入白狼秘地是要復活堅兒。這個念頭聽起來雖是荒唐,他卻知道華佗的醫術本是因三香所悟,更知道這世上或許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他有心助老夫一臂之力,如果他能得到此術,當嘗試幫老夫救活堅兒。」

    淚水再次流淌,孫鐘後悔道:「老夫知道這道人進入了白狼秘地後,實在後悔沒有和其同往。這些年來,那道人始終再沒有消息,老夫用盡方法,卻對鬼門始終無能為力。不想你單飛果然非同凡響,一來就將鬼門震裂一絲,老夫這才想到和你、呂布同闖鬼門。」

    可憐巴巴的看著單飛,孫鐘哀求道:「單飛,老夫所知都已向你盡言,如今你總該出手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39
第788節 愛人真意

   
    石室內一時沉寂。

    單飛、呂布對往事都是一知半解,等聽到孫鐘如此解釋,才終有了恍然之感。孫鐘所言看似玄奇,卻和二人所知暗自相符,二人均想,此次孫鐘說的真實性極高。

    見孫鐘可憐巴巴看著自己,單飛卻搖頭道:「我眼下還不能出手。」

    孫鐘愕然,霍然站起怒吼道:「你要怎樣才能震開鬼門?老夫真的沒有騙你,眼下是我們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錯過此時,我們三個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單飛,你根本不愛晨雨,你若愛她,本不該這般推三阻四!」

    單飛微眺雙眼,看的是樓蘭城的方向。

    「他說眼下還不能出手,並非絕不出手。」呂布突然道,看著孫鐘詫異的望來,呂布遲疑道:「孫鐘,單飛的意思是……他要先救樓蘭,再來解決你的問題。你有你的事情,可卻不能因此讓單飛放棄他的事情。」

    沉默片刻,呂布輕聲但堅決道:「孫鐘,不如我們先去樓蘭解圍如何?」

    孫鐘詫異的看著呂布,一副不認識的模樣。他自以為看清了呂布,但聽到呂布這般說,還是不由怒道:「背信棄義的呂布什麼時候會開始為別人著想了?」

    呂布沉默。他不是多話的人,方才那幾句話已是他少有的言語。

    孫鐘見狀放棄了痛斥呂布的念頭,轉望單飛道:「單飛,呂布神志不清,如何能想到你的念頭……樓蘭一事無足輕重……」

    「孫鐘,你錯了。」

    單飛搖頭道:「呂布說的正是我的想法。我可以考慮和你、呂布同赴白狼秘地,不過一切要在解決樓蘭危難之後。」

    孫鐘愕然,他顯現樓蘭的急迫本是要讓單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沒想到弄巧成拙。他對樓蘭城百姓無甚情感,根本不想在樓蘭上浪費時間,嘲笑道:「單飛,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你覺得你能解決樓蘭的危機?你是神仙?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從未想到過,幕後主使為何要極力攻下樓蘭城?」

    「我想不到。」單飛反問道:「不如你來告訴我?」

    孫鐘冷笑道:「好,老夫告訴你。當初蚩尤敗走西域,知道黃帝不會放棄殺死他的念頭,這才將白狼秘地建在極深的地下。白狼秘地雖深,蚩尤要出來卻有多種方法,不過他若讓眾多異形人出來,就必須要開闢從地下到地上的通道。」

    單飛反問道:「他不是有乾坤挪移?」

    「乾坤挪移因為某種奇特的原因時靈時不靈。」孫鐘分析道:「以蚩尤之能,自然不能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一個方法上。」

    單飛暗想,聽起來孫鐘竟不知道乾坤挪移失效的緣由。而根據他單飛所知,乾坤挪移若要發動,必須要破天鼓的助力。黃帝早算準了這點,這才讓蚩尤取得個假的破天鼓。蚩尤被騙,這才放棄了乾坤挪移的計畫?

    「不過蚩尤能和黃帝齊名,就有和黃帝類似的神通。蚩尤以樓蘭為中樞、蒲昌海為催動,調動周邊萬里的江河湖海之水匯聚這左近的地下,然後蚩尤又以開天闢地之能移動地塊造出一條可移動的通道。你當初能從樓蘭水道見我,走的就是蚩尤開闢出的地下通道。黃帝若要強攻白狼秘地,定會觸動蚩尤的機關,引發大水氾濫,那就等同於滅世。黃帝就是知道這點,這才放棄強攻白狼秘地的念頭。」

    單飛心中駭然,暗想蚩尤果然非同凡響,這種工程看起來比琴鼓山的迷宮更要氣勢磅礴。

    「當年四凶就是探得蚩尤此法,這才能借此引發不世的洪水,幾乎毀滅了這個世界地表所有的人類。」

    孫鐘對這些往事很是熟悉,繼續道:「他們計畫滅了地表上的人類,等洪水退卻後,異形人就可堂而皇之的稱霸這個世界。」

    看著單飛,孫鐘略有感慨道:「如今的單家人不成器,但你單家先祖單鵬倒真有驚天之能,他不但滅了四凶,還鎮住此間的水道,讓其不至於再為害世上。後人都說是大禹治水,疏通了天下水道,讓中原的人類不至於滅絕,卻不知道是單鵬以神通將那場滅世的洪水反注入蒲昌海、讓海水潛行地下,南出積石山而為黃河,再注東海,這才解決了中原危機。大禹不過是處理了水道支流,真正控制洪水氾濫的卻是單鵬。」

    單飛心中微動。

    孫鐘說的匪夷所思,他卻因此想到一件極為奇特的考古往事。據考古記載,從遠古到唐時,一直有蒲昌海才是黃河源頭之說!

    蒲昌海是個極為奇特的內陸海,根據歷史記載,蒲昌海「廣袤數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

    這是個奇異的事情,沒有人明白這蒼涼的地帶為何會有這種根本不會乾涸的湖泊出現。就因為這點,歷史又有記載——蒲昌海潛行地下,南出積石為黃河也。

    積石說的就是青海境內的積石山。

    直到唐朝時,才好像改正了黃河源頭是蒲昌海的錯誤,但那時候樓蘭已然湮滅。

    地下水道在唐朝前已發生了改變,這才使得後人再次改變了認知?但前人的傳說非但沒錯,反倒更近遠古真相。

    單飛思索之際,就聽孫鐘繼續道:「單鵬以矛破盾,創鬼門做為中樞,反用地下海水封住了白狼秘地。」

    「這麼說……白狼秘地內的人若是從旁路突破到地表,倒會被大水反灌?」單飛恍然道,他一直奇怪一個鬼門如何能封鎖住白狼秘地,直到這時才有明了。

    孫鐘沉吟道:「據梁孝王留書記載,事實應是如此。不過梁孝王畢竟不是單鵬,我等亦和單鵬差得太遠,對其中的玄奧很難全然瞭解。」

    單飛緩緩點頭,知道自己猜得雖是大膽,但對單鵬等人來說,或許不過如同兒戲。

    孫鐘又道:「就因為這段往事,後世的有心之人才知樓蘭下為蚩尤所制水道的中樞。他們若是佔據樓蘭,說不定能找到不經鬼門就進入白狼秘地的方法。」

    單飛恍然道:「因此幕後主使一定要先佔據樓蘭……」

    「然後坐等你單飛到來!」孫鐘字字沉凝道:「單飛,樓蘭水道雖是蚩尤所制,但在更多知情人看來,這世上若能有人破解這水道前往白狼秘地,一定是你單飛!」

    單飛凜然,已明白孫鐘的意思。

    「你或許不能擊敗他們,但以你如今之能,他們也很難對你如何。」孫鐘凝聲又道:「但你單飛有個極大的弱點,聽聞你已被范氏推舉為當家,統領了西域的一幫中原人?」

    見單飛保持沉默,孫鐘沉聲道:「權術之人不必憐惜手下的性命,可對你這種人來說,權利並非好事。因為你的權利越大,你的責任就越大,需要考慮的就越多。因此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強攻樓蘭的用意最少有二,一是佔據蚩尤所做水道的中樞,二來以那些中原人作為要挾,讓你單飛聽從他們命令!老夫是有送你到樓蘭之能,但老夫始終不肯送你過去,你到現在還不明白老夫的苦心?」

    單飛望著正在鏖戰的樓蘭城外,苦澀道:「原來你是在幫我?」

    「正是。」

    孫鐘見單飛似有意動,激動道:「單飛,你若出現在樓蘭,必定陷入樓蘭的亂局之中,到時候的處境足以讓你焦頭爛額,哪有如今這般得天獨厚的形勢?眼下只要你震開鬼門,我們三人擇機而入,你也看到了,呂布對異形人有絕對的抑制之能,他根本就是異形人中的王者。你我三人聯手……」

    他本是激動非常,可見到單飛無動於衷的表情,終於皺眉道:「單飛……你還是不信老夫所言?」

    「我信的。」

    單飛醒悟道:「直到如今,我才有些相信你孫鐘目的不假。你為了復活孫堅,保存了他屍體十數年不說,你甚至在伊始就想到今日的局面,你是不是早猜到呂布有變成殭屍的可能,也知道呂布變成殭屍後對你進入白狼秘地很有助力,這才會騙貂蟬說,你有救治呂布的方法?」

    他記起貂蟬第二次前往西域碰到了孫鐘一事,瞬間已明了孫鐘那時的用意。

    呂布一怔,不解的看向孫鐘。

    孫鐘臉色微改,瞥見呂布蕭殺的眼神,微微吁氣道:「單飛,你猜得不錯。我的確利用了貂蟬,但我沒有惡意。那時貂蟬一心要救呂布,她也的確救了呂布。她一心想讓呂布擺脫驚懼的內心,更想讓呂布脫離從前的爾虞我詐,有什麼比到了西域更能擺脫?老夫做的沒什麼錯處。」

    「你說什麼?」呂布心中狂震,倏然抓住了孫鐘的衣領,嗄聲道:「貂蟬到了西域,不是得到了什麼神仙指點?」

    石室陡靜。

    孫鐘憐憫的看著呂布,半晌才道:「也就像你這種自欺欺人的人才會這麼想,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貂蟬和你呂布來到西域,想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你呂布?」

    呂布腦海轟鳴,身軀晃晃,那一刻只覺得如處雲端般的虛弱。

    ——呂布,等這件事了,你我就離開這個骯髒的長安!

    眼前又浮出貂蟬期盼的目光……

    他一直以為自己懂得了貂蟬的心意,懂得不能再懂——離開長安,和愛人比翼雙飛,再不管這骯髒的世界。

    貂蟬救了他,他就要救回貂蟬。

    可到如今、他才是幡然醒悟……他一直沒有救過貂蟬,貂蟬卻一直照耀著他的人生路。

    瞬間淚崩,呂布無力的跪了下來。他那一刻明白了太多的事情,也終於領悟了那若有意、若無情的眼波中藏的如海情深。

    情太深,明白的卻太晚。

    長安萬古路,邙山三尺墓,有朝暮繁枯。原來愛人柔情千轉、淡漠生死,一直不過是想讓他呂布苦海得度!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39
第789節 風雲薈萃

    淚水如雨般從呂布充血的眼睛中灑落,呂布那一刻傷心欲絕。

    孫鐘望見呂布這般傷心,反倒有些心喜道:「呂布,老夫知道你傷心太晚明白了貂蟬的心意,不過這終究不算最晚。」

    上前一步,孫鐘誘導道:「貂蟬一直想要救你,你總不會看著她頻死視而不見?」他很怕這個翻臉無情的呂布會忘記目的所在。

    呂佈置若罔聞,一顆心又如刀絞般痛楚——他自然要救貂蟬,這次、他呂布無論是生是死都不再會放在心上,他終於發現以往驚怖的可笑,一個不怕死的人還會有什麼驚怖?可是有些事情並非拚死就能做到。

    「只要我們三個進入了白狼秘地,我們會彌補所有的遺憾!」孫鐘苦心積慮這多年,知道單飛和呂布是進入白狼秘地不可或缺的關鍵,這才百般耐心勸說。若是對旁人,他早就啟動樓蘭神廟的機關,將其送到蒲昌海之下囚禁。

    呂布忽然抬頭道:「我們去樓蘭城。」

    「什麼?」孫鐘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去樓蘭做什麼?呂布,你糊塗了不成?我們不用去樓蘭,進攻樓蘭的幕後主使是想利用樓蘭水道進入白狼秘地,可我們不用,我們只要震開鬼門……」

    「去樓蘭。」呂布艱難的站起,轉望單飛道:「單飛,我陪你去樓蘭!」

    單飛目露感慨,已明白了呂布的用意。

    孫鐘卻是急怒攻心,嘶聲怒道:「不用去樓蘭!呂布,你難道忘記了你的目的?你來這裡不是要救貂蟬?」

    呂布沉默。

    單飛慨然道:「他已然明白,可你孫鐘還不明白自己的目的!」

    「你說什麼?」孫鐘這次沒有懷疑自己的耳朵,反倒懷疑起單飛的腦子,「老夫準備了這多年,你居然說老夫不知自己的目的?」

    「你有什麼目的?」

    單飛反問道,見孫鐘極為愕然,單飛又道:「救孫堅,彌補你心中那可憐的遺憾?」

    孫鐘一時間倒不知單飛要說什麼。

    單飛少有的尖銳道:「孫鐘,你一直說呂布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但你何嘗不是如此?」

    「老夫是什麼人,不用你單飛來評價。」孫鐘惱羞成怒道:「單飛,老夫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不同意聯手,老夫另有計較!」

    「是嗎?」

    單飛嘲諷道:「孫鐘,沒有我,你或許能進入白狼秘地,我也覺得你可能會救得了孫堅。但你達成願望又如何?」

    孫鐘有了那麼一刻的茫然。

    他一直以救活堅兒為餘生最後的目的,卻從未想到過救回堅兒後要做什麼?或許在他內心深處,這本是件絕無可能的事情。

    「孫鐘,你知道我為何始終難以信你?」單飛又問道,見孫鐘冷臉不答,單飛搖頭道:「因為你想的從來都只是你自己。你到了如今的地步,仍舊不知你錯在哪裡?」

    孫鐘勉強露出個哂然的表情,嘴唇動動,卻沒有反駁。

    單飛繼續道:「你始終不過是在內心悔恨,只求孫堅復活後能夠說句『原諒你』來減輕你的悔恨,你處心積慮這多年、辛苦這些年,看起來很偉大,實則也不過是為了減輕你自己內心的痛苦。但你悔恨的根源是什麼?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從未想過?」

    「我想不到。」孫鐘冷笑道:「不如你來告訴我?」

    這種對白在不久前重複過一次,不過那時候角色卻是對換。

    單飛盯著孫鐘道:「好,我告訴你!造成你今日悔恨的根源就在於你的心口不一!你說呂布自欺欺人,你何嘗不是如此?你說的遠景你自己都不信,你做的事情偏偏又說不出口。在你心目中,這就是個爾虞我詐的世界,但你偏偏騙孫堅說這會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你要臉,因此你在兒子面前,要將醜陋的目的掩藏在美好中。可就因為這樣,你始終是在掙扎。真相謊言不重要,重要的是維持這個現狀,你想的只有自己,想的只是讓自己好受一些,哪怕你要救孫堅,也是為了求自己心安。可你何嘗考慮過別人的念頭,你是否知道孫堅在想什麼?」

    孫鐘訝然失笑,反諷道:「他是我兒子,難道你比我還明白他的……」他話說半截,卻是茫然止住。

    單飛不問,他倒從未去想過堅兒心中想的是什麼。

    孫堅想的一直是他孫鐘的目的,可孫堅內心究竟怎麼想的?

    孫鐘那一刻茫然陣陣,驀地發現和自己相處多年的兒子,竟然和陌生人一樣。

    為什麼?

    孫鍾不知道,他內心突然有了絲驚怖,因為他發現單飛說的或許有些道理。有道理的話,聽起來卻不會太好聽的。

    「一箭刺心是痛苦,更痛苦的卻是明白真相、世界開始崩陷後的絞痛。」

    單飛言語如針,刺得孫鐘身軀顫抖,亦刺在呂布的內心深處。

    「呂布終於明白了貂蟬的苦心。貂蟬不是想和他離開那骯髒的長安,長安和貂蟬何干?貂蟬一心想的只是讓呂布能離開那個曾經骯髒的呂布。」

    呂布眼簾再度濕潤,從未想到這年紀輕輕的人看得比他還要透徹。

    「錯了就錯了。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無數人錯了後只知道製造更多的錯誤去做所謂的彌補,卻沒有勇氣對自己做個真正的改變!」

    單飛嗓子微啞道:「呂布終於明白這點,他知道貂蟬希望看到一個勇敢、正直的呂布,而不希望他呂布不擇手段的救了她,以後相對卻是無言。救了卻沉陷在以往的輪迴,那有什麼作用?」

    他言語如刀,刮得孫鐘臉上的皺紋益發深刻,「孫堅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當年號稱十八路諸侯圍攻董卓,實則只有他一人在艱難前行,他無愧英雄的稱號!」

    呂布緩緩垂頭,心中很是贊同單飛所言。在這個世上,他呂布難有佩服之人,因為他知道那些人不過是和他一路貨色,上演著成王敗寇的戲份,可孫堅卻是少有的一個值得他佩服的人。

    「孫堅能成為這世上少有的英雄是因為你孫鐘,在孫堅心中,一直當你孫鐘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在每個孩子心中,豈不都是當他父親為英雄榜樣?他始終無懼,因為他內心無愧,可你為求一個原諒要去白狼秘地救活他,他醒來的時候,你要怎麼做?你要對他說什麼?」

    單飛雙目中有怒火閃爍,「你要告訴他,以前的一切都在騙他?騙了他之後,不得已又要用更多的謊言去遮掩?死了就死了,錯了就錯了,任何問題只要一句原諒就能化解,就已足夠?」

    微有停頓,單飛少有的怒吼道:「那不夠!遠遠不夠!一句輕描淡寫的原諒如果能彌補所有的過錯,那還要良心做什麼?良心不是讓你傷害別人後做個可憐的姿態求得自身的心安,而是讓你去改變!如果孫堅明白真相,卻能說出原諒你的話語,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還是你早準備了另外的一套謊言,你要告訴他,你孫鐘一直情非得已,因此你孫鐘明明看到天下百姓受苦、樓蘭百姓有難,可你卻是捨棄了一切,欺騙別人前往白狼秘地,用來展現你父愛的偉大?」

    「夠了!」孫鐘終於怒不可遏的反吼,「單飛,老夫帶你到此,不是讓你來教訓老夫!」

    「那你是為了什麼?」

    單飛反駁道:「讓我陪你一起撒謊?讓我和你一起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你不是說過,走得遠不意味著正確!你看得很透徹,可你只是說說而已?你能泯滅良心去做,可惜我不能!」

    孫鐘氣得鬍子都抖,瞥了眼樓蘭的方向,怒喝道:「你單飛說的不錯,老夫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不過老夫還有腦子,你單飛是偉大,可你去了樓蘭能做什麼?加上個呂布又有什麼用?只要再一刻的功夫,樓蘭城一定會被攻破!」

    他畢竟和孫堅曾經南征北戰,對軍情形勢亦有見解。

    樓蘭城內的守軍防禦力量已弱,雖看似並不明顯,可如今雙方斗的本是勇氣和信心,守城的兵士看起來信心已在喪失。

    范氏也是人,哪怕他們再是諳熟防禦之道,但在敵方如潮水的進攻下、後續又是無援,終究難以持久。

    「你單飛和呂布不過區區兩個,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你們哪怕幫范氏殺了一些敵軍,但你們的出現,焉知不是亦在敵方的算計內?」

    孫鐘聲嘶力竭道:「他們有對付你和呂布的力量!他們一定有的!單飛,你不用騙呂布和老夫,你清楚的知道,只要你出現,對手就算不派真正的高手對付你,亦一定會有讓你束手的算計使出。單飛,你回答我,你想到沒有?」

    單飛沉默片刻,終於道:「你孫鐘除了良心少有外,別的算計倒是不差。不過你算計的雖多,第一句卻已說錯。再過一刻的功夫,樓蘭城絕不會被攻破。」

    「你要不要和老夫賭一把?」孫鐘立即道。

    單飛目光閃動,沉聲道:「好的,我和你賭了。哪怕沒有我和呂布,再過一刻,樓蘭城亦不會有事。樓蘭城若是被攻破,我就不去樓蘭。」看著振奮的孫鐘,單飛繼續道:「可樓蘭城若是暫時無恙,你就送我、呂布前往樓蘭。」

    「好,一言為定。若違諾言,天誅地滅。」

    孫鐘話才落地,已哈哈大笑起來,「單飛,你輸了。」不過在他們交談的光景,敵軍已是攻上城頭。

    守勢若崩,攻勢如濤!

    孫鐘清楚的知道,在這種犀利的攻勢下,中原也沒有哪個可以輕易抵抗,更不要說西域區區的范氏。范氏或是不差,但那只是在西域而言,若是到了中原,還是難以和中原群雄相提並論。

    「你沒有贏。」單飛突道。

    孫鐘的笑意驀地僵在臉上,因為他發現單飛說的不錯,在城牆前的敵軍半數湧入城頭時,城前的地下忽然有泥土翻湧,轉瞬有精銳的樓蘭守軍泉湧般殺出,正切斷攻城敵軍的歸路。

    不過瞬間,樓蘭守軍強弱轉逆,已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不可能,絕無可能。」孫鐘目瞪口呆道:「范鄉絕沒有這般本領。」范鄉若真能抵擋這些兵馬的合攻,那早就稱霸了西域。

    「范鄉沒有這本事,可有人有。」呂布微有意外,隨即目光凜然,字字帶寒道:「是曹棺,曹棺到了樓蘭!」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39
第790節 聰明人的誤算

    石室內的三人均是知兵,呂布更是精熟兵勢。當年八大王牌軍馳騁中原,呂布親率的陷陣軍可說是無堅不摧、難逢敵手。這固然是依仗他所領鐵騎的精銳,但呂布本身亦是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他本是衝鋒之魄、陷陣之魂!

    呂布天生就有領軍的敏銳,這才能帶陷陣軍名列八大王牌軍之首,他不是敗於曹操的虎豹騎,而是敗給了自己。

    可當年若非曹棺引水圍城、奇謀百出,他呂布也不會這快被摧毀了最後的防線。

    呂布深知曹棺的手法,一見樓蘭這般反擊很有似曾相識之感,回憶起昔日的對決,這才一口道破曹棺之名。

    西域或許有擅長土中門道的人物,卻不會有將地勢和反擊結合這般契合之人。

    孫鐘眼皮微跳,「曹棺?哼!」

    「不錯,是曹棺。」單飛凝聲道:「是曹棺到了樓蘭!有曹棺在,樓蘭不會這快就被攻破!」

    他知道要去樓蘭城,就必須要說服孫鐘,只有孫鐘才有能力將他單飛立即送到樓蘭,也只有和孫鐘合作,他才更有機會探尋白狼秘地。

    事到如今,他一定要去白狼秘地看個究竟,因為他知道、白狼秘地才是這數千年來動盪之源。

    這個問題一定要解決,不能迴避!

    他沒有徑直答應孫鐘的請求,是因為入白狼秘地生死難料,他若是不知道樓蘭遭難也就算了,可他明明看到樓蘭遇難卻是抽身而去,那他絕不會心安。

    他必須要說服孫鐘、呂布助他。口水說干,他的計畫也成功了一半,他看出呂布是真心助他,他隨即用少有的尖銳言語來刺激孫鐘,卻是想激孫鐘幡然醒悟——要改變就要做個真正的改變,而不是用虛偽的言行求得自身的心安。

    這可說是最難的一條路,單飛卻選擇了這條路,因為這也是一勞永逸的路。要合作,彼此必須真心相待,不然不要說面對白狼秘地的重重殺機,內耗就足以致命。

    在言語相激時,單飛一直留意著樓蘭城頭的動靜,他沒有看到曹棺,可他卻在城頭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瘦小枯幹,鬍子一把,身材似未發育完全般。

    從石室望著煙燻火燎的城頭雖有模糊,但單飛還是認出那是石來。

    石來到了樓蘭,那曹棺亦應到了樓蘭。

    念及曹棺,單飛微有心熱。他知道曹棺一定會到樓蘭——曹棺只要不死,他爬也要爬到樓蘭,這是詩言的囑託。曹棺和范鄉都認識他單飛,有他單飛這層關係,以曹棺之能,如果還不能和范鄉聯手,曹棺也就不是曹棺了。

    這裡的監控和雲夢秘地很是相似,也一樣沒有聲音。

    單飛不知道為何出現這個問題,卻還能從望見石來立即聯想到樓蘭有曹棺在。曹棺在,樓蘭就不會讓敵軍這快攻陷。曹棺絕對明白樓蘭的重要,亦知道敵方是要搶佔樓蘭。

    曹棺用的是誘敵之計?

    單飛就是想到這點,才和孫鐘做賭。曹棺沒有讓他失望,形勢已然逆轉!

    龜茲王那幫人馬眼見士兵攻上樓蘭城頭時,除了西涼鐵騎外,都是露出激動之意。西涼鐵騎雖是蕭肅如蒼狼,卻終於有了蓄勢待發的舉動。

    攻城兵士湧入,轉瞬就應是打開城門供大軍破城。哪怕攻城兵一時難以打開城門,只要從城頭源源不絕的增兵過去,勝出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們都沒有想到僵持這久後,樓蘭守軍居然還有反擊之力。樓蘭守軍不但能反擊,而且很犀利;不但異常犀利,還能多戰線的展開反擊!

    城前的兵士才從地下湧出,手中就有暗影連環、不間斷的射出。

    攻城的敵軍瞬間大亂。

    破天矢!

    單飛一看那些人用的暗器,立即認出那是馬未來製造的破天矢、亦是曹營灰色系統獨有的利器,更肯定不但曹棺來了,且將摸金校尉盡數招來。

    龜茲王那幫人馬才待衝前援助,陣中突亂。

    在他們將要衝鋒時,驀地發現地面浮動,竟亦有人手從地下躍出。那些人各個精幹打扮、手持短柄利斧,二話不說就向龜茲王的王旗方向殺去。

    龜茲王人馬立亂!

    在攻打樓蘭的多路人馬中,以龜茲王、北匈奴、西涼蒼狼三路兵馬為主。北匈奴最狂、西涼蒼狼卻冷,龜茲王的人馬在這兩路人馬的凌迫下,少了傲慢冷酷,卻最是人多勢眾。

    龜茲國是西域的北方大國,雖被單飛折了一陣,此番捲土重來,卻更是召集了天山北道諸附庸小國的人馬。放目望去,漫山遍野的倒有大半人馬都在龜茲王的統領下。

    可若沒有卓越的領導才能,人多除了吃飯多些外,作用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大。

    龜茲王坐鎮軍中,正悠哉悠哉的看著附庸國度的人馬在他的威迫下死命攻城,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突然會有敵軍殺到。

    敵軍並非天降,卻也立即就要殺到他的面前。

    臉色發藍,龜茲王聲嘶力竭的呼喝中,早有大隊的人馬左右夾擊,向衝來的樓蘭軍迫去。樓蘭軍雖是出其不意,人數卻是不多,雖能暫時衝亂敵人的陣腳,但在敵眾我寡的局面下,不一刻的功夫已現窘迫之意。

    「曹棺就這點能耐嗎?」孫鐘忍不住諷刺道。

    呂布蕭肅道:「他有後招。讓一些人無謂的前來送死,並非曹棺的風格!」他和曹軍交戰多年,對曹棺素來頭疼。他知道虎豹騎雖是猛健卻難言威脅,曹棺運兵卻如毒蛇般讓人心驚膽顫。

    話才落,呂布、孫鐘均向城頭望了去,就見到一道藍色的光華從城頭射到高空之上。

    夕陽西落。

    那藍光在晚霞光輝的映射下顯得異樣的刺眼。

    「曹棺還有援兵?」呂布、孫鐘異口同聲道。他們均知兵,一見城頭這般情形,知道曹棺這些人絕非放禮花慶賀,而是在召集援軍。

    可是曹棺再有本領,終究只能在中原北方謀劃調度罷了。這裡是西域,曹棺雖能帶來摸金校尉,卻不能莫名召集大隊人馬前來。

    呂布、孫鐘雖是不信,還是不由自主的向龜茲王大軍身後望去——如果曹棺能召集人馬,那人馬絕不會憑空而降,而應是從龜茲王大軍之後殺到。

    會有人馬來援?

    呂布心中有了那麼一刻的猶豫,他率的陷陣軍雖勇,可他知道若在以往,他呂布不會領軍來援。

    為什麼?

    沒有緣由的事情他呂布絕不去做!

    單飛神色卻是堅定,他知道一定會有人馬來援,那來援的兵馬或許沒有呂布的實力、孫鐘的諸多理由,卻會義無反顧的來援。

    因為他們有熱血——不為權術綁架蠱惑、自發為親人兄弟去犧牲的熱血!

    晚霞似血欲落,煙塵高起如歌!

    衝天的黃塵燃了晚霞最後的落寞。三人雖聽不到那如滾雷般的馬蹄聲響,但望見那煙塵匯聚的黃雲咆哮般的殺來,已想到來兵的眾志成城。

    「好凶悍的人馬。」孫鐘急急的調整著眼前的畫面,試圖看到更多的場面。

    呂布看著那煙塵高張,喃喃道:「好快的人馬!」

    他一見天空那煙塵移動的速度,就知來兵完全是不蓄馬力的衝來。征戰多年,他少見這樣的人馬。

    這樣的人馬殺來,只能說明一件事情,他們或許不是天底下最犀利的那支騎兵,但他們卻是這世上最不顧生死的騎兵。

    他們不僅是來援,還抱著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決心!

    呂布看得出來,匈奴兵和西涼蒼狼亦能看出這點。這兩股勢力精熟馬戰,此生遇敵難數,一見煙塵就多少能估算出敵軍的底細。

    樓蘭城求援,騎兵轉瞬就會殺到。

    西涼蒼狼和匈奴兵同時想到這點,均是不再看城前的動靜,反戒備身後的方向。樓蘭援軍果不其然的迅猛殺到,西涼蒼狼和匈奴兵卻是按兵未動。

    樓蘭援軍殺向的是龜茲王的兵馬。

    「匈奴兵和西涼蒼狼怎麼不動?」孫鐘急道:「樓蘭援軍來勢雖急,但如果不是虎豹騎,那來兵就是范鄉養在西域的騎兵。這些騎兵的實力和匈奴兵相若,但人數遠不及匈奴兵,只要匈奴兵、西涼蒼狼從兩翼夾擊,必耗樓蘭騎兵的銳氣,到時候龜茲王正可整頓人馬反擊,三路兵馬夾擊下,樓蘭援軍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必將慘敗!」

    他對雙方都沒有什麼感情,可念及和單飛的賭約,還是希望樓蘭兵落敗,眼見西涼蒼狼和匈奴兵放棄大好的機會,不由為之扼腕。

    呂布微嘆,「他們都是如孫先生一樣的聰明人,知道引火燒身、自損實力的不利。龜茲王人馬的死活,如何會被匈奴人和西涼蒼狼放在心上?孫先生若是在場,亦領著一隊不差的騎兵,看著這幫赴死般的騎兵去攻擊和己不相關的人馬,難道會『愚蠢』的主動迎上去自損實力?」

    孫鐘怔住。

    他事不關己,自然可以旁觀者清的指摘別人的錯誤,可他也知道事實真如呂布所言,他若在場,絕不會為龜茲王的生死和樓蘭援軍拚個你死我活的。

    單飛嘿然冷笑道:「孫先生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看今日的反應,哪怕當年化身第十九路諸侯,看著兒子孫堅送死去攻董卓,恐怕也只會在暗地悔恨,而不會挺身而出的。」

    「你說什麼?」孫鐘怒喝道。

    單飛悠悠道:「我什麼都沒有說,你當我放屁就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0
第791節 曹棺的手段


    孫鐘知道單飛明裡自嘲,實則是諷刺他孫鐘說話如同放屁般,不由臊得面紅耳赤。他老了老了,自認為也是老謀深算,哪想會在單飛面前接連吃癟。

    眼看樓蘭援軍如長刀般就要切入龜茲軍陣之後,孫鐘冷笑道:「單飛,你也沒有贏的。」見單飛只是笑笑,孫鐘自負滿滿道:「西涼蒼狼和匈奴人或許為了保存實力不會助陣龜茲王,但他們都不是蠢的,必定會趁樓蘭援軍和龜茲王的軍隊混戰時坐收漁翁之利。」

    很是得意,孫鐘道:「樓蘭援軍絕沒有呂布之能,他們一戰後銳氣必衰,到時候無論西涼蒼狼還是匈奴人出馬,樓蘭援軍必定盡數覆滅在樓蘭城前。援軍一失,守城兵士軍心不穩,龜茲王只要不是呆的,趁機大舉反攻,必定能攻克樓蘭。呂將軍,你說老夫所言可有道理?」

    呂布緩緩點頭,卻又搖頭。

    孫鐘愕然,「呂將軍是何用意?」

    這刻的功夫,樓蘭騎兵已扎入龜茲軍陣之後。龜茲軍先被土中冒出的兵士所亂,再被樓蘭騎兵衝擊,已顯亂相,可樓蘭騎兵速度亦在減慢。

    呂布乃中原第一猛將,如何不知騎兵銳氣的重要?

    這援軍數目不過千騎,看來能擊散龜茲軍已是不易,而這時匈奴人、西涼蒼狼已擇機而動。匈奴騎兵微有兜轉,奔的正是龜茲軍前鋒方向所在,西涼蒼狼卻是縮守反退,扼住了龜茲軍的陣後。

    這兩支騎兵均是世間少有的精騎,算的精準。如此一來,他們正對樓蘭騎兵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如此的絞殺陣仗,呂布自負率陷陣軍還能衝出重圍,因為衝鋒陷陣正是他呂布所長。可天底下只有一個呂布,樓蘭騎兵亦非陷陣軍。

    呂布的判斷和孫鐘彷彿,但他心中卻知道不應是這個結局。究竟是何原因,他一時卻是想不明白。

    樓蘭騎兵的首領正是吳奇。

    他一馬當先,所沖的方向正是龜茲王的王旗所在!

    龜茲王大驚,他這次率十萬大軍圍城,實在是勢在必得。和漢人交往多年,龜茲王感覺多少也算知道漢人的把戲。他這般圍城,不用問,范氏必定龜縮不出,堅守以待西域聯軍的糧草耗盡。

    多年前的耿恭曾經將這招用得爐火純青。

    龜茲王卻從未想到過范鄉居然會主動出擊。

    就因為這種誤判,龜茲王的騎兵盡數在圍城的方向,所率的步兵暫時亦沒有做什麼有效的佈陣。敵人不出,佈陣做什麼?

    軍前有刺客未清,樓蘭騎兵又是風捲殘雲般的殺到,龜茲王見狀不好,早呵斥手下的將軍調兵反堵身後軍陣的窟窿。

    那將軍片刻間就召集了數千的人手,眼看樓蘭騎兵如同通紅的鐵條刺入牛油般的殺到,那將軍聲嘶力竭的喝令讓那些兵士上前攔截。

    奈何他們準備了攻城的利器,卻少了防範的措施,只能彎弓搭箭,希望能夠將樓蘭騎兵攔截下來。

    一輪羽箭才出……

    吳奇一揮手,樓蘭騎兵就有一排短槍擲了出來。

    兩軍交戰,勇者勝之!

    本來步兵、騎兵對決,步兵若無良好的防禦陣勢,在騎兵的進攻下會處於絕對的劣勢。當年漢室對決匈奴時,每次和匈奴人交手,都是被匈奴兵的移動戰打得損失慘重。直到後來漢武帝身邊有雙子星崛起,這才扭轉了這個局面。

    那雙子星就是霍去病和衛青。

    霍去病以矛破盾、將匈奴的移動戰發展到閃電戰的巔峰之境,動輒就是數千里的長途奔襲,將匈奴人打得叫苦不迭;衛青卻是以長克短,將陣地戰的優勢發展到世上無二的地步。

    若是霍去病、衛青在此,防禦這般攻勢不難,可龜茲軍中沒有霍去病和衛青,他們有的只是災星來和臉色鐵青。

    雙方距離極近,羽箭鞭長莫及,排槍卻是如山崩般砸到龜茲軍的身上。

    樓蘭援軍略有折損,龜茲軍卻是瞬間倒下一片!

    眼睜睜的看著樓蘭騎兵二話不說的再從馬鞍側摘下另外一隻排槍,哪怕那龜茲號令的將軍亦是連連後退。

    排槍再出,龜茲守軍立散。

    龜茲這隊守軍本是後軍變前軍,前軍一散,擠迫著後來的士兵亦退。吳奇早就趁勢抽出閃亮的利刀,一鼓作氣下,和眾騎兵竟奇蹟般的衝到龜茲王所在的高地上。

    孫鐘臉色亦青,暗罵龜茲王這個窩囊廢,坐擁十萬大軍竟然這般不堪一擊。

    龜茲王見狀不好,早在親兵的簇擁下向西涼蒼狼的方向退卻。龜茲王一點不蠢,知道為軍之道當是「避其銳氣、擊其惰歸」,眼見西涼蒼狼和匈奴人都是袖手旁觀,龜茲王早就將這兩伙人的祖宗問候個遍,只想將災難引到旁人身上後,自己再來收場找回顏面。

    不過要臉前得先要命,命都沒了,要臉何用?

    龜茲王將這些關係想得透徹明白,退得比兔子都要快。

    吳奇一刀就將碗口粗細的王旗砍斷,隨即放聲高呼道:「龜茲王已死!」他呼聲才起,眾樓蘭騎兵亦是叫道:「龜茲王已死!」

    他們呼喝不停,馬勢亦是不停,隨即向樓蘭城的方向衝去。前方雖還有難數的兵馬包圍,可龜茲軍的軍心已然浮動。

    龜茲王此番前來,除了召集本國的精銳人馬,還帶著一幫北道小國的兵馬。那些小國對此行本不情願,只是迫於龜茲王的淫威這才不得不從。等望到龜茲王的王旗倒下,眾小國兵將不知究竟,卻如何再會為龜茲王賣命?眼看樓蘭騎兵殺到,這幫人根本無心抵抗,紛紛向外散去。

    人心似浮草。

    兵敗如山倒。

    亂戰中總會有莫名其妙的潰敗,歸根結底無非是平日訓練不夠、交鋒意志不堅。

    吳奇率樓蘭鐵騎出奇小勝,一舉砍斷龜茲王的王旗後並不戀戰,借沖散西域各路兵馬之勢,眼看就要殺出了重圍……

    孫鐘微有冷笑,單飛神色反而凝重。

    匈奴兵終動。

    他們馬未行,利箭先出,射的竟是向他們方向潰散的西域各國的兵馬。

    單飛心中凜然,暗想匈奴人素是凶殘,憑此可見一斑。這些匈奴人顯然是對樓蘭援兵志在必殺,為防被亂軍阻礙,這才以飛箭開道。

    西域敗兵沒想到已方援軍出手前先捅自己人一刀,不由更亂。在生死威脅下,他們選擇向兩側潰散。

    匈奴兵鐵騎終動,馬未嘶,殺氣沛然已至。

    吳奇所率的樓蘭鐵騎將將衝出亂軍陣中時,匈奴騎兵已然殺到不過半箭的距離。

    孫鐘見狀,不由笑道:「樓蘭軍銳氣已折,匈奴人殺氣正盛……」他沒有說出結果,但答案卻已寫在臉上。

    單飛不由緊握雙拳,眼看匈奴鐵騎鼓勢發力,下一刻的功夫已和樓蘭鐵騎成銜尾之勢……

    馬刀出,盡耀如血的殘陽,更照出匈奴人臉上凶殘快意之色。

    這些匈奴人用意不止要擊敗樓蘭鐵騎,還要在樓蘭城下將這些騎兵盡數斬殺在利刀之下!

    如此一來,匈奴人才會在眾路兵馬中樹立起無上的威嚴。在他們的信條中,威嚴素來是用鮮血染成。

    單飛額頭微汗,不為賭注的輸贏,卻為了一幫兄弟的生死。

    孫鐘驀地有點奇怪,因為他發現單飛看的方向很古怪,單飛沒有去望樓蘭騎兵和匈奴人,他看的是兩隊就要交接的地面。

    那地面?

    孫鐘陡然一凜,呂布幽然嘆息中……

    轟的聲響!

    有地搖城動!

    前方驀地有劇爆聲響煙塵傳來,地面塵土石屑高高衝起,瞬間橫在匈奴人和樓蘭騎兵正中。

    匈奴人氣勢如潮,算準了就算樓蘭騎兵退到城下亦是不怕,因為騎兵混戰中,城頭哪怕有百萬雄兵,顧及已方的人馬,亦是無法出手相助。

    他們卻未算到前方橫路居然有驚天的爆破埋伏。

    濃煙滾滾中,匈奴騎兵頓時馬嘶人驚。

    難數的戰馬在哀嘶中摔倒,馬上的匈奴人猝不及防,更是重重的跌落塵埃之中。雖有匈奴騎兵在那種形勢下還能勒住馬勢,可他們正驚疑不定時,樓蘭騎兵卻已殺至。

    樓蘭騎兵憋的一腔怒意終於如潮水般的發洩!

    單飛那一刻熱血已然沸騰。

    天若無意晚霞老,人世有情長刀鳴!

    地覆天翻中,樓蘭騎兵從如牆的煙塵中反殺而出,以狂風催勁草之勢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有熱血肆意染紅了無情的天空……

    匈奴兵敗退!

    他們再是犀利殘忍,但在對手這般狂熱的反攻下亦是無力為繼!

    「好一個曹棺!」呂布低聲輕嘆。他一直不服曹棺,可此刻卻不能不讚曹棺的神機妙算。曹棺什麼都想到了,他本是權術中打滾的人物,算準了敵方數心,這才讓樓蘭騎兵先攻龜茲兵斬王旗立威、再來力挫追兵的銳氣。

    曹棺應該老了,那曾經征戰中原的十八路諸侯死的死、老的老,還能征戰下去的人想必疲憊得緊,就如他呂布一樣。

    殺下去是為了什麼?為了理想嗎?誰還有理想?如果不為了理想,那又是為了什麼?

    呂布看著那些鏖戰廝殺的鐵血騎兵,眼前卻浮出曹棺冷漠的模樣。

    匈奴人要立威,曹棺亦要鼓動已方的士氣,他在土中竟做下三路埋伏——一路扼殺攻城之兵、一路迷惑敵方的視線,而最重要的一路卻是要擊潰敵方不可一世的匈奴兵!

    曹棺老了,招式卻沒老,而且更加的犀利。可他這般堅持,究竟還為了什麼?

    呂布一時靜默。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0
第792節 神光


    如血的夕陽下,有煙塵緩落。愛玩愛看就來

    樓蘭騎兵人染血、刀已落、他們傲立在殘陽下再沒有退卻。

    退卻的是匈奴兵!

    面對敵方的十萬大軍,樓蘭騎兵不像是入圍,反像是包圍了敵人。這看起來是極其不可思議,但他們卻已做到。

    看著那些昂然而立的樓蘭鐵騎,再無人敢上前搦戰,就算西涼蒼狼也是一時猶豫。

    這本是一支默默無聞的騎兵,可他們破陣斬旗,亂軍中橫行無忌,更是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匈奴人……

    圍城的西域諸國兵士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這些樓蘭鐵騎做到的這點,可他們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們沒有這種力量!

    樓蘭城內外一時靜默。

    孫鐘亦是沉默,他的臉色看起來絕不好看。

    單飛卻是盯著他道:「孫先生知道樓蘭兵為何能贏?」

    「我不知道!你來告訴我?」孫鐘忍無可忍道。

    單飛收斂了笑意,肅然道:「好,我來告訴你。自古有言,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為什麼?因為很多人知道的多,卻未見得知道如何去做,樓蘭這些漢子遠不如孫先生通曉古今,但他們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老夫知道的不如你單飛多!

    孫鐘臉色鐵青,倒真不知道單飛引用的典故出自哪裡。但聽其說的朗朗上口,又不覺得單飛是在信口開河。

    「老夫只怕他們被人利用卻是懵懂無知。」孫鐘心中感覺單飛所言或許有點道理,還是不由自主的反駁道:「單飛,曹棺身為曹操的手下,所作所為絕不會比曹操高尚許多。他知道樓蘭的重要,這才屁顛顛的趕到樓蘭,又鼓動一些無知的漢子為其送命。」

    越說越是相信自己的言論,孫鐘繼續道:「曹棺有這個本事的,他太知道如何蠱惑那些漢子為他們送命。那些樓蘭漢子或許是為了親人父老,但幕後勢力和曹棺不過如要搶骨頭的兩條狗罷了……」

    見單飛憐憫的看著他,孫鐘心中不安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孫鐘,我以前因為晨雨一事,對你很是厭惡,但和你交談這久,卻只覺得你可憐。」單飛帶著同情道。

    「老夫可憐?老夫可憐?」孫鐘如同聽到這世上最荒唐的笑話,忍不住的放聲大笑。石室內唯有他放肆的笑聲。

    不知許久,孫鐘終於止住了笑,不停自語道:「老夫可憐?」他的眼角已有淚痕出現。

    單飛輕聲嘆息,「世人大多行走在你所說的兩條路上,走在第一條路的人其實都很可憐。他們多是懷著天真的理想前行,卻在虛偽的謊言中遍體鱗傷。有人因此憤世嫉俗的格格不入,有的人自甘污染的同流合污,有的人諳熟醜陋的規則後,不知反省反倒自鳴得意的以為知曉了金科玉律,加入欺詐虛偽的行列,更增添這世上的醜惡。」

    神色帶著無奈,單飛道:「這也是一種輪迴——人性可悲的輪迴。你孫鐘或許掌控著非一般的能力,但你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你諳熟這世上醜陋的規則,想走下去,卻知道走下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你想改,但你在習氣下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世界是錯的,因為否定了自己,你就會發現自己全然不知再做什麼。」

    孫鐘咬牙不語,身軀卻是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永遠為了反駁而反駁,一定要覺得自己正確。唯有這樣,你才覺得存在還有點兒意義。」單飛憐憫的看著孫鐘,「你就如自己說的那樣,明知一切大有問題,卻已沒有勇氣去戳穿,只希望就算是謊言,也維持下去就好。可是……」

    單飛輕聲道:「你一定知道孫堅在這種時候,會如何選擇?」

    孫鐘扭頭望向空中孫堅的屍體,老眼中有淚光閃爍。

    「第一條路和第二條路都不是好的選擇……不過我們還可以在第三條路嘗試一下。」單飛聲音輕淡,卻有著深切的信心,「我們既然諳熟了這世上醜陋的規則,為何不嘗試去改變一些?我們既然厭惡醜惡,為何不選擇美好?這世上或許有太多虛偽的謊言,但我們一定要信這世上有人值得你去等,有事值得你去做!曹棺不是搶骨頭的狗,他這般堅持是在等我……我知道,就一定要去樓蘭。」|

    單飛微笑道:「孫鐘,你知道孫堅若是復活的話,期冀你去做什麼的。既然如此……」單飛真誠道:「你為什麼不鼓起勇氣去做?你還在害怕什麼?」

    孫鐘沉默。

    他就那麼默默的坐在石桌旁,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的樓蘭。

    晚霞餘暉散,夜幕濛濛落。

    樓蘭城湮滅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唯有城頭亮著一點燈火,如同天上若隱若現的星,不肯流於夜的冷漠。

    冷漠的夜淹沒了曾經的廝殺、激盪的鮮血,看似永無止境,但黑暗不會無窮無盡,終究會有天明的那一刻。

    天明前那刻更是陰暗,卻有啟明星刺破了黑暗,為掙扎尋路的人帶來了方向。

    曹棺看著天上的那顆啟明星,痴痴的不知許久。

    「三爺。你最近睡得很少,這樣下去……對身子只怕不好。」石來一直立在曹棺身後不遠,關心道:「昨日一戰,龜茲王他們只怕信心已喪,很難立即再組織有效的進攻。日子還長著,你……」

    「石來……」曹棺並未回頭,喃喃道:「你和我盜墓這些年,知道觀星的重要。」

    石來怔了下,「嗯」了一聲。當初他和單飛揭開七星墳的秘密,就是從星辰著手,自然知道觀星的重要。他不知道的是——曹棺為何說這些。

    「海上航行、沙漠行走的人,就是依仗太陽、星辰才不至於迷路。」曹棺低聲又道:「很多人都知曉這些事情,可這世上迷路的人還有很多。」

    石來怔怔的不知如何回答。

    風吹過,曹棺咳了起來。他一咳似乎就沒有了盡頭。石來忙擋在風吹來的方向,可那瘦弱的身軀還是擋不住晨風的湧動。

    「三爺,你聽石來一句,你就算不想歇著,找個避風的地方呆一下好不好?」石來勸道。

    曹棺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你知道嗎,我曾經算過命,說我最少還有半年可活呢。」

    石來心中一緊,急聲道:「三爺,不會的。」

    曹棺笑道:「你說我活不了那麼久?」

    石來落淚道:「不是的,石來覺得三爺會長命百歲的。」

    曹棺看了石來半晌,眼中似也有了淚光,「傻小子,我做的是絕戶的買賣,能活到今日都是僥倖,如何會奢望那多?」

    他雖是這般說,還是依言到了避風的角落坐下,問道:「樓蘭水道一事查的如何了?」

    石來略有猶豫,「三爺,你放心,兄弟們都在賣力的做事,沒人偷懶。」

    「那就是進展不大了。」

    曹棺沒什麼埋怨,皺眉道:「單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單飛會來嗎?」那一刻竟有三四張嘴同時在發問。

    發問的不僅有石來,還有從遠處行來的范鄉、相思、鐵正一幫人等。

    曹棺並不意外,沉聲道:「你們放心,他只要沒死,就一定會來!」

    「那單飛他……」相思秀眸紅腫,顯然也是沒怎麼睡好,本想問單飛會不會死,可只怕觸了霉頭,改口道:「他會不會有事?」

    「他肯定有事的。」

    曹棺淡然道,望見相思緊張關切的神色,曹棺微笑道:「他若沒事,不是早趕到了樓蘭?他至今沒有出現,定是有事情牽絆。不過你們放心,他絕不會死的。」

    眾人聞言只有更加憂心。

    曹棺接著道:「不管他來不來,我們還是謹慎為上。鐵正,敵方有沒有異動?」

    鐵正恭敬道:「回三爺,龜茲王、匈奴人他們似被昨日的一戰嚇破了膽,退兵數里下營,始終沒有異動。」

    他對曹棺可說是心服口服。曹棺自來樓蘭後,不用半天的功夫就讓范鄉信任,范鄉隨即讓眾人均是聽從曹棺的吩咐。

    樓蘭眾漢子雖知范先生很有明斷,聽其這般命令,難免還是心中畫魂。但曹棺果然不負范鄉所托,只憑昨日一戰,不但擊退龜茲王的猛攻,甚至還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匈奴兵,著實讓眾人為之歎服。

    「那就有問題了。」曹棺皺眉道。

    眾人訝異,不知道這有什麼問題。

    范鄉一旁道:「曹兄,事實真如你判斷的那般。老朽一直認為他們是為了西域霸權,可如今看來,他們更看重的是樓蘭城。若非曹兄早有準備,昨日樓蘭城說不定已被攻陷。他們氣勢洶洶的勢在必得,自不會一戰敗北就收場。曹兄的意思莫非是……他們應會有更猛烈的攻勢,而不是沒有異動?」

    眾人聞言,立覺范鄉所言大有道理。

    曹棺眼皮跳跳,低語道:「更猛烈的攻勢?」他話音才落,霍然站起,向城外的天空望去道:「那是什麼?」

    眾人隨他的目光望去,就見到有一道極為明亮的光芒沖上了天際!

    那光芒絕非尋常的煙火或訊號,在破曉前驀地出現,有如朝陽裂雲的那道耀眼的光芒。可是日頭在東方,這西方的白光又是從何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1
第793節 太平異事

    眾人驚異間,曹棺已急急向城頭的方向走去。樂—文眾人跟隨曹棺到了城頭,就見曹棺緊鎖眉頭的看著遠處。

    破曉雲凝,有殘月淡影,但適才那極其明亮的光華卻已消失不見。本來有人想說我們是不是眼花,可看到曹棺很是凝重的表情,均是知趣的收聲。

    鐵正向城頭守望的雲飛揚望去,急聲道:「飛揚,方才那道白光是怎麼回事?」

    雲飛揚揉著眼睛詫異道:「奶奶個熊,我也不知道啊。」他明白這種回答沒用,立即又道:「方才我正在城頭查看遠方敵軍的動靜,沒想到突然有道光芒從地下冒了出來,耀得我的眼睛差點都瞎掉。我正奇怪時,聽到三爺疾步上城,才望了三爺一眼,我再回頭時那白光就不見了。」

    曹棺眼角微跳,還能冷靜道:「那白光從哪裡的地下冒出的?在敵軍的軍陣中,還是別的地方?」

    雲飛揚略加回憶,搖頭道:「不是龜茲王那些龜蛋搞出來的,好像是極遠的方向。」

    曹棺緩緩道:「那也不應是蒲昌海的方向……」

    「當然不是。」

    雲飛揚立即道:「昨日那神廟驀地出現在半空,明顯是在樓蘭、蒲昌海之北的方向。可那道白光卻是從西方極遠的地面射了出來。」

    曹棺身軀微有顫抖,盯著西方的天際。

    許久,西方始終再沒有任何動靜。

    眾人都是微有舒氣,雲飛揚笑道:「三爺,這西域地形奇特,總會有點兒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的,不過人畜無害,倒也不用太過擔心。就像昨日樓蘭神廟突然出現在半空,不也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可笑龜茲王帶的那幫龜兒子還不停的向神廟祭拜,但那神廟也沒有保佑這些作惡多端的雜碎,他們不是吃了個大大的敗仗?哈哈。」

    他一笑間,城頭的兵士也跟著笑了起來,氣氛頓時和緩起來。

    「我看飛揚你也向那神廟拜了,說不定你更心誠一些,神廟這才保佑我們。」鐵正悶聲悶氣道。

    雲飛揚臉色微紅,不過還是笑道:「這個嘛……我的確也是拜了幾拜,希望咱們能打他們個落花流水。不過我不是愚昧啊,我真的是心誠呢。」

    眾人莞爾。

    曹棺卻沒有絲毫笑意,突然道:「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見得是人畜無害的。」他驀地說了這麼一句,眾人瞬間靜了下來。

    相思乖巧,輕聲道:「三爺的意思是?」

    「那是在漢靈帝時……」曹棺屈指算道:「是中平元年的冬季。羌人為亂,糾集一幫……亂匪進攻漢室。」

    他說及「亂匪」二字時微有猶豫,暗想那時候是官是匪真的難以說清。微有思索,曹棺繼續說道:「當時羌族的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是羌人的將軍,他們殺死漢室節度羌人的校尉後,自立為王。這些人雖有反心,卻沒有大才,不過他們還算有自知自明,很快就擁護邊章、韓遂等人為主。邊章、韓遂均有大能,率眾羌人反叛後勢力猛增,很快入寇三輔、侵逼漢室園陵……」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曹棺忽然提及往事的用意。

    石來帶人搬來兩個石墩道:「三爺、范爺,你們坐下談吧。」

    范鄉見石來對其很是恭敬,心中喜悅道:「曹兄若是有意,不妨到府上一敘?」

    曹棺搖頭道:「不必,我只怕今日就會有大事發生……鐵正,命城中守軍加強戒備,一有異動,立即知會我。」

    鐵正應聲退下。

    眾人雖是不以為然,可見曹棺很是戒備的樣子,還是有點提心吊膽。

    「漢靈帝對邊、韓二人作亂極為震驚,幾乎召集漢室全部精兵抵禦邊章和韓遂的進攻。」曹棺繼續道:「當時抵抗邊章和韓遂的主將是董卓。」

    眾人心中微凜。他們遠在西域,對當年中原發生的事情不盡瞭然,卻都知道董卓的大名。

    「董卓那時還算個人。」

    曹棺又道:「漢室的司空張溫等人對陣邊、韓二人一戰敗北,各個人心慌亂,唯獨董卓還能自若的勸慰眾人以守待攻,耗磨邊章和韓遂的銳氣。雙方對峙數月,均是精疲力盡時,天空出現異象。」

    神色凝重,曹棺緩緩道:「那晚月夜明澈,突然有道十餘丈長的流星從空墜落,炸在邊章、韓遂軍營數里之外,隨即半壁天空紅赤如火,驚得邊章、韓遂的手下人心惶惶,均以為那是敗亡之兆。」

    「邪門。」雲飛揚嘀咕了一句,他親眼看到樓蘭神廟現在半空,對曹棺所言的真實性並沒懷疑,但聽曹棺這般形容,還是很覺得不可思議。

    范鄉目光微閃道:「聽聞那事發生後,董卓趁邊、韓軍心浮蕩時,出兵攻之,大敗邊、韓。董卓亦是仗著那一仗才在漢室建立了威名,直至後來的平步青雲,挾天子令諸侯。」

    「范兄原來亦知此事?」曹棺反問道。

    范鄉略有猶豫,才道:「略有所聞。那之後不久,韓遂就格殺了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邊章有子叫做邊風,因此對韓遂視如寇仇,成立什麼『殺韓幫』和韓遂勢不兩立。邊風曾請老朽幫手,不過老朽不想捲入這無謂的爭鬥,這才始終沒有應允,但正因為邊風,老朽才對此事略有所聞。」

    石來一旁突然道:「邊風後來被閻行一路追殺到了雲夢澤,單飛幫邊風擊敗閻行,收邊風為手下。」

    眾人相顧愕然,倒沒有聽單飛說過此事。

    雲飛揚更是嘖嘖稱奇道:「我早知道單當家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想不到……想不到……」他說話時連連搖頭,自然是想說——想不到能者真的無所不能,眾人隨便扯點兒事情,看來都能和單當家有了關係。

    范鄉驚詫後醒悟道:「曹兄是從邊風口中知曉的這件往事?」他心中推算時間,暗想這應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曹棺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忽然提及此事卻是有何目的?

    曹棺搖頭道:「不是。我只是從邊風口中確定了此事,但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知曉此事。」微有停頓,曹棺凝聲道:「世人都留意那一戰的勝負誰主,我卻最關心那天上的流星!」

    「天上的流星?」眾人問話時完全是一頭霧水。

    曹棺遠望著天際,許久才道:「中平元年的冬季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平道的張角正是死在那時!」

    眾人訝異,根本不知道曹棺提及這兩件事的關係。

    曹棺看出眾人的困惑,緩緩又道:「傳言中都說張角暴斃身亡,卻無一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范鄉點頭道:「不錯。張角天縱奇才,創四道八門三十六方幾乎擊垮了漢室,奈何傳說他突然病死……」微有猶豫,范鄉琢磨道:「曹兄說他是暴斃身亡?而不是病死?」

    「不是病死!」

    曹棺肯定道:「要知道當年張角的醫術幾和當世的華佗、張仲景媲美,生平活人無數,正因為這點,才能得百姓死心的擁護。這樣的一個人,如何會莫名的病死?」

    看到眾人的不解,曹棺一字字道:「我若是猜得不錯,張角是死在那顆流星之上!」

    「什麼?」

    眾人實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搞不懂「死在那顆流星之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曹棺解釋道:「據我收集的消息推測,當年張角雖以無上的聲勢幾乎顛覆了漢室,卻是傷感天下死傷難數,這才決定冒險到白狼秘地尋求神力幫助後速戰速決。他到了白狼秘地,似尋到了白狼秘地的關竅所在,可卻又似誤觸了機關,這才在移動回轉的天空上墜落在邊、韓和董卓的交戰之地,喪命當場。」

    單飛若在,定知此事就算不和乾坤挪移有關,也多半是張角駕駛個飛行器歸來。

    眾人卻是不解,暗想聽曹棺這麼說,張角難道和神仙一樣的在騰雲駕霧嗎?他們心中多少不信,但知曹棺沒有必要虛言欺騙。

    曹棺亦知眾人難以理解,喃喃道:「因此我才說,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見得是人畜無害的,多半是有其發生的緣由。」

    憂心的望著遠方,曹棺繼續道:「張角身死一事莫名的讓董卓因勢成名,亦讓董卓從張角墜落之地得到了一根異形香。」

    范鄉總算從單飛口中知曉點三香的事情,插嘴道:「董卓後來變得強悍無邊,亦是因為張角所帶的異形香?」

    「正是如此。」

    曹棺低語道:「韓遂和邊章莫名反目,多半也是因為此事的餘波,而張寶知道張角身死後,想要改變張角身死的事實,這才執著的尋找無間香,可他臨死亦未能得到無間香,這才留下『若得無間,死而無憾』一句含恨而逝……」

    單飛若在一旁,定會有恍然大悟之感,因為他參與尋香一事前,就從郭嘉口中聽說過此事,不過郭嘉沒有曹棺解釋的這般清楚明白。

    曹棺神色惘然的凝望著遠方。

    為了詩言尋香這些年,他知道的比他說的要多得多。可敘說這些滄桑的往事時,他卻再沒有往日的那般執著。

    往事如煙。

    歷歷消散。

    曾經的爾虞我詐、驚心動魄的場面都已淡得不能再淡。人生苦短,為何還要記住那些讓人厭惡的場面?他那時心中想起的只是那素心雲水、燦爛桃花的三月……

    明媚的桃花林中,有個純真可愛的女子走到他的身前笑著道——我叫詩言,你叫什麼名字?

    人生若只如初見,比翼連枝當日願。

    有紅日東昇,撒下暖暖的光輝落在曹棺的身上。

    看著眼前那含笑的女子,曹棺心中輕語道——詩言,謝謝你的諒解,我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你的心願,可是此行很是險惡,我若是死在樓蘭,不知道能否再見你一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