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45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1
第794節 滅城利器

    眾人聽曹棺提及往事,都覺得很是詭異離奇,偏偏曹棺說的有模有樣,讓人真假難辨。愛玩愛看就來 范鄉見多識廣,更感覺曹棺提及的往事和他所知暗符,不由暗自稱奇。

    相思看著曹棺,突然道:「三爺,你想起你的愛人了嗎?」

    眾人一怔,范鄉忙道:「相思,莫要胡說。」

    曹棺回過神來,略有驚奇道:「為何這般說?」

    相思抿嘴一笑道:「適才你臉上現出很是溫柔感激的神色。三爺這般人物,或許對一些人能有感激,但能有這般溫柔的神色,只怕是對愛人才會有了。」

    范鄉連連搖頭道:「你這孩子再亂嚼舌頭,老夫可要罰你了。」他聽相思所言,再想到曹棺方才的表情,倒真覺得相思猜的不錯。

    不過范鄉為人老道,暗想彼此間雖有信任,但還沒有到對這種私事開玩笑的程度,很擔憂曹棺因此不滿。

    相思吐下舌頭,住口不言。

    曹棺轉望相思,想的卻是侄女曹寧兒。他當初為求達成目的,對單飛所為並不理會,甚至任由事態擴**單飛向他歸順。他那時雖執著尋香,畢竟還是目光老辣,如何看不出曹寧兒對單飛的情意?偏偏單飛只喜歡晨雨,多經的磨難非但沒有讓單飛感情淡薄,反倒益發的濃厚。

    那曹寧兒……

    曹棺心中喟嘆時察覺到相思對單飛很是關切,暗自提醒道:「相思姑娘蘭質蕙心,猜得一點不錯。我和單飛來到西域都是為了女人,不過他是為瞭解救最愛的女人,我卻是因為彌補對所愛女子的歉意。」

    相思咬咬嘴唇,「三爺,相思知道單大哥是為了最愛的女人到了西域,他也對我說過了,你就不用再提醒我了……相思其實就是盼單大哥能得償所願,至於別的事情,並沒有多想的。」

    曹棺能看到相思外表的開朗,卻實在看不穿那開朗之後是否掩蓋著什麼。

    相思很快的轉移話題道:「聽三爺這麼一說,我們才知道有時候天地間出現的異象原來是人為,那樓蘭神廟的出現……是不是也是人為呢?」

    她驀地這般猜想,范鄉等人均覺有點關聯,曹棺肯定的點頭道:「如果我沒有估錯,那是人為,而且很可能和單飛有關。」

    「什麼?」范鄉自詡才智,但在曹棺面前,才發現某些方面還是差得太遠,「這又和單飛有關?」

    雲飛揚更是驚得合不攏嘴巴。

    「這件事說來話長……」曹棺自語道:「但今日我一定要說出來,不然……」他自見到那道白光突出後,著實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他不是孫鐘,但以他的見識和認知,如何看不出這多兵馬齊聚樓蘭的蹊蹺?

    有人在暗中策動!

    想到雲夢澤的危機,曹棺可說是百分百的確定是夜星沉、鬼豐謀劃的此事。若只是龜茲王、匈奴人和西涼蒼狼這些人,他曹棺自信還能守得住樓蘭,但有了夜星沉和鬼豐的參與,結局就絕不樂觀。

    曹棺一直心中憂慮,見到白光驀現後,更想起一件奇詭舊事。他暗想若設想成真,今日只怕就會凶多吉少,他此刻不說,只怕沒有再說出的機會。

    心思轉念間,曹棺道:「你們都知道班超?」

    范鄉謹慎回道:「略有所知。」

    眾人幾乎發笑。要知道在場眾人中,范鄉絕對是見多識廣之輩。范家、耿氏當年是和班超同時留守西域,對班超往事知曉自是極多,可范鄉居然說略有所知?

    范鄉並非謙遜,而是知道自己所知多是明面上的文章。邊、韓和董卓一戰,知道流星一事的人都不多,能知道流星上有張角的、可說除了曹棺外,再難有旁人這般猜想。曹棺驀地提及班超,說的多半應和什麼白狼秘地有關,既然如此,他范鄉可是不知。

    果不其然,曹棺皺眉道:「定遠侯班超雄風萬里,很多事蹟倒是路人皆知。我要說的卻是他秘而不宣的一件往事。」

    稍有停頓,曹棺接著道:「除了極為緊要的親信外,班超從未將這件事對旁人提及。等班超告老回轉中原後,曾對妹子班昭說過此事,你們知道班昭?」

    相思倒是立即道:「班昭名姬,字惠班,又號曹大家。其兄班固著《漢書》傳世,未竟而卒,班昭才華過人,奉旨續寫《漢書》,實在是女中的豪傑。」

    曹棺喃喃道:「女中豪傑?」

    相思聽不出曹棺言語中的褒貶,倒不敢唐突再評,只是問道:「三爺為何提及班昭之名?」

    曹棺低聲道:「當年班超將這秘事向班昭提及,有意讓妹妹將此事隱晦的記載於《漢書》內,就如太史公記載名醫扁鵲般。」

    他說的是扁鵲因三香導致目光可穿透人體一事,眾人多是粗人,對太史公還不如對姜太公瞭解,更不知道《史記》中的這件異事。

    曹棺沒有多加解釋,繼續道:「不過班昭並不贊同,搬出一堆大道理來,說子不語怪、力、亂、神。班昭認為班超所言或許是真實,但若記載在史書中難免驚世駭俗,引發驚天的動盪。再說《漢書》成文後必定要先經朝廷過目,朝廷寧可湮滅此事,亦不會讓此事被世人知曉,如果冒然記載,難免自找麻煩,遂勸班超作罷。班超聞言喟嘆,未再多言。班昭或許是個史學大家,但拘泥成見,若論豪傑之稱,倒不見得。」

    相思聞言若有所悟。

    眾人更是好奇,雲飛揚已忍不住道:「三爺,究竟是什麼怪事呢?」

    曹棺凝望著遠方道:「班超雖被妹妹否定,幸好還是將這件事記錄下來。後來戰火連連,班家頹落,那記錄輾轉多人之手,沒有毀於戰火,卻被藏於墓中,被我挖了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曹棺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卻不知道他專門做著刨墳的買賣。

    「那件事就是……這世上還有另外的一個世界!」曹棺終於揭開了謎底。

    眾人訝異,齊聲道:「另外的一個世界?」

    雲飛揚快言快語道:「三爺,是什麼大秦帝國之流嗎?」

    曹棺緩緩搖頭,「並非如此。中原百姓拘泥見識,少知除中原外的世界,你等地處中西交匯,倒知道除中原外還有安息、貴霜、大秦一幫國度。那些國度其實也是不差。」

    眾人紛紛點頭。

    「可以你等之能,認知也是不過如此。」曹棺嘆道:「事實上非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地有多深,從未有人真正探得。我說的另外一個世界,聽說就是近於地心!」

    眾人駭異。

    哪怕單飛在此,對曹棺所言亦會詫異,更不要說在場的眾人。

    曹棺苦澀道:「這件事聽起來難以想像,但若用簡單些的話來說,那個世界就是白狼秘地!」

    范鄉聞言凜然道:「是蚩尤所創的世界?」

    「正是如此。」

    曹棺點頭道:「班超在記載中提及,因為一個極為奇特的機會,他竟然到了地下,見到地心的一個奇人。那奇人對他班超所為倒算稱許,可說班超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揚湯止沸、徒勞無功,終難阻這個世界的輪迴。遲早有一日,地心世界會對我等的這個世界取而代之。」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取而代之?

    曹棺神色感喟道:「班超那時坐鎮西域多年,可說橫行西域難有敵手,聽聞那人之言自然難以相信。於是那人就和班超做個賭注——那人說班超徵戰數十載不過是維持一方的安穩,但班超對這世上太多醜惡之地還是無能為力,比如說龐貝。」

    范鄉眼皮跳動,突然道:「龐貝的覆滅?」他久在西域,知遍中西,一聽曹棺提及,倒是立即想起那古城的毀滅一事。

    曹棺看了范鄉一眼,「范兄果真有分見識,正是龐貝的覆滅。那地心奇人道,他足不出地下,只要動動手指就可毀滅了龐貝。那是一個極端醜陋的城池,裡面的人和禽獸彷彿,窮極**,他早就想毀了那個城池。不過他恪於承諾,預先已給龐貝一個警告,但他知道沒用的,那些人不要說過了十數年,就算過了千年萬年都只有更加的墮落。只要龐貝不聽他的警戒,他就會滅了那個城池!」

    雲飛揚的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要大,「然後那人十數年後就真的毀滅了那個城池?」

    曹棺緩緩點頭。

    眾人均有匪夷所思之感,范鄉心中警惕,皺眉道:「這麼說這世上真的有獎善罰惡的神人存在?」

    曹棺反倒一怔,半晌才露出苦澀的笑,「獎善罰惡的神人?獎善不見得,罰惡也是不見得……班超就是見到了那人的神通,這才喟嘆天下之奇,等告老回歸中原後,只想勸漢室莫要重蹈龐貝的覆轍,可是……」

    他沒有說下去,眾人卻知道結果自然是漢室沒有聽,這才導致後來的臨近覆滅。

    「這件奇事很讓人警醒。」相思有些不解道:「可三爺突然提及的用意是?」

    曹棺還是盯著遠方的天際,喃喃道:「我聽說,那奇人滅掉龐貝之前,樓蘭極西的地方、就有方才類似的白光出現!」

    眾人頓時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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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節 真正的忠義


    眾人一直對曹棺的緊張憂慮不解,等聽到曹棺略有迂迴的提醒後這才有點明白。小說雲飛揚還是不信的神色,范鄉已凝聲道:「曹兄的意思是——方才那道白光,很可能是有異人要滅城池的徵兆?」

    看到曹棺緩緩點頭,范鄉身軀微有顫抖道:「曹兄認為他們的目標是樓蘭?」

    眾人沉默,他們對此均難想像,不過見曹棺鄭重其事的樣子,又深知曹棺不會危言聳聽。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雲飛揚突然大聲道。

    眾人聞言反倒不解,均問道:「為何不會?」

    「就算三爺說的是真的……」

    雲飛揚面紅耳赤的解釋道:「三爺,我不是懷疑你啊。可你說龐貝被毀,是因為那城池的人窮極***,這說明要滅城市那奇人還是分點兒好賴。樓蘭地處中西交匯,近年來素來與人為善,和什麼奢侈驕橫扯不上邊的。我雲飛揚到如今都還是光棍一根,更說不上什麼窮極**是不是?」

    「飛揚,你在胡扯什麼?」鐵正不由呵斥道。

    雲飛揚認真道:「我是說真的,怎麼是在胡扯?當年那奇人滅了龐貝是因為那城池之人做錯了事情,可我們做錯了什麼?若是我們這般人也是無辜被牽連,這世上還有公理嗎?」

    范鄉喟然道:「我們如今不就是無辜被人牽連?」

    「那不同、那不同的!」雲飛揚辯駁道:「這世上總是有龜茲王那般貪心不足之人,這才四處挑事引發戰亂。可三爺說的地下奇人怎麼看來都是講點兒道理,他那大的神通,如何會不分黑白?」

    眾人心道,這世上越有權勢的人反倒趨近於跋扈,地下那人說不定也是一個毛病。

    見眾人默然,雲飛揚急急道:「三爺,你最是正義,你倒是說句公道話啊。」

    曹棺暗想——我活到現在,你雲飛揚倒是第一個說我是正義之人。沉吟片刻,曹棺憂心道:「飛揚說的是不錯,據班超留下的記載,那地下奇人的確還講些道理。可是,這已是百來年前的事情。」

    「這又是什麼意思?」雲飛揚吃吃道。他如今才發現,在曹棺這般人的面前,他的腦筋根本轉不過彎來。

    范鄉嘆道:「曹兄的意思莫非是——那奇人已死,可滅城的利器尚在?」

    曹棺緩緩點頭道:「我正是如此猜想。」輕聲嘆息,曹棺又道:「這些年來,我曹棺雖是知曉太多三香的秘密,不過難保班超的奇事不被旁人知曉。若是尋常人聽到也就算了,可落在別有用心之人的耳中,他們定然會想,既然班超能遇到那奇人,他們也可能遇到。張角或許已然遇到,只是天不假人,讓張角無功而返罷了。如今那地下的奇人或死,滅城利器尚在,只要掌控在手的話……」

    他沒有再說下去,不過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這世上無數人爭權奪利,無非為了控制別人於翻掌,滅城利器這種誘惑非同小可,定會有人削尖腦袋去獲得。

    曹棺半晌又道:「昨日樓蘭神廟突現,據我所知,那應是神廟內的人查看外面世界的一種反應。有人如今正在樓蘭神廟……」

    轉望范鄉,曹棺道:「范兄,你說單飛經樓蘭水道消失後不知去向,據我所知,樓蘭神廟和此間地下水道大有關聯,因此我才猜想是單飛到了神廟。他或許能看到這面的動靜,但若立即來此,還是不太可能。」

    眾人相望無言,除石來外,大半倒是對曹棺講的情況似懂非懂。

    眉頭更緊,曹棺繼續道:「滅城利器又有異象,卻像是終於有人尋到了班超遇到奇人的地方。如果這樣倒還不算緊迫,最怕的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忽然道:「石來,你在查探樓蘭地下水道構造時,我曾讓你因勢再挖幾條出城的通道?」

    石來立即道:「三爺,地道雖是粗糙,但勉強可用。」

    「若真有異變的話,立即讓眾百姓棄城而走。」曹棺看向范鄉道:「范兄,我知道你對樓蘭傾注了極大的心血,可有時候的形勢絕非人力奮勇可以逆轉。城失去可以再建,但人若沒了,無論如何都是挽救不來。」

    范鄉一夥人均是訝異,「撤離樓蘭?」

    「范兄在西域還應有容身之地?」曹棺問道。

    范鄉半晌才緩緩點頭,他認可曹棺的道理,可讓他驀地準備撤離經營多年的樓蘭,難免還是心中不捨。

    「三爺,你很多地方都讓我佩服,可如今你未免太悲觀些。」雲飛揚不解道:「我們擊敗了他們,城中有糧支持年餘都是不成問題……」

    「飛揚,不用說了。」范鄉很有自知之明,明白曹棺的本事非同小可,能讓曹棺這般謹慎的事情,絕不能等閒視之,「你眼下立即召集城中的百姓……說讓他們做些準備……

    他話音未落,神色遽變。

    西方的天際陡然大亮,一道極為耀眼的光華霍地衝出地表,形成極粗的光柱定在了半空。

    適才白光一閃即逝,眾人此番卻是看得清楚——那白光竟如實體般凝聚延展,到了雲端之下時、白光頂端緩緩膨脹,不多時,光柱頂端形成比光柱約粗十倍的圓柱體,乍望去,光柱整體倒有點類似皇帝出遊時的傘蓋。

    「那是什麼鬼東西?」雲飛揚叫道。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在望見空中光柱幻化時,還是忍不住的心驚肉跳。

    眾人一樣的疑問,不過均知沒人能夠回答。

    不想曹棺的眼皮劇烈跳動幾下,低聲道:「破天鼓?」

    石來心中狂震。

    在曹棺敘說往事時,在場的眾人中,唯獨他石來最清楚曹棺不是危言聳聽,曹棺還有點故意減弱眾人的懼意。事實上,曹棺雖是多加準備,但對能守多久絕不樂觀,而曹棺讓石來安排下的很多機關,甚至有同歸於盡的打算。

    三爺從未有這般拚死的做法,三爺這般做,是說明敵人實在過於強悍!

    敵人居然動用了破天鼓?

    石來知道破天鼓、自鳴琴均是黃帝所傳下的開天闢地的利器,如今自鳴琴是在孫尚香之手——其實是在女修的手上,而破天鼓本藏於雲夢秘地,卻被人偷了出去。

    夜星沉、鬼豐命人取走了破天鼓!

    如今破天鼓如自鳴琴般幻化驀地出現在半空,形成這般驚人的氣勢,莫非是夜星沉、鬼豐等人要對樓蘭發起致命的進攻?

    「號令全部人手退下城頭!」曹棺突然叫道。

    「什麼?」雲飛揚、鐵正異口同聲道,「所有人?包括守軍?」他們心中費解,暗想守軍亦是退下城頭,那敵人攻來怎麼辦?

    「所有人,包括守軍!」曹棺幾乎吼叫道,他素來都是鎮靜自若,此刻卻終於有了緊迫,霍然站起帶頭向城下奔去。

    眾人見狀,終於有了猶豫,他們雖是信任曹棺,可對曹棺這般奇異的行為還是無法理解。

    范鄉迅疾站起,只是轉念間,就已喝道:「老夫說過,曹兄的命令就是老夫的命令。聽從三爺的命令!」

    他話語一出,鐵正、雲飛揚雖是困惑,仍舊立即讓士兵吹響了城頭的數支號角。號角聲出,遠方號角接聲,不多時竟傳遍了全城,樓蘭城內似要沸了起來。

    曹棺奔到城下後卻未再跑,眼見范鄉等人很快跟下,曹棺又道:「鐵正,迅速召集城中的死士按照我預定的最壞計畫來準備。」

    鐵正本是冷靜之人,聞言卻是異常詫異道:「最壞的計畫?」曹棺守城的計畫有多重,最壞的計畫是城破時的決戰!

    樓蘭城如何會破?三爺行事有些顛三倒四的……鐵正大為猶豫。

    曹棺冷聲道:「不錯,最壞的計畫!雲飛揚,你帶全城百姓跟隨石來進入地道逃命!」

    「什麼?」雲飛揚滿心不解,啞聲道:「三爺,我們好好的為何要逃命?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

    「你再不準備,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可就算你立即逃,能不能逃命也是難說。」曹棺神色冷峻道:「但你不聽我的吩咐,信不信我當下斬了你?」

    雲飛揚怔住。

    「三爺!」石來突然道:「有人能帶城中的百姓從地下離開樓蘭,請你讓我留下。」

    「你說什麼?」曹棺冷聲道:「你也不聽我的吩咐?」

    石來嗓子微啞道:「不是,是石來想……」

    他話音未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因為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天空驀地有極為沉悶的鼓響傳來。

    眾人從未聽過這麼可怕的鼓響!

    那鼓響低沉有力,響在天際、卻像壓在眾人的心頭,城中那百來支號角的聲音瞬間都被那鼓聲壓了下去。

    雲飛揚聽了鼓聲後,幾乎要悶得吐血。

    眾人遽然而驚,再望遠方半空懸著的巨鼓,難免露出敬畏之情。這是什麼東西?如何會發出這般驚人的聲響?

    石來已道:「石來想和三爺一起留下來!」

    「你說什麼?」曹棺上前一步,一耳光打過去,「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竟然也不聽我的命令?」

    眼看石來躲也不躲,曹棺才待再次揮掌,可望著石來含淚的眼,曹棺的手掌終於顫抖的停在半空。

    石來泣聲道:「石來懂得!三爺今天說了這多,就是想有人將這些事情告訴單飛,希望對他有些幫助。可是三爺、你已猜到夜星沉和鬼豐多半到了滅城利器所在的地方,這才能對破天鼓有如此驚人的掌控。破天鼓下,城滅人亡在所難免。你知道留下來的人必死無疑,可你受范爺所托守城,這才決定親自留下拖延時間以幫助百姓跑遠……」

    眾人聞言大驚時,石來落淚道:「石來的命是三爺給的,怎麼能看著三爺送死而獨自逃命?很多兄弟都可以替石來完成三爺的吩咐,三爺,石來此生沒有什麼奢望,只求能還了三爺的恩情。這一次,你就讓石來留下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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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節 絕地反攻

    石來霍然跪倒,淚水垂落。不遠處同時跪下了數十個身著黑衣的摸金校尉,齊聲道:「求三爺讓我們也留下來!」

    曹棺高舉的那隻手顫抖不休,卻沒有再落下去。

    盧洪對手下多是利用,曹棺外表冷酷,對於一幫手下卻是極為照顧。石來是曹棺從死人堆中撿來的孩子,許多摸金校尉亦是曹棺從貧賤百姓中挑選而出、傳授以一技之長這才不至於飢寒交迫而死。

    這些年來,曹棺在這些人心中是亦兄亦父的存在,如今看到曹棺決定拚死回報范鄉的信任之恩,眾人如何能安心離去?

    「你們……你們……」曹棺眼中有淚花閃爍,半晌說不出話來。

    范鄉等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范鄉啞聲道:「飛揚,速按三爺的吩咐帶百姓準備離開樓蘭。鐵正,招人馬前來支援。」

    雲飛揚、鐵正二人如飛離去,范鄉瞪了相思一眼,「還不準備離開?」

    相思俏臉微紅,卻是昂然道:「義父不走,女兒亦不會離去。可義父……你……不會走的?」

    曹棺眉頭皺起。

    范鄉斥責道:「荒謬,你一個女孩家留此能做什麼?」他聽石來言明真相後,心中著實感動,暗想曹棺只因他范鄉的義氣所托,竟拚死要掩護百姓離去。曹棺不畏死,他范鄉老了老了,也是不怕死的。

    他知道這時候勸慰無用,唯求留下來略盡心意,以回報曹棺的仁義,相思跟他多年,倒是看出他的心意,可他如何忍心讓相思斃命於此?

    「義父不良於行,又能做些什麼?」相思咬唇道:「女兒在此,最少還能幫義父……」她話音未落,石來已急聲喝道:「小心,佈陣!」

    他話才起,那數十個摸金校尉忽然撲了過來,各抽出一塊三尺見方的黑鐵板,霍然拼在一處。

    就聽不過「喀喀」數聲響後,那三尺鐵板已然組成數丈方圓的盾牌,正擋在曹棺、范鄉等人近前。

    「怎麼?」相思不等問完後就是花容失色。

    半空那如鼓的圓柱再是一聲悶響後,其中有道丈許的光柱從半空向樓蘭城射了過來。

    「轟」的聲響,那光柱正擊在城牆之上。

    眾人但覺樓蘭城震顫之際,就見前方的城牆哄然炸開!

    范鄉等人臉色巨變,這些人身處西域,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可實在做夢也沒想到過,天地間有種力量竟能造成這般驚天動地的效果。

    他們若不是聽從曹棺之言早早的退下了城頭,說不定已被那驚天的一擊轟得粉身碎骨。饒是如此,城牆驀地炸裂,前方還是有無數泥土、碎石鋪天蓋地的砸了過來。

    那數十摸金校尉悶哼聲中,死死的頂在最前。

    「怦怦」無數聲大響後,眾摸金校尉感覺壓力稍緩、微微舒氣後,就見城牆處煙塵瀰漫。眾人放眼望去,竟能望到城外的動靜。前方厚重的城牆處,已然裂開數丈的一個缺口。

    「再退!」石來急道。

    那數十摸金校尉聞言後毫不猶豫,擁簇曹棺、范鄉、相思三人迅疾的向後再退,片刻後,破天鼓再射來一道光柱。

    外城被破天鼓一擊之下已是搖搖欲墜,驀地再被擊中後頓時倒塌大半,煙塵瀰漫中有石屑飛揚,密如爆豆般砸在眾摸金校尉所持的盾牌上。

    「守甕城!」范鄉瞥見鐵正帶著死士從甕城方向奔來,不由放聲疾呼。他這是下意識的舉動,暗想城西外城倒塌,樓蘭的安危均在甕城之上,鐵正如何能將一幫守城的兵士盡數帶來?

    鐵正腳步稍停,石來已叫道:「盡數離開甕城!」

    范鄉霍然醒悟,暗罵自己糊塗,亦叫道:「聽從石來的吩咐!」

    鐵正一時遲疑間,就見頭頂有白光掠過,下一刻的功夫,身後的甕城已經炸了開來。

    范鄉暗叫凶險,心道對方蓄謀強毀外城,又如何會放過甕城?曹棺讓鐵正立即召集眾兵士前來,實則是在保存力量。

    濃煙滾滾中,城外的遠方處有號角吹起,片刻間響徹樓蘭。

    范鄉駭然道:「龜茲王他們要攻城了!」他意識到對方手段縝密,毀壞城牆後隨即就要大舉進攻。

    這種變化出乎意料,敵人就是要趁樓蘭守軍不備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石來對鐵正喝道:「全力佈防,能撐多久撐多久!讓雲飛揚盡數轉移樓蘭的百姓出城!」

    鐵正何嘗不知這點,早呼喝手下的兵士驅車移木、推石轉欄,務求在最短的時間造成最大的阻礙。

    當初曹棺得范鄉所托守城後,讓鐵正等人將城中的車輛盡數移到城西城東兩處,石頭和大木這些東西越多越好。

    鐵正那時心中還有嘀咕,暗想滾木擂石用來守城自是不差,可大車用來做什麼?總不至於將大車從城頭丟下去?

    如今快速用車輛搭建個簡單的防禦工事,鐵正等人這才暗自欽佩,心道在沙漠行商用車輛做成防禦抵抗馬賊倒是常見,可如曹棺般活學活用,居然還能考慮城毀後的情況這才是神機妙算。

    「奇怪。」曹棺突然道。

    「曹兄奇怪什麼?」范鄉額頭冒汗道。

    曹棺皺眉道:「破天鼓的威勢非同小可,對方既然用出,為何不索性將四面城牆盡數摧毀?若是樓蘭四面盡毀,他們進攻不是更加有利?如今城西被毀,龜茲王那些兵馬隨即發起進攻看來不差,但龜茲王的人馬若近城池後,破天鼓豈不是就不能再發揮作用了?」

    范鄉訝然道:「不錯,為什麼呢?」他想不到這世上有破天鼓的存在,更想不到動用破天鼓的人在想什麼?

    「三爺,破天鼓的動用亦需要能量。」石來一旁道:「夜星沉這般人或許會用,但恐怕對於汲取能量還不擅長,亦或是他們要用破天鼓的力量做更重要的事情。在夜星沉等人的心中,龜茲王這些人的性命和螻蟻般,遠比不上破天鼓珍貴。」

    幾人說話間,不但聽到遠方的吶喊聲,甚至已望見龜茲王的人馬再次捲土重來。龜茲王似已算到這般變化,此番前來並不冒進,穩紮穩打的以步兵持人高盾牌在前,不多時,西域兵馬已近城前廢墟。

    那些西域兵臨近城牆後稍有遲疑,身後隨即有鼓聲大作,那些西域兵聞聽後奮起勇氣踏過廢墟向城中衝來。

    城牆大損,樓蘭城可說是門戶大開。不過片刻間,就有近千西域兵灌了進來!

    塵煙瀰漫中,那些西域兵既驚己方的神通廣大,亦戒備樓蘭守軍的拚死反攻。他們持盾牌列陣前行間,已見到樓蘭守軍以大車、欄柵倉促圍成的防禦工事還在數十丈開外,有將領高聲呼喝,那些湧入城中的西域兵勇齊聲吶喊,就要衝到那防禦工事前。

    擊潰樓蘭守軍的最後一層防線,破城可說是在旦夕之間!

    「轟」的大響。

    那近千的西域兵有大半倏然消失不見!

    范鄉本是緊張的冒汗,他雖是自負韜略,但真到生死戰時,還是難免心亂。眼看敵人越衝越近,鐵正、石來均是冷靜如冰般沒有聲息,他幾乎要代鐵正、石來發令。等望到那些西域兵離奇消失不見時,范鄉先是訝然,後是驚喜低呼道:「曹兄,地下有文章?」

    原來曹棺為破樓蘭水道之秘,這些日子來著實在樓蘭地下弄了不少坑道,而在近城牆下,曹棺早命人挖了一個橫溝深坑以防敵人同樣以地道攻之。

    他擅長地下文章,如何不會防備對方的花樣?

    這深坑平日裡為了方便行走,都是用木板虛蓋。如今眼見敵人殺來,石來早讓摸金校尉潛入地下撤了支撐。

    那些西域兵不像單飛,不知道後世還有被路坑活埋之事。雖是小心又小心,可他們哪裡想到樓蘭守軍不但在城外的地下做文章,甚至在自己家裡也要坑人。?

    驚呼聲中,衝進城中的西域兵眼前發黑之際,就聽到周圍風聲大作,那一刻有無數大石投入了坑中。

    那些人慘叫不絕,不等交鋒時就被活埋在地下。

    僥倖未落入大坑之人眼見同伴的慘狀,哪還有勇氣衝鋒,不迭的向外退去。

    石來、鐵正這才一聲喝令,有羽箭如飛蝗般射向那些敗兵。敗兵退的更猛,擠得城外兵士亦是亂了陣腳。

    「曹兄,要進攻嗎?」范鄉手心儘是汗水。

    曹棺並沒絲毫得意之色,沉聲道:「敵眾我寡,我等能依仗的無非地利,拉到城外是自棄所長。這一坑如能讓龜茲王略有顧忌,那我等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算達到……」

    他話音才落,耳翼動動,失聲道:「為何會有騎兵前來?誰?鐵正,你放了信號讓吳奇他們前來?」

    曹棺心思轉的極快,心道無論龜茲王、匈奴人還是西涼蒼狼均不是傻的,知道城牆雖是被毀,但障礙多多,這般地勢絕不適宜騎兵衝鋒。

    如今有騎兵突至,反倒更像是已方的人馬!

    鐵正失聲道:「沒有!」稍凝片刻,他已得到高處兵士的回應,驚怒道:「的確是吳奇的人馬,他為何會這般不聽號令?」

    他們均想吳奇出兵貴在出奇制勝,昨日一仗可說是已至吳奇的人生巔峰。如今敵人驀地破城,只要不是呆的,就會防備吳奇故技重施,吳奇又是如何能這般快速的衝到樓蘭城前?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1
第797節 舊敵重逢

    城前的西域兵大亂,他們前方受挫,轉瞬腹背受敵。他們不解已方人馬為何不攔住樓蘭的騎兵,可在這種情況下逃命要緊,哪裡還有攻城之心?

    西域兵攻勢稍歇。

    馬嘶人喧中,吳奇帶著騎兵已赫然立在破損的城牆前。翻身下馬,吳奇快步衝了進來,急聲道:「范當家,三爺,單當家回來了!」

    曹棺、范鄉均怔。

    他們本是心中不滿,暗想作戰時最忌軍令不行,吳奇所率的騎兵是奇兵,非到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能動用。這路兵馬一直在城外機動支援,吳奇擅作主張帶兵殺了過來,看起來提振士氣,實際上是讓眾人均陷入重圍中。

    可聽到「單當家回來了」幾個字時,所有人均是熱血上湧。曹棺目光微轉,已落在吳奇身側。

    吳奇身側站著個看似尋常的范氏子弟,但那范氏子弟驀地露齒微笑,已暖了兵甲的寒鋒。那人不是單飛又是哪個?

    曹棺饒是鎮靜,乍見單飛還是感慨萬千,范鄉、相思等人更是一片歡呼,紛紛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單飛,你去了哪裡?」

    「你有沒有受傷?」

    「你如何回來的?」

    問話的分別是范鄉、相思和石來。范鄉自單飛從水道消失後就一直擔憂他的下落,直到今日才算舒了口氣。

    石來卻是更關心地下的情況,他費盡心思,仍對前往樓蘭神廟毫無頭緒,倒很想從單飛的口中得知究竟。

    單飛對眾人點頭示意,隨即對曹棺道:「軍情緊急,我們先擊退那幾路人馬再說。」

    眾人愣住。

    他們看著單飛,一時間不信這話是出自單飛之口。他們雖知道單飛神通廣大,可曹棺在敵方的攻勢下也只能尋求拖延撤退,單飛居然說要擊退幾路人馬?

    「你知道城外有幾路人馬?」曹棺目光微閃。

    「是!」單飛簡單道。

    「你知道適才是破天鼓毀了樓蘭城,那多半是夜星沉、鬼豐在暗中出手?」曹棺又道。

    「我知道。」單飛皺眉道。

    曹棺微有揚眉,「你也應該知道你和吳奇能帶騎兵這麼順利的殺進來,並非他們實力不濟。」略有吸氣,曹棺緩緩道:「他們放你們進來,就是看準你們無路可走,想將我等一網打盡?」

    單飛笑笑,「我都知道。吳奇認為城牆被破後,你等缺馬逃不過他們的追殺,他說無論如何都要帶騎兵回轉接援。哪怕送命,也要護送你們離開!」

    眾人感激中又夾雜著不安。

    范鄉含笑道:「三爺不怕死,我等亦是不怕的。人有不為、人有必為!三爺,你莫要責怪單當家和吳奇了,他們也是好意。」

    曹棺不理范鄉,盯著單飛道:「你什麼都知道,卻說要擊退幾路人馬?你最近的本事看來長進不少?」

    他心中很是困惑,但他知道單飛絕不是帶手下送死的人。

    「是有點兒長進。」單飛笑道:「眼下敵人趁城破要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可他們終究是受人操縱。三爺能迅疾擊退他們的進攻已讓他們意外,若我等能出奇反攻,總勝過坐以待斃。三爺,你信我一次,我需要你的幫手!」

    曹棺凝望單飛半晌,微笑道:「好。石來,鐵正,從現在一刻起,聽從單飛的調遣!」

    鐵正、石來應聲而出。

    單飛看著二人道:「石來,煩勞你帶摸金校尉接應。鐵正,點齊如今能用的所有兵馬,立即出城!」

    他一聲斷喝後,已反身縱到了城外,吳奇毫不猶豫的緊緊跟隨。鐵正、石來見曹棺再無言語,立即領著各部的兵馬向城外衝去。

    范鄉那一刻心中倒是熱血沸騰,暗想死也好、活也罷,大夥總是轟轟烈烈的戰上了一場。

    「三爺,單當家用的應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策略。」相思只怕曹棺不滿單飛的主張,輕聲道:「當年楚霸王破釜沉舟的和秦軍決戰,不也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大破秦軍?」

    范鄉立即道:「不錯,正是如此。單當家為人膽大心細,應是要趁眼下士氣正旺時以攻為守,他素有奇謀,說不定能勝!」

    這二人其實都難信單飛只以樓蘭這些人馬擊敗龜茲王的十萬大軍,但心想既然城已破,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為何不拼上一場?眾人先前難有大將出馬,在曹棺的帶領下只能以守代攻。如今單飛武功絕倫,正可擔當反攻的重任。

    曹棺喃喃道:「楚霸王能敗秦軍,一來他是楚霸王,二來對方是秦軍……可這世上有幾個楚霸王?」

    說話間,他緩緩爬上城內還未塌的一個瞭望塔向遠方望去。

    日已當頭。

    風中帶著絲熱血灼燒的沸騰。

    鐵正、石來早有默契,二人率部才一出城,鐵正就中規中矩的將有限的人手布成鐵桶方陣,而石來卻是率部藏身其中。

    在這光景,單飛卻已率部進行衝鋒。他所領的尚不到八百兵馬,驀地列陣前衝,龜茲王前鋒潰散的兵馬才待成形,眼看單飛隨即衝來,不由再次敗退。

    龜茲王的大軍被前軍一沖,亦是不由後退。

    平原中的大兵如退潮般的滾動。

    單飛所領的兵馬尖銳如刀,見狀順勢再度掩殺,又是一輪亂箭後,龜茲王大軍已退出裡許的路程。

    吳奇緊隨單飛身後,見狀才待出聲,單飛手中長槍指天,已止住了騎兵。吳奇暗自舒了口氣,心道單當家單打獨鬥不在話下,領軍那也是極為擅長!

    他率騎兵擅長突襲,知道高明的將領素來都能不拘一格的隨敵人的陣勢改變策略。龜茲王人馬連退,但陣型已凝,這說明敵方雖退卻未慌,還能穩住陣腳。這時候冒然衝殺,很容易誤入對方的埋伏,陷入苦戰之境!

    煙塵終落。

    驕陽當空。

    殘破的樓蘭城前,有風浮衰草、日耀勁兵。

    單飛那一刻出奇的寧靜。當初和劉備、陸遜等人率兵剿匪時,他曾虛心向二人請教。以他的才能,一法通就是百法精。內息精湛的他如今精氣神聚,觀兵知勢憑的絕非是一股衝動。他幾乎調集了全身心的力量準備迎接這一場硬仗。

    亂軍之中,常人均如無頭蒼蠅般的亂撞,有經驗的還能看旗聽鼓,從混亂中尋求生機所在,單飛憑感覺就將週遭兵勢查看分明。

    身後的鐵正如機械裝甲般將樓蘭兵組裝齊整、蓄勢待攻。前方的龜茲敗軍雖如退潮,但在隱形的分流下,漸漸補充到龜茲王主力軍陣中。

    暗中有無形的調令讓龜茲軍敗退中凝聚反彈的力量。

    有高手坐鎮其中!

    單飛敏銳的感覺到這點時,更察覺到匈奴人、西涼蒼狼已然亮出了鋒利的獠牙,隨時準備從左右插來,截斷他和鐵正之間的聯繫。

    只要他再衝殺半裡,想殺入軍陣容易,想要全身而退絕不是簡單的事情。

    單飛深知眼下形勢的微妙,這才及時以靜制動。

    西域兵亦沒有衝鋒。西域這些年來,已少有這般規模的陣仗。數國聯手,甚至有匈奴人和中原人參與的戰役,最少要推到百年前。

    那時候中原還有班超。

    不過漢室已頹落……

    中原人再沒有傳說中的那麼驍勇。

    西域諸國聯軍氣勢洶洶的前來,面對范氏本以為能畢其功於一役、一朝獲勝。可無論昨日的攻城受挫,還是今日的破城中伏,樓蘭城守軍展現的能力已讓所有人震驚。

    樓蘭城破、面對已方十萬大軍的聚集,樓蘭城還敢反攻?樓蘭守軍究竟做的是什麼文章?西域兵屢次充當出頭鳥,被打得和豬頭一樣,這次終於如鼠般的謹慎起來。

    雙方僵持良久,龜茲軍中有一隊騎兵從陣中衝出,為首之人所領亦不過近千的騎兵,到離單飛一箭之地時戛然而止。

    吳奇微怔,不解對方的用意。

    單飛卻是瞳孔微縮。先前的他有八成把握認定夜星沉、鬼豐策劃了這場亂局,如今他的把握已到了九成。

    為首那人身著輕甲,頭戴鐵盔,看起來如疆場之將,可輕甲遮不了那人等斤等兩的「正義」、鐵盔擋不住那人骨子裡商人的笑容。

    那人看著單飛,笑容中多少藏著掂量單飛斤兩的一桿秤,「單飛,不想雲夢一別,你從摸金校尉竟坐到范氏當家的位置?當初劉荊州許你高官厚爵,你表面唯唯諾諾,背地卻捅了劉荊州一刀,曹操待你不薄,你卻和東吳孫家的女人不清不楚,由這幾事看來,你看似忠義,實則也不過是兩面三刀之人!」

    吳奇等人勃然大怒,不知道這人是哪個,為何這般出口不遜?

    單飛卻沒有絲毫怒意,反倒微笑道:「黃堂,當初雲夢之時,你就是荊州牧的走狗,後來又做了夜星沉的走狗,如今到了西域,不用問,肯定當了龜茲王的看門狗,由這幾件事看來,你為人看似狡詐,實則卻是真正的『忠義』之輩!」

    那人正是黃堂。

    單飛見黃堂居然為龜茲王衝鋒,立即想到黃堂中了夜星沉的毒,一直被夜星沉控制行事。眼下可想而知,夜星沉正是幕後主使!

    二人隔得雖遠,但彼此交談間貫注了內勁,一時間三軍盡聞。

    黃堂聞言勃然大怒,霍然策馬上前數丈,喝道:「單飛,你真以為你有多大的斤兩,居然敢對我出口不遜?」

    單飛目光微閃道:「看來你我終究還是要再戰一場?」

    他一語落,黃堂反倒怔住,狐疑道:「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和你交過手?」

    單飛微怔,訝然失笑中微有荒唐之感。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2
第798節 陷陣衝鋒

    得見黃堂,單飛多少有些感慨。見黃堂這般模樣,單飛又有些啼笑皆非。

    當初雲夢澤一役,黃堂被夜星沉控制後,蓄意挑動曹營、荊州、東吳和雲夢澤之間的交鋒。黃堂那時對調停的單飛刻意為難,甚至用張遼、甘寧等人的性命逼單飛和他交手。

    單飛那時擊敗了黃堂!

    不過後來單飛為救貂蟬、進而影響呂布,終於動用無間回轉做了個巧妙的改變。加上馬未來的流年催化後,雲夢澤的事件倏然向另外的一個方向變化。

    呂布和貂蟬離開了雲夢澤到了西域,而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居然湮滅。除了郭嘉、孫尚香、楚威和他單飛寥寥幾人外,其餘人竟然完全不知曾經發生的事情!

    這是無間反應引發的失憶副作用!

    黃堂亦忘記了和單飛交手一事,如今聽單飛說要再戰一場難免困惑。

    單飛見狀也不解釋,心道夜星沉不知道是否記得變化。如果夜星沉記得,為何不對黃堂說及此事?或許在夜星沉心中,對黃堂不過利用而已。

    微微一笑,單飛道:「我既然是兩面三刀之人,行事難免顛三倒四,自然難比你黃堂這般忠心耿耿的為主子看門之輩『心口如一』!」

    「住口!」

    黃堂氣得滿面通紅。當初他感覺敗得實在莫名其妙,單飛忽然就知道了他和夜星沉的計畫,而楚威的出現瞬間打破了局面的均衡。趙思益隨後不但底牌被掀、就算底褲都被人看得底掉,他黃堂孤木難撐,加之身中劇毒,偏偏又碰上週瑜趕到,武功又是極為高強……

    這些不利條件的影響下,他黃堂哪有戀戰的心情?因此中了周瑜一刀後,他立即惶惶而逃。

    夜星沉沒有放過他,他黃堂中毒難解,在夜星沉的指使下兜兜轉轉的到了西域,輕易的加入龜茲王的軍陣。

    西域三十六國的國主看似威風,但昔日班超一人就能威震三十六國,以夜星沉的能力,要對國主做些事情並不為難。

    他黃堂落入今日的局面,從不反思自身的問題,反倒認為若非單飛暗中作祟、離奇的揭穿了他的目的,他也不會這般淒涼。

    一股怒意盡數想發洩在單飛的身上,因此一看到樓蘭反攻的領軍之將竟是單飛,黃堂當下主動出戰。

    擊敗甚至擊殺單飛,一雪前恥!

    這念頭如此強烈,讓黃堂一時間反倒冷靜下來。微微吸氣,黃堂冷笑道:「單飛,多日不見,你的辯才倒有長進,卻不知功夫漲了沒有?」

    單飛笑道:「你想試試?」

    黃堂不等回答時,單飛又道:「你一定想要殺了我,可又怕我逃走。不過如今樓蘭城破城在即,於是你就想用樓蘭城的安危和我做個賭局,其實你不用做賭,你只要指明這點,就能約束我不能逃的。」

    「啊?」黃堂自負計謀,可聽單飛徑直說出他的心思,也是難免詫異。他倒不知單飛不過是將雲夢那件事再重推一遍而已。

    「我這人雖然兩面三刀,卻比那些忠義之人更加守信的,你不覺得這很是好笑嗎?不過這就是好人難做的道理,無怪有些人寧可做狗也不想堂堂正正做人的。」單飛嘲諷道。

    黃堂氣得有些糊塗,「單飛,你除了逞口舌之利,難道再沒有別的本事?」

    「當然有了。」單飛笑道。

    「有什麼,不妨拿出來看看?」黃堂眼中殺機已現。

    單飛淡笑道:「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

    黃堂心中一驚,霍然回頭,然後就看到一縷黑塵從龜茲王軍後揚起,正迅疾的逼近龜茲王后軍的方向。

    城中的范鄉在相思的攙扶下已奮力爬上了瞭望塔,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單飛反擊龜茲王的場面。這會兒亦看到了那黑塵高起,范鄉不由吃驚道:「還會是哪裡的人馬?」

    曹棺亦是看向煙塵盡處,那黑塵隔得極遠,他自然看不清來兵的動靜,可望著那線煙塵筆直如長刀般破空劈來,他的眼皮卻是不由微跳,喃喃道:「陷陣?難道是陷陣?」

    「陷陣?什麼陷陣?」范鄉詫異的反問。

    曹棺未語,可拳頭卻已握緊。

    黃堂望見那煙塵高張的壓來,卻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回頭笑道:「單飛,我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以為將范氏的騎兵兵分兩路,就可迷惑老夫的耳目?」

    盯著單飛,黃堂凝聲道:「單飛,你不要以為你有多聰明!我等放你們范氏騎兵近城,早就估算了你們的人馬!相對昨日而言,你如今所率的兵馬比昨日少了三成。換句話說……」黃堂露出老狐狸的微笑,「來援的兵馬最多不過五百之數,你真以為可以騙過老夫?」

    他運勁放話,本是有些騷動的西域兵馬立即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西域兵兩翼各出一支騎兵,對來援已呈夾擊之勢。這些人倒的確是吃一塹長一智,為防樓蘭兵馬故技重施,此番再次攻城並沒有肆無忌憚,而是對身後亦有了戒備。

    兩路兵馬各約千餘之數,呈左右夾擊之勢向援兵衝去,頓時激得黃塵高起。

    黃堂見單飛不語,放聲笑道:「單飛,你若以為這樣可以攪亂老夫的心意,未免太過幼稚一些!」

    「是嗎?」單飛淡然回道:「你真幼稚的以為派出的人馬可以擋住來兵?你為何不回頭再看看?」

    黃堂頭卻不回,一字字道:「單飛,老夫不用回頭看的,四對一的交手,沒有僥倖!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必須要牢牢記住!」

    「哦?」單飛看著三路騎兵急劇的接近,仍舊波瀾不驚。

    吳奇拳心卻滿是汗水。

    他在昨日就見到了單飛,單飛好像從天空掉下來的一樣。當然了,吳奇只認為自己是眼花。見到單飛那一刻,吳奇饒是剛勇,亦是熱淚盈眶,他知道單飛不會拋棄他們。

    果不其然,單飛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要想辦法擊退龜茲王的人馬,而且一定要做到。

    單飛不是孤身一人前來,他身側還站著個身披大氅、扛著長戟的人。

    那人很是怪異,有雙血紅的眼睛。

    吳奇雖是驍將,可望向那人的時候,內心卻是不由陣陣發涼。他知道那人身上有殺氣、更有死氣。

    這聽起來很玄,不過就和屍氣般,真正殺人如麻之人的身上,都有這兩種氣息夾雜。吳奇不是殺人如麻的人,可他著實見過這種人。

    但吳奇見過的殺人最厲之人身上帶著的蕭殺,都不如那人身上的濃厚。

    單飛那時又道——呂兄,請你帶兵一路,只等我領兵出城後,攻敵後路。

    那人只是點點頭,不說二話。

    吳奇不知那人自有自的主見、根本不用單飛吩咐什麼,眼見三路兵馬就要碰撞在一些,吳奇難免揪心。

    「這世上僥倖之事,偶爾為之就可。」黃堂沉聲道:「你單飛是有小聰明,可小聰明絕不能當飯吃,小聰明也不能幫你阻擋我方的十萬兵馬!」

    「是嗎?」單飛還能保持微笑道:「小聰明不能,那陷陣呢?能不能?」

    「陷陣?什麼陷陣?」黃堂問的和范鄉一樣,可他內心卻覺得這兩個字異常熟悉。他畢竟對中原局面很是熟悉。

    「呂布的陷陣。」單飛輕描淡寫道。

    黃堂臉色巨變,「你說什麼?呂布的陷陣?」他那一刻竟覺得脖子有點兒抽筋,一時間無法回頭。

    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恐怕犯了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很可能造成極大的危機。

    「黃堂,我也想告訴你一句話,你能否記住那是你的事情。」單飛仍舊不咸不淡道:「龜茲王聽你的話,認為派出的兩千人馬就可以將樓蘭五百騎兵絞殺,但是他錯了,你也錯了。西域兩千騎兵就能絞殺的兵馬,絕不是呂布的陷陣!」

    「你撒謊!」黃堂雙眸也有些發紅道:「陷陣早不存在這個世上!」

    單飛憐憫的看著黃堂道:「陷陣或許不在,可呂布還在,不是嗎?呂布本是陷陣之魂,他只要還在,陷陣就不會消失!」

    「我不信!」黃堂內心不安起來。

    「那你為何不回頭看看?」單飛勸導道。

    黃堂霍然回頭,差點扭了脖筋,可他脖子的痛楚卻已不如內心的震驚。

    三路煙塵交擊,兩路黃塵頓散。

    黑塵竟呈碾壓之勢湮滅了那兩千人馬,下一刻的功夫,如長刀豎空的刀塵迫近龜茲王后軍、看來就要劈開龜茲王的後軍!

    龜茲王的人馬再次亂了起來,比起昨日被樓蘭鐵騎偷襲還要惶恐。

    「單飛……呂布他為何……」黃堂心驚肉跳,霍然回頭時還想問問呂布為何會為單飛賣命,可他轉身那一刻,臉色頓青。

    單飛已然催馬持槍前行!

    八百樓蘭鐵騎雖亦啟動,卻是趕不上單飛的孤身前行。

    單飛要偷襲!

    擒賊擒王、破陣斬將!

    念頭一閃而過,黃堂已明白了單飛的用意——他一直想用攻心之術動搖單飛的意念,單飛卻也在用變故攪亂他黃堂的心神。單飛真正的目標是他,而單飛竟想憑一己之勇擒住他黃堂?

    黃堂先驚後喜,隨即縱馬前行,徑攻單飛!

    他無法退,也不能退,若是退卻可說是顏面盡失,此生就不要想再在西域立足!

    單飛想藉機偷襲他,那他黃堂為何不趁這機會反殺之?

    念如閃。

    馬如電。

    兩匹戰馬間的距離急劇的縮減,城內、城外的人馬瞬時繃緊了心弦。

    單飛驀地飛起。

    衝天而起!

    就在戰馬如風奔行時飛天向黃堂衝去。

    黃堂亦起。他那一刻亦被單飛激起了無窮的鬥志,他不信以他堂堂冥數的話事人,會奈何不了單飛?他一躍高起,甚至比單飛縱得還要高一些。

    他已用盡了全力。

    單飛突然回退。這本是極不可能的事情,世人難如飛鳥,既然前衝,絕沒有驀地倒退的道理。

    可單飛能!

    他不過是雙臂輕揮,整個人竟如飛鳥般又從半空回退到馬背之上,宛若從未飛起一樣。

    黃堂臉色遽然變綠。

    因為在單飛回轉馬背時,長槍輕揮,喝了一個「槍」字,然後就有短槍排山倒海的向黃堂飛刺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1:52
第799節 飛天

    你這小子又玩陰的?

    黃堂看到遮天的短槍刺來時差點吐血,他自詡老謀深算,哪想到八十歲的老太婆倒繃兒,他居然又中了單飛的算計。

    智商是隨著年紀而增長的,不過世人明顯增長的不成比例。

    單飛在武學人士中是用兵的一流好手,他在用兵之法上或許不是武學人士中最傑出的那個,但他卻比黃堂要高明許多。他有過用兵取勝的經驗,黃堂卻沒有。

    用兵如武道。武道講究精氣神一,瞬間凝聚起內息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用兵亦如此。真正高明的將領運兵素來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這才能上下無離、齊心一致的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單飛已知此道,黃堂卻不能將兵武一統。眼看單飛要運用擒賊擒王之計,黃堂瞬間忘記了自己是在疆場。

    黃堂身起孤影,單飛卻早讓八百鐵騎跟隨在後。黃堂低估了單飛,卻高估了自己,單飛根本不知道他黃堂在龜茲王軍陣中,單飛卻知道一個黃堂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速戰速決,他單飛還有更重要的目標!

    長箭及遠,短槍攻強!

    單飛飛身誘騙黃堂湧起單打獨鬥之心,隨即回轉利用鐵騎的力量給黃堂致命的一擊。

    八百鐵騎短槍突出,目標卻只有一個黃堂!那種聲勢下,哪怕鐵甲人亦要被刺成鐵餅!黃堂臉色發綠,卻還能在生死絕境中爆吼吐火……

    他竟在那剎那光景扭頭吐出一道如劍般的碧綠火焰!

    火光往後,黃堂向前,瞬間竟讓他前衝的速度快了兩倍以上。

    火箭噴射的原理?

    單飛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隨即暗嘆黃堂果然內功精湛。這一口氣噴出來,竟能如火箭助推般鼓動身軀前行,幾乎超越了人體的極限。

    黃堂氣血將沸。

    這本是要對付單飛的殺手鐧,但他在生死關頭還是選擇用了出來。他噴氣向後,助身軀斜下,正躲過頭頂那呼嘯而過的短槍。

    他的目標居然還是單飛!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躲得過那鋪天蓋地的短槍,卻再難躲得過千軍馬蹄的踐踏。千軍衝來後,他黃堂會處於絕對不利的境地。

    唯一的活路反在單飛的身上!

    只要拿下單飛,他就能扭轉大局,就算不拿下單飛,逼單飛近身纏鬥,他亦能攪亂樓蘭騎兵的氣勢。

    黃堂剎那間想個明白,這才選擇在極端不利的境況下冒死一搏。他感覺還有極大的把握,他對拿下單飛還有些把握……

    兩人距離急劇的縮短。

    黃堂驀地心中一沉,因為他看到單飛一雙眼睛少有的冰冷。單飛看著他,就如看著頻死的野獸、待宰的豬羊。

    為什麼?黃堂心中凜然之際,就聽單飛清清楚楚的說道:「我早就想殺了你。你機關算盡,害的均是無辜的性命!你死有餘辜!」

    這句話並不長。單飛在開口的時候雙手做了個奇怪的手訣,然後平推出來。

    空間似蕩。

    單飛手中的那桿長槍驀地化作了幻影,以黃堂做夢都想不到的速度震顫到了他的胸前,然後毫無阻礙的掠了過去。

    黃堂感覺胸口微涼。

    那一刻的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就發現自己前胸露出個比槍桿略粗的洞口。透過那洞口,他甚至可以看到一桿染血的長槍飛向了半空。

    洞口正是心臟所在。

    我……

    這怎麼可能?

    黃堂最後的念頭不過幾個字,然後他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順著那洞口流了出去,眼前被無邊的黑暗替代。

    兩軍死寂。

    單飛卻已一掌擊飛了黃堂跌落的屍體,縱馬向前高喝道:「槍!」

    樓蘭鐵騎心情激盪間再次揮出一排排短槍,正砸在黃堂所領的騎兵陣中。

    西域那千餘騎兵立散。

    將軍奪心、三軍奪氣!

    從黃堂、單飛迅疾的接近,再到黃堂絕境反擊、反被單飛一槍貫心而死,直到單飛所率的騎兵再出排槍、狂嘯的殺來,樓蘭鐵騎竟如風行草偃、碧海潮生般一致連貫。

    西域那支先鋒騎兵也算是百戰之兵,可在這般洶湧的攻勢下,還是一擊而潰、無從抵抗。樓蘭眾人見自家鐵騎竟如遠方的陷陣兵般碾壓過西域的前鋒騎兵,都是不由熱血沸騰。

    范鄉、相思見狀更是心情激盪,眼看單飛率兵瞬間擊潰了對方的鐵騎並不停歇,反倒向龜茲王軍陣殺去,范鄉失聲道:「單飛還要做什麼?」

    「他的目標絕不是殺黃堂。」曹棺眼皮跳動道。他知道單飛既然決定主動出擊,就一定要達成目的。

    這不再是那青澀懵懂的少年、這亦不是那天子腳下怒斥曹丕的家丁……

    曹棺知道是自己親手將這人帶到了這個時代,看到此人如今的風範,曹棺亦是心驚難言——他讓人下手打破這小子腦袋的時候,從未想到此人會有這般驚人的進展。

    單飛居然輕易殺了黃堂?

    不過兩年的光景,單飛的進展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他的目標難道是……龜茲王?」范鄉驀地醒悟過來,他知道敵方主要有三股勢力支撐,若能擒住龜茲王,敵方實力大損,只憑兩路騎兵,對樓蘭城難以再造成實質的威脅。

    相思芳心亦顫,「他為何……這般冒險?」她同樣沒想過單飛會這般膽大,單飛面對的可是龜茲王的十萬大軍。

    曹棺少有的心口抽緊,緊盯著單飛前衝的方向,還能回道:「有膽沒膽不是說出來的。」

    范鄉喃喃道:「曹兄說的不錯。」他當初見到單飛時,雖覺得此子沉穩縝密可擔大任,卻也真沒看出這謙和的年輕人會有這般驚天的膽量!

    有的人說了不做,有的人卻是做了不會說。

    單飛到樓蘭後做的事情,一件更比一件膽大,一件更比一件驚心。

    「鐵正、石來怎不接應?」相思震撼時卻發現鐵正、石來所率的兵馬紋絲未動,不由焦灼道。

    按照她的想法,兵法之道在乎一鼓作氣,如今單飛氣勢已足,如能衝進敵方的軍陣,正需已方的人馬策應。相思知道鐵正絕非膽小,可為何鐵正始終無動於衷?

    「因為他們看得出單飛率鐵騎絕難衝到龜茲王面前!」曹棺凝聲道:「龜茲王前鋒騎兵潰散,可軍陣極其厚重,其中有高手調度!鐵正不是帶兄弟送死的人,拚命跟在單飛身後反更陷入敵方的包圍中。」

    他那時心中很是凜然,因為他發現今日的龜茲軍和昨日又有極大的不同。

    高手出招,層次分明。

    若是吳奇昨日面對的是如今的龜茲軍陣,絕難討得什麼便宜。有人替換了龜茲軍陣的將領來指揮,這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怎麼辦?」相思焦急道。

    曹棺不等再說時,樓蘭騎兵再出排槍後、同時摘下背負的長弓。

    排槍如牆,砸得龜茲軍陣剎那顫動!

    龜茲軍稍退後形成了緊繃如弓背般的陣型!

    范鄉遠遠看得分明,低呼道:「他們在蓄力反攻!」他知道真正亂兵和喬裝慌亂的區別,意識到龜茲軍已形成個反殺的陷阱——只要單飛殺入,就會有兵馬迅疾的從兩翼合壟斷掉單飛的後路。

    鐵正、石來所領的陣營微有騷亂。

    所有人均是焦灼的看著鐵正,鐵正卻是望向石來。

    石來握拳,竟然還能不發一言,他知道若是敵方勢成,這陷入的八百兵馬就會被無情的吞掉。

    單飛不是呂布,哪怕呂布的陷陣所造的黑塵如今都已出現了凝頓,單飛若帶這些人馬衝進龜茲王軍陣無疑是在送死。

    單飛能擊殺黃堂、擊敗西域騎兵靠的是銳氣。

    暴雨難朝夕,銳氣怎長持?

    石來清楚的明白這點,可他仍舊未動。他知道單飛就和三爺般,二人一熱一冷,卻都不是帶兄弟赴死之人。

    帶人赴死的不叫忠義,為兄弟親人、天下百姓求生的才叫忠義!

    石來眼中已有晶瑩閃爍,就如曹棺眼中亦有真情流露般,他們均已猜到單飛要做什麼,或許在單飛決定出馬時,他們就知道單飛要做什麼。

    羽箭似飛蝗,傾洩到龜茲的軍陣;騎兵如急溪,灣流處倏然轉向,輕盈快速的向樓蘭城的方向流回。

    眾人一怔。

    唯獨一騎如怒箭狂矢般的射了出去,再沒有回頭的跡象。

    是單飛!

    樓蘭鐵騎完成了掩護的使命後奉命退卻,單飛的使命卻是將將開始!

    相思驀地掩住了檀口,秀眸中已有珠淚湧出。她終於明白了單飛真正的目的——單飛征招樓蘭兵馬、率樓蘭鐵騎主動出擊不過是給對方造成一個錯覺,他的真正目的卻在龜茲王。

    擒賊擒王!

    唯有萬軍中拿下龜茲王才能削弱敵方最有效的力量。

    羽箭似雨,單飛如龍。

    戰馬哀鳴中摔落塵埃,單飛在坐騎中箭成為刺蝟前,已掠到龜茲王的軍陣前。

    西域兵震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天空的單飛。他們不信紅塵間還有這般絕世身手的人物,他們亦不信亂世間還會有如此的一往無前!

    哪怕匈奴騎兵、西涼蒼狼亦是從陷陣軍的方向移開目光,注目天空上的那個年輕人。

    萬里碧空。

    單飛內心澄淨。他那一刻沒有絲毫的畏懼和膽怯,就如當初長街上那昂然的少年。

    那沒有實力的少年還能堅持著自己從未忘記的一分尊嚴,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錯,無錯為何要認錯?奴僕不可悲,可悲的是奴心,屈從那早讓人厭惡的世俗規則卻是自鳴得意的全不知覺。

    如今的他不過是堅持著自己的選擇……

    既然做的無錯,就要不忘初心的去做,開拓出自己世界的規則,做一個真正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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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節 遇阻

    單飛一縱如龍,已至龜茲王軍陣前。

    軍陣內鼓聲響動,有喝聲傳出,轉瞬間長槍豎起,寒了平原的顏色。單飛如青龍經天般飛掠雖是驚人,卻無任何人認為他真長了雙翅膀,能一掠就到了龜茲王面前。

    單飛遲早會落。

    鞭長莫及,這時候羽箭已是不能發揮作用,卻早有百來桿長槍算準了單飛落足之地,紛紛向天空刺去。

    范鄉、相思見狀均是駭然失色,自知若是自身絕難倖免。曹棺輕嘆,暗想單飛若是破不了這般陣勢,不要說擒住龜茲王,只怕會葬身軍中。單飛要對付的不僅是十萬大軍,還有龜茲王麾下潛伏的高手!

    單飛雙手掐了個「虛」字訣、半空身形突凝。

    那些出槍的西域兵均怔,不知一個人如何能忽然停在半空?

    單飛得異人傳授六甲秘祝後,已知道其中九字連在一處可裂開無間空間後潛行其中,但這九字實在有參透天地造化之能,分別使出亦是各有妙用。

    「震」字不但可以震通「裂」開的無間縫隙,亦可反震世上的各種力道,包括聲波;而「虛」字反覆運用,原來能漸漸將自身和宇宙進行有效的溝通。

    太空本虛。

    「虛」字訣一出,他剎那間感覺自己的身體關竅氣息外擴,瞬間竟能融入週遭方圓數百丈的空間。

    這實在是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就如一個人在夢中脫離了身軀的約束,自在的遨遊太空。

    單飛眼下自然還不能遨遊天際,可他早發現「虛」字訣能讓他的身軀輕盈遠勝往昔。

    空中稍凝片刻對他已是足夠,長槍算準落勢,卻沒算到單飛沒有落下來。無數長槍未刺到單飛足前就已凝滯,單飛瞬間空中翻轉,伸臂探手,連抓三桿長槍後用力揮去、正擊在週遭的長槍之上。

    長槍盡折,單飛借力再起,已衝到前陣將軍的身前。那將軍心下駭然,難信有人會有這般奇異的身手,可那將軍畢竟有些勇力,斷喝聲中,舉起長槍用力向單飛刺去。

    單飛卻是根本未去看那將軍,只感受著身邊的氣流激盪,他就順勢抓住長槍反貫出去,正戳中那將軍的胸口。

    那將軍一聲悶哼,已然跌落馬下。

    前軍頓亂。

    鼓聲急響,立即收斂了亂軍的心神,下一刻的功夫,有三人縱馬率兵向單飛的方向夾擊而至。

    單飛已看到龜茲王的王旗所在!

    龜茲王被吳奇帶人偷襲過,這次聰明了很多。王旗飄飄下,有無數兵士豎盾環衛,竟在龜茲王周圍形成個移動的鋼鐵城堡!

    王旗在西,單飛身形突閃,卻向南方衝去。

    眾人均驚,卻是不解其意。圍來的三路將領有一路正和單飛迎個正著。那將軍鼻子極高、眼神極為狠辣,眼見單飛向他衝來,突然用力揮手。

    軍中一陣驚呼。

    因為在那片刻,那將領身後的兵士居然從身側抽出把尺許長短的利斧,霍然向單飛的方向擲來!

    龜茲王所率的兵馬其實是西域聯軍,西域兵都知道和單飛對戰那將軍是危須國的主將。那主將所領的兵馬正是危須國的精銳,這些人各個配備精良,更有隨身利斧可供投擲殺敵。若是危須兵和單飛獨自對峙,這一招實在讓西域兵歎為觀止,可如今卻是在軍中!

    難數的兵士正在聚來要擒單飛,眼見危須主將這般,眾兵士都是心中罵娘,鬼哭狼嚎的退後。

    那危須主將卻是不管這些,危須國此番前來已然折損不少高手,這般回轉自然顏面無光。若是殺了單飛,自可彌補一切。

    眼看那呼嘯如山的利斧就要劈到單飛的身上,單飛雙手圈轉中身形微弓,居然兜住了他身遭數丈的斧頭。

    危須主將的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

    騎兵進攻手段多樣,他這斧陣已算是騎兵中極為犀利的手段,比起排槍還要慘烈。正因為這樣,每次斧陣一出,前方哪怕是鐵塊也要被砸成鐵片,可居然會有人憑一雙手兜了下來?

    眾人錯愕。

    危須主將一時間震驚的頭腦空白,不過下一刻的光景,他就覺得周身血液盡數湧到了頭腦,然後爆了出來。

    單飛不但兜住那看似千來斤的亂斧,雙掌翻轉間,竟然將那斧陣小半反推了回來。

    「轟」的聲響。

    那危須主將被亂斧擊中、倏然變成了肉醬,前方血肉橫飛一片。

    眾人嘩然。

    本是潰散的兵士退得更快,本是上前的兵士臉露駭然。鮮血固然能燃了心中的衝動,卻也能凝冷腦海的熱情。

    那些西域兵本覺得單飛不過一人,全身是鐵也是打不了幾根釘,但見單飛這般不似人類的神通後,終於有了敬畏之情。

    單飛趁兵勢微凝時,已從亂軍手中抓過數桿長槍,再次一掠橫空後,他運勢鼓勁將手中的長槍向南揮去。

    約莫十數丈外的地勢稍高處,正有數面戰鼓擂動。

    有高手在控制整個龜茲軍陣,甚至能運兵逼停了陷陣軍!

    單飛運用「虛」字訣時已敏銳的感覺到週遭的動靜,他雖看不到呂布,卻察覺到陷陣軍已不如方才的犀利,甚至有了亂相。

    為什麼?

    單飛不知,可他卻感覺此中軍鼓多半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他決定先毀了敵方的指揮中心,助呂布一臂之力。

    長槍破空如電,眼看就要刺在皮鼓之上。

    眾人屏氣。

    「波」的聲響,數桿長槍毫無徵兆的盡折在鼓前丈許的距離。鼓聲不停,陷陣軍似凝。

    槍出人出,單飛幾乎隨那長槍就要衝到龜茲軍指揮中樞所在……槍折人停,單飛瞳孔微縮之際,有三人從戰鼓、軍旗處緩緩走出,擋在單飛的面前。

    單飛微微的吸氣。

    他就算縱橫在萬馬千軍之中亦是沒有太多停頓,但面對眼前這三人,他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孫鐘說過的話——他們有對付你和呂布的力量!只要你出現,他們就會出現!

    那三人一個高的如竹竿、上顎凸出,很像餓狼中的頭狼。另外一個不如同伴身高的半數,可橫寬卻是同伴的三倍。最後那人額頭高聳,笑眯眯的好像北極仙翁。

    「貪狼、巨門和祿存……」單飛喃喃道。

    如頭狼般那人咧嘴一笑,嘴角幾乎裂到了後腦海,「單飛,你居然還記得我們。」

    這三人正是冥數九星中的三星——貪狼、巨門和祿存。

    單飛當然認得他們。當初他為孫尚香冒險進入冥數,就見過這幾人和黃堂一起造反要奪夜星沉宗主一位,結果是夜星沉棋高數著,克得這幾人束手束腳的逃出冥數。

    「我幾乎忘記了你們。」

    單飛笑道:「對於那些懦弱的牆頭草,我素來少記得。要不是因為廉貞,我幾乎要忘記你們了。廉貞在哪裡?他應該沒有忘記自己說什麼,不像幾位無恥的再投到夜星沉的手下?」

    貪狼、巨門勃然大怒,霍然上前一步。

    祿存卻是笑眯眯道:「罵得好,罵的好。被你看好的廉貞已死在宗主的手上。」

    單飛微有變色。

    九星中,他記憶最為深刻的不是破軍之流,偏偏是那個方方正正的廉貞。當初高手如雲,唯獨廉貞敢對夜星沉大聲質疑,當初眾人慌亂,唯獨廉貞挺身阻擋夜星沉要毀冥數的計畫。

    可是廉貞死了?

    好人為何總是難以活的長久?

    心中閃過絲酸意,單飛道:「你等逃離冥數後,想必心中已然後悔。你們要的是權利,脫離了冥數,你們哪怕獲得什麼權利,卻還要擔心夜星沉的追殺。」

    貪狼三人神色訕訕。

    「夜星沉既然能將黃堂玩弄在掌心,自然有手段收拾你們三個。」單飛嘆口氣道:「你們沒有什麼原則,廉貞卻有。廉貞不肯屈服,夜星沉就殺了他向你們示威。於是你們就再次做了夜星沉的看門狗。你們到了這裡,想必夜星沉許了什麼承諾,事成後,你們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貪狼幾人訝然,不想單飛不明真相,竟將一切推的**不離十。

    「可你們想到沒有,夜星沉自己不來,卻讓你們出來,或許不過想把你們推出來送死罷了?」單飛淡漠道。

    貪狼、巨門相顧凜然。當初在冥數時,若是單飛這般說,他們不會放在心上,可他們親眼看到單飛殺了黃堂——雖說單飛是用了計謀,但單飛一招殺了黃堂終是不假,適才單飛反擊飛斧陣的手段亦是驚人。此子為何會有這般突飛猛進的進展?

    「單飛,你真以為你可以逆轉乾坤?」祿存岔開話題道:「你能說服呂布助你,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你能殺了黃堂,我等更是難以想像。不過說到絕不意味著做到,不然這世上如何會變成這樣?你罵得痛快,但千百年後的人能記住的不是喝罵,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成功者!」

    凝望單飛,祿存淡然道:「我等都不是孩子了,都知道只要能成功,就會有人為你粉飾光輝、誰會管你曾經用了什麼卑鄙骯髒的手段?因此你離間的話語不用說了,呂布完了,你想想自己如何活下去才是緊要的事情。」

    「你說什麼?」單飛凜然道。

    祿存知道單飛在問什麼,淡笑道:「呂布完了。不死殭屍並非不能死的,就如算準你會到一樣,宗主早有對付他的手段!」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6:32
第801節 囚心破鼓

    單飛霍然向陷陣軍的方向望去,心中更沉。陷陣軍所到的地方一直有驚人的黑塵繚繞,可在他和祿存等人交談的光景,黑塵淡得幾乎已不能分辨。

    天上的黑塵竟有散亂的跡象。

    單飛見塵知軍,知道陷陣軍再無先前那般勢不可擋的銳利,陷陣軍已陷入困頓!

    怎麼回事?

    單飛知道眼下的陷陣軍並非當年縱橫中原的那個陷陣,不過樓蘭鐵騎或許比當年的陷陣軍弱一些,呂布只有更加的強悍!

    有呂布一人,足以可以彌補樓蘭鐵騎稍弱的這個缺憾。有呂布的陷陣軍牽扯,他對擒下龜茲王才更有把握一些。

    他單飛要面對的已不是龜茲王的一幫人馬,更有夜星沉設下的陷阱!

    孫鐘說的沒錯,夜星沉算準了他單飛會來,亦一定會有牽扯他的手段。當初在雲夢澤時,夜星沉的計畫被他所破,以夜星沉的為人,絕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

    可呂布的陷陣為何會這快的淪陷?

    難道是夜星沉親自出手?應該不會!夜星沉、鬼豐這種人都是狂人,亦是高傲的人,他們在這種時候,並不屑出手的,這就是他單飛現在為何只是碰到黃堂和貪狼等人。可是夜星沉除了親自出手外,又有什麼手段能困得住強悍的呂布?

    單飛想不明白,卻知道眼下的呂布形勢不妙。

    呂布血紅的眼眸中有了灰暗籠罩,他不知道單飛有沒有成功,卻知道自己只怕撐不了太久。

    帶著新組建的陷陣軍衝向龜茲騎兵的時候,他像是回到了當年。

    當年那意氣風發的呂布……當年那冷血快意的呂布……當年那殺了董卓後,不可一世的呂布……

    集著各種心境,他輕易的就擊潰那犄角之勢的兩路騎兵。

    無人能擋住他的驚天一戟!

    當年天下第一猛將的長戟就讓天下英雄束手,如今變成不死殭屍的呂布,長戟只有更利更堅。

    輕易的切入了龜茲王的軍陣後方,他卻沒有被熱血沖暈了頭腦。

    陷陣軍當年能名列八大王牌軍之首,靠的並非全是他呂布的武力和快意,更多是因為他的嗅覺——對疆場瞬息萬變的敏銳嗅覺。

    一入龜茲軍,他已將軍陣中各路形勢看得分明——陷陣軍不是要衝入陷阱和敵陣,而是要採用最有效的手法破掉敵方的陷阱和陣仗!

    西域兵人馬眾多,卻終究不能合在一處。比較而言,這些西域兵馬的威勢遠要遜色中原的八大王牌。

    他呂布能輕易的看到西域軍中最弱、最不想讓他攻擊的那環。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他只要率兵不停攻擊那脆弱的一環,引發敵手更多的破綻即可!

    一個能選擇不停攻擊對方破綻的人,就不用太擔憂自身被反擊。

    他呂布不能輸,因為他欠單飛一個人情,他知道自己在幫單飛時亦是在幫自己,單飛讓他頭次的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如魚得水般的衝殺在龜茲軍中,卻驀地察覺有數十人向他陷陣軍的方向潛來。

    心中微顫,他那一刻驀地有了絲混亂。

    哪怕是萬馬千軍衝來,也不及那數十人對他造成的震撼!

    他居然認識那些人。他叫不出那些人的名姓,可他卻瞬間認出那些人的來歷。腦海中如有雷電閃過,他那一刻臉色蒼白。

    那些人是幫他殺死董卓的那些高手!

    當年就是這些如水蛭的高手幫他呂布纏住了董卓,才讓呂布殺了董卓!這些人或許不是武功絕頂,卻有著赴死的決心和勇氣。

    呂布心中驚亂,他聽孫鐘說過,這些人本是那神秘道人的手下,為助貂蟬才由孫鐘帶去長安……

    那他們為何會來?

    董卓不是死了,他們要殺哪個?難道是……他呂布?

    握戟的手有些顫抖,呂布那一刻渾身無力,有往事瞬間湧回了腦海。記憶中,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縱橫捭闔的呂布。

    他是殺了丁原的卑鄙呂布……屈膝卑顏跪在董卓面前的懦弱呂布……無膽量面對殘暴的董卓、亦無信心面對鐵血西涼軍的那個反覆無常的呂布。

    馬蹄輕慢。

    戰鼓聲急。

    西涼鐵騎終於出動,如同當年在長安擊潰他呂布的那隻西涼蒼狼……正向他呂布緩緩的殺來……

    這些如水蛭的高手既然能幫他殺掉不死殭屍董卓,那就可以幫別人殺死他呂布,這些西涼鐵騎既然當年能擊敗他的陷陣軍,那如今亦可擊敗他的人馬……

    恐懼隨鼓聲益發的放大!

    呂布那一刻臉上全無血色,只是想著——可我不能死,我還要救貂蟬,我一定要救貂蟬!

    這意志撐著他的最後一道防線,才讓他沒有當場崩潰,可他已然沒有了鬥志,那時候他心中閃過一個慣性的念頭——逃?!

    「你猜呂布會不會逃?」一人突然問道。那人戴著猙獰的鬼面,背負著黑柄長劍,赫然就是鬼豐!

    鬼豐所在的地方卻不是樓蘭城外,他立在一個奇怪的石室內,那石室的四壁似用金屬鑄造,而他眼前顯現的正是樓蘭城的亂局。

    一人亦負手凝望著樓蘭的戰局。

    他的鬢角已有華發、眼角有了細細的皺紋,看起來如同個遲暮之人,但當他雙目神華顯露時,才顯出真正的冷靜深沉。

    夜星沉!

    鬼豐問的正是夜星沉。

    不聞夜星沉回答,鬼豐似笑道:「宗主觀景般的呆在這裡,卻少有人知道是宗主策劃的一切。不過單飛、曹棺他們應該知道了。」

    夜星沉終於轉望過來,目中有光芒閃爍,「你要說什麼?」

    「我很想知道呂布會不會逃?」鬼豐輕嘆道:「他居然能出手相助單飛,很讓人意外,不過這些還是落在宗主的計畫中。」

    微有停頓,鬼豐讚歎道:「宗主這招用得很是巧妙,下者攻城、上者攻心,當年五斗米教派的高手曾助呂布殺了董卓,如今這些高手為救陷入白狼秘地的教主張道陵,選擇和你合作。你不過讓他們跟在龜茲王的身邊,只讓他們等呂布出現後,就出現在呂布的面前……」

    夜星沉不語。

    鬼豐卻是繼續道:「都說積習難改,很多人哪怕立志要成事,但在習氣的侵染下還會選擇沉淪。呂布疑心甚重,變成殭屍後並沒有什麼改變,他乍見五斗米的隱世高手出現,難免勾起往昔的回憶。只要舊的習氣凝注到他的腦海,在異形香放大的作用下,不但可摧毀他的信心,甚至可以讓他重蹈覆轍變成往昔的呂布。」

    夜星沉冷冷道:「你不滿我的作為?」

    鬼豐撫掌笑道:「宗主說的哪裡話來?我很欣賞宗主的手段。單飛以情義說服呂布,宗主和呂布沒什麼交情,想要利用呂布進入白狼秘地,就不能像單飛那般,只能回到權術之上。我見過的權術者多了,可如宗主般精熟人性弱點、又能痛擊人性弱點的真是少有。我一直不知道宗主的身份……但這種老辣的權謀應該是有點傳承了,宗主難道是出於權謀之家?」

    夜星沉目光泛寒,「鬼豐,我始終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知道你絕不是姜岐那麼簡單!蜜蜂不懂這些權術的!」

    「宗主錯了。」鬼豐搖頭道:「我真的是姜岐。」頓了片刻,看著夜星沉咄咄似要刺穿他面具的眼神,鬼豐補充道:「我最少有一半是姜岐的。可宗主能入冥數為主,如今又找到蚩尤所建的滅城利器所在,只憑數十載光陰只怕難以辦到……」

    夜星沉眼皮微微跳了下,扭頭望向了樓蘭戰局,「鬼豐,身份不重要。我既然選擇和你聯手,你就莫要辜負了我的信任。不然結局如何,我難以想像。」

    鬼豐背負的長劍似動了下,「宗主大可放心,我要做的事情只比宗主想做的還要慘烈。如今你我是一條船上的,倒不用彼此提防。」

    「當年有人對我說過類似的話,他已經入土了。」夜星沉冷漠道。

    鬼豐肩頭微聳,「宗主該擔心的還應是眼下的戰局,局面不見得會如你想的那般順利。宗主也明白我在說什麼?」

    目光眺遠,鬼豐嘆道:「估計宗主並沒有想到過,單飛和呂布會同時出現。單飛不去擒殺龜茲王,反入軍陣中樞,他不是妄想憑一己之力擊垮十萬大軍,而是想幫呂布。你猜他這次能不能做到?」

    夜星沉冷冷道:「無論他是否做到,如今他選擇將所有的擔子扛起來,想放下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

    「你錯了。」單飛緩緩回頭,見祿存等人並未趁機出手,他強調道:「不死殭屍是會死的,可呂布不會完。」

    祿存嘴角抽搐下,「你怎知道?」

    「我就知道。」

    單飛雙手緩合間,祿存、貪狼、巨門三人倏然後退,他們以三對一雖有信心,可見單飛能擊殺黃堂,他們就不敢再有絲毫的大意。適才單飛回頭看似有了破綻,他們卻只怕單飛誘敵不敢偷襲,如今見單飛就要出手,他們頓時凝陣以待。

    「呂布!」

    單飛放聲長嘯,一時間氣貫三軍,「破!」他話音才出,雙手已向祿存等人推去。祿存三人霍然閃開數丈,就聽身後「怦怦怦」一陣大響,那數面戰鼓竟是應聲而破,同時地上有煙塵亂舞。

    眾兵士敬畏的已是不能言語。

    祿存、貪狼、巨門三人亦是駭然失色,不解單飛武功為何這般奇詭時,就聽單飛昂聲喊道:「呂布,能擊敗你的只有你自己!記住貂蟬的話——離開那個骯髒的長安!」

    眾人莫名其妙間,就聽遠方長嘯突起,隨著長嘯聲起,迫人的黑塵沖上雲霄,再次凝結如刀!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6:32
第802節 重生

    碧空如洗,黑塵墨聚。

    見黑塵再次衝天而起時,祿存等人驚異的不能言語,他們被夜星沉派遣來攔阻單飛之前,夜星沉已說過,如果呂布出現,不用祿存幾人動手。

    夜星沉有對付呂布的手段!

    祿存等人對夜星沉本是不服,但經過冥數一戰後,他們對夜星沉反倒更增敬畏之心夜星沉遠比表現出來的要可怕。

    他們信自己的這次選擇不會再錯。

    事實也證明呂布的陷陣軍的確出了問題,可誰都想不到單飛用奇特的手段破鼓後,只是說了不過兩句話,竟讓呂布重振鬥志!

    為什麼?三人不解,他們發現單飛的身上,實在有太多他們不解的事情。

    「你們一定不知道呂布為何會重燃鬥志?」單飛昂聲道。

    遠處黑塵遮天,近處陽光明耀。週遭的萬馬千軍圍繞,單飛始終如長槍般的屹立昂首,迫得眾人不敢上前。

    有些憐憫的看著近前的三人,單飛揚聲道:「因為從前的呂布活著,但他實則死了,如今的呂布雖死了,可他已涅槃重生。」

    你在說什麼東西?

    祿存等人活了大半輩子,卻真不太懂單飛在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為何而活,這就足夠!這已勝過那些被人驅使、如豬羊般矇昧無知的人。」單飛長笑道:「如走狗一樣的活著,真的那麼讓人愉快?你們武功高,見得多又能如何?你們活了一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真懂得什麼是勇氣、什麼是愛?!」

    他「愛」字一出口,已然出手。

    祿存三人同時出手。

    他們那一刻臉頰微熱,或許是因為日頭太熱;他們那一刻內心驚凜,卻是因為發現單飛的武功實在太強!

    強得超乎他們的想像!

    單飛推掌間,身邊已有旋風凝聚,吹得週遭煙塵俱起。

    這是什麼邪門武功?

    祿存等人先後見單飛擊殺黃堂、反震飛斧陣、用詭異手段莫名破了數面戰鼓,對其著實不敢有任何小瞧。

    三人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單飛出掌前,卻還有餘暇看了眼遠方的黑塵,心中默念呂布,我知道你不會辜負貂蟬的期待!

    呂布雙眼再次紅赤!

    他本想逃,但在遠方有嘯聲傳來、隨即戰鼓聲止歇後,他腦海中突然有個念頭閃過他在做什麼?

    以往的他從未想過這點,但那一刻他的這個念頭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這個念頭本不會有,因為他從被董卓收在手下後,始終是在做董卓要他做的事情,哪怕他殺了董卓後,也是在做旁人蠱惑他去做的事情。他徹底迷失在紅塵滾滾的這個世界。

    他在做什麼???

    呂布,能擊敗你的只有你自己!

    記住貂蟬的話,離開那個骯髒的長安!

    聲音如天籟之音般的灌入他的腦海,竭力的驅散著他腦海中盤踞多年的陰霾他還是那個無敵的呂布!他甚至能殺死那無人能殺死的董卓!

    離開那個骯髒的長安?

    這句話轟鳴在他的腦海,讓他瞬間又是淚水盈眶。貂蟬一直愛著他。不像他,始終不敢確定是否愛著貂蟬。

    他接近貂蟬,伊始只因為那池塘旁的倩影能帶給人心安的力量。他接近貂蟬,不是因為愛,而是想要尋求自身的心安。

    貂蟬一眼就看穿了他,然後貂蟬餘下的生命除了要殺董卓外,就是給了他心安這心安是在燃燒著貂蟬的愛。

    呂布,我們等這件事了,你我就離開這個骯髒的長安

    長安遙。

    心安遠如天塹。

    他如溺水之人,拚命去抓住那些浮華的水草,卻從未發現他身邊始終有道明光在黑暗中頑強的照耀。

    那明光指引他離開那骯髒的長安、離開那個懦弱的自己!

    眼前又有貂蟬期盼的目光閃現,呂布霍然醒悟。他以前一直不懂那雙眼中究竟蘊含著什麼更深的意義他其實不是不懂,而是拒絕去懂,因為他知道沒有勇氣去實現那眼中的期待。

    因此他一直在麻醉自己,孫鐘說的一點沒錯他呂布其實就是走在第一條路上的人,哪怕知道有問題,卻自欺欺人的欺騙自己,他希望這種心安會永遠的延續。

    因此他哪怕清醒的活轉,見到了貂蟬那一刻,還想著逃避。

    貂蟬落淚。

    當貂蟬回答他「這是夢」、熄滅了生命的明光時,他心痛的不能自己。可他只想著自己的心痛,卻從未想到過貂蟬更是心痛。

    貂蟬的心痛比他要強烈百倍!

    他在做什麼?他究竟在做什麼?像個懦夫般永遠躲在陰暗處祈請別人的施捨和愛、卻不敢鼓起勇氣做個堂堂正正的自己?

    如走狗一樣的活著,真的那麼讓人愉快?!

    他以前為何從未想過這些?

    戰鼓聲歇,那年輕人的話語卻如雷霆般轟在他的耳邊。

    絞痛的感覺瞬間瀰漫了他的全身,讓他感覺呼吸中都有著絲絲縷縷的痛楚,可那痛楚卻終於讓他敢於抬頭前望。

    破繭重生的確很痛,但不經歷過那種痛楚,如何才能發現自己的翅膀?

    日光朗朗。

    原來明光永在,關鍵是你敢不敢去望。

    呂布長嘯策馬,再次帶動了陷陣軍。樓蘭騎兵剎那間精神振作,他們亦是察覺到呂布的徬徨,他們只以為會隨主將而沉淪,但那一刻的他們卻是驀地發現,原來他們還有希望!

    龜茲軍早就散退,空出一塊可供西涼蒼狼絞殺陷陣軍的空間。

    西涼蒼狼氣勢森然、卻又無聲無息。他們永遠如真正的餓狼般,有耐心、亦有狠心給獵物最致命的一擊。

    呂布哂笑。

    他不再去看那不遠處如水蛭般的神秘高手,他知道那些人奈何不了他呂布,能殺了他呂布的只有他自己。

    凝望著西涼蒼狼衝來的方向,然後他堅定的迎了上去前所未有的堅定,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西涼蒼狼卻有了那麼一刻的遲疑,他們本有絞殺陷陣軍的決心,他們認出這是呂布的陷陣,可他們不懼,因為他們曾擊敗過陷陣!

    陷陣不意味無敵!

    對於陷陣軍,西涼軍心理佔優。更何況,他們已敏銳的察覺到陷陣軍魂魄已失。失去魂魄的陷陣不堪一擊!

    他們就是在這種判讀下出馬。餓狼素來珍惜自己的力量,不到十拿九穩的時候,絕不肯浪費寶貴的氣力去做無用的撕扯。

    可他們亮出獠牙的時候,卻驚異的發現陷陣軍的魂魄不但回轉,而且比以往更加的堅強。

    注入魂魄的陷陣再次變得銳不可擋!

    面對遠超已方兵馬的西涼蒼狼,陷陣軍竟然就那麼肆無忌憚的衝過來。

    陷陣如槍,全部力量盡數匯聚在槍鋒所在!面對西涼最狠的騎兵,陷陣軍竟形成以寡凌眾之勢。天底下除了楚霸王,只怕已沒有哪個會在這般強弱懸殊的情況下還擺出這種攻擊陣仗。

    呂布敢!

    他知道他必須一搏,陷陣軍並非鐵人,經過適才的衝殺後,陷陣軍已疲已累,既然如此,陷陣軍最後的精氣絕不能再放在無用的消耗上。

    西涼蒼狼不過稍加遲疑,然後就變幻陣仗殺過來。他們本是兵分兩路,以後浪催前浪的陣型疊加出排山倒海的力量,但在呂布率兵衝來時,他們立即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們知道眼下無論是誰當頭,都擋不住呂布驚天的一擊。

    蒼狼瞬間變幻有如弓張!

    硬弓同時如挽射了七支利箭,在狂嘯聲中就要摧毀陷陣軍中最尖銳的鋒槍!

    西涼蒼狼同出七將!

    關中韓遂最親信的手下是閻行,不過在西涼羌人看來,韓遂手下最出色的卻是關中八將梁興、程銀、李堪、張橫、侯選、成宜、馬玩再加上楊秋。

    這八人馬上步下的功夫都是無不精熟,可說是獨擋一面之將。

    楊秋死在雲夢澤,八將只有七將尚在,但就算七將齊出的陣勢亦是從未有過!

    眼看蒼狼狂嘯中以驚人的氣勢對撞上那黑雲,不但樓蘭諸人駭然失色,就算匈奴騎兵亦是神色凜然。

    匈奴人昔日稱霸草原,自負鞍馬,可說是孩童、女子均熟騎射。他們一戰敗於樓蘭鐵騎還可說敗在曹棺的埋伏上,但見到西涼蒼狼的這般氣勢,他們這才內心顫抖,明白中原鐵騎為何能後發先至的擊敗了匈奴。

    原來這些看似文雅的中原人狂野起來,亦是極度的瘋狂。

    灰影黑塵捨棄了弓箭、排槍等常用的騎兵對決招式,選擇了最直接的終極對擊。

    平原激盪!

    無數煙塵衰草震盪擴出,迷離了眾人的雙眼,卻無任何人閉眼。

    西涼鐵騎中七將同縱,瞬間已圍在呂布的身旁。

    必殺呂布!

    摧毀樓蘭騎兵不過是聊勝於無,呂布在、陷陣永在;呂布死,陷陣不攻自破。七人分用七種武器,在縱越到呂布身畔時同時出手,正擊在呂布的身上。

    一擊得手!

    煙塵漫。

    日光凝。

    眾人呼吸都停。

    梁興等人一招得手後,心中湧起的不是狂喜,而是震驚!因為無論是鉤槍、長刀還是利斧斬在呂布的身上,都如擊中在鐵板上。

    鐵板無恙!

    不死殭屍最強硬的本是如鐵的身軀!

    有嘯聲銳起,呂布揮戟。

    空中血光飛濺間,七將敗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6:32
第803節 人在陣在

    西涼蒼狼終於有了那麼一刻驚慌,他們自以為這般群襲,甚至可以撲倒一頭巨象,哪想到卻似撞到一頭有如鋼鐵打造的遠古洪荒巨獸身上。

    呂布縱馬,怒髮衝冠的再次揮戟,就要將七人斬殺在戟下!

    三軍奪氣,將軍奪心,疆場中誅殺對方陣中的主將本是破陣的最直接法門。不過正如老子所言「魚不可脫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真正的智將,素來都是運籌帷幄、決戰疆場,不會將自身輕易置身在敵人的攻擊下。

    在他們眼中,兩軍對決考驗的本是在彼此誰能最有效的動用各種力量,逞匹夫之勇讓三軍陷於敗亡之事,他們不會去做。

    若非庸將、勇將很難選擇對陣中徑直進行主將廝殺。

    梁興等人是勇將,他們知道陷陣軍可以重組,呂布必須要殺,見呂布孤身在前,這才選擇七將齊出。

    呂布卻是猛將!

    勇將能有效的用自己的勇氣激發屬下的熱血,猛將卻是以自己的鮮血狂野為祭,讓對方鬥志淪喪。

    深知這只怕是陷陣軍最後的衝鋒,不勝則亡,呂布這才拼受了對方七人的合擊。他那時身軀無傷,卻已痛入骨髓。

    殭屍亦會痛。

    那種深邃的痛楚更讓他鬥志昂揚,因為他知道自己這般痛楚為了什麼。

    沒誰再能輕易的擊倒他呂布,要擊倒他就要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他本是武功高強,變成不死殭屍後除了軀體堅硬如鐵外,更有著取之難竭的力量。

    揮戟!

    他竟要一口氣將西涼蒼狼的七將盡數斬殺。他在硬挨那一擊時已算到此時。

    耀日風狂,黑塵滾滾的從呂布身上散發而出,已籠罩在七將的身上。梁興等人臉上瞬間全無人色,他們招式老、人卻近,眼看已難擋呂布屠戮般的出招!

    當!

    兩槍突出,竟抗住了那驚天一戟!

    雙槍頓折!

    一黑盔一白甲的二人擋在呂布的面前,這兩人武功居然比關中八將還要高明許多。二人在擋住呂布的蓄力一擊時,見長槍折斷竟不慌亂……

    那黑盔之人手腕揮動,有一點寒光正取呂布的左眼。

    白甲之人卻是瞬間抽出腰間的長劍,險險避開呂布長戟的餘勢後,那人奮勇縱前。

    眼看長戟再起,黑盔那人手腕一抖,那點寒光在空中竟奇異般兜轉,沒有再刺向呂布的左眼,卻是順勢纏在長戟之上。

    寒光竟是條鏈子槍!

    喝聲起,鋒銳的長劍刺向了呂布的咽喉!這二人顯然配合嫻熟,一人用鏈子槍鎖住呂布的長戟,另外一人趁呂布無兵刃時、就要將呂布斬殺在劍下。

    西涼蒼狼這般陣仗,就是要殺呂布一人。

    他們算計得極好,這般配合下,中原能擋二人狙殺的實在不多,但他們卻忘記了一點這世上沒有什麼兵刃能鎖住呂布的長戟。

    鏈子槍亦是不能!

    厲嘯聲中,呂布雙臂一震,百煉的鏈子槍倏然寸寸盡斷,呼嘯的向襲來那兩人身上擊到。

    黑盔人一聲爆喝,縱身退後,等落在馬上時已是臉色青冷、盔甲染血。

    使劍那人卻還能瞬間連出數劍,不但擊落鏈子槍的碎鐵,還能一劍刺在呂布揮來的長戟之上。

    長劍又斷,白甲之人反身落在馬上時已是白甲碎裂。

    戟劍相交中有火光閃耀,呂布眼中亦有火花燃燒,他盯著不遠處那二人,吐出了兩個名字,「閻行!馬超!」

    擋住呂布的正是閻行和馬超!

    呂布身為天下第一猛將,有著野獸一般的記憶。他曾為董卓征殺這多年,幾乎可說與天下人為敵,對天下的各路人物亦是瞭若指掌。

    關中的勇將數次更迭後,盤踞關中的人物變成了韓遂和馬騰。二人已老,可二人的手下均已鋒芒畢露。韓遂手下以閻行的武功最為高明、關中八將最是強悍,馬騰手下卻以馬超、龐德最具銳氣。

    呂布見過馬超,那是在多年前多年前那尚具稚氣理想的少年已似初升的太陽,眼下的馬超正如日上三竿,亦似他呂布當年一樣意氣風發。

    念頭旋風般的湧動,呂布說出那四個字,卻已揮出八戟。

    他的長戟竟如風車一樣。

    龍捲風下的風車!

    閻行、馬超二人聽呂布一口就道破二人的名姓,心中更驚。呂布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一個渾渾噩噩的呂布就讓劉備、關羽和趙雲等人如臨大敵,一個清醒的呂布更讓閻行、馬超無能抵擋。

    這二人一是韓遂手下的第一高手,一是馬騰最看好的繼承者,生平可說遇敵難數,可他們真想不到世上有人會這般運戟。

    呂布出戟已沒招式。

    他的長戟就是如狂風下的風車扇葉不停的砍過來、中無間隙。世上哪怕最強的勇士也無這般勇力,呂布卻有!

    面對那如風車、更如絞肉機般的長戟,不知有多少西涼兵瞬間被長戟斬殺、肢體血肉模糊的四濺。

    恐懼迅疾的瀰漫。

    本是要揀個便宜的匈奴騎兵勒馬不前,正要合圍助陣的西域兵顫慄的退後。他們自認是凶悍之人,見過最殘忍的場面,卻難信這世上真的有鏖戰的地方就如修羅戰場!

    呂布不知揮了多少戟……

    閻行、馬超同時怒吼一聲,馬上躍起數丈。二人眼睜睜的看著坐騎被呂布一戟摧毀,卻還是穩穩的落在身後的健馬之上!

    二人身形微弓時汗流浹背,大口的喘著粗氣,震駭的望著呂布。他們不知死了幾匹馬、換了幾桿槍,這才擋得住呂布的這輪猛攻。

    呂布終於收戟,陷陣軍亦停。

    風吹過,陷陣軍踩著血肉模糊的狼藉屹立在平原上,傲然昂首。

    遠遠的吳奇、鐵正望著那煙塵交擊的壯闊場面,不由神色駭然。他們知道樓蘭騎兵的底細,卻不知道有人能激發出樓蘭騎兵這般強悍的力量。

    呂布選擇收手,因為他在攻擊閻、馬二人時,還能留意到關中八將雖有傷殘、但餘下的將領卻在迅疾的收攏騎兵,隨時準備殺過來。

    這是群難纏的餓狼。

    只要你稍有懈怠疲憊,他們就會選擇再次攻擊。

    陷陣軍已疲。

    能以五百騎兵先擊敗西域軍的兩千鐵騎,再絞殺西域軍陣,隨即和西涼最強悍的騎兵對決,還能擊得他們連連退卻……

    陷陣軍已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呂布以往從不用體恤手下騎兵的勞疲,因為他素來都是帶著最精銳強壯的兵馬,不等兵馬疲憊時他或已取勝、或者逃亡。

    這次不同,他記得單飛將人馬交給他的表情。

    單飛沒說什麼。

    可他呂布再不能漠視單飛在說什麼這些是兄弟,我們要救的是親人,人生中太多可放棄的事情,唯獨兄弟親人不可棄。既然如此,還請呂兄珍惜。

    不是利用,是兄弟義氣。

    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信任,珍惜那為了親人兄弟決然拋灑的鮮血,世上這般鮮血已然不多。單飛沒有說,但他呂布已然懂得。

    呂布嘴角咧咧,他雖有再戰之勇,但知道陷陣軍已是強弩之末。

    「你們為什麼而活?」呂布突然問道。

    「什麼?」

    全力戒備的閻行和馬超均是怔住,他們竭力率部拖住了呂布,用了數百人的性命終讓西涼蒼狼再次凝聚。

    只要呂布進攻,他們就會纏下去。他們亦看出陷陣軍士氣雖酣、體力卻在銳減。陷陣軍的坐騎都在口吐白沫,馬尚如此,何況人乎?

    蒼狼最犀利的地方並非爪牙,而是堅韌的耐性。

    可呂布不攻,眾人明知陷陣軍已到極限、甚至一擊就倒,偏偏就是無法選擇攻擊。

    呂布尚在!

    沒人有勇氣再去面對那如地獄中煉出來的長戟。他們如果擊殺不了呂布,費盡心力、甚至舍卻性命去搏殺那些樓蘭兵,值得嗎?

    未料到呂布驀地發問,沒人回答,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呂布見狀反笑,揚聲道:「原來單飛說的不錯!」

    這傢伙瘋了嗎?

    閻行、馬超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困惑,在他們的印象中,呂布絕對是個陰沉冷酷的人物,他們從不知道此人會笑得這般歡暢。

    呂布笑聲微歇,凝望著困惑的閻、馬二人,大聲道:「你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你們也不過是被人驅使、如豬羊般矇昧無知之輩!」

    閻行、馬超勃然大怒。

    這二人均是威震西涼之人,生平接受的多是旁人的仰望,似呂布這般的侮辱,這二人從未遇過。

    呂布馬背上笑的前仰後合,竟是流出了熱淚,「如走狗一樣的活著,真的那麼愉快?你們武功高,見得多又能如何?你們活了一輩子,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適才單飛曾揚聲對貪狼等人說過這些話,呂布亂軍中竟然聽到。如今這些話如清泉般的漫過他的腦海,讓他瞬間懂得更多。

    這次不但懂得,而且知道如何去做!

    身軀終凝,頭一次昂然無愧的屹立在明亮的陽光下,呂布朗聲道:「你們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卻已明了。陷陣的熱血不會白流,你們要想見見真正的勇氣和愛,看看我的身後,看看他們如何在做。他們流血是為了愛,你們流血是為什麼?」

    聲音嘹喨,響徹了樓蘭城的內外!

    無人能應。

    呂布血紅的眼睛如同寶石般熠熠生輝,昂聲又道:「呂布在,陷陣就在。來吧!」

    數語落地,西涼蒼狼心冷,陷陣軍卻已熱血沸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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