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52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6:52
第774節 荒謬的請求

    眾異形人退卻。

    暗中出現的那人就如異形人中狂傲的王者,讓這些肆無忌憚的異形人也有著深切的畏懼之意。

    單飛一直在琢磨著那絕頂高手的來歷,在那人未出現時已想到了一些關鍵的事情——他聽過暗中那人的聲音,這人能統帥著眾多異形人。

    他如何會認識這樣的一個人物?

    腦海電閃,他已想起在雲夢瞭解的諸多事情……

    當年蚩尤鏖戰黃帝時,曾變出太多異形人於世。魑魅魍魎本是異形人中極為詭異的力量,但在異形人中,真正的王將卻是不死不滅、橫行天下的一種生靈。

    殭屍!

    只有殭屍才會讓眾異形人如此畏懼,只有殭屍中的王者才會讓這些異形人方出白狼秘地,就會對其俯首稱臣、乖乖聽從其的號令。

    這是數千年傳下的不改基因。

    他已猜到來人是哪個——他未能立即聽出那人的聲音,只因在雲夢的時候,此人的聲音中帶著怨毒、狠辣、徬徨還有種深切的哀傷。

    此刻,那人的聲音中唯有滄桑和落寞,宛若換了個人一樣。

    看著那人一步步走到近前駐足後,單飛輕嘆道:「呂布,雲夢一別,不想你我終究還會再見。」

    那暗中的絕頂高手正是呂布。

    呂布呂奉先!

    人世的第一猛將,哪怕到了異界,也是無雙的王將。

    阿九在巨石上看下來倒是驚喜交加——單飛居然認識這個人!聽單飛這般說,好像和此人還有點交情,但這人為何冷的如同冰般。

    王者從來都是如冰山般冷漠,因為只有那般才能維繫自己的尊嚴。

    呂布如冰。可聽到單飛所言,呂布血紅的眼眸終於閃過絲人世間的情感,「我那時亦沒想到你我還會再見。」

    「那時?」單飛捕捉到這兩個字的言下之意,暗想你什麼時候知道你我終會再見呢?

    絕境中驀地見到呂布,他單飛又和呂布有過往來,按理說應該喜悅才對,可單飛卻更增擔憂,他知道很難將希望放在呂布的身上。

    這世上人有多種,有種是一朝為兄弟,一生為兄弟,但這種情感實在少之又少,太多的人不過是一朝為兄弟,轉身當個屁。

    人是經不起考驗的動物,呂布的確是天下第一猛將,但他反覆無常的性格也讓很多人頭疼。

    單飛正是明白這種世情,見到呂布才沒有喜出望外。

    呂布應聲道:「不錯,那時我對你所知不多。」他知道單飛的困惑,隨即道:「那之後我就離開了雲夢澤到了這裡,然後聽到很多關於你、和單家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單飛反問了一句,「就在這裡挖出間石室等我?」他說話時看著石壁上那大大的「恨」字。

    呂布緩緩搖頭道:「這不是我居住的石室。」

    「那是誰的?」單飛立即道。

    「我不知。」呂布簡單的回答。

    單飛凝望著那血紅的眼眸,皺眉道:「你等我做什麼?」

    呂布喃喃道:「我那時才知道你單家有著極為輝煌的來歷,而你單飛……是個匪夷所思的人。我一直……欠你一個人情。」

    單飛保持鎮靜道:「看來你都記得?」

    當初貂蟬身死,呂布被激怒變成了不死殭屍,雲夢澤的局面可說是岌岌可危。那時候不但眾人可能會盡數死在雲夢澤,最壞的情況就是滅世隨即到來。

    幸好他單飛做了個逆轉。

    這種逆轉帶來的後果是難以預料的。

    單飛深知蝴蝶效應的不可預測,這才竭力做個最小、但也是最關鍵的改變——他勸說貂蟬為了呂布活下去。

    不過那時的他就算做了這個改變,效果卻難以立即體現。如今的單飛在聽玄女解釋後,知道無間最少有兩種方式的改變——平行改變和瞬變。

    他單飛在雲夢澤勸說貂蟬做的是平行改變,這麼說哪怕他做了改變亦難扭轉崩潰的大局,幸好那時候有道七彩光環覆蓋了雲夢澤。

    當時的單飛不明所以,如今的他如何會不懂得?

    那是流年放出的光環!

    有人動用了流年對他做的改變進行了催化。

    一定是馬未來!

    單飛知道那老頭面冷心熱,肯定是那老頭在關鍵的時候幫了他一把。無間瞬變後,呂布還是變成了殭屍,不過貂蟬沒有立死,之後呂布帶貂蟬離開了雲夢澤,而張遼、趙達等人統統失憶。

    無間改變會造成很多人記憶的混亂、感覺會和某人有了莫名的一腿,這才演變成很熟、三生、有過交集的眼緣,而無間改變最乾脆的後果就是讓人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這種複雜的效果流傳到後世,就變成了孟婆湯的傳說。

    他、郭嘉、孫尚香還記得所有的變化,當初郭嘉推測呂布亦記得,單飛那時亦有同感,直到如今才算確定這點。

    「我都記得,我都記得。」

    呂布的神色很有掙扎,許久才道:「呂奉先一生是個懦夫,背信棄義難數,對仇人以血還血,對恩人也是以怨報德。」

    和你在一起真不容易,單飛心中嘀咕。

    呂布終於望向單飛,血紅的眼睛內有絲光輝閃過,「但你救了貂蟬,呂奉先此生承你這個人情。適才有人讓我將你抓住,我當時不知是你,這才讓異形人圍攻你。」

    單飛心中微凜,「有人讓你抓我?是誰?」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人能命令呂布。

    「抱歉。我不能說。」呂布回道。

    單飛看著真有歉然的呂布,倒是多少有點意外,「你能知道我的事情,也是那人對你所言?」

    呂布緩緩點頭。

    單飛更是訝異,琢磨著那人是哪個,皺眉道:「看來你不準備動手的?」

    呂布再次點頭。

    「那人讓你捉我做什麼?」單飛又問。

    呂布沉默。

    單飛沉吟道:「你知道他要讓我做什麼?」他不是只聽對方話語的人,他看出呂布的猶豫。呂布要是不知,根本不用這麼猶豫,呂布是不能說罷了。

    呂布輕聲嘆道:「單飛,你實在是我見過的極聰明之人。我的確知道他要你做什麼,我在這等你,亦是要讓你做這件事情。可是……」

    單飛見呂布頓了良久,忍不住道:「可是你知道說出來我也不會答應的,是不是?」

    呂布默默的點頭。

    單飛嘆道:「但你總要先說出來讓我聽聽。」

    呂布沉默半晌,這才道:「我們準備讓你開啟鬼門!」

    「什麼?」

    單飛設想了太多的可能,可聽到呂布這般說,還是差點跳了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讓我開啟鬼門?」

    呂布本是猶豫,但說出目的後反倒沉穩下來,「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單飛氣急反笑道:「你知道鬼門後藏著什麼?你知道鬼門開啟會放出什麼?你知道這些異形人若是到了世上,會造成怎樣的情況?」

    「我知道!」呂布寒聲道。

    單飛微微吸氣,一字字道:「你什麼都知道,還讓我去開啟鬼門?」

    呂布垂下頭來,半晌才道:「呂奉先早就該死了。」

    單飛怔住,一時間反倒不解呂布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呂布血紅的眼睛似有絲濕潤,喃喃自語道:「在殺死丁原時,呂奉先就死了;在董卓手下為虎作倀的時候,呂布也該死了;之後苟活那些年,呂奉先不過都是如行尸走肉罷了。殺了董卓,就意味著呂奉先的罪過輕了嗎?不是的……」

    嘴角微咧,露出了鋒利的獠牙,呂布低語道:「不是的,你救了一個人,不意味以前你殺了無辜的人就沒了錯。你救的人感激你,但那些無辜人的死難應該向誰述說?」

    單飛心中感慨,一時無言。

    「死在呂奉先手裡的人不比死在董卓手上的要少許多。如果這世上真有殺人償命的公道,那呂奉先死幾十萬次也不為過。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霍然盯向單飛,呂布血紅的眼睛似要滴血,「單飛,你告訴我,這是個怎樣的世界?」

    單飛不語。

    呂布突然放肆的笑了起來,「你不是不知道?你這麼聰明的人如何會不知道?你只是知道而不想說罷了。你不說,我替你說!」

    盯著單飛,呂布一字字道:「這是個荒謬的世界,這也是人吃人的世界。呂奉先該死,但這世上比呂奉先該死的人絕不在少數。心性扭曲的王允、貪得無厭的袁術、尸位素餐的袁紹,還有郯城一戰坑殺數萬無辜百姓的冷血魔王曹操……」

    眼眸更紅,呂布嘶聲道:「他們全都該死,他們絕不比呂奉先要高尚許多。這世上像你單飛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可像他們一樣的人卻是多如牛毛。為什麼?因為這些人都很『聰明』,他們『聰明』的知道如何殘忍都沒關係,只要他們不擇手段的坐到至高無上的位置,那些愚蠢的百姓很快就會忘記所有醜陋的真相,他們只要粉飾太平、裝個聖賢的樣子就可重新來過。」

    長吸一口氣,呂布情緒更是激昂道:「你問我是否知道開啟鬼門的後果?我知道!可放出這些異形人又有什麼錯?這些異形人不過是在排斥著異類,終究不會同類相殘。可這世上那些坐在高位的人卻能殘忍到對所有的同類大開殺戒!這世上說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都是自欺欺人的屁話。我在對董卓動手的時候就已知道,無辜之人死了就是死了……」

    呂布肩頭聳動,長戟已到了手上,「你要想得到什麼,一定要自己去做!」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4:07
第775節 謊言下的承諾

    呂布話音才落,長戟已劃過一道淒厲的閃電向單飛砍來。

    「答應我,單飛,答應我!」

    轟的聲響。

    煙塵瀰漫間有碎石四射,不知多少異形人在那剎那齊聲嚎叫,聲音淒慘無比。

    呂布一戟重重的擊在單飛身前三尺遠的地方。

    單飛未動,內心卻是急劇的一顫。他看得出呂布那戟並非要劈死他,而是憤懣的宣洩他亦看得出來,比起雲夢澤的呂布,如今的呂布強悍的更是難以想像。

    變成殭屍的呂布,比那天下第一猛將要犀利太多。

    呂布一戟劈出後氣喘如牛,他死死的盯著單飛,嘶聲吼道:「單飛,答應我!單飛,答應我!!!」他如此氣喘並非用力過劇,而是在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前面若非單飛,他根本不會懇求。若非他有過承諾,說不定早用長戟解決。他要控制的不是長戟,而是胸口噴湧將出的怒意。

    單飛亦是看出這點,反問道:「我若是拒絕呢?」

    呂布一聲怪叫,而早在那怪叫之前,戟尖如同閃電般,徑直刺向單飛的胸膛!

    阿九見狀,幾乎要喊出聲來。

    這些日子來,她也算見過了不少世面,可在見到呂布出手時,她還是不知道天底下有哪個能躲過呂布如此迅猛的一擊!

    天下武功、快力難破。

    呂布那一戟不但快、而且剛猛非常,長戟才刺,就有尖銳之聲從長戟上尖銳的響了起來。

    長戟上沒有哨子。

    唯一的解釋就是,呂布這一招聲在戟先,戟隨聲至,無論速度和力量均到了塵世難以想像的程度。

    戟尖正中單飛的胸口之間。

    單飛不見。

    他沒有呂布的霸氣威猛,可若論塵世的身法,實則已是妙絕巔峰。他的身軀在暗境中已如幻影,不過瞬間平移數尺,正避開呂布威不可擋的一擊。

    手急探,單飛還能抄住了戟桿喝道:「呂布」他話未完,就覺得有雷霆電擊之力從戟桿上傳來。

    下一刻的功夫,長戟掙脫單飛的束縛,如蛟龍盤舞,橫旋撞至。

    單飛更凜。他得異人傳授六甲秘祝後,自知武功亦是突飛猛進,這一閃一探手間,他自信可躲開太多高手的襲擊、奪下難數人的兵刃,可呂布的長戟非但沒有被他束縛,反噬起來的靈動更盛、聲勢更猛。

    這只有一點解釋,呂布遠未用出全力。

    遊刃有餘才能從容不迫,呂布這個人看起來雖似瘋狂,武功卻絕不瘋狂。他這般運戟,已像庖丁解牛中那個庖丁般運戟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單飛心念瞬閃間,人已飄然而起。

    長戟如狂蟒風捲,單飛卻如雲。

    蟒狂風凜,又如何能奈何天上的行雲飄曳?

    轟的聲響。

    呂布的長戟重重擊在石壁上,將那大大的「恨」字砍去半邊,著實猛烈。單飛卻借力飛舞,轉落在呂布的背側。

    眼看呂布肩不動、身不轉,但有更狂的戰意從其身上散發了出來,單飛叫道:「是因為貂蟬?」

    呂布揮戟將將劈下時,硬生生的停住,嗄聲道:「你說什麼?」他兩次出戟無功,心中憤懣之意更濃,催得他殺意狂盛。但聽單飛提及「貂蟬」二字,他卻是立即清醒過來,隨即再道:「你知道什麼?」

    單飛見呂布戰意收斂,仍舊不敢大意,「我是說你這種人絕不是為異形人討個公道的人,你執意開啟鬼門,是不是和貂蟬有關?」

    他在激戰中仍未失去理智,暗想當初在雲夢澤中,呂布為了貂蟬不惜去死,如今為何不見貂蟬?

    只有貂蟬能止住發狂的呂布!

    呂布的長戟緩緩垂落,「不錯,我要開啟鬼門,就是為了救貂蟬。單飛你」

    單飛見呂布稍恢復了神志,立即道:「要救貂蟬沒有問題。你莫要忘了,我當初曾救過貂蟬。貂蟬怎麼了?」

    他只記得雲夢澤中的貂蟬遭遇重創後被呂布帶走,見呂布這般,他終意識到問題還是出在貂蟬的身上。

    「是的,你救過貂蟬。」呂布血紅的眼睛中有光芒閃過,「單飛,你一定要幫我再救貂蟬。」

    單飛嘆息道:「你讓我救她,總要說說她從雲夢澤離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布一戟戳在地上,「你不知道嗎?」

    你以為我是神仙?

    單飛哭笑不得,可見呂布極為認真的模樣,終於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離開雲夢後先到樓蘭後去貴霜,然後莫名其妙的到了這裡對你的事情,我始終一無所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樓蘭神廟左近,下方是鬼門,你身為單家人,如何不知?」呂布懷疑道。

    單飛聽到「樓蘭神廟」四字時,心中微動,還是耐著性子道:「我來這裡的過程十分奇特,說個幾天都說不完,救貂蟬要緊,先說貂蟬的事情。」

    他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呂布立即忘記單飛的事情,黯然道:「貂蟬承蒙你所救,並沒有死在雲夢,但她所中之箭實在」

    緊緊握著戟桿,呂布手指的關節咯咯作響,「那箭很是惡毒,震碎了貂蟬的胸骨,傷了她的五臟。」

    單飛心中沉冷。

    他當時已看到了那箭的犀利,知道他給貂蟬的護身軟甲雖能避免貂蟬被貫穿,可很難消除那箭上的力道。

    「我看到貂蟬傷得極重,立即帶她尋醫求救。」呂布焦灼道:「可她傷的實在太重,我找了許多名醫都是無濟於事,一怒之下,我想要殺了那些醫者。」

    單飛心中發寒,知道狂怒下的呂布做出這些事情毫不稀奇。

    「貂蟬卻讓我放過那些醫者。」呂布咬牙道:「我看她那般懇求,終沒有違背她的意願。有個醫者醫術不行,倒還有點見識,說貂蟬傷的太重,這世上只有華佗、張機二人才能救得了貂蟬。」

    單飛皺了下眉頭,暗想如今世上最負盛名的醫者的確是華佗和張仲景二人,那醫者這般說,卻多少有點敷衍之意。

    這兩人神出鬼沒的,誰知道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呂布繼續道:「我知道張機本是長沙太守,因此我一直在荊楚遊蕩,可搜尋了多日,卻始終沒有得到他的下落。貂蟬益發的病重,勉強能用人參續命,我打聽到華佗似被曹操那惡賊招去了許昌,就準備前往許昌。」

    單飛微皺眉頭,暗想你若去了許昌,只怕會鬧個雞飛狗跳的地覆天翻。

    「不過貂蟬卻不讓,她說華佗未見得去了許昌,而華佗也未見得救得了她的性命。她執意不讓我去許昌,我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單飛心下觸動,暗想貂蟬這麼做恐怕是不想你呂布去許昌。他話到嘴邊,卻未說出來。

    呂布並沒有留意到單飛的欲言又止,繼續道:「有一日,她突然精神了些,說她做了一夢,得到了神仙指點,說我若能帶她前往西域的樓蘭,她就能活得性命。」

    單飛雙眉微揚。

    呂布這次倒發現了單飛的異樣,苦澀道:「你不信的,是不是?其實我也不信的,可是貂蟬堅持這麼說我我就算上刀山、下地獄也要幫她達成心願。」

    單飛緩緩點頭,心想呂布看似無情,對貂蟬卻是極有情感。如果這是貂蟬最後的一個願望,呂布自然無論如何都要照做。

    「我們到了玉門關時已是春日,等到了樓蘭時,貂蟬已然已然」呂布痛苦的握緊了戟桿,半晌才接道:「她已然奄奄一息,無論如何都撐不了幾日,可我們根本沒見到奇蹟。我看到她病的骨瘦如柴,不由放聲大哭。」

    他說到這裡時,血紅的眼睛中終垂下了淚水。那淚水晶瑩透徹、純淨的如春雨秋露般。

    「我哭著問她她為何要騙我?」

    呂布嗓子已啞,瞪著單飛如同看著奄奄一息的貂蟬,「我問她為何不讓我去許昌,我去許昌還有希望,她是不是怕我和曹操廝殺,這才騙我到了樓蘭?可她難道不知道,她若活不了,我活著做什麼?」

    不想呂布竟會想到貂蟬的苦心,單飛看著傷心欲絕的呂布,半晌才道:「她怎麼說?」

    「她就那麼看著我。」

    有眼淚不停的從呂布血紅的眼睛中流淌而下,「許久,她才對我說呂布,你殺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曾答應我只要殺了董卓,你我就離開那個骯髒的長安?」

    單飛聞言剎那間鼻樑酸楚。他不知這承諾的始末,但聽到呂布和貂蟬這平平淡淡的諾言,卻不由想到晨雨在信中的留言單飛,我等著、有一日你笑著走到我的面前。

    他不熟悉貂蟬,但只從這平淡的承諾中,卻已讀懂了那深刻的眷戀。

    有多少轟轟烈烈的誓言似流星湮滅?有多少平平淡淡的承諾如似水流年?

    你是追逐著流星,還是靜默著流年?

    「我說我記得,我一直記得我請她等我實現諾言的那一天。她只是笑望我,如同我準備刺殺董卓前的那晚。」

    呂布早就痛苦不堪,淚流滿面道:「她對我說呂布,我不傷心,請你也不要難過,我們應該高興才對,因為你我已經離開了那個骯髒的長安。」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0:53
第776節 終見神廟

    石室暗寂,只餘夜明珠幽幽,照著那傷心的淚水、唏噓的神色。

    單飛看著淚流不止的呂布,想著的卻是在雲夢澤見到的那個看似倔強漠然、實則情真意切的女子。

    ——十數年前,我其實已準備死了,這是一個根本沒有希望的世界,所有人似乎都變成了禽獸,不止人殺人,就算人吃人的事情都是屢見不鮮……我很是失望,決定去殺一個誰都殺不死的董卓……

    ——可我見到了呂布,在我刺殺董卓失敗後,呂布將我從大牢救了出來,離開我之前,呂布為我蓋上了一床錦被。

    ——那時我很冷,盛夏也是冷得入骨。但在蓋上那床錦被之後,我終究感覺到這世上還有一絲溫暖。

    得到溫暖的貂蟬開始不停的尋找。

    不知是呂布救了貂蟬,還是貂蟬救了呂布……

    單飛已無法分辨,但還記得那女子落淚哽咽道——我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的。只要能救他,我死了也沒什麼。我知道你要救我,可救了我就是害了他,我如何會讓你救我?

    貂蟬沒有說謊。

    她不怕死,她只怕死的不明不白。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去死,這比那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的人豈不是強上太多?

    「我見她隨時都要離我而去,不由大叫道——不行,我不止要和你離開那骯髒的長安,我們還要繼續活下去,我要帶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呂布正痛苦的述說,見單飛憐憫的看著他,不由怒道:「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單飛不想對抗,嘆息道:「我雖不明白究竟,但我想貂蟬是想說——你們既然離開了那骯髒的長安,為何還要回去呢?」

    呂布身軀一震,嗄聲道:「你也這麼說?」他怔立許久,低語道:「貂蟬亦是這麼說,她說我們既然歷盡辛苦的離開了,為何還要回轉。如今很好,已經很好很好……」

    單飛動容。

    他不算瞭解貂蟬,但只聽呂布的敘說,已想到那要瞑目的女子臨死前嘴角應是帶著笑。

    很好很好。

    貂蟬不是個得寸進尺的女子,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已心滿意足,她一直想幫呂布擺脫恐懼、也一直想讓呂布去除心魔……

    「我見她要死去,就要咬她!」呂布自語道。

    單飛心中凜然,驀地想到殭屍咬人後亦可將對方變成殭屍,如此一來,貂蟬倒能活命,可是……

    「你沒有咬她?」單飛反問道,見呂布痛苦的搖頭,單飛遲疑道:「為什麼?」

    「貂蟬請我莫要咬她。」

    呂布啞聲道:「她說她不想變成殭屍,她求我不要改變她。這是她最後的請求,我如何能……可是我又怎能……」

    單飛明白呂布矛盾的心理。

    要救貂蟬,呂布那時唯一的希望就是將貂蟬變成殭屍。可貂蟬不想,為什麼?單飛不解,但他知道貂蟬的話在呂布心中極具份量。

    「那後來呢,如何和鬼門有了關係?」單飛困惑道。

    「那是因為我們那時候遇到了一個人。」呂布長舒一口氣,「他驀地找了過來,貂蟬竟然認識他,一見那人就說道——我在找你,你莫要違背對我的承諾。」

    「那人是誰?」單飛立即問道。

    呂布略有猶豫,「他不讓我將他的身份說出去。他說我如果洩漏了他的身份,他就不會幫我再救貂蟬。」稍有停頓,呂布知道單飛的不滿,補充一句,「他和我一直留在此間,是他發現鬼門的異動,知道你的存在,這才讓我來抓你。」

    單飛心思微動,驀地想到一人。可他轉瞬間心頭一跳,喝道:「哪個?」說話間,他已閃身到了頭頂的大石之上。

    他見異形人並沒動靜,又被呂布的往事吸引,倒沒有再擔憂阿九。不過在呂布提及那人的時候,單飛立即意識到此間絕非只有他、呂布、阿九和一幫異形人。

    最少還有個神秘人在此間潛伏。

    他一念及此,立即察覺到阿九那面根本沒有任何聲息。他竄到大石上臉色改變,因為大石上空空蕩蕩,阿九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

    雙手發抖,單飛霍然跳下大石,一把竟抓住了呂布的衣襟道:「你還想讓我幫你?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卻讓同伴劫走了阿九。呂奉先,你這般作為未免太讓貂蟬失望。」

    呂布並沒有反抗,只是訝異道:「你說什麼?我沒有想劫走你的同伴。我方才嗅到這裡有個女子在,可我有了貂蟬,如何會注意到別的女子?」

    單飛見呂布不似作偽,冷笑道:「你或許沒有那用心,但你同伴會有。孫鐘老謀深算,看來早有打算了。」

    呂布微驚,失聲道:「你如何知道……」他話音戛然而止,可神色已證明單飛猜的不錯。

    單飛早有預期,冷冷道:「我是單家人,又有什麼不知道的?帶我去見樓蘭神廟的孫鐘,我有話要和他談。」

    他說的極為肯定,呂布正遲疑不決間,有個蒼老的聲音傳過來,「單飛,你果然聰明。」

    單飛一聽那老者所言,知道正是孫鐘,不由冷笑道:「孫鐘,你可否知道,阿九本是你孫女、你真正的孫女。」

    孫鍾不語。

    單飛隨即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但你既然知道阿九是你的孫女,還想利用她來要挾我做事?你老了老了,莫非糊塗不成?還是老了老了,臉皮也就厚了許多?」

    孫鐘聽出單飛的諷刺之意,半晌才道:「單飛,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單飛冷笑道:「你還準備藏在樓蘭神廟中和我說話不成?」

    孫鐘輕嘆道:「我並無此意。呂布,你和單飛同來。」他話音才落,就有一道藍色的光環出現在單飛、呂布之前。

    呂布遲疑片刻才道:「孫鐘,這是你自己洩漏的身份,和我無關。」

    孫鐘淡然道:「我知道,你沒有違背諾言,我還會幫你去救貂蟬。」

    呂布微有喜意,立即跨入了藍環中。

    單飛更是毫不猶豫的進入,下一刻的功夫,前方霍然開朗,二人已置身一間極為寬廣的石室內。

    石室的正中有張丈許的石桌,石桌之側,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碧眼老者。

    單飛一眼見到,已認出那人正是孫鐘。

    他自從入雲夢澤後,就開始聽到孫鐘的大名,亦知道這人的奇詭,瞭然此人為了孫家著實做了不少事情。

    孫家能夠崛起,孫鐘在暗中著實用了不少力氣。

    後來單飛更在蒲昌海下見到孫鐘,又被孫鐘一桿子送到了貴霜。此人做事奇詭非常,讓他單飛也是難以揣摩用意。

    如今得見孫鐘真身,單飛難免激動,可他只是看了孫鐘一眼,第二眼看的卻是石桌上的一座廟。

    丈許的石桌上竟然擺著一座廟。

    單飛著實看過不少廟宇,大多廟宇都是宏偉清肅,裡面的神像難數,各個肅穆莊嚴,不過除了食用人間香火外,什麼用處都沒有。

    到了他那個年代,很多寺廟更成了斂財的工具,你一進去看到的不是佛,而是銅臭在飄蕩。

    眼前的這座廟不過丈許,這實在是單飛見到最小的廟宇。其中沒什麼銅臭浮動,反倒有層雲氣浮動在廟宇之上,讓人看不清廟宇內的究竟。

    那雲氣似濃似淡,在丈許的廟宇上空飄蕩,乍一看,倒有點像現代縮微景觀加上點人工水霧形成的人造建築,可單飛知道絕不是。

    沒誰會平白在這裡建造個無用的建築。

    他不等開口時,孫鐘已問道:「單飛,你如何猜到是我?」

    「這有何難?」

    單飛隨口道:「此間地下就是鬼門,能監視到鬼門異常、而且讓人來抓我的,只有身處樓蘭神廟的人。我恰巧知道你正在樓蘭神廟,而且貂蟬和我說過,她曾經在西域見過你……那時你答應她可救呂布。你和貂蟬是認識的。」

    呂布身軀微震,神色很是激動。

    「我兩下一湊合,就知道鬼鬼祟祟讓呂布行事的人多半就是你孫鐘。」單飛淡笑道:「就算不是你,我問呂布一下,也是無傷大雅。」

    孫鐘緩緩點頭道:「你說的簡單,可若非有著縝密的心思,如何會想到我就在左近不遠。」

    單飛皺眉道:「我來這裡,不是要聽你說廢話。」

    「你要聽什麼話?」孫鐘反問道。

    單飛反倒一怔,他著實有太多疑問,知道孫鐘能解開他的許多謎團,但驀地見到孫鐘,他還是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問起。

    「這就是樓蘭神廟?」單飛環望空蕩蕩的石室問道。

    孫鐘搖頭道:「其實我也不能確定。」

    單飛氣急反笑,不想老奸巨猾的孫鐘第一句就在打著馬虎眼,「你能確定什麼?」

    「我什麼都不能確定。」

    孫鐘神色中終露出敬畏之意,良久終道:「單飛,對於螻蟻來說,樹根可能就是它崎嶇的生命之路,一個土丘說不定就是它終生的歸屬。」

    「你要說什麼?」單飛皺眉道。

    孫鐘伸手在桌上一按,輕聲嘆息道:「我想說,我一直以為能一統天下,就是人世極致,可如今看來,這種想法實在亦是如螻蟻般。」

    單飛才待說些什麼,陡然色變,因為在剎那的光景,他驀地發現周圍景物全換。

    不知何時,他已然處於一座高大威嚴的神廟之中。

    天有雲。

    雲若濃若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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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節 府地洞天


    常人若遇周邊景物全換的景象,定會大驚失色,在場的三人居然都是安之若素。

    孫鐘、呂布互望一眼,均是有些意外。孫鐘輕嘆道:「當初天下第一猛將乍遇此事都是驚慌失措,連連質問我所處何在,不想單飛你居然會這麼冷靜。」

    呂布並未反駁,事實上,他第一次到了這裡,的確有些驚慌失措。

    單飛皺眉看著四周,「你不要高看我,我其實也想問問這是什麼所在?」

    孫鐘訝然失笑道:「你猜不出來?」

    單飛思索片刻,緩緩道:「我們莫非還在方才的那個石室內?」

    呂布訝然。

    孫鐘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這怎麼可能?我們那石室雖大,卻也大不過眼前的廟宇。我們那石室無論如何都裝不下眼前的廟宇。」

    單飛抬頭望去,就見前方廟門已然過丈、周圍山牆更是有數丈之高,他知道孫鐘說的不錯,卻另有一番看法。沉默片刻,單飛凝聲道:「但你莫要忘記,石室中的石桌上,曾有個被浮雲掩蓋的廟宇。」

    孫鐘笑容轉淡,良久才道:「單飛,你想說什麼?」

    單飛思索道:「我覺得,適才在你啟動機關時,我們進入了那被浮雲遮蓋的廟宇!」

    孫鐘眼露驚異,長嘆道:「單家人果然非同凡響。單飛,你如何能這快想通神府洞天的奧秘?」

    「神府洞天?」單飛心中微震,驀地想到了什麼。

    孫鐘神色肅然道:「不錯,此間正是傳言中的神府洞天。我們有幸入此,實在是難言的福分……」

    望見單飛訝然失笑的表情,孫鐘皺眉道:「你不信?」

    單飛多少收斂了笑容,認真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孫鐘慎重其事道:「自古有傳,這世上有著三十六府地、七十二洞天,非有緣之人不能得見。老夫一直對此將信將疑,可得見這樓蘭神廟後,才發現道家傳說不虛。此間外看不過丈許方圓,然則一入其內,才發現別有洞天,因此老夫認為……」他說到這裡見單飛一直沉默,反有點心虛道:「因此老夫認為這裡就是道家所言的一處府地洞天。」

    單飛默然片刻道:「原來如此。」

    他那時想的和孫鐘解釋的很有不同。

    華夏自古以來,的確流傳著府地洞天的傳說,據民間流傳,那是神仙修煉的場所。不過和神仙到了現代都齊齊不見類似,所謂的府地洞天也一直未被現代科技驗證。如今想來,府地洞天的確是有,不過和孟婆湯類似,都已被後人傳的面目全非。

    所謂的府地洞天應是黃帝那些人開創的異度空間罷了,後人偶然得見,認為是神仙府地。那些人沒有黃帝等人的神通技術、又沒有單鵬的六甲秘祝,自然再也入不了異度空間,因此推說這地方得有緣、神仙之流才能得見,後世以訛傳訛,更編出哪個神仙居住哪個府地洞天的傳言。

    單飛能這快猜出自己進入了石桌上的那個廟宇,因為他知道這世上空間多維,他更親眼所見不可思議的無間空間,對自己和孫鐘能進入那廟宇倒覺得正常。

    這廟宇多半就是樓蘭神廟。

    鬼門本是單鵬所制,樓蘭神廟是單鵬的坐鎮之地、亦是單鵬開闢的空間,這兩處都和異度空間有著極大的關係。

    他剎那間想明白這些事情,卻沒有對孫鐘明言。實則是佛經有雲——法尚取捨,何況非法?佛主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一切解釋不過是讓你頓悟的門徑工具罷了,你若聰明,一種方法、甚至自創法門都能頓悟,你若蠢笨,給你三千大道你也會誤入旁門。

    一切概念解釋不過是對某種現象各角度的說明罷了。

    語言本是人類思想無法直接溝通才產生的不得已替代工具,禪宗達摩更是徑直說出「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警世名言,當是對這種現象看得極為透徹。偏偏有人皓首窮經的專研,才有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的可悲。

    孔乙己的確矇昧,如孔乙己之流的卻絕不少見。

    孫鐘見單飛很是感慨的模樣,誤以為他對自己的解釋很是欽佩,微微一笑道:「單飛,老夫所言亦不過是管中窺豹。此間乃你單家所創,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點。」

    單飛微有意外,「以後?」

    「不錯。」孫鐘輕輕伸手,不等推到廟門時,廟門自開,孫鐘嘆道:「我等若不入仙境,如何知道仙家會有這般神奇?」

    不就是個感應門嗎,至於讓你這麼驚嘆嗎?單飛心中嘀咕間,聽孫鐘又道:「老夫請你、呂布同入此間,本是極有誠意和你們二人合作。」

    「是嗎?」單飛淡淡道:「然後你就抓走了你孫女阿九來要挾我?這就是你的極有誠意?」

    孫鐘老臉微紅,乾咳道:「單飛,阿九無事。我讓她遠離我等,實在有不得已的原因。」他說話間,循佛道入正殿。

    單飛不能得窺廟宇的全貌,卻感覺這樓蘭神廟和旁的廟宇大相逕庭。

    旁的佛廟正殿都是供奉些佛像以示莊重,此間正殿卻是空空如也。

    孫鐘突然跪了下來。

    單飛一怔,然後就見孫鐘口中唸唸有詞、向前方虛空處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下一刻的光景,前方虛空處突然現出如水晶般的兩具棺槨。

    心中微凜,單飛倒感覺那棺槨和女修沉眠所用的玉棺極為類似。不過他沒有太多關注棺槨,只是凝望棺中之人。

    兩具棺槨分裝之人正是阿九和貂蟬。

    呂布得入此間倒還冷靜,可一見到貂蟬,立即激動的不能自己,「孫先生,貂蟬她如何了?」

    孫鐘微微一笑,「呂布,你放心好了。此棺槨實在有不可思議之能,老夫曾親證,得入此棺槨的生靈、哪怕臨死之境,亦能停在那時無有窮盡。換句話說,貂蟬雖是病重,但直到我們找到救她的方法前,她絕不會死去。」

    呂布嘴唇顫抖,緩緩伸出手去。他隔空想要觸碰貂蟬,卻又不敢上前。

    單飛聽到二人的對答,明白了大概,「孫鐘,你在貂蟬頻死前趕到,將她帶到此間保存起來?然後再慢慢尋找救她之法?」這件事聽起來神秘,但他那個時代都有冷凍保存技術、他更見過女修在玉棺沉睡數千年,因此對這種方法頗為瞭然。

    孫鐘緩緩點頭。

    「你看起來不像這麼好心的人呢。」單飛微有諷刺道。他對孫鐘一直沒有太過客氣,實在是因為就是這傢伙從中搗蛋,這才讓他和晨雨相見的道路阻難重重。

    孫鐘卻不介意,「老夫的確不是菩薩。我要救貂蟬,因為……」他話音未落,空中揮手,那兩具棺槨憑空消失不見,不知道藏去哪裡。

    見單飛大皺眉頭,孫鐘壓低聲音道:「因為我和呂布間本是互利互助的關係。我將阿九隔開,是因為……」

    他鬼祟的向四下看著,很是緊張道:「單飛,你應該明白。」

    「我不明白。」單飛徑直道。

    孫鐘神色不滿,驀地再次叩首唸著什麼,下一刻的功夫,三人倏然到了原先的石室之中。

    單飛極為驚奇,知道這次不是什麼vr虛擬,而是真真切切到過一個奇異的時空。

    孫鐘這才有些放鬆下來,緩緩道:「老夫認為你應該明白,你在貴霜見到阿九的時候,就應該明白!」

    單飛目光閃爍,反問道:「我應該明白什麼?」

    孫鐘冷哼一聲,「單飛,老夫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但你這般態度,未免將老夫當傻子了。」

    單飛嘆道:「你孫鐘若是傻子,這世上恐怕沒有什麼聰明人了。」他這句話說的倒是真心真意,實則是在他遇到的眾多奇人中,這個孫鐘的用意最是難以琢磨。

    呂布一旁接道:「單飛這話說的倒是不錯。孫先生,你當初派諸多高手助我除去董卓,是否也是另有用意?」

    單飛一怔,他倒不知此事,皺眉道:「孫鐘,你哪來的高手?」

    孫鐘坐在石凳上,臉色陰沉不定,半晌才道:「此事說來話長。」

    單飛立即道:「我倒是有空。」

    他好不容易有了將事情搞個水落石出的機會,無論如何都要挖個底朝上的。他故意以言語相激,就是想讓孫鐘吐露的更多些。

    孫鐘冷哼一聲,「你實在大錯特錯,你的時間不多了。」

    「什麼?」單飛心中微凜,倒感覺孫鐘絕非恐嚇之語。

    孫鐘冷笑道:「如今風雨欲來,女修策劃多年,就是要徹底剷除白狼秘地,她為此謀劃許久,哪怕犧牲阿九和尚香也是在所不惜。你如果不想阿九和尚香去死,最好和老夫合作一些。」

    單飛雙拳握緊,凝聲道:「你都知道什麼?」

    四周雖是無人,孫鐘仍是壓低了聲音,「當初我送你去貴霜之前,就對你說過,尚香、女修傳人、老夫這幫去鄴城之人,不過是女修的棋子。女修要的不是傳人,而是傀儡,她需要借用這傳人傀儡,實現滅掉白狼秘地的真正目的。」

    單飛沉默下來。

    「老夫奔波西域多年,已查到嫡親孫女是在貴霜一事。」孫鐘冷笑道:「老夫更是探聽到阿九的意中人是你……但你早就確信尚香才是晨雨的,是不是?為何會有這般變化?三生傳說?巧合?錯了,一切絕非巧合!」

    頓了片刻,看著臉色青冷的單飛,孫鐘一字字道:「據老夫推知,這一切不過是女修的計畫。而阿九一直跟著你,恐怕亦是女修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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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節 你挖過他的墳

    孫鐘說的鄭重其事,見單飛仍舊不咸不淡的樣子,皺眉道:「看來你始終不太信任老夫?」他為人老辣,看得出單飛和他之間的疏遠。

    單飛反問道:「你我如果位置互換,你會不會信任我?」

    孫鐘沉默下來。

    他如何不知道單飛的意思?單飛能被許多人信任,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真誠坦率和不作惡。

    這幾個標準說來容易,但世上能做到的人能有多少?他孫鐘一直雲裡霧裡般折騰,如何能讓人有信任之感?

    「或許這就是因果報應。」孫鐘輕嘆了一口氣,「有因才有果,我孫鐘因為貪婪之故造就了今日的惡果,要想彌補過錯,看來要先消弭之前貪婪造成的惡果才行。」

    呂布一旁聽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單飛看了呂布一眼,微笑道:「你若真能這般想,我倒是極為贊同。不過……」他頓了片刻,終於道:「不知孫先生能否將到西域的過程對我說說?」

    孫鐘道:「你若想聽,我自然是要說的。」看單飛洗耳恭聽的模樣,孫鐘略有沉吟,開口道:「當初我曾對你說過,我對遠古之事知道的越多,野心也就越大,當初我只想通過和氏璧、得到女修的傳承以及三香的助力來一統天下,這才鼓動堅兒去反董卓。事實上,我的確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呂布訝異,單飛對此早就知情,臉上反露出憐憫之意。

    孫鐘知道單飛憐憫什麼,悲哀道:「這世上有得有失一點不假,老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卻也因此要承擔得到的後果。堅兒因此殞命,伯符被三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孫家雖得女修的傳承,可孫家看起來更似落在女修的控制下,捲入遠古的恩怨中。」

    聲調益發的低沉,孫鐘沉重道:「老夫漸漸發現,孫家雖得到了遠古神通的好處,可厄運也隨之而來。孫家或許會雄起,但捲入遠古的恩怨中,孫家隨時都有灰飛煙滅的可能,尚香如今難以自主的情形,亦是孫家的真實寫照。」

    單飛擰起眉頭。他對此深有同感,如今的他遲遲沒有見到孫尚香,不像是孫尚香不想見他,而像是孫尚香真的無法自主!

    「老夫漸漸發現,三香雖能給人帶來神力,但給人世間帶來的、更多是禍患。」孫鐘長嘆一口氣道:「這或許就是黃帝等人封存三香,不讓其再為世人知曉的緣由所在。」

    單飛默默點頭。

    他那個時代有很多科學家已經意識到超越人類認知的科技帶來的更多是災難,緣由很簡單,就如原子彈發明的初衷是美好的,但這些科技第一時間均是落入權術之人手上,而這些人想到的第一件事絕不會是利用這些技術為人類謀福祉的。

    「老夫很怕孫家因此連根剷除……」孫鐘臉上的皺紋都在顫抖道:「因此老夫漸漸泯滅了雄心,想到的只是如何讓孫家擺脫這場災難。」

    「你想到了什麼方法?」單飛立即問道。

    四周雖是再無他人,孫鐘還是謹慎的望了眼,這才低聲道:「我想著如何讓尚香、阿九擺脫女修的控制。」

    單飛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動,不由道:「你有方法?」

    他知道自己和晨雨之間最大的阻礙不是旁的,正是女修的強勢!一聽到孫鐘居然敢這麼想,他也很是意外。

    孫鐘搖頭道:「我沒有。」

    單飛皺眉時,就聽孫鐘繼續道:「不過白狼秘地卻有。單飛,你要知道,蚩尤和黃帝那些人本是一類人,這世上若有破解女修控制的方法,那一定存在於白狼秘地中。」

    越說越是激動,孫鐘振奮道:「老夫就因抱著這個念頭,這才決然前來西域探尋究竟。而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夫終於找到了這裡,得見樓蘭神廟的神奇,亦發現要擺脫女修、救治貂蟬均要開啟鬼門才能達到。老夫和呂布一見投契,因此商議等你來實現這個計畫,只要你肯出手開啟鬼門,呂布就能救得了貂蟬,你亦能重見晨雨,而老夫也能幫助孫家擺脫了女修。」

    呂布雖知答案,聽到孫鐘這麼說仍舊極為激動。

    單飛卻無半點動容之意,「這就完了?」

    孫鐘似有迷糊道:「老夫說的還不夠清楚?哦,老夫特意將阿九和你分離,實在是怕阿九和女修有所聯繫,知曉我們的計畫。你應該知道,女修傳人和女修間,本有一種神奇的聯繫。」

    單飛輕嘆道:「孫鐘,你真以為我是傻的?」

    孫鐘半晌才道:「你若是傻的,這世上恐怕就沒什麼聰明人了。」他這句話正是單飛適才所講,如今講來,多少有點滑稽的味道。

    單飛目光灼灼道:「你方才說了的確不少,可卻沒什麼乾貨的。」不知孫鐘是否明白「乾貨」的意思,單飛執著道:「你若真有誠意和我合作,就不應到這個時候還和我只是談談情感。你如果認為這樣能讓我去開鬼門,未免太天真一些!你口口聲聲說打開鬼門就能讓我們三人得償所願,可我只知道,開啟鬼門後,只會給這世上帶來無窮無盡的禍患。」

    見孫鐘並不言語,單飛再問道:「這裡在蒲昌海之下?」

    孫鐘緩緩點頭。

    單飛沉吟道:「那這裡不僅地處蒲昌海之下,而且地深最少有四千尺,可說是極為隱秘之地,世人中萬人無一人能到達此間,更不要說能控制單鵬坐鎮的樓蘭神廟。」

    凝望著石桌上那座縮微的神廟空間,單飛一字一頓道:「但你孫鐘能!」看著孫鐘微變的臉色,單飛質疑道:「孫先生,呂布不會關心旁的事情,但你不覺得應該向我解釋一下如何來到的這裡,如何能對樓蘭神廟進行掌控嗎?」

    呂布微有訝異,他一心只關注貂蟬的生死,看到孫鐘就如抓住救命的稻草般並未多想,但聽到單飛這般詢問,才發現孫鐘的所作所為的確讓人難以想像。

    孫鐘垂頭看著那雲裡霧裡的神廟,整個人也如雲裡霧裡般,許久才道:「單飛,發現素來都是留給有心之人。這數千年來,蒲昌海旁或許經過百萬之上的人物,但有心的不多。」

    「這點不假。」單飛盯著孫鐘道:「但單鵬創鬼門封住白狼秘地,又能用樓蘭神廟監視鬼門左近的異動,這般作為,想想都知道該是如何縝密,單鵬又如何能將樓蘭神廟的掌控權輕易交到你的手上?」

    他到現在對鬼門、樓蘭神廟的關係已有猜測,如果用現代言語來解釋,鬼門是系統應用,樓蘭神廟更可能是個異度空間的操作系統。

    單鵬是通過樓蘭神廟對白狼秘地進行監控。

    一個優秀的系統創造者,絕不會隨隨便便對一個人開啟重要的操作權限。

    孫鐘苦笑道:「你問的很好,不過你實在太高看我了。我雖能得入樓蘭神廟,但若說掌控樓蘭神廟、還是差得太遠。以我的能力,哪怕得到了秦皇的傳國玉璽,仍舊難以開啟樓蘭神廟,我之所以能坐在這裡,是因為一人。」

    「那人是誰?」單飛追問道。

    「那人叫做東土帝子。」孫鐘回道。

    單飛微怔,立即意識到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回想就道:「你說的難道是……于闐國的……」

    不等他說完,孫鐘已然道:「你說的絲毫不差,那人正是于闐國的開國君王。」他說到這裡,臉上帶絲極為奇異的表情。

    單飛見狀,明白孫鐘心中藏著個詭異的秘密。

    「你適才在鬼門之上見到的那間密室,本是東土帝子所住。」孫鐘又道。

    單飛腦海中閃過石室牆上那個大大的「恨」字,琢磨道:「你如今說什麼似乎都是無法考據,我卻想不通一個于闐的開國君主為何在創立于闐國時,還有閒暇到了蒲昌海之下。」

    孫鐘搖頭道:「單飛,你錯了,東土帝子本非是閒暇至此,他在于闐立國,就是為了單鵬的那塊飛來石,他能至此間,也是因為單鵬的飛來石。」

    單飛心頭微跳,皺眉道:「我若沒有算錯,于闐立國年代雖是不詳,可應該在身毒阿育王的時代稍後?」

    他記得于闐公主丹瑪說過阿育王的兒子身邊的近臣因為保護王子不利,被阿育王發配到于闐,又被東土帝子擊敗。阿育王的時代在秦始皇稱霸時稍前,他因此這般推算于闐立國的時間。

    「你沒有說錯。」孫鐘緩緩道。

    單飛立即道:「那算起來應該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可你看起來到對東土帝子這人很是清楚?」

    孫鐘臉上又現出怪異的笑容,「如果我沒有料錯,不但我對那人清楚,你也應該很清楚的。」

    「為什麼?」單飛真正的訝異,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如何會認識四百年前的一個人物?

    「因為……你們挖過他的墳。」孫鐘幽幽道。

    單飛心中微凜。

    他不知道孫鐘為何這般確定他曾挖過那人的墳墓,難道孫鐘亦知道他單飛來自未來……不對,孫鐘就算知道他奇異的來由,卻不應知曉他在那個時代的身份,這麼說……

    「『我們』挖過他的墳?」單飛唸著孫鐘適才所言,驀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忽然明白孫鐘要說的是什麼。

    「你們」說的應該是摸金校尉!

    孫鐘的意思是說曹棺帶著的摸金校尉、居然挖過東土帝子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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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節 手足暗鬥

    孫鐘的「你們」二字說的應是摸金校尉,摸金校尉挖過東土帝子的墳墓?

    單飛聳然動容。

    他雖是摸金校尉的統領,實則沒有和摸金校尉有過太大的交集。除了初入曹營,他曾和石來等人挖過卜氏的墳墓、之後就去了巨人墓,再後的他頂著統領的名頭,卻沒有再做什麼類似的買賣。

    孫鐘為何這般肯定他們摸金校尉會挖過東土帝子的墳墓?

    摸金校尉的過往歷史他也不算清楚……

    單飛本覺得滑稽,但不知為何,他腦海深處卻瞬間閃出和曹棺談過的一件往事。

    ——我一生盜墓難數,有印象的著實有幾個,梁孝王陵就是其中的一個!

    東土帝子?

    他單飛當初聽到這個名字時,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多半是中原的帝王之子到了西域開創國度。身毒阿育王的年代,應是戰國七雄末期,他當時只以為在中原冷酷絞殺下應有不少人退隱西疆,想的帝王之子也多是那時期的人物。

    可是……孫鐘說的會不會是很久以後某個帝王的兒子?

    這個念頭想想都讓人顫慄。

    孫鐘望著單飛的表情,半晌才道:「看來你已猜到他是哪個?」

    「他是誰?」單飛心有預期,嗓子微啞道。

    孫鐘的目光奇異,卻是徑直說出了答案,「東土帝子就是梁孝王!你們摸金校尉挖過他的墳墓!」

    四周沉靜。

    單飛驚訝的腦海中空白一片,可不過轉瞬間,他已回憶起太多有關梁孝王的往事。

    當初曹棺曾經說過——曹司空發梁孝王陵當然是為了軍餉,但我進入梁孝王陵卻是想看看梁孝王和他王后的屍體。外人流傳,我等入梁孝王陵,破棺裸屍,掠取金寶。實際上金寶的確是應有盡有,可梁孝王棺槨和王后棺槨中卻是什麼都沒有。

    ——屍體也沒有?

    ——不錯!或許應該說還有點東西……燃香剩下的一點殘餘灰燼!

    這是他初次聽聞三香傳說時,和曹棺交談過的一些對話。那時候的他,對三香完全是一無所知。

    他也一直以為曹棺在找長生香。直到進入巨人墓天坑下,他才發現曹棺要找的不是長生香、而是無間香!

    那時候石來給他的回答著實讓他震撼。

    ——你怎麼會不知道三爺去了哪裡?

    ——那你知道梁孝王去了哪裡?

    原來曹棺、石來早知道梁孝王用的不是長生香而是無間香,他們那時的目的就是無間香。曹棺雖知道十三金人是用無間香由東漢去了秦始皇時期,可只怕曹棺也無法揣摩梁孝王去了哪裡。

    結果是——梁孝王用無間香到了戰國七雄的末年成了東土帝子,甚至創建了于闐國?

    單飛想到這裡時眼皮微跳,「你有何證據?」他知道孫鍾不會無的放矢,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但他需要確鑿的證據。

    孫鐘笑笑,「我知道你一定會問的。」他說話間已遞過個羊皮卷,「這是我從于闐國寶庫中取到的記載,你看看就會明白更多。」

    單飛接過羊皮卷緩緩展開,眉頭已是一跳,他認得出羊皮卷已很有年頭,上面寫的是漢時的文字。

    羊皮捲上的文字字字如刻、筆筆似刀,單飛知字見人,已多少猜想到寫字那人當時的心情。

    他才看了幾句就是皺起眉頭,因為那上面清楚的寫道——兄應允傳位於吾,君一諾千金,奈何出爾反爾?大恨!

    單飛曾和石來、曹棺、盧洪等人討論過梁孝王的事情,他知道盧洪那時端走了梁孝王墳墓中的珠寶,而曹棺卻將其中的文牘盡數拿回去研究。

    羊皮卷所言和石來當初說的暗符,不過其中卻多了情感的宣洩。

    大恨!

    梁孝王對漢景帝是恨的,因為梁孝王一直也想做皇帝,他未見得是真的想要大權掌控,但正如被老太太寵壞的孩子一樣,他什麼都想得到。漢景帝曾對他說過——千秋萬歲之後,傳位於梁王你!

    梁孝王一直記在心裡、記恨在心裡。

    文字一列列的閃過,全然不同,卻均如石牆上那大大的「恨」字。

    單飛越看越是皺眉,目光陡然凝在一段文字上。

    ——吾屢提前諾,劉啟殺心已起。吾若不當機立斷,只怕會壞於啟手。吾當想善身之法,然不得帝位,終難平怨。

    記錄簡單,可單飛看到那些簡簡單單的文字,卻著實有種心驚動魄的感覺。

    文景之治算是華夏有名的文治,但這文治在數千年的權謀爭鬥中,實則也不過是血腥外批著的一層文雅的外衣罷了。劉啟就是漢景帝,梁孝王那時直呼其名,多是意味著他已不將劉啟當做大哥來看。而看起來,劉啟也沒有將梁孝王再當弟弟看了。

    帝王之家,實難有真正的親情可講。

    唐太宗為了帝位幹掉了大哥和弟弟,宋太宗為了奪權不惜處置掉病重的宋太祖,留下燭影斧聲的千古疑案……

    這已是華夏曆來被人稱頌的帝王做的事情。

    不堪、卻是歷歷在目。

    單飛一看梁孝王寫的這幾句話,就已明白梁孝王和漢景帝那時終撕裂了親情的面紗,剩下的全是忌憚和怨恨。

    他尋思間目光又停,落在兩列文字上。

    ——吾終日盼卜邑音訊,幸得卜邑傳信。得見卜邑後,吾方知世上實多不可思議之事,始知世間玄奇。吾得香,有何妙法可取帝位?

    單飛看到這裡有些發愣。

    他記得在邙山那會兒、石來提及梁孝王時曾著重提及三點——漢景帝對梁孝王的承諾、梁孝王得不到帝位轉想求長生,之後樑孝王求得見到異形牛、異香……

    孫鐘給他的記錄和石來所說的暗符,也有不同之處,最大的不同就是——梁孝王原來並沒有放棄奪得帝位的念頭,他看起來想要依靠異香得到帝位?

    為何會出現這種偏差?

    單飛想到這裡繼續看下去,略過幾段梁孝王嗟嘆的文字後,就見羊皮捲上又寫道——吾終有妙法巧取帝位,奈何劉啟細作遍佈梁國,除邑、婉妹外,吾難有可信之人。幸得卜邑獻計,得瞞劉啟耳目,誤認吾在求虛渺長生,減少提防,反助吾完成芒碭墓葬。芒碭將行,吾心猶豫,唯有婉妹堅貞隨行,始解吾憂。

    旁人看到這裡或許不明所以,單飛卻是心中微顫,腦海中隱約有個念頭跳出。

    ——為除劉啟疑心,婉妹與吾墓室分葬,婉妹更早行數月,吾做暗道有約,雖被不明之人嘲笑,卻得以和婉妹墓葬同行。翌日當為吾偽斃命之時,再無退路!

    羊皮卷的記錄到此截止,單飛見狀又皺下眉頭,注意到羊皮卷盡頭似有撕裂的痕跡。

    這是一份不算完整的梁孝王手記,卻已揭示了太多的秘密。

    「你想必已從中知曉了很多事情?」孫鐘緩緩問道。

    單飛沉吟片刻,「梁孝王想用無間做個改變,幫他奪得帝位?」

    他這個答案實在驚人,孫鐘卻是根本沒什麼意外之意,撫掌微笑道:「單飛,你果然很快想到了這點。」

    輕嘆口氣,孫鐘望向那縹緲的神廟道:「當年劉啟許諾傳位於弟梁王,奈何食言而肥。非但如此,劉啟日久生恨,對梁孝王已視若眼中之釘。你要知道,很多人均是如此,完成不了自己的承諾,就會遷怒自己承諾之人。」

    單飛不語,卻知孫鐘正說出人性的悲涼。

    孔子有言——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但從古自今多是已所不欲、遷怒旁人罷了。

    孫鐘接著道:「景帝之時,有七國為亂,梁孝王曾助劉啟抵禦吳楚聯軍、死守梁都睢陽,間接衛護長安,讓叛軍不能長驅直入。若非梁孝王,劉啟不見得能坐穩帝位,從這點看來,梁孝王不欠劉啟什麼,反倒是劉啟欠了梁孝王一個承諾。正因如此,劉啟難以敷衍天下之口,殺心已起,梁孝王能敗吳楚聯軍,終究還是很有頭腦,知道自己惹禍上身,非但不能坐穩王爺之位,還極有可能死在劉啟之手。奈何當時劉啟天下已定,梁孝王獨木難撐,他又不是輕易放棄之人,終於決定用無間香做最後一搏,回轉到過去,改變他不能登基的憾事。」

    略有停頓,孫鐘又道:「不過劉啟不是傻的,為了監視梁孝王,他在梁國內外都安插了他的細作。梁孝王知道這點,才故意放出求長生一事麻痺劉啟,又在墓室的記載做了長生留言,用意自然是讓想細作混淆方向,對其不加防備。」

    單飛不由歎服,暗想帝王之家的孩子就是不簡單。怪不得他當初以為梁孝王在追尋長生香、而石來也是這般結論,實則是梁孝王故佈迷局罷了。

    不過梁孝王雖騙得了漢景帝,卻終究沒有騙過曹棺。

    曹棺早知道梁孝王用的是無間香——曹棺從棺材中沒有見到梁孝王和王后的屍體就已猜到這點,而曹棺亦應明白梁孝王在想著什麼。

    對於這種爾虞我詐的事情,曹棺比誰都要清楚。

    曹棺、梁孝王目的雖是不同,但均想通過無間來改正往昔的一個遺憾!曹棺改正了,那梁孝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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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節 詭異的舉動

    梁孝王的手記很是簡略,若是落在不知歷史之人的手上,多是稀里糊塗的全無眉目。 單飛尋香的經歷是從梁孝王一事起,如今對這些往事倒是瞭然。

    一切禍患都是源於漢景帝劉啟看似不經意的承諾——千秋萬歲之後,傳位於梁王你!

    得到這種承諾的梁孝王就一直在等著承諾被實現的那一天。

    這世上所謂的金口玉言無非是弱勢那方的一廂情願罷了,劉啟實現不了承諾,反生除去梁孝王之心。梁孝王終於醒悟到哪怕君王、親人亦會言而無信,他因怨生恨,發誓要奪得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梁孝王無法發動兵變,終決定動用無間香做個改變!

    很多人失敗並非真正的無能,而是因為從未想到某些方面,但等到他認真去面對時,往往會變成一個非常可怕的人物。

    梁孝王本是帝王之子,他在權謀方面有著先天的優勢。他怕劉啟發現他的計畫,這才故作疑陣,以追尋長生之名準備親身使用無間。手記中提及的婉兒應該就是他的王后,梁孝王在兩座陵墓間開通黃泉道,對外人宣揚伉儷情深、希望能夠和王后在陰間相會,實則是要和王后共同相聚實現這個計畫。

    黃泉道流傳到後世被稱為秀恩愛的典範,誰又知道其中還有這段不為人道的隱情?

    可梁孝王卻到了戰國七雄末年?

    無間雖奇,不過哪怕單飛眼下也不過是略知皮毛,外人根本就是瞎子摸象般的運用。十二金人曾經嘗試一次,卻淒涼的死在了秦時,梁孝王精心策劃難道也不過是重蹈覆轍?!

    梁孝王和鬼門又有什麼關係?為何孫鐘說因為這人的緣故坐在此間?

    孫鐘似看出單飛的疑問,「梁孝王詐死入墓,和王后雖有最後一搏的野心,可他們終究還是不知無間的玄奇,更難如單家人般運用無間,他們用了無間後,居然到了秦始皇年代之前。」

    「之後呢?」單飛問道。

    孫鐘輕嘆道:「他本是一腔雄心的要借重來一次的機會奪取帝位,哪想命運給他開個極大的玩笑。若是尋常之人,只怕已然放棄。」

    單飛聽出孫鐘的言下之意,微凜道:「他還要挽回?」見孫鐘點頭,單飛立即道:「他怎麼挽回?」

    「他希望先回到從前。」孫鐘緩慢道。

    單飛半晌才道:「他怎麼能回到從前?」

    孫鐘看著單飛,「他回到從前的希望……就在你們單家人的身上!他認為無間既然可以讓他到了數百年前,也一定會讓他回去的。」

    單飛略有訝異。他一方面驚奇梁孝王會有這種想法,另一方面卻想到鬼豐也有過類似的想法!

    能去能返?

    這種利用無間的方式本是單家人使用通靈鏡後的專利,但實際上不止他單飛可以做到這點,曹棺不也能去能返?曹棺雖是因為女修之故返轉,但也證明了一件事情,黃帝、女修這些人的確可以做到這點。

    「這就是他到于闐的緣由?」單飛有些恍然。

    「正是。」

    孫鐘略有感慨道:「梁孝王自幼受竇太后溺愛,為人任性。可被劉啟所迫,反激發起骨子裡面的倔強。他對三香一事本有知情,等莫名到了個陌生的年代,常人或是隨遇而安,或是隨波逐流,只有他堅決的念及著自己的計畫。」

    單飛唯有苦笑。

    稍有沉吟,孫鐘繼續道:「之後的事情,你也應該明白些。梁孝王在那時根本全無來歷,遂自稱東土帝子,他終究也是帝王之子,曾在七王之亂中力抗吳楚聯軍。以他之能到了西域後,輕易的就率人擊敗阿育王的手下創建了于闐國,成為于闐國的開國君主。」

    單飛驀然想到一件事情,「梁孝王是否也是武功高手?」他是因為想到當初看到那東土帝子的畫像有光輝映照,遂這般詢問。

    孫鐘微怔,反問道:「為何這般說?」

    「我就是隨便問問。」單飛沒有明言。

    孫鐘反倒認真思考道:「他領軍統治之能自是有的,若說武功,在入芒碭山陵墓前,只怕還不能算是高明。不過……」他看向一旁略有不耐的呂布道:「三香之神奇我等均已知曉,梁孝王能立國于闐,說不定也是借用了三香之力。」

    單飛沉吟道:「西域國度眾多,梁孝王唯獨選擇了于闐,應該是想從飛來石中更多的瞭解單鵬,進而發現無間的秘密……」他知道自己若是梁孝王,恐怕也得一樣的方式。

    「不錯,飛來石的傳說對當地百姓而言,更近神話,梁孝王卻已從三香挖掘出遠古往事,知道那是單鵬所留。他知道若想回轉,一定要更深刻的瞭解無間。」

    孫鐘轉望桌上那縹緲的神廟道:「飛來石看似是一塊尋常的石頭,實則極可能和這裡的神廟類似,裡面藏著太多的秘密。」

    單飛深有同感,他也認為飛來石絕不僅僅能記錄往事……

    「老夫對那飛來石所知不多,但知道飛來石最少可像蚩尤的乾坤挪移般,將人瞬間送至此地。」孫鐘又道。

    單飛微愕,「你說什麼?不錯……」他剎那間明白過來,「飛來石如同天涯、乾坤挪移般,可將人瞬間移到某個地方?!」

    他忽然想到一點往事,他和阿九從于闐的贊摩寺很是詭異的來到白狼秘地鬼門左近,那時候的他只以為是幻境是真,隨即有變故連連,讓他無暇多想。可聽孫鐘這麼一說,他立即想通了事情的始末。

    神女靈符激活飛來石後,他和阿九應是如進入微縮的神廟般進入了飛來石,再由飛來石傳送到了鬼門左近!

    飛來石類似乾坤挪移,有空間傳送的作用。

    唯有這樣,他才能解釋為何手中突然沒了飛來石,想必那時在班營、于闐王等人看來,他單飛和阿九像是被仙家法寶吸入其中般……

    單飛想到這裡,倒是驚嘆中帶著好笑。他又想班營等人不明真相,這時候恐怕急得火燒火燎。不過眼下的他實在難以兼顧,見孫鐘點頭承認,單飛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

    孫鐘淡笑道:「自然是從梁孝王留書知曉,你聽我繼續說下去就好。梁孝王創立于闐國後,知道他回轉的希望就在飛來石上,這才大舉擴建飛來寺,對飛來石極為恭敬,更立下寺廟祖訓,飛來殿可簡卻不能改,若有違背之人,神鬼皆憎,當斬不饒!」

    孫鐘娓娓道來,和單飛所知往事倒是絲絲入扣。單飛心中琢磨,認為孫鐘所言真實度頗高。

    轉瞬嘆口氣,孫鐘若有感慨道:「這世上能有所成之人,莫不是如入魔般沉迷所願,老夫是種瓜出身,若非接觸到三香,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一統天下的念頭,但深陷其中鑽營數十年,卻發現一切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呂布本有不耐,聞言不由在想——我當年不也是如入魔般?回憶起來,我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麼?那般繁華的長安、洛陽也不過付之一炬,那般高高在上的權貴終會成白骨一堆。若真有重選的餘地,我殺了董卓後、隨貂蟬離開那骯髒的長安,不已是一生所求?可我當時為何會沉迷其中……

    「梁孝王那時想必沒有老夫的這般心境,他入魔一樣只想回到從前、執著的供奉飛來石,期間更是派國人收集遠古往事,在于闐宮中密室詳細記載他所做的一切,老夫給你的那羊皮卷,就是老夫從于闐宮中極為隱蔽的密室獲取。」

    單飛心中突然感覺有點異樣,思索道:「我看這羊皮卷並不完整……」

    孫鐘解釋道:「梁孝王記載的事情極為繁瑣,老夫得到他的記載後、只留存自認是最重要的記錄帶在身上。你並沒有進入梁孝王所在的那間密室……」

    搖搖頭,孫鐘喃喃道:「那裡的羊皮卷足有千餘卷,記載了他從景帝到于闐建國左近發生的許多事情。老夫當初因緣巧合的進入到那間密室,本以為會大有收穫,不想其中的內容或是有趣,但大多瑣屑無用。不過若非如此,老夫倒是做夢也沒想到過東土帝子居然就是梁孝王。」

    單飛忽然道:「梁孝王為何要將這些事情詳細記載?」

    孫鐘反倒一怔,「有什麼問題?」

    單飛略有沉吟,終於想到自己在奇怪什麼。這世上有人的確有做好事不留名、卻喜歡記在筆記本上的習慣,但在通常的情況下,一般人都不會對自己做的事情進行那般詳盡的記錄,更何況,古代因為工具受限,記載事情有著諸多不便,大多記錄是能簡就簡,梁孝王這般作為乍聞沒什麼問題,可仔細想想,卻讓人有著難言的詭異之感。

    困惑中,單飛回到了正題,「梁孝王后來有什麼收穫?」

    孫鐘臉上有絲怪異,緩緩道:「他在于闐密室留下最後的記載是……吾得神靈啟示,飛來石徑通鬼門,吾求答案均在鬼門之內,翌日吾將起身。」

    單飛不知為何,突然感覺身上有點發冷,「然後呢?」

    「然後東土帝子自此就消失在于闐。有傳言說他已得道成仙……」孫鐘緩緩道。

    單飛皺眉道:「你也這麼認為?」

    「其實老夫倒很想問問你是如何認為?」孫鐘反問道。

    單飛強自壓抑住心中的不安,沉聲道:「若我沒有猜錯,梁孝王亦和你我這般,是通過飛來石來到了此間!」,更優質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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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節 圍城

    單飛得出答案時,心中多少有些異樣——古代一直有很多成仙的傳說,成仙的人大多有個共同的特點,自成仙后就下落不明。

    這些人不像是成仙,而像是成為見不得人的怪物般。

    以往的他倒沒有多想,如今想來,卻感覺這些人要不是莫名離奇的失蹤死亡、恐怕就是有意、無意的到了另外的空間。

    梁孝王不是到了異度空間,而是有意的失蹤。他到了蒲昌海之下的鬼門左近,那寫著「恨」字的石室就是他居住的地方。

    他的目標不是于闐王,這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最終的目的是通過飛來石破解無間的玄奧,爭取回到從前再來一次。

    如果梁孝王能成功的話,不要說干翻漢景帝,歷史空間都會因為他發生地覆天翻的改變。

    可歷史好像還是漢景帝當權?

    梁孝王沒有成功?

    單飛心中猜測時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對孫鐘道:「我猜得可對?」

    孫鐘微笑道:「老夫知道你不會和那幫俗人般人云亦云的。你猜的不錯,梁孝王在最後留書後,就通過飛來石到了此間。」

    「你為何這般肯定?」單飛反倒質疑道。

    孫鐘解釋道:「因為你我都算是循著他的路線來到這裡。單鵬在于闐留下飛來石,又讓後人供奉,就是為了給後來者留條通往鬼門的通路,梁孝王終於發現了這條道路,我比你早了多年,因此可以看到梁孝王留下的記載。」

    「他在這裡也留下了記載?」

    「是!」

    單飛嘿然反問道:「他為何要留下記載?」

    孫鐘長眉微揚,「你想說什麼?」

    單飛盯著孫鐘道:「你我到了這裡,通常都不會留下記載的,是不是?因為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呂布、你亦不會這樣做的?」

    呂布茫然點頭,一時間不解單飛的用意。

    孫鐘收斂了笑容,「因此你以為我是在騙你?我刻意偽造梁孝王的記錄來騙你?你始終沒有選擇信我?」

    單飛心中的確有點兒這想法。

    這和習慣有關,若是和郭嘉、張遼那些人一起,他很少多想什麼,可面對孫鐘、呂布二人,他雖不想多慮、卻不得不多想一些。

    他不想算計別人,可也從來不想成為別人的獵物。

    這正是人類的可悲之處。

    人世上並非你不想算計就可以不用算計。

    人類不經意的謊言不停的造就彼此隔閡的壁壘,權術的巔峰讓太多人自鳴得意、實則更圍成了人類間一道鋼鐵般的提防。

    孫鐘、呂布或許想要改變,但單飛絕不會選擇全盤信任這兩人。

    看出孫鐘的不滿,單飛凝聲道:「梁孝王絕算不到你孫鐘在數百年後會看到他的記錄?」

    「這是自然。」孫鐘皺眉道。

    「他記載了一切事情,卻沒有帶走,那他記載這些事情做什麼?留芳青史?」單飛反問道。

    這次就算呂布都是搖頭,插言道:「他若是想要留名青史,就不會悄無聲息的拋卻了于闐王的寶座。」

    「不錯。」

    單飛微微吸氣道:「因此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他刻意留下這多記載……應是為了給某人看到!」

    他自從看到梁孝王的記錄後,心中就一直有這種怪異的感覺。

    呂布微凜,立即覺得單飛說的大有道理。

    孫鐘許久才道:「單飛,你很謹慎,倒是立即想到了這點。當初老夫看到梁孝王記載後先是驚愕,隨即亦是和你一般的感覺。梁孝王這般作為,的確像是要將記載留給某個人看到。不過老夫很快倒是想到了問題的答案……」

    單飛不解問道:「你的答案是?」

    「梁孝王可能是希望他的記載被王后婉兒看到。」孫鐘沉聲道。

    單飛心頭一跳,「婉兒沒有和他在一起?」

    孫鐘搖搖頭,「你適才看到的羊皮卷、是梁孝王對婉兒最後的記載。之後樑孝王所寫的記載中,再沒有婉兒這個人物!」

    單飛那一刻突然覺得周身都泛涼意。

    婉兒不見了?

    她和梁孝王不是一起使用了無間香?曹棺掘墓的時候,已確定王后的棺槨裡是沒人的,可為何梁孝王后來卻沒有再記錄婉兒這個人?

    難道說婉兒和梁孝王到了不同的時空?

    單飛想想都覺得悲哀,因為能毅然進入梁孝王陵、又選擇和梁孝王一起回到過去來改變的女人,對梁孝王的情感不言而喻。

    黃泉道雖是被後人誤解,但梁孝王能讓人挖出這條路來,亦是見證了他們的愛情。

    這兩個人用了無間,沒有回到以前想要的時間就是個悲劇,如果這二人再是分隔在不同的時空內……

    單飛想想都覺得淒涼,沉吟道:「你確定從我看到的那卷羊皮卷後,梁孝王就再沒有提及到婉兒?」

    孫鐘肯定道:「絕沒有。」

    「怎麼可能?」單飛很快發現不對的地方,「梁孝王和婉兒生死相依,為何會在以後的日子對婉兒全無記載?」

    梁孝王並非珍惜筆墨,也不是缺乏工具,既然如此,這件事根本無法解釋。

    孫鐘苦笑道:「你問老夫,老夫又問哪個?老夫只是有所懷疑罷了,婉兒此人終究無甚要緊。單飛,老夫感覺你很有頭腦,為何卻總是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呢?」

    「這些不緊要,那什麼是緊要的?」單飛低語道。

    呂布倒是心有慼慼。

    他的記憶中的確有太多緊要的事情,此刻回想起來,卻有好笑之感。不知為何,他對董卓的恐懼記憶已悄然淡卻、對曾殺他的曹操也沒有太多的怨恨,以前一切的一切在當時看起來是那麼的激盪人心,可如今留下了什麼?此間事了……他知道自己最終會選擇什麼。他那時居然感覺明白了單飛的意思。

    每個人對人生的定義不同,緊要的事情自有不同,可在單飛眼中,梁孝王沒有道理對那麼愛他、他亦信任的女子全然不再留有記載。

    孫鐘沉聲道:「如今最緊要的是——梁孝王雖沒有奪取漢景帝的帝位,但他終究亦是個不世人物,在于闐的那些年中,他已參透樓蘭神廟的許多玄秘。」

    單飛微有聳然,「他將這些玄秘記了下來,卻被你獲得?」

    孫鐘嘆道:「若非如此,老夫如何能明白這些?」說話間,他伸手微按桌面。有道光華倏然從神廟上雲端衝起,瞬間貫滿了整個石室。

    有大水湧來!

    單飛、呂布竟均凝神未動,任由那大水漫過自己的身軀。

    孫鐘亦是端坐未動。

    這三人或早知究竟、或有鐵打的神經,均知道眼前不過是虛擬的場景。

    單飛眼看大水中有巨大海龜、發光的怪魚急速的從他身邊落下,不解孫鐘此舉什麼意思。他正待開口時,孫鐘已道:「此間神奇難言,足不出室,就可看到方圓數百里的地貌。」

    他不過說了一句話的光景,周圍的海水已如流星般墜落殆盡,下一刻的光景,上方有霞光閃爍。

    「停!」單飛突然叫道。週遭景色變幻極快,他卻知道是樓蘭神廟對左近進行探測成景,眼下樓蘭神廟的探測範圍已穿過地下、海域到了地上。

    看來樓蘭神廟不但能監視鬼門,甚至能對地上的環境加以觀測。

    孫鐘五指微凝,快速流動的景物倏然靜止,但在其中的細節卻是開始靈動起來。

    單飛終看清眼前的場景,臉色已變道:「那是什麼?」

    「你不認得?」孫鐘反笑道,他的右手不過在桌案微有放縮,單飛所指那處地方已是迅疾的放大,現出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

    一見那城池的模樣,單飛已認出那城池正是樓蘭!

    他吃驚的不是在蒲昌海地下的位置能看到樓蘭城,而是驚詫樓蘭城頭已是大火熊熊。

    不知有多少帶火的羽箭射上了城頭,那一刻樓蘭城竟如同夕陽落日般——璀璨、終要隕落。

    千軍萬馬正匯聚在樓蘭之下。

    樓蘭被圍!

    單飛心中一緊,他記得自己離開樓蘭前,龜茲王曾讓安息帝國的紫火法王和鄂史茨二人率一幫馬賊夜襲樓蘭城,卻被他率人反殺,然後他隨紫火法王通過樓蘭下的水道遇到了孫鐘,之後才有他赴貴霜、回于闐等事……

    按照他的想法,龜茲王敗逃、范鄉等人準備充裕,樓蘭城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他哪想到這會兒的光景,樓蘭城竟有守不住的模樣。

    火箭飛上城頭後不久,就有難數的灰衣兵士扛著滕梯向樓蘭城牆衝去,看起來就要硬攻樓蘭。單飛有過領兵的經驗,一見那些兵士的風格,更是大皺眉頭。

    那些兵士沒有西域兵卒的特性,反更像中原鐵血的兵勇!

    城上城下如火如荼之際,眾人卻似凝立片刻,不約而同的向單飛的方向看來,臉上均露出驚奇之意。

    單飛知道這裡能看到樓蘭是因為神廟的奇異,可在樓蘭的人卻是無論如何都是看不到他這面的動靜。

    那這些人究竟驚奇什麼?

    念頭不過一閃,單飛已經想到了什麼,凝聲道:「他們難道看到了樓蘭神廟?」

    他那一刻想到相思曾經說過——樓蘭的確有個神廟的傳說,不過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蒲昌海和樓蘭間的天空有時會有神廟出現,那神廟極為壯闊,其中有神仙居住,苦於世人沒有登天梯,這才無法前往。

    孫鐘對樓蘭神廟雖能掌控,可聽到單飛一語中的,還是歎服道:「不錯,他們正在看著天空上的樓蘭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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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節 蒼狼獠牙現

    空中的樓蘭神廟是在蒲昌海的地下!

    當初單飛聽相思提及神廟時,曾做過這個判斷。在他的看來,浮在空中的廟宇明顯有海市蜃樓的特徵。

    海市蜃樓雖是幻影,但很多科學家認為,形成海市蜃樓的源頭卻應是真實不虛的——無論你怎麼成像,終究要有成像的實體。海市蜃樓引發很多科學家的探索,在他那個年代,很多海市蜃樓展現的景象仍舊無法在地球表層上被發現。

    在有衛星可以監測地球表面的現代,這種事情聽起來有點不可能,可卻是真實的情況。

    既然海市蜃樓的源頭不在地表,也不太可能在外太空,那更大的可能就是源頭存在於地下。單飛認定這點,這才覺得蒲昌海下可能有極為恢弘的建築、這些建築通過某種奇妙的方式多次折射後顯到樓蘭和蒲昌海的半空之中,才形成西域人看到的空中神廟建築。

    但那時候的他仍舊懷疑自己的論點,畢竟這種折射極難形成,樓蘭神廟在半空出現卻很穩定。

    他只猜對了一半。

    投射源頭的確實在蒲昌海之下,但空中的建築卻是異度空間的折射。

    每當有人在樓蘭神廟左近、利用神廟查探地上動靜的時候,樓蘭左近的居民亦可能看到這個神廟在運作?!

    他剎那間想明白這些事情,就見很多攻城的兵士猶豫起來,那些士兵的後方甚至有不少兵士回身跪了下來向天叩拜。

    單飛明白這些兵士的心境。

    正在激烈的攻城中,這些人背後的半空突然現出座神廟建築,難免不知所措。就算他那個年代的人類遇到颱風、海嘯什麼的都是無法抗衡,這個年代的人對自然的異變更是心存敬畏之情。

    隨著那些士兵的拜倒,單飛這才發現圍困樓蘭城的兵士最少有四五撥之多。

    那其中有龜茲王的人馬、有西域馬賊的隊伍、還有在龜茲王脅迫下的西域雜牌軍……單飛在西域有段時間,對這些人馬倒是能很快辨出,他的目光很快落在兩隊極為特別的人馬上。

    其中的一隊人馬離城最遠、看起來卻能最快的殺到城前。因為那支隊伍是諸多兵馬中最精壯的一支。所有人都是身著輕裝、肩負勁弓、手持獨特的彎刀,如同隨時準備撲捉獵物的豹子般。

    單飛本不知道這隊人馬從哪裡冒出,可一見到那些人衣裳整齊的左衽,立即道:「那是匈奴的人馬?」

    孫鐘「嗯」了聲。

    單飛內心微顫。

    匈奴在漢朝時算是世上最強大的幾支力量,但在漢室鐵騎持續不停的數百年打擊下,還是開始分裂。單飛曾聽郭嘉說過——當初袁紹病死,袁尚、袁譚不敵,袁尚讓郭援糾集南匈奴的人馬,企圖幾路齊下對付曹操。結果是曹操甚至沒用出兵,只讓鐘繇說服馬騰聯手就已打敗匈奴軍的來犯。

    從這點來看,匈奴兵雖是餘威尚在,卻不善打攻堅戰,而且那時匈奴的實力已有了極大的衰減。

    據單飛所知,自那以後,南匈奴抱著打不過就投降的策略,歸附到曹操的勢力。這裡是樓蘭,無論曹軍還是南匈奴的勢力,都很難越過關中的人馬……

    這麼說,這些匈奴人不應隸屬曹軍,而是北匈奴的兵馬?

    單飛想到這點時,目光已落在圍城的最後一支騎兵身上。那支騎兵不過千餘,卻給人一種萬馬千軍的感覺。

    騎兵的盔甲不亮、甚至已有陳舊灰暗之色。但就是那種灰暗中的從容,才更讓人動魄驚心。靠盔明甲亮撐起尊嚴的士兵從來難堪一擊,真正身經百戰的兵士都會明白,沙場上能撐著你活下去的力量絕不會是你的光鮮,而是你內心的戰力。

    樓蘭火起,城下的兵士如潮漲潮落般起伏不定,唯獨那支騎兵靜靜的立在亂軍中,如同亙古不變的定海神針。

    單飛一見那騎兵靜默的聲勢,就知道若沒有無數衝鋒陷陣的熱血磨礪,絕難形成這種冷血的風格。

    匈奴兵好似隨時準備捕食的獵豹,那支騎兵卻如同俯臥在沙丘中一群極度飢餓、卻能控制自己**的灰狼。

    獵豹是可怕,但真正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沙漠中最可怕的力量從不是獵豹,而是聚集如一的那群蒼狼。

    呂布一直是事不關己,此刻居然也在望著那隊騎兵。看到那些冷酷的騎兵,他血紅的眼眸中竟閃過少有的激盪之意。

    那是他許久未曾流露出的戰意,往事如煙般消散,但有些事情終究還會被銘記!

    「呂布,你認識那隊騎兵?」單飛問道。

    呂布緩緩點頭,「我認得。」

    你說了和沒說一樣,你認得?可我還不知道,難道你就不能多說兩句嗎?

    單飛暗自嘆息,心道這世上有高山流水的知己傾心,也有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更多的卻不過是正確的廢話。

    好在孫鐘已道:「是蒼狼!」

    他這句話更是莫名其妙,不過單飛卻已明白過來,「西涼蒼狼?」

    呂布聽到「西涼蒼狼」四字時,眼中的血紅如火光般燃亮,不過他終究泯滅了那抹蕭殺的亮色,落寞道:「不錯,是西涼蒼狼!」

    當年董卓被他呂布所殺,本來天下將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也應該是他呂布和王允,而不是曹操。奈何王允乍從董卓如山的壓迫下解脫出來,完全迷失了方向。

    王允有種人類慣有的錯覺,他以為殺了董卓,就代表他比董卓更強,因此王允對李傕、郭汜所領的西涼軍下了死命令——誅殺無赦!

    給別人留條活路才會給自己留條退路。

    可惜殘暴自大者很少想到這點,這才能做出逼得兔子去咬人的事情。王允逼的並不是兔子,而是一群鐵血戰狼。

    李傕、郭汜被賈詡說服,帶領著如狼的西涼軍殺入長安,反殺了王允、擊退了他呂布。

    呂布想到這裡時,心口微有抽搐。他知道自己當初是被自己內心的恐懼所擊敗,但在外人眼中,他的陷陣軍終究敗給了西涼蒼狼。

    李傕、郭汜的暴戾不讓董卓,亦難免如董卓般覆滅的下場。

    西涼軍群狼無首,兜兜轉轉後又歸入韓遂、馬騰的麾下。他們不可能前往厚重沉穩的中原、俏麗朦朧的江南……蕭肅無言的西北才是他們的根。

    呂布再不是當初的那個呂布,西涼兵卻還是西北的那群蒼狼,只有狂野冷厲的西北風沙才能鑄造出一批同樣狂野冷厲的兵馬。

    呂布乍見西涼蒼狼再現眼前,一時間有恍如隔世之感。

    原來是韓遂的人馬!

    單飛看到那群兵馬,聯想的卻是這隊人馬背後的勢力。三國時有八支天下聞名的正規軍——曹家虎豹、袁家先登;八百陷陣、白馬義從;丹陽青巾,江夏射勇;西涼蒼狼,漢中鬼雄!

    西涼蒼狼正是韓遂的底牌。

    韓遂居然也派兵到了樓蘭?

    單飛對韓遂這般舉動沒有太大的意外,事實上,在他單飛踏足邙山、探尋巨人墓時就已和韓遂的手下見過面。

    韓遂對三香一事極為熱情。

    人類終難脫可悲的循環,年少時熱血激盪的想要打番大大的天下,多數人斷戟沉沙,少數偶獲成功,老了老了卻是益發的力不從心。活在地獄邊緣的想求解脫,但近天堂的,卻只想將榮華富貴永享。

    韓遂身為西北王者,稱霸西涼這些年,恐怕和荊州的劉表般,開始發現榮華富貴終要幻滅……妄想追求人類的永恆的夢想——長生。

    閻行是韓遂最信任的手下,先至邙山、後至雲夢,已展現對三香極強的渴望。既然如此,有三香出現的地方,西涼人馬出現也是不足為奇。

    單飛想不通的是——為何韓遂這些人有著獵狗般敏感的嗅覺,居然追隨到樓蘭之地?

    孫鐘竟似看出單飛所想,緩緩道:「你一定會奇怪韓遂等人如何到了樓蘭?」

    「你知道?」單飛反問道。

    孫鐘凝望著那隊蕭殺的兵馬,緩緩道:「你也一定奇怪我為何突然帶你看到樓蘭的景象?」

    單飛不再詢問,只等孫鐘的下文。有些話絕非問出來的,偏偏有太多人不明白這點,只盼別人能給自己寄託,孜孜以求的詢問卻不過落個自討沒趣的下場。

    「樓蘭雖是中原、西域的要道緩衝,但那只是對中原統治者而言。在西域三十六國中,樓蘭算不上富有。世人熙攘,無非名利,沒有名利的事情,少有人去做,為了一個樓蘭,不值得這般興師動眾。」

    孫鐘碧綠的眼眸中有絲奇異之意,「可偏偏有這多人馬來奪樓蘭城,而不是進攻樓蘭的國都扜泥。」

    輕輕嘆了口氣,孫鐘又道:「龜茲王為求獨霸西域,北匈奴人希望重振雄風,韓遂想要長生……不獨西域諸國,安息、身毒、貴霜甚至大秦帝國都有各種人懷著形形色色的目的齊聚樓蘭……」

    轉望單飛,孫鐘一字字道:「若沒有有利可圖的目標,他們不會這般做。可若沒有無雙的手段暗中推動,亦難將這些的勢力齊聚樓蘭……」

    單飛一聽這話兒,腦海中立即浮出兩人——一個是戴著青銅面具的鬼豐,一個是沒戴面具,卻一樣讓人看不出想著什麼的冥數之主夜星沉!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0:55
第783節 人生兩條路

    近夏日,流火炎炎。深入蒲昌海的地下,感覺不到世間的節氣變換,樓蘭城上下的兵勇,卻在流火中流著血、亦流著汗。

    如今的他們,有汗揮灑已是件幸福的事情。

    單飛明白孫鐘在說什麼——有人暗中策劃、推動各路兵馬齊聚樓蘭!

    這聽起來很難想像,畢竟圍攻樓蘭城的勢力均可說是這世上傲嘯一方的力量。無論哪股勢力在世俗人的眼中,均是強悍如山。如何會有人能擺佈這多的勢力?

    單飛卻知道,能擺佈這些勢力的最少有兩個人。

    這世上太多人的目標會中途夭折,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們根本沒有什麼目標,因此等到垂垂將老時,他們才會感慨流年的短暫易逝、時不待我。

    有些人卻是不同,他們的目標註定要用一生去實現。

    他單飛是被曹棺拉入了三香迷局、逐漸揭開遠古隱秘,但若沒有鬼豐,他還不會到了今日的局面。

    如果說流年是時間的催化劑,鬼豐就是蚩尤、女修之爭事件的催化劑。此人一步步看似漫無目的,但他終究將局面引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過若沒有夜星沉,鬼豐也不見得能這快達到他的目標。

    夜星沉是個很可怕的人物。

    他素少出手,或許是不屑、亦或許他知道出手本是最後的手段。他看似沒什麼勢力和手下,但他卻能利用人類的慾望催動人之本能、攫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雲夢澤時,夜星沉不過用呂布一人就讓曹操、荊州和劉備幾方自陷廝殺,再利用貪婪策反了雲夢澤內的趙思益,差點讓滅世之戰提前爆發。

    呂布變成不死殭屍本是毀滅之戰的開始,若非他單飛說服貂蟬、抑制住呂布的衝動,後果不可想像。

    在單飛看來,夜星沉的手段很是高明,卻不能算是神秘,這本是世上當權者不二的法門——激發世人的慾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如果仔細看看這個世界,就會發現這種事情遍佈在你的身邊。

    二戰時有一個叫希特勒的人將這種事情幾乎運用到巔峰,他憑藉一個人的意念,差點讓整個世界陷入瘋狂。

    夜星沉比希特勒還要可怕。

    希特勒終究還是要統治和權利,因此只能算是半瘋,夜星沉看起來卻對統治、權利什麼的都是興趣欠奉。

    「這世上是有輪迴的。」

    孫鐘看著那虛無縹緲的神廟,低語道:「春夏秋冬、生長收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總是拚命的追求,以為可以達到萬世不變,可那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這世上有什麼不會變?變化一事才是不會變的。」

    他這句話說的極為拗口,呂布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什麼。

    兩世為人後,他發現自己改變了許多。以往執著的事情,如今看起來是那麼的空洞,以往迷戀的繁華,眼下看起來比這地下要強在哪裡?

    單飛默然片刻,終於點頭道:「孫先生是不是久在西域、習染佛法,這才有了這般感觸?」

    他感覺孫鐘變與不變的理論和佛教中無常概念很是類似。釋迦說過,世事無常,如夢幻泡影罷了。人就是顛倒了認知,執著的將鏡花水月當作真實存在、而且希望永遠不變的存在。

    痛苦由此而生。

    孫鐘淡漠道:「我只是看得多,想的就會多些了。釋迦不也是如此才能證悟?不過他比老夫強上太多,因為他能涅槃解脫。」神色略有苦澀,孫鐘緩緩道:「我們卻不能。老夫經歷大半生後才終於發現,我們如今所有的一切均不過是黃帝、蚩尤一戰的輪迴罷了。我等身為炎黃子孫,走的亦不過是炎黃所走的道路!」

    單飛微有動容,倒覺得孫鐘此語很有道理。

    孫鐘又道:「黃帝、蚩尤雖是不在,但他們的輪迴仍在,女修和白狼秘地一直在延續著這個輪迴。女修之後,雖有大禹、秦始皇之流開創一代偉業,但他們所作所為會比黃帝、蚩尤要強嗎?只怕不見得。」

    單飛無奈的笑笑。

    如今在他看來,大禹、秦始皇所為不要說強過黃帝、蚩尤等人,甚至要弱上太多。就算他那個年代,亦是遠達不成黃帝等人的手段和成就。

    「可就算黃帝、蚩尤亦是難免一戰。」孫鐘落寞道:「世人再是鏖戰,又能打出個什麼名堂?」

    單飛微怔。

    他本對孫鐘很有戒備,但聽孫鐘這般言論,倒很有慼慼然之感。事實上,人類的戰爭在後世很多人看來,根本就是愚昧的舉動。可奇怪的是,後世很多人看出這點,還是阻止不了、甚至還要深陷戰爭的泥潭。

    「我們雖能這般想,可惜的是……女修不會這般想,沒人和她說的。」孫鐘澀然道:「這兩千年來,她從未忘記滅掉白狼秘地的念頭,這也形成了這世界的輪迴之源。奇怪的是,女修雖是實力強大,卻始終剷除不了白狼秘地,你知道為什麼?」

    單飛雖有所思,還是試探道:「請孫先生明言?」

    他感覺這個問題很有深度,因為在他那個世界,也存在著這個奇怪的現象,而且根本無法解決。

    這個問題能解決的話,倒真可以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了。

    孫鐘看著幻境中霞光流彩的天際,「因為這世上有高就有低、有正必有反。山有多高,谷就有多深,都說這世上邪不勝正,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話罷了,能當上帝王的人,哪個不會用點邪惡的手段?統治世人的當權者,哪個會用孔夫子的德育教化?這在他們心中,根本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什麼是邪?什麼是正?你認為自己是正,可誰會自認邪惡?在每個人心中,不都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才是正確的?」

    單飛一時沉默。

    孫鐘凝聲道:「單飛,老夫知道你不是迴避事實的人,如今你只是將鬼門震開一絲,放出的異形人就是數目驚人……由此可見,白狼秘地有多少積怨凝聚!這數千年來,女修一直未放棄打擊白狼秘地,但她每打擊一次,就會更增加白狼秘地的反彈之力,如今這股反彈之力已到了極為可怕的地步。」

    單飛皺起眉頭,知道孫鐘絕非危言聳聽。這道理和人類滅蟑螂差不多,他那個時代的人類對滅蟑螂的技術可說是到了個很強的地步,但蟑螂滅絕了嗎?蟑螂只有益發的數目磅礴,而且更加的耐藥。

    如果真有滅世危機驀地發生,單飛倒覺得能活下去的絕不是人類,而更像是蟑螂。

    這是個可笑的事實,但女修和白狼秘地之間,不是和人類滅蟑的事實很像?

    「女修不會罷手的。」孫鐘搖頭道:「如今所有人都已沒有了回頭路。黃帝認為自己沒有做錯,蚩尤也認為自己沒錯。我們認為自己沒錯,那暗中推動所有人齊聚樓蘭的人也不會認為自己有錯。那誰錯了?」

    單飛回道:「孫先生說的沒錯。」

    孫鍾不由一笑,良久又嘆,「事實上,這世上所有人都在走著兩條路罷了。」

    「兩條路?」單飛暗自奇怪,倒感覺孫鐘越說越有深意。他一直沒有看透孫鐘這個人,如今聽了孫鐘這番話,倒覺得此人的頭腦絕對比大多人要清醒太多。

    「一條路就是不變之路。」

    孫鐘緩緩道:「所有走在這條路的人需要的只是個不變的保證,哪怕他們知道這是虛假的承諾,卻已沒有勇氣去戳穿。他們有時候明知道有問題,卻寧可沉浸在謊言中,因為那會讓他們好受一些,他們不會去考慮太多,因為他們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一點兒可憐的情感寄託。沉浸的久了,他們慢慢覺得謊言真相其實無所謂,維持這個不變的現狀最重要。他們拒絕承認改變,當然他們也會宣稱要改變,因為他們需要些新奇的東西。可變來變去,他們不過讓自己在這條路上走的遠一些……」

    頓了片刻,孫鐘道:「走的遠一些,不意味著走的正確?」

    單飛點頭問道:「那第二條路呢?」

    「走在第二條路上的人,多是厭倦了這個可悲的輪迴,不過大多數人卻是無力抗衡輪迴的力量,只是被動的抗拒著輪迴、卻不能不深陷輪迴。只有那種真正有力量、有勇氣的人,才會選擇向輪迴開戰!」孫鐘沉聲道。

    單飛轉望樓蘭的方向。

    那裡跪倒的兵士已現出迷惘的表情——或許他們跪拜久了,卻發現神廟無動於衷,難免心中惶惶。

    更多的兵士已然轉身,向城牆的方向衝去。

    城頭靜寂,但可想而知的是,城垛後,不知多少流汗的兵士在握緊了兵器。

    「孫先生,我覺得你說的有點問題。」單飛看著那衝向樓蘭城的兵士,眼中有光芒閃爍。

    「請說。」孫鐘道。

    「你說的兩條路的確意義深刻。」單飛沉聲道:「這世上的人的確不過重複著這兩條路罷了,但我們卻不能指責什麼。」

    「哦?」孫鐘的眼中帶著不屑。

    「那些攻城的兵士沒錯,因為神靈不佑,他們要想活下去、讓家人活下去,就要靠自己撞得一頭是血的勇氣。」

    單飛聲音中帶著激盪道:「那些守城的兵士也沒錯,他們所求的本不多,保住了城池、保住了他們的家,那不止是他們一點兒情感的寄託,那更是他們一生的意義所在!」

    凝望著孫鐘,單飛一字字道:「他們沒錯,他們只是無法、也沒有能力去選擇。我說不出讓所有人都認為是正確的道理,但我知道一個真正有力量、有勇氣的人應該怎麼去做!他不應是選擇開戰,而是要給所有人一個選擇。」

    稍有凝頓,單飛真誠道:「一個自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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