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逍遙小散仙 作者:迷男 (18禁)(連載中)

 
timo08 2016-2-29 15:31: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0 1520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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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誘捕

  「我要去的就是那個禁地,倘若你們怕了,此時仍可反悔。」婀妍笑道,面
朝著賀天鵬,眼角卻瞟向小玄。

  賀天鵬盯著她問:「據我所知,但凡私入那禁地者,巨竹谷必定格殺勿論,
你要去那裡做什麼?」

  「這個可不能告訴你。」婀妍輕應,停了一下接道:「不過,你們要的寶瓶
竹,眼下也只有到那裡才能取到。」

  賀天鵬愕住,隔了好一會,方似有所領悟,「你是想去那裡偷采?」

  「何需偷采!」婀妍哼。

  賀天鵬冷笑道:「去那裡偷竹,就算巨竹谷的人不會發現,但憑我們幾個,
又能砍得了幾根比鐵還硬的寶瓶竹?」

  小玄雖然討厭此人,卻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因為粗粗稍算,要為近十隻
開山神弩制做箭矢,最起碼也需要兩、三百棵寶瓶竹,而在沒半隻專門採伐的螳
螂工匠的情況下,他們四個人幾乎不可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

  「這個不勞費心,本姑娘既已答應,便自有辦法,只要去到了那裡,我保證
你們能取到所需的數量。」婀妍悠悠道。

  賀天鵬望向水若。

  水若卻悄拽小玄袖子,低聲道:「此行著實兇險,我們還是不去好了。」

  「不去的話,寶瓶竹便沒希望了。」小玄猶豫道,他望向婀妍,見她正悄睨
著自己,目中似有深深企盼,心口一熱,思道:「她定是非常需我相助,既然如
此,本小聖豈有退縮之理。」

  水若瞧瞧賀天鵬網住的赤蛛,怯色道:「可是這裡有這種這麼可怕的噁心東
西,我的碧波刃又丟了……」

  「這個不用擔心,從這一刻開始,我便寸步不離你身邊。」小玄保證。

  水若聽得心甜,細若蚊聲道:「好吧,你這麼想要取到竹子,我……我陪著
你就是。」

  小玄如沐春風,朝婀妍道:「繼續走吧,大家小心提防,莫要走得太快。」

  婀妍面露喜色,轉身又奔。

  賀天鵬瞧著水若道:「你受得了嗎?」

  水若見他滿面關切,心中感激,道:「有你們在,我便不怕。」稍頓一下低
聲繼道:「謝謝你救我。」

  「這麼客氣幹嘛。」賀天鵬微微一笑,隨手將網中赤蛛收入腰間法囊,舉止
極是瀟灑。

  一旁的小玄面青面綠,想起適才他把水若摟在懷裡,更是恨得牙齒癢癢,如
非他真的救了水若,便要上前與之打架。

  賀天鵬又道:「這妖精行止詭異莫測,不可不防,我去警告她則個。」言
罷,當即追上婀妍,與她並肩奔行。

  婀妍笑道:「少堡主有何見教?」

  賀天鵬一揚手中金網,淡淡道:「曉得它是什麼嗎?」

  婀妍掃了一眼,見那網絲如金,其上不時滾浮出若有似無的符篆圖像,道:
「敢情便是大名鼎鼎的陷魔網了?」

  「看來你也頗有見識麼,不過只猜對了一半,這網的確是陷魔網,但卻是陷
魔網之王,間中附有化妖、誅魔、煉鬼、鎖怪等諸般大禁制,專門用來對付妖魔
鬼怪,叫做金剛陷魔網!」賀天鵬緩緩道。

  「聽起來很厲害哦。」婀妍吐吐舌兒。

  賀天鵬寒聲道:「你最好別在本少跟前耍什麼花樣,莫以為我不曉得你是什
麼東西,要知捉妖降魔於我蕩魔堡不過是家常便飯!」

  「人家不敢啦。」婀妍做了個鬼臉。

  賀天鵬盯著她,忽有些猙獰地笑道:「任何妖魔,一旦落入其中,便只有乖
乖地束手待斃,間中苦處,或可用死去活來方可形容。」

  「還有完沒完啊?」婀妍掠了他一眼,嬌笑道:「我勸你還是莫要嚇唬人,
嚇壞人家你會後悔的。」

  她笑得異樣嫵媚,卻不知為何,竟令賀天鵬心頭微微一寒,但他嘴上焉肯示
軟,冷笑道:「好啊,本少倒想瞧瞧怎麼個後悔法!」

  婀妍不再言語,笑容依舊繼朝前奔。

  此刻,後面的小玄也一言不發,不過卻是面色鐵青。

  「怎麼了?」水若覺察。

  小玄緊閉巴嘴,目光直視前方。

  水若莫名其妙,又問:「你幹嗎?」

  「那傢伙真真可惡!」小玄終於忍不住。

  「啊?」

  「我說那姓賀的是個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小玄咬牙切齒。

  水若總算聽清楚了,笑嘻嘻道:「咦,我怎麼聞到酸溜溜的?」

  小玄漲紅了臉。

  水若盯著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盛,臉上有一點得意,一點歡喜,一點甜
蜜。

  「我可告訴你,那傢伙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小玄幾乎想把先前賀天鵬與柳
長青的對話告訴她,轉念卻想:「我若憑告狀勝了那傢伙,豈算本小聖的本
事!」

  水若咬著笑,悠悠道:「唉,這下我可懂了,什麼叫做天下本無事,庸人自
擾之。」

  「你沒覺察麼?適才他居然……居然對你動手動腳!」小玄氣虎虎的。

  「什麼啊?他不是為了救人家嘛!」水若嗔道。

  小玄粗著脖子道:「那傢伙根本就是混水摸魚,趁機占你便宜!」

  「豬頭啊你!」水若有點急了,臉蛋紅紅的。

  「哼!」小玄越想越惱,越惱就越往牛角尖裡鑽,「而你呢,卻還給人家哄
得暈暈乎乎一個勁地道謝!」

  「你……你……不可理喻!」水若惱了,「不睬你了!」

  「不睬拉倒!」小玄即應,應完就悔。

  兩人各自梗著脖子朝前奔掠,半晌無語。

  又磨了一會,小玄幾乎想要投降了,忽見水若慢慢奔近,幾乎跟自己挨到一
塊,趕忙把頭仰得高高的。

  水若瞧瞧他,目光似羞若嗔,卻仍默不作聲。

  小玄眼角睨見,氣惱登時消去了大半,艾艾道:「幹嗎?」

  「就算別人想怎麼有什麼,可人家都……都已經陪你……陪你……那樣……
那樣子了,你還不放心麼?」女孩紅暈滿面,聲音幾不可聞。

  小玄驟如甘飴淋著,滿心甜透通體舒泰,一陣神魂顛倒。

  「好了沒?」水若瞪他。

  小玄傻笑不住,腳下輕快如飛。

  「輪到我問你了。」水若道。

  「問什麼?」

  「你是怎麼遇見那個妖……那個女孩的?」水若斜睨著他問。

  「就在林子裡唄,我回到太碧巢中,見你睡著,忽然聽見天上……」小玄當
下把遇見婀妍的經過略說了一遍,因知她不喜妖怪,故而瞞去了婀妍師尊是妖聖
那節。

  水若聽罷,秀眉輕蹙道:「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麼人?怎麼處處透著邪門…」

  小玄道:「她是山精也好水怪也罷,我瞧她不像是壞人。」

  水若橫了他一眼,哼道:「對啊,你最會看人了,一看就知人家賀公子是壞
蛋,而那妖精就是好人。」

  小玄滿面堆笑,不敢吱聲。

  「適才,你就是那樣一路背著她來哦?」水若臉上又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笑
容。

  小玄趕忙解釋,「她跌傷了腳嘛,我又急著回來找你。」

  「可是她現在怎麼能跑這樣快?怎麼一點傷著的樣子都沒有?你別跟我說她
已經完全好了。」水若冷笑道。

  小玄啞口無言。

  「好了,大英雄,你再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英勇救人的。」水若笑眯眯道。

  小玄這回終於學乖,只哼哼哈哈地含糊帶過。

  地勢越來越陡,竹林也越來越密,不時還會突然躥出一、兩隻火蛛突襲,四
人行速大減。

  小玄緊緊跟隨在水若身邊守護,用八爪炎龍鞭將一隻只突襲的火蛛抽擊成真
正的著火蜘蛛,然後把屍體收入如意囊中。

  水若終於忍不住反對,「這麼噁心的東西,收集那麼多幹嗎?」

  小玄道:「雖然眼下不知能將它們分解出什麼材料,但如此稀罕,多收集點
肯定沒錯,你瞧那姓賀的傢伙不是也在收集嗎?」

  賀天鵬的金剛陷魔網果然厲害,看似隨意一撒,便必定有火蛛落入網中,無
論如何掙扎,最終都難逃一劫。

  小玄卷回一隻已給燒成黑糊狀的火蛛,用手從鞭梢取下,收入囊中,酸溜溜
道:「那傢伙的兵器雖然難看,但用來收集東西還真不錯。」

  水若打了個寒戰,秀眉大蹙,「你非要用手不可嗎?」

  小玄拍了拍手,笑嘻嘻道:「不用手怎麼辦?你要噁心,那就別瞧,待會我
找個有水的地方洗乾淨不就成了。」

  水若把臉轉向別處,忽覺上方似有什麼一晃,抬頭瞧去,登時發出一聲驚
呼。

  小玄反應極快,聞聲迅速仰首,赫見一隻巨蛛自上垂下,差點就觸著自己頭
頂,即時將腕一抖,炎龍鞭呼嘯著疾彈而上,正中其身,豈知僅僅抽起一溜火
焰,並未如前鞭到就燃。

  巨蛛厲嘶著半空一滾,八足輪番襲至,如鉤亂搭。

  水若見情勢險急,鼓起勇氣揮袖疾掃,用水靈真氣將巨蛛扯著得稍稍一滯。

  雖只一瞬,但小玄已抓住時機,當即揮鞭連擊,分打巨蛛各足,爆出朵朵焰
火。

  巨蛛八足俱給震開,破綻大露,又給小玄一鞭狠狠抽在腹際,狂嘶著墜地,
長長利足亂鉤亂撓,情狀煞是駭人。

  小玄真氣注鞭,雷轟電閃般再加幾記重擊。

  這時賀天鵬與婀妍皆已趕至,方欲援手,已見巨蛛仰天倒翻掙扎漸止。

  「好厲害,阿玄哥哥真棒!」婀妍拍手歡叫,右手指間夾著一道紫符。

  小玄這才瞧清,眼前巨蛛與之前的火蛛大不相同,周身佈滿黑黃紋絡,體型
也比火蛛大了近倍,訝然道:「這又是什麼蜘蛛?居然如此耐打!」

  婀妍微笑道:「這就是虎蜘蛛了,不但兇猛靈活,而且殼堅力大,乃萬蛛嶺
蜘蛛中最厲害的一類,亦是巨竹谷所造的恐怖之足和虎蛛戰車的原型。」

  賀天鵬一震,大訝道:「虎蛛戰車是巨竹谷造的?」

  婀妍笑道:「少堡主與巨竹谷這樣熟,怎麼卻還不知?」

  賀天鵬寒目盯她,似乎若有所思。

  小玄聞言,趕忙將虎蜘蛛的屍體收入如意囊,意猶未盡地眺目四望,道:
「原來是這麼好的東西,那得再收幾隻。」

  「走啦,前邊一段多的是,到時夠你收的。」婀妍催促,繼朝前去。

  四人又行,除了原先的火蛛,果然開始頻遭虎蛛襲擊,應付得頗為吃力,行
速更是緩慢。

  小玄怕婀妍吃虧,幾步趕上,道:「別走太快,跟我們一起。」

  「嗯。」婀妍低應一聲,放慢了腳步,眼中滿是歡喜之色。

  一路上,賀天鵬手持寶網來回馳掠,似乎想在水若面前有所表現,除了應付
突襲的蜘蛛,且去主動攻擊隱匿周圍的蜘蛛。

  水若見他驍勇異常,又將一隻可怖的巨大虎蛛捕入網中,忍不住歡叫道:
「這只不會是蛛王吧?好棒!」

  賀天鵬聽見,心中更是來勁,出擊範圍愈擴愈大,一時攪得四下禽飛獸走。

  婀妍喊道:「你幹嗎?這一帶危險得很,小心惹來蛛群!」

  賀天鵬微微一笑,揚著手中寶網道:「放心好了,我這神兵,用來對付成群
結隊的妖物,恰可一顯它的真正威力!」

  他邊說邊撒網,每朝竹簇草叢隨手一拋,拽回時就必有收穫,正在瀟灑得
意,突見竹簇中躥出一道白影,堪堪躲過陷魔網,閃電般弧空掠過,穩穩地釘附
在一棵寶瓶竹的主杆上。

  眾人十分意外,定睛瞧去,卻是一隻大小如掌的奇異蜘蛛,通體晶瑩,白如
寒玉,腹側竟是透明的,裡邊似有液體在微微晃蕩。

  水若睜大眼睛訝道:「這是什麼?」

  賀天鵬又一網撒去,誰知那蛛倏化白光,彈躍到了另一棵竹上,仿佛在戲弄
想捕捉它的人,並不逃遠。

  「好快!」小玄躍躍欲試,提鞭就要過去,誰知卻給婀妍悄悄拉住袖子,轉
臉瞧去,見她微搖了下頭。

  「怎麼了?」小玄問。

  「不要惹它,危險。」婀妍小聲道。

  這時賀天鵬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盯著玉蛛,神情似乎有點驚疑不定。

  那蛛紋絲不動,通體泛溢著近乎妖異的迷人光澤,與青翠欲滴的竹幹相互映
襯,宛如一隻妙手天成的精美雕像。

  水若奇怪道:「怎麼不捉它了?這只蜘蛛好漂亮。」

  「可能是食腦蛛,會隔空吸食腦髓的。」賀天鵬面色凝重道。

  「啊?」水若一驚,生怯道:「那別碰它,我們快走吧。」

  卻聽婀妍「撲哧」一笑,道:「不懂就別裝懂了,什麼食腦蛛呀,食腦蛛才
不是這樣的,食腦蛛雖然也是白色且透明,但頭部生得奇大,而它這模樣,絕對
是酒蛛無疑。」

  小玄問:「酒蛛又是哪一類蜘蛛?」

  「酒蛛麼,乃蛛中異品,數量最稀,傳說是由不同蛛類雜交所產,受水精月
華潤澤而生,天生不食葷腥,只喜歡採擷各種花木漿汁,如釀酒般造蓄腹中,因
此給人名為酒蛛。」婀妍娓娓道。

  賀天鵬一聽,心中定了許多,自我解嘲道:「原來不是什麼魔物惡物,難怪
我蕩魔堡的典藉中沒有記錄。」

  「身為蛛類,卻不食葷腥,那豈不像是人類的和尚麼,世上竟有這麼奇怪的
小東西。」小玄笑道,心中卻不解婀妍適才為何警告危險。

  水若即道:「什麼和尚呀,這麼難聽,說它像蜜蜂不好麼?」

  婀妍瞟了賀天鵬一眼,輕哼道:「酒蛛怎麼不算魔物?它的魔力才不可思議
哩,據傳若是用其為餌,輔以符篆,便能引誘各類妖魔精怪,任之如何機警狡
猾,縱在千里之外,到時也會渾渾噩噩蠢蠢欲動地趕赴聚來。」

  賀天鵬一聽,不覺怦然心動,暗思道:「能引誘各類妖魔精怪?這不正是我
蕩魔堡夢寐以求的東西嗎?」

  婀妍接道:「我還聽人說,因為它常採花木的漿汁為食,所以用其入藥,不
但能輕身健體,且還最養容顏。」

  水若聽見「最養容顏」四字,秀眸登時閃閃發亮。

  「噯,走啦,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我們就不要傷害它了。」婀妍轉身欲行。

  「等等,既為魔物,且又如此稀罕,我們豈可輕易錯過。」賀天鵬貪念已
生,提著陷魔網躡足向那酒蛛慢慢掩去。

  「喂!你……你就忍心去傷害它?」婀妍叫。

  「別吵!降妖除魔乃我蕩魔堡義不容辭之責,而且本堡要集齊天下魔物做標
本,眼下正缺這個。」賀天鵬頭都不回地應,逼至酒蛛數尺之距,倏地一網撒
出,孰知又是撲了個空。

  那酒蛛似是知道危險,蹦躍得越來越快,開始朝竹林深處逃去。

  賀天鵬焉肯放過,提起真氣大步疾追。

  其餘三人只好跟隨其後,此段地勢起伏極劇,且草叢高密腐木縱橫,愈是險
惡難行,小玄持鞭緊護二女,不敢絲毫懈怠。

  賀天鵬邊追邊撒網,然卻連連落空,心頭火起,腳下奔得更急,大喝道:
「小畜牲,不信今日你逃得掉!」

  水若見他越奔越遠,身影時見時失,而周圍蛛網四飄蛛影重重,異常之陰森
可怖,心中害怕,朝前大喊道:「要不別追了,這兒好像有很多蟲子!」

  小玄笑道:「不怕,我有在呢。」

  「我怕他一個人吃虧哩。」水若總是一副熱心腸。

  婀妍忽然笑道:「姐姐說得沒錯,我們不要跟得太近,那傢伙有苦頭吃
了。」

  「你說什麼?」水若吃了一驚。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一定要糟糕啦。」婀妍話音未落,便聽一聲驚叫,
正是賀天鵬的聲音。

  水若俏臉發白,急道:「定是出什麼事了,我們快去幫他!」心中雖然害
怕,卻率先就朝發聲處掠去。

  小玄急忙跟上,緊護玉人。

  「你師姐還挺講義氣的嘛。」婀妍笑嘻嘻道,右手指間又多了一道法符。

  小玄面色鐵青,講義氣是不錯,但是對那姓賀的卑鄙傢伙講可就大大不妙
了。

  三人奔到發聲之處,卻不見賀天鵬的影子,水若掌攏嘴旁大喊:「賀公子,
你在哪裡?」

  「我……我在……在這!」賀天鵬的聲音傳來,竟是悶糊不清。

  三人四下張望,忽聽婀妍道:「瞧,前邊好像有個坑。」

  小玄同水若循她所指望去,果然在腐木草叢間看見一個黑洞洞地小坑,水若
飛步奔去,快到旁邊之時,倏地腳下空軟,整個人往下就陷,發出一聲驚呼,後
邊的小玄大驚,即刻揮鞭甩出,卷住了水若有蠻腰,巧勁一發,便將玉人淩空扯
起拽回,穩穩地接抱懷中。

  水若面無血色,緊摟著愛郎的脖子抖個不住。

  小玄輕拍其背安慰,「沒事沒事。」

  婀妍凝目地面,沉聲道:「這地面有蹊蹺。」

  這時又傳來賀天鵬的聲音,「我掉下邊了,動不了,快幫我!」

  婀妍緩步踏前,倏地飛鷂般翻空躍回,道:「下麵是空的。」

  小玄道:「我瞧瞧。」放開水若,照前方地面一鞭抽下,只聽枝木折聲脆
響,竟然抽出一條大溝來。

  「這……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們快點行不行!」賀天鵬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急什麼急,誰叫你充好漢!」小玄喝,示意二女退後,心中捏了個「攪
海勢」,掄起八爪炎龍鞭朝地面兜頭四劈,登見草飛木折塵土潑揚,竟然將一大
塊地面揭皮般掀了起來。

  孰料不掀不知,一掀全都嚇了一大跳,原來腐木草皮遮蓋住的竟是一個極巨
的大坑,隨著陽光照落,只見底下又有不少高大竹木懸壁而生,枝幹間赫然結著
一張大得匪夷所思的蜘蛛網,而賀天鵬就似昆蟲般掉在其上,身體、四肢及頭俱
給牢牢地粘住,眼巴巴地動彈不得。

  「我的天!怎麼有這樣大的蜘蛛網?」小玄吸氣道。

  賀天鵬這時才瞧清了自己的處境,頓時臉全白了。

  水若卻是渾身發軟,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肯定是什麼蛛王蛛後的窩。」婀妍道。

  「快救我!」賀天鵬又再大叫催促。

  婀妍蹲下身子,雙手支頷笑嘻嘻地瞧他,一臉幸哉樂禍道:「少堡主,您的
陷魔網不是專門對付天下妖魔的麼,怎麼今兒自己倒給網住了?」

  「這會說什麼笑!你們快想辦法啊。」賀天鵬怒道。

  「咦,這人想要別人救他,卻怎麼半點不懂禮貌?不如我們不管了吧。」小
玄慢悠悠道。

  「你……你……」賀天鵬氣得臉色由白轉青。

  忽然間,猛一股中人欲嘔的腥風滾湧而起,只見陽光未照及處似有什麼在
動,整張巨網都晃蕩了起來,片刻之後,從黑暗中慢慢出現了一個奇巨的身影,
隨著移近,四人終於瞧清,原來竟是一隻巨似小山的可怖虎蛛。

  眾人面色齊變,賀天鵬更是驚駭欲絕,張嘴傻了好一陣,驀地嘶聲大喊:
「救我!快救我上去!」

  水若滿面急色,顫聲道:「怎麼辦?我們快想辦法幫他呀!」

  小玄卻咦了一聲,指著巨蛛叫道:「你們快瞧它的頭頂!」

  餘者望去,這才注意到巨蛛頭頂有個什麼東西,凝目一瞧,赫然發現竟是那
只玉色酒蛛。

  賀天鵬首不能動,只有斜目盯著,驟又暴凸著眼珠大叫:「是那……那只小
畜牲!它……它……原來它是在引誘我!」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07:22
第七回  趁人之危

  婀妍笑靨如花,嘲諷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蕩魔堡少堡主,今兒會也上人
家妖魔的當。」

  「它……它究竟是甚魔物?適才你蒙我!」賀天鵬大吼。

  婀妍嬌嗔道:「誰蒙你啦,人家說得全都是實話哩,啊!不過有件事忘記告
訴你啦,酒蛛還有個另外的名字,也它是真正的名字,叫做狡蛛,因為它們最擅
於誘捕獵物了。」

  「死妖女!你……你怎麼不早說!你在故意坑我!」賀天鵬破口大駡。

  婀妍仿若未聞,娓娓繼道:「狡蛛乃雜交而生,本類極稀,往往只有與它類
蜘蛛繼續雜交才能繁衍下去,而且跟人一樣趨炎附勢,喜歡高攀高附,一找便要
找那些最強大的靠山,結這張網的大虎蛛,八九就是它的老婆啦。您瞧,它幫它
老婆引誘來食物,然後它老婆保護它,真真一對絕配哩。」

  賀天鵬目瞪口呆,小玄與水若也聽得驚心動魄。

  這時巨蛛緩緩前移,朝它老公引誘來的獵物徐徐逼近。

  「救我!快救我!」賀天鵬拼命掙扎,無奈那蛛網粘力異樣黏稠,根本脫掉
不得。

  「快救他呀!」水若扯了扯小玄的衣服,只急得眼圈發紅。

  小玄醋意大發,盯著她道:「怎麼救啊,你要我下去麼?」

  水若道:「你用鞭子拉他上來。」

  小玄兩手一攤:「這樣深,鞭子夠得著麼?」

  水若瞧瞧底下,見賀天鵬所在處距坑面約有六、七丈遠,確實是鞭長莫及,
一時愣住。

  賀天鵬見巨蛛愈逼愈近,驚急交集地嘶聲又喊:「快救我!求你們啦!」

  婀妍笑道:「少堡主,您那什麼陷魔網不是厲害得很麼,適才嚇得人家心裡
邊撲通撲通地亂跳,這會怎麼不用啦?」

  賀天鵬整只手臂俱給牢牢粘住,莫說此際用不了金剛陷魔網,便是能用,又
如何網得下那巨如小山的可怖虎蛛,咬牙切齒道:「你……你這妖女,害了我
還……還要羞辱我,待我上去,定要把你……把你……」

  「把我什麼呀?您還是先上來再說吧。」婀妍笑嘻嘻地挑釁。

  賀天鵬轉望水若,聲中已帶哭腔,「程姑娘,你快救我啊!」

  水若粉額皆汗,忙安慰道:「你別著急,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話雖如
此,卻是一籌莫展,只急得連跺足兒。

  小玄見狀,心中不忍,遂道:「那我下去吧,瞧瞧那傢伙的運氣如何。」

  水若望望巨蛛,六神無主道:「可是……可是那樣太危險了……」

  賀天鵬聽見,趕忙叫道:「崔少俠,您本領高強神通廣大,我曉得您一定行
的!」

  「我呸!以為拍幾句馬屁小聖爺爺就會救你麼?哼!若非瞧我師姐的份上,
誰會睬你!」小玄啐道,收鞭束回臂上,沿著坑邊攀下。

  賀天鵬軟聲迭應:「是是是,之前若有得罪,賀某上去後一定好好賠罪!」

  小玄攀下兩丈,見鞭仍夠不著,瞧瞧四周,忽地縱身一躍,跳到更底處的一
棵橫生的竹枝上,搖搖晃晃道:「你賠罪值個屁,我要你離……」本欲叫他別打
水若的主意,但想如此一來,自己的氣勢可就差了,遂將下邊的話硬生生刹住。

  誰料賀天鵬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忙道:「您若救我上去,賀某定當重重答
謝!」

  「別說話呀,小心腳下!」水若在上邊喊,一顆心兒提到了嗓眼。

  小玄聽賀天鵬說重重答謝,心中突然一動,朝他道:「這話倒還合聽,不知
你要如何謝我啊?」

  賀天鵬見巨蛛此刻又逼近了一些,驚慌叫道:「這個好說,您快點啊!再慢
可就遲啦!」

  「你還是先說清楚怎樣謝好啦,要不我可沒勇氣再下去了。」小玄也望那巨
蛛,見其似乎發現了自己,心中一陣緊張。

  賀天鵬汗如雨下,哆嗦道:「只要救得我上去,您想要啥就要啥,我蕩魔堡
什麼奇珍異寶都有!」

  小玄壓低聲音道:「這樣好了,小聖爺爺也不要什麼奇珍異寶,只要你把那
輛鹿蜀車送我便成。」

  「什麼!」賀天鵬頓時傻了眼。

  小玄悠悠道:「沒聽清楚麼?那我慢慢再說一遍……」

  「您要其它的什麼都成,那鹿……鹿蜀車乃是傳家之寶,送不得人的。」賀
天鵬顫聲道。

  「可我就要它。」小玄固執道。

  「您要別的吧,要珍寶要女人,我都給你,但那車子真的不行。」賀天鵬面
露哀求之色。

  「真的不行?」小玄問。

  「真的不行!」賀天鵬神情堅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那就再見。」小玄調頭,作狀朝上攀去。

  「你……你這不是趁人之危敲詐勒索麼!」賀天鵬大吼。

  小玄充耳不聞,真的向上攀去。

  就於此刻,巨蛛倏地蹦起,竟是異樣捷迅,一下了就到了他倆旁邊,數隻長
足如鉤襲向小玄,顯然不肯放走任何獵物。

  水若驚呼失聲,疾提水靈真氣,旁邊的婀妍卻已揚起了手,只見空中白光倏
閃,一道極粗的光柱垂直貫下,正落巨蛛身上,只聽「喀嚓」數聲,巨蛛突然周
身籠霧頓住不動。

  小玄驚覺轉身,抖鞭急朝巨蛛擊出,卻聽婀妍叫道:「別打,一打它又能動
了!」他趕忙收鞭,定睛瞧去,見巨蛛竟給一塊巨大的冰塊封凍住了前半段身
子,後半段尚露冰外的四隻長足亂鉤亂搭,正在瘋狂掙扎,心中大訝:「是什麼
樣的法力?才能發出如此強大的冰氣!」

  婀妍又叫:「我的符只能冰住它一會,你快上來!」

  小玄聞言,心中愈加震撼,愣愣想道:「原來婀妍有這麼厲害的法符,那為
何還要鬧著我幫她?」

  「別走,快救我!」賀天鵬哭腔大叫,這下更是嚇得半死。

  「快上來,冰塊開始裂了!」婀妍叫。

  小玄見巨蛛身上的冰塊果然出現了數道裂痕,心中一陣猶豫:「若是真的拋
下他不管,水兒定然會很難過。」

  旋聽「喀喇」一聲,一角冰塊碎裂開來,巨蛛的一隻前足從冰塊中穿出,閃
電般直襲賀天鵬,所幸距離差了一點,毛茸茸的巨足重重地釘在他臉側。

  賀天鵬幾欲崩潰,面如死灰地朝小玄吼道:「車子給你!」

  小玄一聽,登時精神大振,心忖:「不救他水兒心裡不好受,眼下又加上鹿
蜀車,看來這險還值得冒。」遂笑道:「你這傢伙卑鄙慣了,叫我怎麼信你?不
如你把車子先交出來。」

  賀天鵬心裡邊詛咒了他一萬遍,哭喪著臉道:「我這樣怎麼取得了車?」

  這時巨蛛又一足劈空搭來,足尖幾乎鉤到他的鼻子,駭得他急聲大叫:「我
發誓如何?我發誓我發誓,若你救我上去我不給你鹿蜀車,便叫我賀天鵬五雷轟
頂斷子絕孫!」

  小玄笑嘻嘻道:「好吧,瞧在這毒誓份上,小聖爺爺便信你一回。」當下把
手鬆開,又再躍下三丈,落在賀天鵬上方的一根斜枝上,甩出炎龍鞭,卷住了他
的腰,發力一扯,卻未能將其拽起。

  「再用力啊!」賀天鵬叫。

  小玄連試幾次,雖已將他高高扯起,但蜘蛛網仍舊牢牢地粘其身上,始終無
法掙脫。

  冰塊上的裂縫越來越多,巨蛛又有一足穿出冰外,僅差寸餘就能鉤著賀天鵬
的腦袋。

  賀天鵬驚得面無人色,朝上邊的婀妍大叫:「再發道符冰住它呀!」

  婀妍笑嘻嘻道:「哈,你不是要把我怎樣嗎,怎麼又來跟我說話?符是有
的,可是用料極珍,我為啥要幫你啊?」

  「我……我……你……」賀天鵬啞口無言。

  婀妍望見巨蛛的一隻利足逼近小玄,心中緊張,忙從袖內悄悄取出一符夾於
指間,繼笑道:「適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嚇唬人家,如今後不後悔呀?」

  賀天鵬悔得腸子都青了,但聽她口氣似乎有點轉圜餘地,急忙軟聲求道:
「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在下有眼無珠,姑娘您貌勝天仙大人大量,萬萬莫往心裡
邊去。」

  婀妍俏臉倏寒,厲聲道:「哼!像你這種瞎了眼的不入流貨色,本小姐不知
收拾過多少,還以為我真的怕你麼!今兒暫且饒你一回,往後別在我跟前丟人現
眼!」斥罷,甩臂一揚,指間的法符眨眼無蹤,驟見半空白光閃掠,又一道極粗
光柱垂直貫下,正正擊在巨蛛身上。

  一陣白霧彌漫,巨蛛再度給冰住,幾隻露在外面的利足俱為一僵,掙拒大
減。

  水若趴在坑沿大喊打氣,「小玄加油!」

  賀天鵬也迭聲急催。

  小玄滿頭大汗,朝他沒好氣道:「粘太緊了,我若用真氣,你受得了嗎?」

  賀天鵬拼命點頭,「你只管用,我有神功護體,就是再厲害的真氣也傷不了
我!」

  「操,這時候還不忘吹牛!」小玄粗口了一句,疾提離火真氣,貫注入八爪
炎龍鞭,驀地大喝一聲,朝上猛扯。

  賀天鵬應聲而起,身體終於掙脫了異樣黏稠的蜘蛛網,眼見飛到小玄跟前,
急忙張臂一把抱住,仿如抱著了根救命稻草。

  小玄朝上攀去,脖子給他緊緊箍住,面紅耳赤地悶哼:「放鬆點,你想勒死
我麼!」

  賀天鵬卻是恍若不聞,兩條鐵臂摟抱得更死。

  小玄頭昏眼花,只好奮力往上攀,終於到了坑沿,水若同婀妍急忙探臂幫
拉,一人一邊將他們拽了上去。

  小玄一跤坐倒,指指緊箍脖子的臂膀,二女慌忙上前解救,好不容易才把賀
天鵬的鐵臂掰開。

  「你怎樣了?」二女跪在兩旁扶著小玄問,說完才發現幾乎是異口同聲,互
朝對方瞧了一眼。

  婀妍下意識的放開小玄,暈著臉站起身去。

  「這傢伙定是想趁機勒死我!」小玄氣呼呼道。

  「亂說啥呀。」水若「撲哧」一笑,轉面朝賀天鵬輕喊:「好啦,沒事
了。」

  賀天鵬如夢初醒,驀感腹際辣痛,低頭瞧去,原來腰帶衣褲已給炎龍鞭燒去
了一圍,急忙用手緊緊捂住,神情狼狽之極。

  「快把車子交出來!」小玄喝道,一緩過氣便立刻討賬。

  賀天鵬一陣遲疑,面上陣青陣白。

  小玄心急寶物,一蹦跳起,繃起臉威嚇,「想耍賴是麼?信不信小聖爺爺我
一腳踢你下去!」

  水若適才在上邊,並沒聽清楚他們在坑中的話,迷惑問道:「什麼車子
呀?」

  賀天鵬心念急轉:「這小子雖為玄教門人,卻未必能在我蕩魔堡少堡主的手
裡討得了好!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之辱,將來定要叫他加倍償
還!」

  終於慢吞吞地念動禁咒,將鹿蜀車從法囊中召出。

  「禁咒?」小玄不動聲色地問,內裡卻緊張得心臟都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賀天鵬鐵青著臉把禁咒速念了一遍。

  小玄依言一試,果能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中,心中狂喜,眉花眼笑道:「多
謝少堡主啦。」

  水若這時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朝他嗔道:「你怎麼可以……可以這樣!」

  儘管小玄拼命死忍,無奈還是笑得合不攏嘴,「我這樣辛苦救他,他能不有
點表示麼?」

  水若瞪了他一眼,轉朝賀天鵬道:「你別著急,就算是借我師弟玩幾天,回
頭我定叫他把車子還給你。」

  賀天鵬暗把咬碎的牙齒和血吞下,死撐著灑脫的笑容道:「不妨不妨,你師
弟喜歡便儘管拿去,這樣的東西我家裡多得是。」

  這時倏聞喀喇數響,四人朝下望去,見巨蛛又將冰塊拱出了許多裂痕,其頂
上的玉色狡蛛更是鑽到了冰塊邊沿,賀天鵬變色道:「我們快走,冰塊恐怕困不
住他多久!」

  小玄瞧瞧巨蛛,忽朝婀妍道:「你還有沒有那冰符?」

  婀妍卻笑吟吟道:「你還捨不得走麼?」

  小玄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道:「你若能再冰住那大傢伙一下,我就有把握
幹掉它們。」

  水若一聽,瞪目叫道:「什麼!好不容易才逃上來,你又想要冒險?不行不
行,我不答應!」

  小玄搓手道:「這巨蛛與狡蛛皆是極其稀罕之物,錯過太可惜啦。」

  水若轉視婀妍,道:「你別幫他!」

  婀妍即刻笑應:「好,我聽姐姐的。」

  小玄愣住。

  水若亦覺有點意外,又道:「這裡太危險,我們快走。」

  「嗯。」婀妍點頭,模樣乖乖的。

  賀天鵬已如驚弓之鳥,立刻拔腿就走。

  二女皆望小玄,水若道:「你還不走?」

  小玄無可奈何,只好把手一揮,道:「走走走,大夥兒扯呼!」

  四人當即匆匆離開。

  賀天鵬提著褲頭腳下如飛,一馬當先奔出老遠,倉皇不可名狀,哪裡還有半
點蕩魔堡少堡主的架勢。

  小玄卻是一路東張西望,不時甩手跺腳,似乎渾身都不自在。

  水若心中奇怪,蹙眉問道:「怎麼了?」

  「在找水唄,那傢伙糊了我一身蜘蛛絲。」小玄沒好氣道。

  水若低聲道:「適才你很勇敢哩。」

  小玄一笑,「這還用說,英雄本色麼。」

  「我知道你討厭賀公子,肯下去救他完全是因為……因為我,我……人家很
開心呢。」水若聲音越來越低。

  小玄如飲佳釀,飄飄欲仙道:「你開心我便開心。」

  兩人對視一眼,俱瞧見對方目中的濃濃情意,水若忽然瞥見奔在小玄另一邊
的婀妍正笑眯眯地望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紅,趕忙調頭朝前。

  「有水了!」小玄倏地歡叫,急步掠出,直奔前方的一條小溪,邊走邊還脫
衣解帶。

  賀天鵬聞聲回頭,見狀愕然。

  小玄已脫去了外邊衣褲,「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又叫道:「你們等等我,
一下就好。」

  二女見他身上僅餘一條內褲,不由嬌靨生暈,一齊轉身。

  賀天鵬奔到她們跟前,大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有閑功夫去洗
澡?」

  婀妍吊眼乜著他道:「都這麼遠了,用不著如此緊張吧?」

  賀天鵬面上一熱,訕訕道:「哪有緊張,只是這裡不太安全哩。」

  水若道:「他說很快就好的。」

  賀天鵬只好不再言語。

  婀妍蹙眉道:「你身上的蜘蛛絲比他還多,敢情不難受麼?」

  賀天鵬面紅耳赤,窘色道:「我也去洗一洗。」當下亦向小溪走去,在溪邊
找了塊大石擋著,一脫衣褲,這才感覺渾身黏膩腥穢不堪,更有許多蛛絲已注透
了衣服緊粘在皮膚上,一剝便似揭皮般痛,忍不住咬牙咒駡:「老子操你十八代
祖宗!」

  孰知卻聽有人笑嘻嘻道:「你想操誰的祖宗啊,那只大蜘蛛麼?」原來卻是
小玄遊過來了。

  賀天鵬冷目視之,不理不睬繼續脫衣。

  小玄瞧見有大石擋著,居然大剌剌地把內褲脫了,拿在手裡摳剝注透的蛛
絲,咕噥道:「什麼鬼玩意!竟跑裡邊來了。」

  「哼!竟敢在本少面前丟人現眼……」賀天鵬心中冷笑,昂立溪邊挑釁般亦
脫內褲,目光傲然向小玄底下掠去,驀然虎軀一震。

  小玄覺察,眼睛亦朝他底下覷去。

  賀天鵬慌忙用褲捂住,飛快穿回。

     ***    ***    ***    ***

  二女背對小溪,漸漸等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婀妍指了前邊一下,道:「姐
姐,這邊太陽大,我們去林子裡涼快些。」

  水若點頭,兩人一起走入竹林。

  水若埋怨道:「說一下就好,卻怎麼這樣久還不來?」

  「男人的話,有幾個好信的。」婀妍微笑。

  水若掃了她一眼,臉上不以為然。

  婀妍也在瞧她,卻是目不轉睛。

  水若戒備道:「幹嗎?」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婀妍歎息般道。

  水若一愕,淡淡道:「你也很漂亮呢。」

  「皮膚這麼美,就像那桃花的顏色。」婀妍繼贊,目中滿是羡慕。

  女人最經不起有人稱讚容貌,水若臉上繃不住,微笑道:「你的皮膚也很好
啊,這麼白,跟冰一樣透明。」

  「我的不好……」婀妍搖搖頭,煩惱道:「沒有顏色,跟生病似的。」

  水若忙安慰:「不會喲,你皮膚很特別很少見,不過真的很美呢。」

  「唉,要是我能像姐姐這樣就好了……」婀妍含含糊糊地歎,忽然道:「難
怪他那麼喜歡你。」

  水若一呆,道:「你說什麼?」

  婀妍朝小溪一指,笑道:「他唄。」

  水若俏靨緋紅,艾艾道:「你怎麼知道?」

  「我問了他喲。」

  「你問他?」

  「適才回太碧,他一路上為你著急,我就問他你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

  婀妍頓了一下。

  水若忙問:「他怎麼樣啊?」

  「他默認了哩,臉紅得跟什麼似的。」婀妍笑嘻嘻道。

  水若心中又甜又喜,卻又有點不滿,「他什麼都沒說麼?」

  「是啊,不過我瞧得出來,他可是真心真意喜歡姐姐的。」婀妍盯著她道。

  水若滿心歡喜,對跟前的女孩大生好感,笑道:「你也有喜歡的人麼?」

  婀妍微微一呆,怔了片刻才道:「有了。」

  「他一定對你很好嘍?」水若問。

  「我不曉得,初初遇見,他就幫我擦汗與我勾手指,說一百年不許變。」婀
妍遲疑著緩緩道,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07:22
第八回  卿卿我我

  「原來是一見鍾情呀!」水若笑道:「這麼說他肯定很喜歡你哩。」

  「是麼?」婀妍望著她問。

  「一定是呢,你怎麼好像迷迷糊糊的?」水若笑吟吟道,心裡已開始有點喜
歡這個單純迷糊的女孩子了。

  「我不太……不太清楚這個,以前沒有誰對我那樣。」婀妍冰靨微暈道。

  「你長這麼好看,怎麼會沒有?」水若覺得有點奇怪。

  「可能……」婀妍迷茫道:「許多人都怕我師尊,連玩都不敢跟我玩哩。」

  「你師尊是……」水若脫口便問,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賀天鵬的警告,心中倏
凜。

  「姐姐,適才你沒哄我是麼?」婀妍道。

  「哄你什麼?」

  「你說他……他是真的喜歡我……」婀妍支支吾吾地蚊聲道。

  「我覺得是,聽你那樣說。」水若笑嘻嘻接道:「不過這個可得靠你自己去
感覺呀,要不然,就直接問他好了。」

  婀妍癡癡迷迷地思索了一陣,忽似定下了什麼決心,目光閃閃直視水若。

  水若不解,正要發問。

  「咦?」婀妍突然吸吸鼻子,詫色道:「好奇怪的香氣!」

  水若仔細嗅了嗅,道:「沒什麼呀,就是草木的清香吧?」

  「不是不是……啊!」婀妍叫了起來。

  「怎麼了?」水若問。

  婀妍道:「我想起來了,這一帶有種很神奇的草,果子好吃極的,我帶你瞧
瞧去。」

  水若遲疑道:「不要吧,說不定他們就快好了。」

  「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哩,我們何必眼巴巴的傻呆著,姐姐走吧,那兒不
遠,就在這附近。」婀妍親親熱熱地牽住她手腕,不由分說拉著就走。

  水若只好跟著她行,走了好一會,卻仍不見停下,忙道:「不是不遠麼?走
太遠等下他們找不著我們了。」

  「很快就到了。」婀妍只是牽著她朝前走,又過片刻,終於叫道:「就是這
了。」

  原來兩人已到了一處崖邊,水若望向四周,見雲霧如海彌漫崖下,心凜道:
「這裡好高呀。」

  「嗯,不過前邊一段才是巨竹谷最高的地方,也比這裡更美。」婀妍應,放
開水若,徑向崖邊行去。

  「你做什麼?小心啊!」水若忙喚。

  婀妍不答,走到了崖邊,趴跪在地探出身去朝下觀望,歡叫道:「太好啦,
已結了果子哩!」倏地縱身一躍,消失在崖邊。

  水若大驚,登時呆了。

  然而不過數息,只見人影一閃,崖邊已多了個人,水若定睛瞧去,不是婀妍
是誰。

  水若又喜又訝,拍著胸口叫道:「你做什麼呀?真真嚇死我了!」

  「我下去采果子呀。」婀妍道,手裡拎著一串火紅的果子走向她。

  「這麼危險,為幾個果子值得麼?」水若驚魂未定。

  婀妍瞧瞧她,目中似頗複雜,笑道:「害姐姐擔心哩,不過這果子絕對值得
冒險呢。」說著提起了果串。

  水若見那串果子大小如龍眼,顆顆火紅晶瑩,美如珠玉,不禁贊道:「好漂
亮的果子,它叫什麼字名?」

  婀妍只道:「這果子數年乃至數十年方有一結,我們運氣好才能碰見。」說
著摘下一顆遞給水若,「你快嘗嘗,好吃極的。」

  水若接在手裡,遲疑道:「到底是什麼呀?」

  婀妍又摘下一顆放入自己嘴裡,嚼了幾下,漿汁溢出,竟將櫻唇染得紫豔豔
的,原本如冰似雪的臉上卻驟然浮出兩朵迷人紅暈,黑白分明的美目此刻波光流
蕩,仿佛醉酒一般。

  饒水若是個女子,見狀亦不覺一呆。

  婀妍催促道:「快吃喲,甜得很。」

  水若將果子放入口中,稍微一咬,頓時漿迸汁滾,果然異樣甜美,待把漿汁
咽下,驀感熱氣湧起,熏得五腑六髒無一不暖,面上亦滾燙了起來,訝道:「好
奇怪哦。」

  婀妍又摘一顆遞給她,笑道:「再吃再吃,這果子可是極好極稀罕的東西,
據說對我們女人很好,最是養顏哩。」

  「真的?」水若怦然心動,望著對面女孩紅得異樣可人的嬌靨,又把果子吃
了,只覺體內暖流四下流躥,舒服得似乎連心兒都酥了。

  婀妍也在瞧水若的臉,目光似訝似妒,嘖嘖道:「吃了這果子,姐姐果然更
好看了!」邊說邊將手裡的果子一顆接一顆摘給她。

  女人哪個不貪美貌,況且水若素來極喜甜食,美心起來,不覺連吃幾顆,孰
知眼中居然有些模糊起來,笑嘻嘻道:「好奇怪,吃這果子,怎麼跟……跟喝酒
似的有……有點醉……醉人呐?」

  婀妍笑靨如花地應道:「待會還會更醉哩,姐姐敢不敢再吃呀?」

  水若木著舌憨笑道:「怎……怎麼不敢?這麼好吃的……的果兒,好妹子,
姐……姐姐還要……咦……」她摸摸自己的臉繼道:「我臉……臉怎麼這樣
燙?」

  話音未落,人已軟軟蹲下,掙扎著想要立起,然卻一撲伏地。

  婀妍近前,輕聲喚道:「姐姐,姐姐,你怎樣了?」

  水若只是不應,一副爛醉如泥的模樣。

  婀妍笑道:「姐姐不知麼?這果子便是玉紅草所結的果子,雖能養顏,卻極
醉人,傳說用它釀造成酒,便能醉人三百年,我吃一顆都快醉了,你怎麼敢吃這
麼多喲?」

  水若呻吟了一聲,口中呢喃著什麼。

  婀妍俯首去聽,竟似「豬頭」、「小玄」等語,面色微微一變,忽地將她扶
起,架到懸崖邊上,雙手支住其肩,望著她歎息道:「姐姐莫要怨我,誰叫我今
兒遇見了他,而他心裡邊偏偏又只裝著你呢……」

  水若耷拉著螓首不聞不語,身後便是無邊雲霧萬丈懸崖。

  婀妍緊咬櫻唇,雙手正要推出,突聽遠處有人叫喚,正是小玄與賀天鵬的聲
音。她呆了一呆,麗容瞬息數變,時而猶豫、時而冰寒、時而驚慌。

  「水若?你在哪裡?」小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婀妍腦海之中浮現出先前他尋找水若時的焦急模樣,銀牙一咬,雙手即要推
出。

  「婀妍?婀妍?」小玄又叫。

  婀妍驟時一呆,凝固般頓住。

  「你們在哪裡?快出來啊!」小玄的聲音裡充滿焦急。

  婀妍凝視著水若,呻吟般無力地輕歎一聲,將她從懸崖邊上架回,放聲
道:「我們在這呢!」

  小玄同賀天鵬疾風掠至,見狀俱吃一驚。小玄急奔近前,幫忙扶住水若,慌
神道:「嘴唇怎麼成紫色了?她中毒了麼?」

  婀妍道:「沒喲,我們只是吃了幾顆果子。」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也變成了紫色,給暈了兩朵嫣紅的冰顏一襯,顯得
異樣冶豔妖媚,不覺呆住。

  賀天鵬卻一臉疑色,立旁警惕四望。

  婀妍揚揚手裡的火紅果串,吐著氣兒道:「想不想嘗嘗?甜極啦。」

  小玄竟從她的氣息中嗅著一股醉人的芬芳,駭訝道:「這是什麼?你們怎麼
亂吃東西!」

  婀妍身子一歪,朝他肩膀靠去,吃吃笑道:「別緊張喲,這果子我識得的,
它是玉紅草的果子,沒毒的,只是……有點……有點兒醉人,嘻嘻。」

  「玉紅草?」小玄詫道:「哪裡來的?」

  婀妍朝懸崖一指,「在那下邊摘的。」

  小玄瞪眼道:「怎能亂吃東西!你知不知道?傳說玉紅草的果子能醉人三百
年哩!」

  「原來你也知道呀,看來見識不少嘞。」婀妍憨笑道。

  小玄眉頭大皺道:「你們吃了多少?」

  「我數數啊,一……二……三……」婀妍軟軟地倚他臂側,扳著春蔥指兒數
道:「三……四……唉,數不清楚啦,反正就幾顆。」

  小玄看看水若又瞧瞧她,沒好氣道:「這下好了,你倆就在這裡睡覺吧,哪
都不用去了。」

  婀妍叫了起來,「不行不行,我能走的,你答應人家的事想要賴麼?」

  小玄目示水若道:「那她怎麼辦?」

  婀妍道:「她就在這裡睡唄,我們繼續走。」

  一言不發的賀天鵬突然插話,冷冷道:「我是哪也不去了,你們一定要走,
我便留在這裡替你們照看程姑娘好了。」

  「你照看她?」小玄怪叫,腦海裡立時浮現出一幅畫面來:一隻淌著長長口
水的大灰狼蹲在睡得香噴噴的小羊羔跟前。

  賀天鵬點頭,朗聲應道:「嗯,你們儘管放心地去,只要有我留守這裡,保
證沒有半點問題。」

  小玄冷汗涔涔,毅然聲明,「我也哪都不去!」

  婀妍瞧了瞧他,忽然朝賀天鵬走去,笑眯眯道:「你真的不去?」

  賀天鵬警惕地盯著她應道:「沒錯。」

  婀妍從袖中摸出什麼,握拳伸出,甜甜笑道:「少堡主,你猜猜我手裡有什
麼呀?」

  賀天鵬疑惑地望她的粉拳,冷冷道:「猜不出。」

  「你這人啊……真真沒趣,好吧,給你瞧好啦。」婀妍話出展掌,原來手心
裡放著一道花箋似的符兒。

  賀天鵬莫名其妙,正摸不透她的意思,突見那符一花消失無蹤,幾於同時,
不知從哪飛來一對五彩斑斕的蝶兒,倏上倏下忽左忽右,繞著自己翩翩飛舞,不
覺間眼皮陣陣發澀,神志竟有些迷糊起來,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去摸腰間的金剛
陷魔網,然而已遲一步,身子晃了幾晃便「咕咚」倒地。

  小玄大訝,待要瞧定,卻已不見那對斑斕彩蝶,大奇道:「怎會這樣?」

  婀妍笑道:「這下你可放了心吧?」

  「他怎麼了?」小玄又問。

  「他已給我的符兒勾去了魂魄,若無解治,三天三夜都醒不回來。」婀妍笑
嘻嘻道。

  「你用的是什麼符?」小玄駭然。

  「適才的符兒喚做『勾魂蝶』,有趣麼?」婀妍答。

  「勾魂蝶……」小玄撟舌道:「你怎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符兒?」

  「有些是我師尊給的,有些是我自個做的。」婀妍得色道。

  小玄擦汗道:「你不會用它來對付我吧?」

  「那倒不一定,倘若你惹惱了人家呀……」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眯了一
眯。

  小玄白著臉望她。

  婀妍撲哧笑道:「放心好啦,我就是想害你呀……也不會害太慘的。」

  小玄瞧瞧臂彎裡的水若,道:「你有什麼解醉的符兒嗎?」

  婀妍道:「這倒沒有,你就放她在這睡覺吧,你陪我接著走,我呢,帶你取
寶瓶竹去。」

  「放她在這裡睡覺……你不是在說笑吧?」小玄大感不妥。

  婀妍道:「姓賀的已失了魂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成不成,這谷中有許多奇禽異獸,倘在我們不在時來了,那我師姐可就
糟了。」小玄道。

  「好吧,我有辦法。」水若邊說邊從袖裡掏摸,很快又取出一道符來,對小
玄道:「放下她,到我這邊來。」

  小玄不知她弄什麼玄虛,依言將水若放在草地上,走了過去。

  婀妍口中默念,突地揚手,驟見前邊景象扭曲,如有一陣水波緩緩蕩過,然
後水若與賀天鵬就消失了。

  地面花草依舊,小玄目瞪口呆。

  「這樣總該放心了吧?」婀妍道。

  「他們哪去了?」

  「給我用符隱去了,聲形俱藏,便是有什麼蟲獸來此,亦無任何危險。」

  小玄走到放下水若的地方,東摸摸西探探,緊張道:「不會是真的給你變沒
了吧?」

  婀妍沒好氣道:「放心好啦,等下回來,我保證還你個完完整整的師姐,現
在可以走了麼?」

  這女孩的符層出不窮,且一道比一道神奇,小玄心中震撼,失神地點了下
頭,道:「我們動作快點,莫叫我師姐醒來時著急。」

  「她啊,怕是沒睡個一天兩天醒不回的……好啦,終於剩下我們兩個……自
己走了!」婀妍笑顏逐開。

  小玄盯著她手裡的果串,忽問:「你說這果子是從那崖底下采來的?」

  「哈?……是啊。」婀妍似微一怔。

  「等我一下。」小玄朝崖邊走去。

  「要做什麼?」婀妍忙拉住他問。

  小玄道:「玉紅草的果子極其珍稀,典藉中有記,用它來釀酒、煉丹俱為絕
佳,我要收集些備用。」

  婀妍呆了一呆,眨眨眼道:「那下邊沒有了……全都給我采上來了,你若想
要,我這些都給你呀。」

  「這樣子啊……太不好意思了吧?」小玄搓手道。

  「你會不好意思麼?我瞧你臉皮厚厚的。」婀妍含笑瞪他,爽快地把手裡的
火紅果串遞了過去。

  小玄趕緊接住,迅速收入如意囊中,只笑得嘴合不攏,迭聲道:「那我就不
客氣啦,多謝多謝……我們走吧,該往哪邊?」

  「背我。」婀妍卻道。

  小玄瞧瞧她道:「怎麼又要我背……你的腳不是好了嗎?」

  「腳是好了,不過人家吃了那果子,身上沒力氣麼。」婀妍道。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小玄只好將她背起,哼哼道:「瞧你下次敢
再亂吃東西。」

  「下次不敢啦。」背後的女孩膩聲應道,滑嫩的臉龐貼上了男兒的頸側。

  小玄怦怦心跳,又問:「往哪邊?」

  婀妍指了個方向。

     ***    ***    ***    ***

  山勢越來越陡,幾可用險峻形容,竹林亦比前段更深更密,但小玄乃是修煉
之人,雖然背著婀妍,卻不覺絲毫吃力。

  兩人一路說話,愈來愈感熟絡親近。

  不知是否真是醉了,婀妍肆無忌憚地趴伏在小玄背上,軟玉溫香自是道之不
盡。

  「婀妍姑娘,適才你……」小玄問。

  「你直接叫人家的名字就好了。」女孩截住道。

  「哦,適才你那道能把人隱去的符叫什麼?」

  「叫做『空空如也』。」婀妍答。

  「空空如也?」小玄呵呵一笑,「果然是空空如也哩,它亦是你自己做的
嗎?」

  「嗯,我做的,不過煉法卻是我師尊所傳。」

  「不知這空空如也符用料如何?難不難煉?」

  婀妍道:「煉造之法倒不算太難,只是用料頗珍,不過總有人送我很多材料
的。」

  「這麼說,你……你有很多空空如也符是麼?」小玄吞吞吐吐。

  「不多。」婀妍應,忽然有所覺察,從旁覷眼他道:「多不多怎麼呀?」

  「能不能……」小玄聽她說不多,又把下邊的話咽了回去。

  「你想要啊?」婀妍問。

  小玄趕緊點頭,關鍵時刻,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臉皮太薄嘛,況且婀妍給他
的印象一直都很大方。

  「你怎麼啥都想要呀?」女孩笑。

  「終於不肯了!」小玄心頭一沉,訕訕笑道:「這符有趣得緊嘛,不過……
既然不多,那就不要了。」

  「雖然不多,可也不是不能給你,這樣吧,我出個謎你猜,猜中了就獎你一
道空空如也符。」婀妍笑眯眯道。

  「好啊好啊,正走得悶哩。」小玄迭聲答應,豈甘放過機會。

  「那你聽好哦……」婀妍朗朗念道:「一雙筷子臂兩條,專把油水湯裡撈,
既慣挑肥又揀瘦,更喜戳戳再搗搗,香飯好菜它先嘗,卻吃不胖長不長,若要此
君肯甘休,除非碗中已光光。打一成語。」

  小玄緊皺眉頭,苦思冥想。

  婀妍笑嘻嘻地乜他。

  「一乾二淨是嗎?」

  「不是。」婀妍判。

  「衣食無憂?」小玄搜肚刮腸。

  「錯,哪來的衣?」

  「捷足先登?」小玄瞎蒙。

  「你亂猜喲。」

  「無所事事?」小玄額頭冒汗。

  「不著邊際。」婀妍啐。

  「口福無邊!」小玄急了。

  婀妍奇道:「口福無邊?這是成語麼?」

  「不猜了不猜了,你說答案吧!」小玄投降。

  「你放棄了?」婀妍道。

  小玄點頭,一副心力俱悴的模樣。

  「那我說答案啦?」

  「說。」

  「耳朵來。」婀妍喚。

  小玄湊首過去,把耳朵放在女孩的櫻口邊。

  「貪得無厭。」婀妍輕輕道。

  小玄呆了一呆,驀地面紅耳赤。

  婀妍緊咬櫻唇盯著他,憋了片刻,倏地咯咯失笑。

  符沒搞到還慘遭嘲辱,小玄老羞成怒,奈何此刻英雄氣短,除了重哼一聲再
無作為。

  婀妍卻笑得更加厲害,身如花枝亂顛,軟綿綿的酥胸在男兒背上時挨時觸若
即若離。

  小玄滿背生麻,滿腹羞惱登化作了心猿意馬,漲赤著臉找話,「怎麼還沒
到?」

  「快到了,你瞧上邊,到那最高的地方便是了。」女孩舉臂指上方,軟羅窄
袖滑落,露出一截無比誘人的冰肌白臂。

  小玄一陣口乾舌燥,心中慌得更加厲害,忙轉移注意力道:「奇怪,這段路
怎麼沒有碰見什麼蜘蛛?」

  婀妍道:「別高興,前邊又有很多哩,比先前的還難對付。」

  「你來過是麼?這樣清楚。」小玄問。

  「嗯。」婀妍只應一字。

  小玄心裡納悶:「為何一提及此,她便把話刹住?」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07:23
第九回  美人之贈

  「放我下來。」婀妍忽道。

  小玄將她放下,哼哼道:「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哦,原來你不樂意背我的!」女孩嗔目道。

  「誰樂意啊,那麼小氣……」小玄低低咕噥,對她的空空如也符始終耿耿於
懷念念不忘。

  婀妍只覺好氣又好笑,臉上卻是一副緊張之色,道:「你走前邊,小心提
防。」

  小玄瞧見她的神情,心中不敢大意,凝神向前走去。

  婀妍夾了道紫符於指,距他一丈跟著。

  小玄望望四周,疑惑道:「搞什麼玄虛……」

  「別說話,小心走。」婀妍立即截住。

  小玄搶著道:「這裡離嶺峰已不到半裡,一段小跑也就到了,何需這等陣
仗,不如我們……」話沒說完,便聽旁邊草木輕響,即轉頭去,卻不見什麼東
西。

  「來了,小心!」婀妍叫道,指間紫光一閃,身子周圍倏現出四粒紫豔豔的
光球,上下盤旋飛繞。

  「小心什麼?」小玄凝鞭於臂,微感有風撲至,略一遲疑,左臂乍然生辣,
似給什麼劃著,血珠從衣服的裂口裡飛迸而出,卻仍一頭霧水。

  後邊的婀妍揚臂甩手,繞身盤旋的四粒紫光球中分出一粒,呼嘯直飛小玄身
側,只聽「轟」的悶響,憑空炸起一團紫焰,隨即響起什麼生物的淒厲叫聲。

  電光石火間,小玄掠見紫焰團中現出一隻蜘蛛模樣的怪物,心中駭然,急也
揮鞭抽出,將之撕扯成數段。

  婀妍將光球收回身畔,奔前瞧他手臂,問:「要緊麼?」

  小玄訝望著墜落地面的幾段尚在燃燒的殘軀,張大嘴巴問:「這是什麼鬼東
西!適才為何看不見?」

  婀妍笑道:「是鬼蜘蛛,此類雖不似火蜘蛛有毒,也不如虎蜘蛛疾迅兇猛,
但卻是這萬蛛嶺上最怪異也最難對付的一種,因為它有隱形之能,令人防不勝
防。」

  「隱形?你怎麼不早說!」小玄瞠目結舌。

  「人家適才不是叫你小心嗎?」婀妍道。

  小玄這才瞧見她的變化,望著繞著她身子不住盤旋飛繞的四粒紫光球,呆了
一呆道:「這是什麼兵器?看起來不錯啊。」

  「不是兵器,是符,喚做紫雷罩。」婀妍答。

  「符?好厲害,我曾聽我二師姐說有的符能當兵器使用,今兒總算親眼見識
了。」小玄咂舌,又問:「它能持續多久?」

  「若是不收,它能持續半個時辰。」

  「能這麼久啊,極品極品……」小玄搓搓手,吞著口水道:「這符你有多
少?」

  「你又眼紅啦?快走!」婀妍大嗔。

  小玄強壓下心頭貪念,繼朝前走,這回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每有風吹草動,
即朝空處亂鞭一氣,怎奈那些鬼蜘蛛無形無跡,極難防備,身上接二連三掛彩,
所幸後邊有婀妍盯著,紫雷發處,必有鬼蜘蛛給擊中現身。

  又走一段,沿途的鬼蜘蛛越來越多,有時竟有三、四隻同時襲擊,小玄手忙
腳亂疲于應付,所學武技無處施展,加上周身辣痛,雖然皆是皮毛小傷,卻給惹
得心焦氣躁,一見有鬼蜘蛛給婀妍擊中現身,必即上前加鞭痛毆,嘴裡大呼小
叫:「有種就別鬼鬼祟祟,小聖爺爺把你們統統碎屍萬段!」

  婀妍卻是一言不發,只在後邊凝神跟隨,出手異樣冷靜狠辣。

  小玄忽有所悟,轉朝女孩大叫:「啊,我曉得了!原在你是要我當靶子,好
誘它們出來給你打!」

  婀妍「撲哧」一笑,軟聲道:「沒辦法呀,這裡非得這麼過,本來我那只木
鳳凰可以當誘餌的,可惜撞著埋伏毀掉了。」

  「哦,所以你就把我哄來當你的誘餌!」小玄漲紅了臉,「難怪我說你本事
這樣大,為何還要我幫你!」

  「阿玄哥哥,這荒郊野嶺的,你若不幫便沒人幫我了。」女孩可憐巴巴道。

  「我幫你什麼了?我只不過是個肉盾!一個大笨蛋肉盾!」小玄氣乎乎道,
冷不防背上又挨了一下,此時衣褲皆破血跡遍染,模樣異常狼狽。

  「沒有啊,你這就是幫我了,沒有你頂著,人家根本過不了這裡呢。」婀妍
趕忙安慰,話語間已將偷襲小玄的鬼蜘蛛轟成火團。

  小玄一想也是,窩囊之氣頓時消了不少,心中冷靜下來,突地靈光閃過:
「這些鬼蜘蛛擅藏形跡,而飛蘿師叔教我的無相之眼正是無上的偵測法門,不知
能不能拿來對付它們?」

  他精神一振,當即施展無相之眼,頓見旁側隱隱現出幾隻鬼蜘蛛的身影來,
心中大喜,怪叫一聲飛撲上前,八爪炎龍鞭自臂上疾旋而出,立將幾隻鬼蜘蛛擊
成瘋狂翻滾的火團。

  婀妍一怔,見小玄箭步斜掠,鞭揮空處,登時光迸火湧,竟又把兩隻隱形的
鬼蜘蛛擊打現身,疑惑道:「你……你怎麼……」

  小玄威風凜凜轉身,凝目望來,指她身側叫:「左後,三隻!」

  婀妍聞言即擊,禦動紫雷朝他所指處亂拋一氣,但見紫焰頻爆,果然轟出三
只鬼蜘蛛來,大訝道:「你瞧得見它們?」

  小玄將幾隻鬼蜘蛛的殘屍撿起,收入如意囊中,得意洋洋道:「吾教神通無
數,妖蛛的隱形之能不過雕蟲小技爾,豈能逃得過本小聖的法眼!」

  婀妍愣愣瞧他,不覺刮目相看,歡喜道:「原來哥哥有這麼棒的本領,那我
們過這地方可就容易多了!」

  兩人繼朝前沖,鬼蜘蛛的速度與力量只屬尋常,並不比之前的虎蜘蛛和火蜘
蛛厲害,一旦無所遁形,根本無法對他們構成威脅。

  小玄一馬當先,仗著無相之眼大展神威,速度比之前的步步為營不知快了多
少倍,半炷香後,兩人終於登上了萬蛛嶺的頂峰。

  峰頂險絕,放眼望去,但見底下雲霧滾滾竹海茫茫,偶有湖泊河灣點綴,如
明鏡如珠鏈,壯麗明媚,令人目清神越心曠神怡。

  「好美!」小玄大贊。

  「嗯,這兒是巨竹谷最美的地方之一。」旁邊的婀妍輕應道。

  小玄忽然望見遠處有什麼物事高聳出竹海,極目眺去,竟似一座城堡模樣的
宏偉建築,訝道:「那是什麼?」

  孰知半晌不聞回答,小玄轉頭,見婀妍也正凝眸其處,但眼圈卻是紅紅的,
不禁吃了一驚,忙問:「怎麼了?」

  婀妍似乎強忍著,挨了片刻,倏地撲在小玄肩頭,放聲大哭。

  小玄大訝,趕忙撫慰,「莫哭莫哭,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我幫你。」

  「那裡就是巨竹堡,也是……也是我……我家。」女孩慟泣道。

  「你家?」小玄張大了嘴巴:「原來你就是巨竹谷裡的人,難怪對巨竹谷這
麼熟悉,但……你為何要哭啊?」

  「我……我回不去……回不了家。」婀妍淚出泉湧,浸透男兒衣衫。

  「回不了家?」小玄急忙開動腦筋,運轉了片刻,突地恍然大悟,「啊,我
知道了,敢情你頑皮鬧了什麼禍,怕你爹娘責罰,所以不敢回去。」

  「不是哇!」婀妍跺足哭道。

  「那到底怎麼了?你先莫哭……」瞧她哭得有如梨花著雨,小玄心頭大疼,
脫口道:「你快說什麼事,便是天塌下來我亦幫你頂著!」

  婀妍抬頭,淚眼模糊地瞧他,抽噎道:「真的?」

  「嗯。」小玄即應,應完就感一陣心驚脈跳。

  「你知道巨竹谷的主人是誰嗎?」婀妍問。

  「不太清楚,聽我師叔說,好像是七絕界的人。」小玄答。

  婀妍搖頭,道:「不是,巨竹谷的主人一直是靈竹族人,也就是我的族
人……」她指著遠處的建築繼道:「這巨竹堡便是我們族人所建,已經歷了上千
年的風雨。」

  「難怪看起來完全不像尋常城池,層層疊疊的倒似樓臺多些。」小玄喃喃
道。

  「因為巨竹谷出產寶瓶竹,且在製造工藝上有獨到之處,所以一直為外界垂
涎覬覦,直至五年前,七絕界突然大舉偷襲,一夜之間幾乎屠光我族人,占去了
這個天地間最美麗的地方。」

  小玄張口結舌。

  「當時我正在師尊那裡學藝,因此才僥倖逃過一劫,可是我……我爺爺我爹
娘都……都……」說到這裡,婀妍又泣不成聲。

  小玄聽得怒火中燒,道:「以前就聽聞七絕界無惡不作,果真一點不假,待
我回去求我師父來幫你報仇!」

  婀妍搖頭:「你師父不肯的。」

  「我師父從來嫉惡如仇,怎會不肯?」小玄奇道。

  婀妍道:「我們靈竹族在你們玄教門人的眼裡都屬妖類,怎麼會肯。」

  小玄呆了一呆,心想也是,遂毅然道:「就算我師父不肯,我也一定幫
你!」

  婀妍凝目瞧他。

  小玄一陣心虛,燒著臉道:「你嫌我本事馬虎,又只一個,幫不上忙是
麼?」

  婀妍又搖頭,噙淚笑道:「你有這份心,我很……很高興。」

  小玄忽然叫道:「有了!七絕界雖然人多勢眾,不過我也有幾個兄弟姐妹,
皆是妖王精首,麾下兵將無數,只要我去相求,他們一定肯幫忙的!」

  婀妍笑了起來,道:「不用啦。」

  小玄不解。

  婀妍道:「這些年來,已有許多人答應幫我,奪回巨竹谷只是遲早的事。」

  「原來這樣啊……」小玄道,心中不覺有點失落,再一想:「她師尊乃妖界
之聖,只要開口,自是一呼百應,何需我幫。」

  婀妍瞧了瞧他,忽道:「阿玄哥哥,你陪我到此,其實就已經幫我很多
了。」

  「啊?」小玄一怔。

  「跟我來。」婀妍拉住他手,轉身向峰頂中心走去。

  轉過幾坡林地,一座宏偉的巨大圓臺赫然出現眼前。

  兩人走上台去,小玄見檯面鑄刻著許多符篆圖案,詫道:「這裡怎麼有個法
陣?」

  「是守護禁制,你隨我過來。」婀妍道,帶他走到一處,足踏法陣某位,口
中開始默默頌念。

  小玄東張西望,突聞轟隆悶響,只見圓臺邊上陷下數個方坑,心正疑惑,猛
見坑裡有什麼東西躥起,每坑數根,長近二丈如鉤似撓,接著從坑中爬出七、八
只龐然大物來,將他同婀妍團團圍住。

  「有埋伏!」小玄大驚,氣貫寶鞭。

  「別緊張,是守護入口的機關。」婀妍微笑道:「仔細瞧吧,它們就是你想
看的頂級機關傑作——恐怖之足。」

  小玄定睛瞧去,見那些龐然大物果然是竹木造就,形如蜘蛛,通體虎紋,長
肢如鉤般尖利,體型要比早先瞧見的毛總管的坐騎還大數倍,令人心驚膽寒,壓
低聲音道:「這些東西好像要襲擊我們,幹掉它們麼?」

  婀妍笑道:「你麼,打不贏它們的,這八隻恐怖之足強大之極,不單力大無
窮迅捷異常,且還殼硬體堅刀槍難入,更對大多數法術有抗性,是谷中最厲害的
機關護衛。」

  「哪怎麼辦?」小玄白著臉道。

  「你瞧夠了沒有?」婀妍問。

  小玄見那些恐怖之足愈逼愈近,趕忙道:「夠了夠了!」

  婀妍手探腰側,不慌不忙地從小竹鞘中拔出一把短刀來,高高地舉在頭頂,
口中念念有詞,頓見那些恐怖之足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乖乖地爬回坑裡去
了。

  「它們怎麼會聽你的?」小玄驚喜道。

  婀妍把臂放下,晃晃手裡的刀,微笑道:「它們聽的是我手上的這把刀。」

  小玄見那把刀通體碧綠,似是竹木雕就,除了光澤靈動,餘皆樸實無華,訝
道:「這個又是什麼寶貝?那些恐怖之足怎麼會聽它的?」

  「這把刀叫做解木令,也是用太碧上的靈枝所造,與那毛總管手裡的拘木令
一樣,乃我巨竹谷鎮谷三寶之一。那些恐怖之足在點靈之時,便已給設下禁制,
不得攻擊持有此物之人。」婀妍道。

  小玄問:「哪……三寶還有一寶是什麼?」

  「待會給你瞧。」婀妍蹲下身去,將手中的解木令插入一眼石縫,又聞一陣
轟隆悶響,兩人所立處突然往下沉落。

  小玄尚未明白,落勢已經頓住,只見四周井壁現出幾個門道,婀妍拉著他走
入其中一個。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小玄忍不住問。

  「一個放東西的地方。」婀妍答,轉了幾彎,兩人面前出現一扇大石門。

  婀妍上前,將手中的解木令插入門旁的一眼石縫,又聞轟隆沉響,大石門徐
徐升起。

  小玄有所領悟,道:「原來這解木令是把鑰匙。」

  婀妍搖頭:「不,鑰匙只是它的一個功能,解木才是它名字的由來。」

  「解木?何為解木?」小玄問。

  「解木者,即是『天地之木,遇其即解』的意思。」兩人進門,婀妍拉著他
朝前走去。

  「『天地之木,遇其即解』……這等厲害?」小玄咂舌,突然呆住,原在他
處在的是一個極大的空間,眼所及處,放立著一排排竹禽、竹獸與竹人,數量怕
是有數千之多,皆俱靜穆無聲紋絲不動,仿佛正在等待著什麼。

  「這……這裡……」小玄震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地方叫做神工井,是我族的秘密工坊和庫房,儲備著靈竹族人千百年來
血汗與智慧的結晶。」婀妍緩緩道。

  小玄走到數排竹人跟前,依稀認出是早先遇見的槍卒。

  婀妍道:「這些已是成品,只要給它們披上護甲,再點過靈,它們就會成為
一個個槍卒戰士。」

  「這麼多……」小玄訝歎,突奔到幾隻巨大的蜘蛛狀車輛之前,興奮叫道:
「莫非這些就是虎蛛戰車了?」

  婀妍點頭道:「嗯,這一款便是我族為奉天侯特地打造的虎蛛戰車,最適合
戰場上使用,每產一輛皆耗材耗時極多,珍貴非常。」

  小玄仔細觀察,愈看愈覺神奇精妙,心中無比嘆服,眼角忽然掠見不遠處的
一排高大竹獸,驚喜得又叫起來:「那些不就是螳螂工匠麼?」

  「那些也是成品,只差最後的點靈。」婀妍道。

  「點過靈它們就能動了是麼?」小玄興奮道:「你知不知道如何幫它們點
靈?只要有了這些神奇工匠,我們便能采到足夠的寶瓶竹!反正這萬蛛嶺上沒什
麼人來,我們偷采一點不會給發覺的。」

  「今日來此,就是要為它們點靈的。」婀妍頓了一下接道:「當日我族突然
遭襲,倉促之下來不及為這些儲備點靈,族中的大祭司只好在逃出谷前暫封住這
裡,以待他日回來啟用。」

  小玄道:「你是想要使用這些機關助你奪回巨竹谷麼?」

  婀妍點頭:「雖然已有許多人答應幫忙,但七絕界的實力非同小可,有了這
些機關,我才更有把握。」

  「那要如何點靈?」小玄問。

  「需用木靈之源。」婀妍手探腰間,從小囊中取出一盞通體碧綠的竹筒小燈
來,道:「就是這個,我族的三寶之一——啟木令。」

  小玄見那竹筒小燈並無什麼起眼之處,好奇又問:「怎樣用它點靈呢?」

  婀妍道:「只要我念動禁咒,它便會源源不斷地產生能與木感應的靈力,然
後依照某種方法附入這些機關當中,它們便會『活』起來,就像我們之前碰見的
那些形形色色的機關護衛。」

  小玄拍掌道:「早該這麼做了,這數千機關戰士一旦『活』起來,七絕界如
何抵擋得住!」

  婀妍輕歎道:「當日遭襲,三寶之中拘木令被奪,而這啟木令卻給毀掉,靈
力盡失,所幸殘骸為我族中勇士搶出,幾經輾轉送到我手中,這五年來,我師尊
廣邀煉器名師,耗費珍材無數,至今方才修復,不過……」

  她頓了一下,目中現出堅毅之色,「這啟木令修好之日,也就是我族奪回巨
竹谷之時!」

  「那我們快快開動!」小玄搓著手道,心想有這麼多螳螂工匠,采它兩、三
百根寶瓶竹還不是片刻功夫的事。

  「嗯,不過這可急不來,點靈需時甚長,若要全部點完,恐怕得花十天半
月。」婀妍道。

  小玄聽得心頭一沉,面色灰敗。

  婀妍瞧瞧他道:「你擔心寶瓶竹是麼?」

  小玄苦著臉道:「澤陽城日益險惡,恐怕等待不了這麼久……」

  「跟我來。」婀妍拉他又走,卻是轉入另一個大廳。

  小玄登時歡呼起來,原來廳中堆放著一堆堆已經砍伐好的寶瓶竹,成千上萬
數不勝數。

  「我沒哄你吧?」婀妍笑盈盈道。

  小玄興奮至極,倏地轉身,抱住她就是狠狠一口,親在女孩額上。

  兩人俱是一愕,驀地滿面通紅。

  小玄異樣狼狽,這才想起眼下不在逍遙峰上,對方也不是偶爾給他這麼胡鬧
的水若、小婉與摘霞。

  過了好一會,小玄方呐呐道:「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幹這事還有故不故意的?婀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上似嗔似喜,目移它處
道:「你去拿竹子吧,要走可以走了。」

  「哪……你呢?」小玄呆望著她長長的睫毛問。

  「我要留在這裡點靈,十天半月都不會離開。」婀妍道。

  「哦。」小玄含糊一聲,急忙去取寶瓶竹,忙了半個時辰,終於將三百根竹
子收入如意囊中,轉身方見婀妍仍立原處,正呆呆地瞧著自己。

  「弄好了。」小玄道。

  「哦。」這回輪到婀妍只應一聲。

  「真是謝謝了。」小玄感激道。

  「不用。」婀妍道。

  小玄想想道:「如果需要幫忙,就告訴我,這幾天我會在澤陽城。」

  「好。」婀妍點頭。

  兩人一時無話,小玄尷尬道:「那……我走啦?」

  「嗯。」女孩應。

  小玄轉身,沒心沒肺就走。

  「等等。」婀妍忽叫。

  小玄趕緊回身,這才驚覺心中的不舍。

  婀妍從袖中取出兩道符來,遞與他道:「你不是想要空空如也符嗎?我也沒
多,只能送你兩道。」

  小玄大喜,急忙接過。

  婀妍將空空如也符的施祭及解消禁咒傳述一遍,問:「記住了麼?」

  「記住了。」小玄應,笑得嘴合不攏,連道謝都忘了。

  「還有,這是解消勾魂蝶之法,你也聽好了……」婀妍將禁咒念了一遍,接
道:「我已告訴你了,你肯不肯饒那姓賀的是你的事。」

  小玄點頭,道:「那傢伙雖然討厭,但無大惡。」

  婀妍似乎遲疑了片刻,又從懷中摸出三道符來,突然放指齒間,用力咬下。

  「你做什麼?」小玄吃了一驚。

  婀妍不答,將流血的指尖分移三道符上。

  血雖不多,但小玄卻瞧得驚心動魄悸動莫名。

  婀妍抬起臉來,將符遞與,靨暈似桃眸凝如水道:「這三道,也送給你要不
要?」

  「這是什麼符?竟……竟然要用血染的。」小玄趕忙接住,只見符面圖紋呈
銀,底色如雪,血一染上,鮮豔異常。

  「是傳送符,沒有禁咒,只要持符者以血點符,縱在天涯海角,縱然遠隔萬
裡,也能瞬間到達用血開符之人的跟前。」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邊幾不可
聞。

  符自玉人懷中出,猶盈著縷縷醉人的幽香,小玄心中怦怦劇跳,脫口道:
「竟有這樣的符,它叫什麼名字?」

  「叫做……相思符,書上說的。」婀妍聲細如蚊,滿面緋紅。

  小玄呆望著她,一陣魂悸魄動。

  婀妍羞不可抑,催促道:「你不是急著趕回澤陽麼?快走吧。」

  小玄點頭,腳下卻似給粘住般紋絲不動。

  「對了,這種符珍稀無比,你可別隨便亂用。」婀妍道。

  「哪……什麼時候用?」小玄茫然問。

  婀妍如嗔似惱地羞橫一眼,足尖忽蹺,嘴兒湊到了他耳邊。

  「想我的時候。」

  小玄心魂俱酥,抬眼望去,已見玉人翩然遠去,動人俏影頃刻消失。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07:23
第十回  醉夜沾香

  小玄回到懸崖邊,用婀妍傳授之法解去空空如也符的禁制,見水若完好無
缺,方將一直高高拎著的心放下。

  「快醒醒,寶瓶竹到手了,我們這就回澤陽城。」小玄抱著她輕喚。

  水若卻依然沉睡,軟綿如泥,任憑如何叫喚,只是無知無覺。

  「玉紅草的果子果然厲害,竟把她醉成這個樣子!」小玄想了片刻,又念禁
咒,從如意囊取出鹿蜀車,把水若抱了上去。

  然後瞧瞧一旁的賀天鵬,哼哼道:「看在這寶車份上,今次就饒了你吧,倘
若以後還敢糾纏水兒,定把你丟到這來喂蜘蛛!」遂也將他搬上車去,塞在踏腳
處。

  他跳上鹿蜀車,扯動韁繩,誰知四隻鹿蜀毫不理會,只在原地悠閒跺步。

  小玄怔住,心忖道:「姓賀的趕車時用的是一條什麼……什麼閃電鞭,莫非
這幾頭不識好歹的畜牲只怕那個?」想及此處,當即俯下身去搜賀天鵬的身子,
找了半天,卻沒找著凝電鞭。

  「敢情那鞭子藏在他的法囊裡?」小玄眉頭大皺,因為各人的法囊各自設有
禁制,不知咒者便是將囊毀掉也取不到裡面的東西。

  他無可奈何,越想越急,越急便越惱,倏從袖中抖出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
鞭,劈空甩響,登時雷炸火湧,聲威駭人,大喝道:「幾隻小畜牲!若再不動,
小聖爺爺定叫你們屁股開花!」

  話音未落,車子已動,四隻鹿蜀風馳電掣般朝前奔去。原來鹿蜀最是怕電,
對其他的風、雷、水、火拼不怯畏,但小玄手中的鞭子乃是萬獸皆懼的八爪炎龍
的筋與鱗所制,上又附有許多玄教高人的法符靈篆,所發之火豈同尋常,鹿蜀類
屬妖獸,焉能不怕。

  「這不就對了!」小玄哈哈大笑,朝幾隻鹿蜀叫道:「如今跟了我,只要乖
乖地聽話,包你們往後吃香的喝辣的!」他扯動韁繩,憶著來時的方向,駕著車
子奔去,幾經周折,方才找到入口處的無文石碑,收起車子,又憶著賀天鵬帶他
們進來的方法繞著石碑轉,誰知一連試了數回,直轉得頭昏眼花也沒能出去。

  「當時我悄悄數過的,明明是反轉九圈,正轉七圈,這次怎麼就不行了?」

  小玄急得額頭冒汗,差點就要解開賀天鵬中的勾魂蝶符,將他拖起來拷問。

  小玄苦思冥想,突然靈光一閃:「啊,莫非進來同出去的方法是相反的?」

  當下改成正轉九圈,反轉七圈,眼前景色倏變,果然出了巨竹谷。

  「果真是倒過來的,你怎麼這樣笨!」小玄拍頭自嘲,返身入谷,依次搬出
水若和賀天鵬,再度祭出鹿蜀車,朝澤陽城奔去。

  此時已至黃昏,遍空彩霞,絢麗繽紛。小玄意氣風發地揚甩長鞭,駕著鹿蜀
車淩風飛馳,想起今趟的種種奇遇與豐盛收穫,不禁心情大好,一臂攬著醉態可
掬的水若,一腳踏著塞在座底的賀天鵬,放喉高歌:「高山青,澗水藍,千翠山
的姑娘美如水呀,千翠山的少年壯如山呐……啊啊啊……高山長青,澗水長藍,
姑娘和那少年是永不分呀,碧水長圍著青山轉,那奴灣多依呀呐呀候依呀嘿…」

  這本是千翠山的山歌,誰知他這一路高歌,驚動了一位路過的海外神仙,聞
歌頗喜,遂記於心,將歌帶到了東海的某座寶島,不想流傳開去,甚是廣遠,直
至千百年後又有新唱,更加膾炙人口,至於出處,反倒無人清楚,此皆後話,不
能考究。

  鹿蜀車的速度委實驚人,待到夜幕初臨,小玄已從百餘裡外的巨竹谷趕回了
澤陽城,驅車從城北的山嶺飛入,正是傍山而建的三世忠靖侯府。

  小玄找了個僻靜處停車,念動婀妍傳授的禁咒,解去了賀天鵬所中的勾魂蝶
符,然後將之一腳踢下車去。接下又馳至翠華廬,在後園收起鹿蜀車,背起水若
偷偷溜到摘霞的房前,俯耳貼門悄聽了一會,這才推門進去。

  摘霞正於燈下埋頭抄寫,桌上已堆了厚厚一迭新制的守神符,見他背著水若
進來,不禁吃了一驚,訝道:「三師姐怎麼了?」

  「喝醉了。」小玄東張西望道:「快讓她躺下。」

  「原來偷偷溜去外邊喝酒了,難怪我說怎麼一整天都沒瞧見你們哩。」摘霞
趕忙上前幫忙,將水若扶到自己床上去,見她軟得如酥似泥,詫異道:「怎麼醉
成這模樣?」

  「今晚你幫忙照顧下她,千萬莫給別人知去。」小玄小聲道。

  摘霞幫水若蓋好被子,轉身瞪眼道:「你哄她喝了很多酒是不是?」

  「冤枉啊,是她自個要喝的。」小玄只好這麼說。

  「冤枉?三師姐從來就不怎麼喝酒,你還說冤枉?一定是給你灌的哩,瞧我
不告訴娘娘去!」摘霞威脅道。

  其實摘霞比水若、小婉和小玄三個均略為年長,但她乃是崔采婷的待兒,因
此在稱呼上尊他們為師姐師兄,叫崔采娘做娘娘。

  「不要啊,好姐姐,你莫嚇唬我。」小玄忙求。

  「誰嚇唬你了!」摘霞繃著臉冷哼。

  「一定是嚇唬人的。」小玄上前抱住她臂,嬉皮笑臉道:「好姐姐,我知道
你心腸最好的啦,要不然我也不敢上這來求你幫忙。」

  摘霞抽臂讓開,道:「那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兒你帶三師姐上
哪玩去了?」

  「不就是……城裡的一家小酒樓唄,門面雖小,不過酒卻好吃,因此我們便
多喝了幾杯。」小玄撒謊道。

  「哼,居然丟下人家。」摘霞道。

  小玄忙道:「今晚你好好照看三師姐,明天我帶你去。」

  「這算什麼?交換是麼!」摘霞生氣道。

  「不是不是,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小玄心念急轉,作揖陪笑道:
「今兒忘了姐姐的確是我不對,明天請姐姐喝酒算是賠罪道歉。」

  摘霞有些繃不住臉,咬著唇兒道:「你別裝模作樣,以為我不曉得你肚子裡
打什麼算盤麼!你是既想有人幫你照顧三師姐,又怕你灌醉她的事叫娘娘知去,
所以才來賄賂人家。」

  小玄湊近前去,又捉手攀臂地糾纏女孩,笑嘻嘻道:「賄賂就賄賂唄,總之
明天一定找家大大的酒樓,好好賄賂姐姐。」

  摘霞這回並沒掙開,道:「我才不去,虛情假意的誰稀罕!」

  小玄急道:「絕對是真心誠意的呀,姐姐怎就不信?」

  摘霞這才道:「大師姐分了好多符要我幫忙抄寫,哪裡有空出去。」

  「今晚我就在這裡幫你一起抄。」小玄脫口道。

  摘霞即道:「行啦行啦,誰敢要你幫呀。你走吧,瞧在你還算……還算誠心
的份上,這次不告發你就是。」

  「這個……」小玄喜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摘霞不接話,似乎等著他走。

  小玄心裡正急著回去擺弄今趟的豐盛收穫,匆匆就走。

  摘霞後邊跟著,送到門口,忽見他轉回身來,神神秘秘道:「今兒出去,我
還得了幾樣好東西,給你瞧瞧要不要?」

  摘霞問:「啥呀?」

  「幾樣極為稀罕材料和一隻十分奇妙的機關。」小玄興奮道。

  摘霞對這些根本沒什麼興趣,打哈欠道:「不瞧,你沒見我還有許多符要抄
麼?今晚不知要忙到幾更哩。」

  小玄瞪眼道:「不瞧別後悔哦。」

  「不後悔。」摘霞即應。

  小玄突然想起一件物事,道:「好姐姐,你閉上眼睛。」

  「幹嗎?」摘霞警惕道,在山上時,她和小婉可是此人經常捉弄的對象。

  「聽話,送你樣好東西。」小玄微笑哄道。

  摘霞疑惑閉眼,警告道:「你可莫捉弄人,小心惹惱了我告發你去!」

  小玄從如意囊內取出從巨竹谷采得的彩虹,撕了一幅輕輕圍到女孩的頸上身
上。

  摘霞給他碰觸著身子,不由微縮了一下,慌張道:「你做什麼?」

  小玄將餘下的彩虹放回囊中,笑道:「可以睜眼了,瞧瞧是什麼?」

  摘霞睜眼,見身上竟然纏掛著一條絲綢般的柔軟東西,通條流光溢彩,映耀
得滿屋繽紛如夢似幻,登時呆住。

  「喜不喜歡?」小玄微笑問。

  「這……這是什麼?」摘霞目瞪口呆,觸摸彩虹,竟若實質。

  「彩虹啊。」小玄得意道。

  「彩虹?世上真有……真有這樣的彩虹?從哪弄來的?」女孩聲如夢囈。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待我明天再告訴你。」小玄邊說邊向外走,此刻天
色已完全黑落,月亮也給濃雲遮去,四周花木有如濃墨潑就,寧靜而幽秘。

  「等下……」摘霞急抬起頭,卻見男兒已如風去,眨眼便消失在花木間,她
怔了一陣,不覺捧虹偎面,時而蹙眉時而甜笑,時而羞澀時而輕歎,仿佛癡了一
般。

     ***    ***    ***    ***

  次晨,三世忠靖侯府的後山小道。

  飛蘿慵懶地伸了下腰,奇怪道:「一大早就把我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小玄微笑:「給你看樣東西。」

  「你會有什麼好東西?搞得這般神神秘秘。」飛蘿乜眼瞧他。

  小玄將她帶至一個偏僻處,忽捉其腕拉入林中。

  飛蘿玉容驟暈,咬唇道:「小傢伙,你又胡鬧什……」話沒說完,倏地呆
住,原來林子裡堆放著數百根如瓶疊接的碧綠竹子。

  「寶瓶竹!賀天鵬弄回來的?」美人訝問。

  小玄搖了下頭,得意洋洋道:「不是他,是我。」

  「你?」飛蘿睜大了美目。

  小玄道:「賀天鵬是去了巨竹谷,不過他連一根也沒討到,這些全是我搞來
的。」

  飛蘿瞧瞧他,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老實交代!」

  不知為何,只要在她面前,小玄便覺得無需隱瞞什麼,當下把他同水若偷偷
跟賀天鵬去巨竹谷的經歷述說了一遍。

  飛蘿靜靜地聽著,直至結束,方才道:「原來有這個典故,難怪之前一直都
聽聞巨竹谷的主人是靈竹族人……嗯,你說那個靈竹族女孩是妖聖的徒弟?」

  「嗯,她是這麼說的。」小玄點頭。

  飛蘿沉吟道:「這就有點奇怪了,按理說,她既是妖聖弟子,過那萬蛛嶺並
不是什麼難事,何須一定要你相助?」

  小玄立刻叫道:「不是啊,那萬蛛嶺上妖蛛無數,委實兇險的,師叔你可要
莫小瞧人,倘若沒有我相助,她一個人還真的不容易過去。」

  飛蘿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小玄心中不忿,一臉忿忿不平。

  好一會後,方聽飛蘿道:「小傢伙,挺不簡單的麼……」

  小玄的頭登時大了起來,笑顏逐開異樣得意,口裡卻謙遜道:「其實也沒什
麼啦,還虧師叔傳了我無相之……」

  誰知飛蘿笑眯眯地接道:「竟能哄得人家迷迷糊糊,一下子就送你這麼多寶
瓶竹哦。」

  小玄一愕,俊顏漲得赤紅,大聲道:「師叔你……你亂說什麼呀!」

  飛蘿忽肅容道:「不過,那丫頭既為妖聖之徒,想必不是什麼善類,且又一
見面就送你大禮,用心實在難明,你自己可莫迷迷糊糊,反倒叫人家哄去了。」

  小玄見了她的神情,心中一凜,忙道:「師叔教訓的是,弟子會記住的。」

  「不管怎麼說,這次你功勞不小呀。」飛蘿又笑。

  「哪……不知師叔有什麼獎勵?」小玄趁機道,無相之眼帶給他的甜頭記憶
猶新。

  「沒有!這些竹子又不是落我兜裡的。」飛蘿一口拒絕。

  「不行,沒有這些寶瓶竹做箭矢,怎能體現師叔製造的開山神弩的威力?弟
子既為師叔爭光,怎可沒有獎勵!」小玄上前糾纏,嬉皮笑臉地捉手攀臂,哪裡
還有師徒之相。

  「好啦好啦,沒大沒小的……」飛蘿似真似假道:「擱不住你鬧,我教你一
樣法術吧。」

  「好啊!多謝師叔。」小玄大喜。

  「不過這法術非同尋常,我悄悄地教,你悄悄地學,千萬莫要告訴別人。」

  飛蘿叮囑道。

  小玄聞言,心中更喜,迭聲應道:「師叔儘管放心,弟子保證守口如瓶!不
知是啥法術?」

  「借形術,一樣逃生的法術。」飛蘿道。

  「逃生的法術?」小玄微怔了一下,「怎麼教我這個?」

  飛蘿凝眸瞧著他,歎息般道:「因為你這小子太過調皮,且又不辨正邪,終
有一天會闖出什麼大禍的,教你此術,說不定到時能救你一條小命。」

     ***    ***    ***    ***

  小玄興沖沖闖入摘霞房中,正要叫喊,卻見床榻帳子垂放,趕忙閉口。

  這時摘霞正外邊端了盆水進來,道:「你怎麼又來了?」

  「都什麼時辰了,她怎麼還沒起來?」小玄問。

  摘霞嗔道:「正要問你呢,三師姐睡了整整一晚,早上叫她起來吃粥,卻仍
醉得跟泥似的,無論我怎樣叫喚,她都不理不睬。」

  「典藉所記果然不假,玉紅草的果子醉起人來厲害之極……」小玄心忖,笑
道:「那就讓她繼續睡吧,等中午再叫她看看。」

  「你到底哄她喝了什麼酒?」摘霞盯著他問。

  「天仙三步倒!不不,是天仙三步軟。」小玄隨口胡謅。

  「哪有這樣的酒!我怎麼從未聽說過?」摘霞將信將疑。

  如果用玉紅草的果子泡酒不知會怎樣?小玄突發異想,道:「不信是麼?那
你今晚來我房裡,我拿那天仙三步軟給你嘗嘗。」

  「今晚?你……你房裡?」女孩愣了一下。

  小玄湊首移近,嘴巴貼她耳畔道:「今晚你悄悄過來,莫給別人知道。」

  摘霞耳心生麻,臉上似乎有些不自然起來,「莫給別人……知道?」

  小玄神神秘秘道:「嗯,除了請你喝酒,我還告訴你一段奇遇。」

  摘霞掠了他一眼,倏地玉頰飛紅,道:「才不去!你會有什麼奇遇?」

  「不信?」小玄瞪眼,心裡感覺遭到了藐視。

  「不信!」女孩咬著唇兒應。

  「一定要來,昨晚你不是問我那彩虹是從哪里弄來的嗎?難道不想知了
麼?」小玄道。

  摘霞聽見「彩虹」二字,臉上更不自在,垂首揉弄衣角,半晌默不作聲。

  「等你哦。」小玄往外就走。

  「別等,我不會去的。」搞霞趕忙聲明。

  「要來要來,不來後悔。」小玄飛快地走向自己的屋子,邊走邊想怎麼用玉
紅草的果子入酒,興奮思道:「不定真能弄出個什麼天仙三步軟來呢!嘖嘖嘖,
想不到絕世美釀,竟然出自我手……哈哈……哇哈哈……」

  摘霞心兒鹿般亂蹦,還要再說什麼,卻見男兒已消失在小徑轉處,她怔怔地
立在門口許久,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撫摸戴在左腕上的湛藍鐲子,驀地面如火
燒,咬唇低哼,「壞人……」

  月華如水,柔柔灑入,給屋中的一切披了層朦朧銀紗。

  小玄獨坐桌前,抿著口酒,眯眼細品了許久,方才徐徐咽下,驀地打個激
靈,大聲道:「好酒!好酒!天仙三步軟,就是這個名字了!」

  他又連飲兩口,只覺愜意無比,自言道:「古人誠不欺吾,玉紅草果然是釀
酒之極品,只投了兩顆果子,便有如此奇效,倘若再加幾個,豈非叫人羽化登
仙!」

  興之所致,小玄再從玉紅草果串上摘下兩顆果子,仔細剝去表皮,丟入殼中
均力搖晃,接下邊調邊試自斟自飲,不覺喝掉了半壺。

  他愈飲愈興,只盼有人同享,眼巴巴地直望門口,可惜就是不見摘霞的身
影,心中灼悵,自言自語道:「怎麼還不來?再不來我可喝光啦!」旋而又想:
「她平時不大喜歡喝酒,今晚多半是不會來了……」

  小玄往時常跟千翠山眾妖在一起鬼混,酒量非淺,但那玉紅草極是厲害,不
知不覺已陷酩酊,醉中忽然想起了婀妍,昏昏思道:「不知她喝不喝酒的?若在
這裡,不知會不會陪我喝酒?」

  念及此處,不由思潮如湧,腦海裡盡是女孩的俏顏笑靨:「她要在那秘庫裡
呆上十天半月,一個人孤伶伶的沒人說話,定是寂寞極的……」心中一陣衝動,
當下便扯過如意囊,欲取那相思符出來,誰知醉得狠了,連念了幾次禁咒,也沒
能將如意囊打開。

  他苦思冥想,抓了半天頭髮也沒想起是哪裡出了差錯,只好將囊丟開,懊喪
間突然想起:「哎呀,我怎麼把夭夭給忘了?」當即跌跌撞撞地撲到窗臺,將插
著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取下,念動禁咒,所幸較為簡短,此次終沒出錯,只見空
處現出一個模糊身影,嬌小纖俏,正是夭夭。

  小玄喜叫道:「快出來,有好東西給你!」

  身影漸漸清晰,小桃精楚楚動人地浮在半空,不知是否因為小玄「雨露」的
潤澤,出落得益發鮮麗嫵媚。

  小玄伸出手去,只輕輕一拉,夭夭便乖乖地投入懷中,兩條雪臂緊緊環住了
他的腰杆。

  「想不想我?」小玄問。

  小桃精抬起頭來,喜怨交加道:「想啊,一直在想,可是你怎麼……怎麼這
樣久才喚我出來?」

  「怪我怪我,昨兒事多,便給忘了!」小玄心疼道。

  「哪以後別再忘喔,夭夭很……很……喜歡跟小玄在一起。」小桃精生澀
道,因為記起了「喜歡」一詞,笑顏逐開。

  「一定一定,有樣好東西給你……」小玄見她身上果然仍披著那條玉色紗
子,忙扯過如意囊,想取彩虹出來,孰知仍然記不清楚啟囊禁咒,只好道:「明
晚再給你。」

  「要給我什麼啊?」夭夭微微失望。

  小玄不忍,心中一動,遂道:「很好喝的東西。」抱起輕如煙霧的女孩,走
回桌邊,倒了杯酒,遞到她唇邊道:「我親手調弄的,快嘗嘗。」

  小桃精滿面歡喜,俯唇就杯,只淺淺地啜飲了一口,便在男兒懷裡打了個激
靈,眨眼間俏臉便紅了起來,暈暈粉粉的極是迷人。

  「好不好喝?」小玄問。

  「好喝,甜得……甜得……不知怎樣說哩,是什麼?」夭夭瞧向杯中,只見
津液蕩漾,紫灩灩的十分美麗,心裡更是喜歡。

  「天仙三步軟,出自崔小玄之手的極品美釀,必將流芳百世的傳奇佳釀。」

  小玄目遙窗外,異樣興奮。

  遺憾的是小桃精聽不太懂他的自吹自擂,只道:「我還要吃。」

  小玄便又遞杯去喂,夭夭就唇相接,幾口過後,面上已是酡紅一片,眼中水
汪汪的,舔唇道:「怎麼一喝下去,肚裡邊就……就暖乎乎的好……好舒服哩?
這個能說舒服嗎?」

  小玄點頭,眼睛呆呆望著那條在水唇上舔掃的小嫩舌。

  「我還要。」夭夭見小玄不動,便自個動手,指托杯底,又喝了兩口,這下
連雪頸都紅了,張著小嘴直呼氣兒。

  氣息如蒸似熏香鬱甜膩,中人欲醉,小玄本就酩酊,不禁銷魂,倏地湊首過
去,罩住櫻唇就是一頓狠吻。

  夭夭唔咿一聲,旋即熱情相就,雙臂纏摟住男兒頭頸,美目眯迷如絲,似極
享受。

  小玄撬開嫩唇,探舌亂撥亂鑽,過了一會,不想女孩照搬照學,香舌竟也溜
到他口中來,魚兒般四下頑皮地遊躥嬉戲。

  「真是個極品寶貝,幸好當日要了她……」小玄心裡慶倖,突給女孩推開。

  「喘不過氣兒了……」夭夭大口喘氣,又用手摸自己的臉,呻吟般道:「好
熱,臉上好熱……」

  「那就把衣裳脫了……」小玄低喘道,不待回答,便將女孩身上的紗子往兩
邊掀開,頓見一對雪膩乳兒跑了出來,嬌小玲瓏軟綿如酥,沒有半點瑕疵,惹得
他一爪襲上,發狠揉捏。

  夭夭登時一陣酸軟,失聲嚶嚀,嬌膩之處實不可描。

  小玄口乾舌燥,又一頭俯落,埋臉雪脯恣情吃咂。

  小桃精嬌顫不住,喘著喘著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好癢……好……好怪…
你又要和夭夭做遊戲麼?」

  小玄立記起前夜的銷魂來,周身血脈如賁,悶哼道:「你想不想?」

  「想,很……很喜歡……噯呀!」夭夭忽叫,懵懵憨憨地問:「你……你怎
麼咬我?」

  這個連小玄自己也搞不清楚,依舊唇咂齒噬,魔爪四擾。

  夭夭給他逗惹得渾身俱不自在,然卻不知如何是好,突感底下一痛一麻,接
著有物入體,登時渾身繃緊,只是視線給男兒阻住,不知他在做什麼。

  原來有人手溜花底,指侵花溪,偷襲花房。

  不知是因為酒勁發作還是男兒的魔手,小桃精忽然朝下滑去,整個軟得仿佛
給抽光了骨頭。

  小玄急忙勾住,將她抱起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鬆解自己的衣帶,打開女孩
的兩條粉腿,將輕薄如絲的玉色紗子高高撩起,然後殺氣騰騰逼了上去。

  夭夭酥胸如波起伏,想起男兒上次的怪話,喘息道:「小……小玄又……又
要進到夭夭裡邊來麼?」

  「不但要進,還要深深的!」小玄邪褻地喘道。

  夭夭聞言,驀地春情爆發,纖美雪腿盡朝兩邊張去,顫嚶道:「快……小玄
快來!」

  小玄欲焰劇熾,正要挺搶挑出,驟聽一聲厲叱,有人怒喝:「哪裡來的妖
精?竟敢迷惑我師兄耶!」

  兩人色變,齊朝門口瞧去,赫見一個俏麗女孩飛身掠來,手結印法挑眉豎
目,不是摘霞是誰。

  「天呐!」小玄陡然酒醒,這才記起自己的邀請,頓時慌得六神無主:「這
下死了……她怎麼這樣晚才來……」

  摘霞瞬間掩至,手結法印迅雷般直奔夭夭的雪額。

  小玄猛一眼認出她使的正是專門對付妖魔的破邪印法,不禁大驚:「這下打
著,夭夭還不灰飛煙滅!」

              【第四集完】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13:28
第五集  妖魔遺孽

  內容簡介:

  採得寶瓶竹,開山神弩如虎添翼,再加上異人雲集,保住澤陽的希望越來越大,但沒想到一道撤兵令讓眾人心血付諸東流,而下這道命令的人,竟是當今天子!初入塵世的小玄這才知道,自號少軒轅的皇帝是個殺人取樂、倒行逆施的大暴君﹗蒼天不仁,萬物為芻狗;君主不仁,百姓當……造反!!!

  好酒使人醉,美色令人迷,小玄灌飽了黃湯後,又與夭夭、綺姬一場混戰,簡直要融化在美人鄉中的小玄,哪曉得不過數刻之後,自己的世界將要天翻地覆……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13:29
第一回  採霞

  「不可!」小玄急叫,飛臂揚起,架住了摘霞的破邪殺招。

  「你還護著這妖精!」摘霞大急,手上印法不散,旋身一閃,從側又擊夭
夭。

  「等等,你先聽我說!」小玄再度招架,朝夭夭喝道:「快走!」

  小桃精這才如夢初醒,驚得醉意盡去花容失色,扯起紗子,整個人開始迅速
淡化。

  「她……她會霧化!」摘霞訝道,更是奮力追殺,可惜她的武技及功力均比
不上小玄,每次攻擊不是給擋住便是給化解,一時心急如焚。

  小玄覷著破綻,倏一招「星火飛濺」閃入空處,攔腰抱住了她。

  「放手!她快逃啦!」摘霞掙扎著大叫,無奈小玄只是緊緊箍鎖著不放。

  夭夭臉上滿是驚慌與不解,幾乎赤裸的誘人身軀終於完全霧化,倏地消逝無
蹤,幾乎同時,窗臺上的青瓷瓶中無聲無息地多了一支獨蕾桃枝。

  「給她逃了……」摘霞終於鬆懈下來,這才覺得一陣酸軟乏力,她著惱地轉
視小玄,「你要死啦!那是什麼妖精?」

  「姐姐莫急,不過是個小桃精罷了,而且是我識得的。」小玄陪笑道。

  「識得的?」摘霞怔了一怔,「你就不怕她害你!」

  小玄笑道:「你放心,她只是初成人形,不會害人,也從未害過人。」

  摘霞一聽,更是焦急生氣,「狐精、桃精最會騙人,她又是初成人形,最需
要人的……人的精氣,難道你不曉得麼?」說及此處,忽感底下有異,垂首望
落,登時羞得俏靨通紅,急忙用力直推。

  小玄猛然省悟,趕忙鬆臂,扯起褲子,一邊紮帶一邊朝女孩訕笑。

  「該死!」摘霞嗔啐,心中又羞又急又惱,重重地跺了下腳。

  小玄燒著臉道:「她……那女孩雖是妖精,卻絕不是什麼壞人。」

  「你還……還不知醒悟!定是叫那小妖精給迷昏了,我這就告訴娘娘去!」

  摘霞轉身就走。

  小玄面如土色,慌忙追上拉住,急求道:「千萬別啊,師父最惱這個,知道
還不扒了我的皮!姐姐饒我一次吧……」

  摘霞只是要走,小玄死纏不放,口中連連求饒。

  「那你下次還敢不敢了?」女孩道。

  小玄見有轉機,趕緊應道:「不敢了。」

  「真的?」摘霞盯著他問。

  「真的真的。」小玄迭聲保證,一副痛悔模樣。

  「那只桃花精是從哪裡來的?」摘霞又問。

  「不……不清楚,不曉得啊。」小玄哪敢說出原由,再說多點,只怕連什麼
熊精蛟怪都得抖出來。

  「這一帶好像沒有什麼桃樹呀……」摘霞蹙著眉兒道。

  「後山那麼大,好多地方都沒去過呢。」小玄含糊道。

  摘霞注目瞧他,心疼道:「你呀……怎麼這樣傻,桃花精可是好惹的麼?」

  小玄見她神色緩了,心中稍放,笑道:「再不傻了,姐姐放心。對了,你怎
這麼晚才過來?」

  摘霞臉兒一紅,道:「怪我壞了你的好事麼?那我走!」

  「不走不走。」小玄趕忙攔住,握住她手,拉到桌前坐下,興奮道:「給你
嘗嘗我親手調製的天仙三步軟。」

  「才不喝,我過來只是想聽……想聽你今早說的奇遇。」摘霞道。

  「邊喝邊聽。」小玄滿滿地倒了杯酒,遞與女孩。

  摘霞搖頭,不肯去接。

  「只喝一點點。」小玄道。

  「咦,怎麼這樣的顏色?」摘霞瞧見了杯裡的酒,竟是紫波灩瀲異樣瑰麗,詫道:「好美的顏色。」

  「不但顏色好看,味道更好哩,不嘗鐵定後悔!」小玄趁機哄誘。

  摘霞終於心動,接過杯子,抿著櫻唇淺淺地嘗了一口,嬌軀登時打了個激靈。

  「怎麼樣?」小玄急問,仿如一個上了新菜的廚師等待著食客的評價。

  「好甜……還不錯。」摘霞道,捧著杯子不由又抿了一口,眯著秀目又道:
「果然挺好喝。」

  小玄知她素來不喜喝酒,聞言大喜,得意道:「那就多喝點,不夠我再弄
去。」

  「真是你做的麼?」摘霞再喝一口,臉上飛起兩朵美麗的紅雲,櫻唇給酒汁
染得紫灩灩水亮亮,於微晃的燈火下無比鮮麗動人。

  「這還有假,這便是今早我說的天仙三步軟,知道它是用什麼調……」小玄
忽然睨見了女孩的嘴唇,不禁呆住。

  「幹嗎?」摘霞問,她咂咂唇兒,忍不住又飲,不知不覺大半杯酒就沒了。

  小玄仍目瞪口呆,第一次發現原來跟前的女孩是如此之美麗,如此之誘人。

  「怎……怎麼不說啦?」摘霞覺察,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

  「摘霞姐姐……」小玄的呼吸粗重起來。

  「我要走了。」摘霞突然立起,孰料身子卻是一軟,搖搖晃晃的就要栽倒。

  「小心!」小玄趕忙起身扶住。

  摘霞更是慌張,掙扎欲起,怎奈周身乏力,盡往男兒懷內軟去。

  「姐姐……」小玄盯著她的唇兒,禁不住一陣心猿意馬。

  摘霞嬌喘道:「怎麼只喝了半杯,我就……就沒力氣了?」

  「這酒好喝是好喝,不過挺厲害的。」小玄道。

  「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呀……」摘霞聲嬌音膩,酒香從
誘人的紫唇裡徐徐呼出,醉人魂魄。

  「我……我……」小玄突然吻落,嘴巴印在女孩的櫻唇上。

  摘霞嬌軀一震,無力地掙拒了幾下,一雙玉臂便環繞上了男兒的脖頸。

  小玄心頭怦怦劇跳,感覺到女孩在不住地顫抖,感覺到女孩肌膚似火,感覺
到女孩把嫩嫩舌兒吐給了自己……

  情迷意亂了好一陣,兩人方才分開,各自喘息。

  「今晚你要我來,便是存心哄人家喝酒的是麼?」摘霞低低聲道。

  小玄道:「沒有啊。」

  「壞蛋,還想抵賴麼……」女孩盯著他的眼睛,如嗔似惱。

  「真的沒有。」小玄仍懵不開竅。

  「那你抱著我做什麼?」摘霞掙扎起來,兩隻手兒在他胸前亂推亂攘。

  「我……我……我喜歡姐姐。」小玄脫口而出,兩臂摟得緊緊的。

  摘霞轉嗔為喜,笑顏逐開,異樣的嬌美甜蜜。

  小玄見她嫵媚之極,不禁情慾浮動,俯下臉去又欲親吻。

  女孩卻似想起了什麼,忽地將臉別開,冷聲道:「對啦,人家心裡邊只喜歡
那個方少麟呢,你快快放開我!」

  小玄怔了一怔,旋即想起幾日前的話來,忙笑道:「好姐姐,那日我說著玩
的。」

  「你說著玩的?」摘霞哼了一聲,「你說著玩,我卻是真的喜歡那方少麟
哩。」

  小玄見她生氣,心中慌了,趕緊連賠不是,「姐姐莫惱,我知錯了,下次再
不亂說了。」

  「這個可以說著玩的麼!」女孩仍氣鼓鼓的。

  「我……我心裡邊緊張麼……你老是幫著那小子說話……」小玄吞吞吐吐
道。

  摘霞一聽,心中嗔惱立時化作烏有,轉臉回望男兒,笑吟吟道:「你當真會
緊張麼?」

  小玄面紅耳赤。

  摘霞一手捂上他胸口,輕輕柔柔地揉著,低聲道:「傻瓜了你,你有什麼好
緊張的,我……我……」

  她秀眸朦朧面如霞燒,呢噥般接道:「還在山上時,在很早很早以前,人家
的心裡邊就只有……只有…知道麼?你送我的這只鐲子,人家天天都戴著的。」

  「原來她對我已早有情意!」小玄如飲甘飴,喜極吻落,這一刻,給酒汁染
得紫豔的兩瓣唇兒誘人入骨。

  摘霞怯怯迎住,粉臂又抱,只不過這次環住的是男兒腰杆。

  兩人天昏地暗,小玄愈吻愈烈,越摟越緊,但覺軟膩溫香紛至遝來,一隻手
按不住壞了起來。

  「不要……」摘霞嬌喘地呻吟,手兒無力地阻拒,嬌軀卻是緊緊地貼向小
玄,一對如酥乳兒軟軟地頂在他的胸前。

  小玄見女孩似拒似迎,忽然想起她這麼晚才來,並非無意而為,心中一陣銷
魂,手愈使壞,穿襟透衣四下侵襲。

  摘霞嬌喘吁吁,也不知是因酒力發作還是小玄的魔手,整個人軟得無骨一
般。

  小玄欲探幽秘,無奈前邊給緊緊壓住,心念轉處,遂改從側入手,熱掌鑽進
裙裾,沿著女孩的粉腿摸索而上。

  摘霞滿面滾燙,埋貼男兒懷內,喘息漸漸濃急,倏地輕哼一聲,兩隻手兒捉
緊了小玄。

  原來小玄已探至腿根,顫手再上,立觸著一團嬌嫩,舒掌輕摩幾下,突地燙
熱傳來,摘霞內裡的薄薄褻褲竟然濕透了一塊,滑溜溜粘膩膩,惹得他血脈賁
張,另一隻手急急便去鬆解女孩的腰帶。

  摘霞比小玄大了兩歲,男女之事已是朦朧知曉,她對小玄早生情意,今夜過
來,其實心有所許,忽然道:「不在這。」

  小玄微怔,旋即大喜,抱起女孩,三、兩步急行至床邊。

  「門。」摘霞細如蚊聲。

  小玄只好將她放在床上,奔去把門關了,轉回床前正要上去,又聽女孩吩
咐,「帳子。」

  小玄飛快地放下帳子,終得爬到床上,見女孩怯怯地躺著,臉上羞媚不勝,
愈瞧愈覺可人,心中一陣劇跳,俯上溫存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

  摘霞羞澀相就,待到身上剩下一條肚兜與褻褲時,便不肯給小玄脫了。

  小玄大急,更怕她悔了,當下百般溫存哄誘。

  「再脫可就醜死了。」摘霞咬唇嚶嚀,手臂抱著酥胸只是搖頭。

  「一點都不醜,姐姐美得我也醉了呢……」小玄呼著酒氣吻如雨落,兩隻手
掌隔著杏色的小小肚兜捏柔著女孩的玲瓏綿乳,指頭不時去勾嬉峰際的兩點誘人
尖凸。

  摘霞何曾嘗過這等滋味,嬌軀顫一陣抖一陣,手臂漸漸鬆了,嬌喘道:「我
今晚過來,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小玄趕緊點頭,趁其不意扯下肚兜,把女孩的一邊雪乳剝了出來,瞄準峰頂
的紅櫻桃兒一口罩落。

  摘霞只覺乳上麻暖波般蕩開,襲得身子陣陣酸軟,但仍死撐著把話說下去,
「你……你也不許在心裡邊悄悄笑話人!」

  「嗯,一定一定,我心裡邊只有感激姐姐的。」小玄迭聲答應,一隻手偷偷
往下溜去,從腹際塞入了女孩的褻褲。

  摘霞失聲嬌哼,明明氣都喘不上來了,卻猶畫蛇添足地表白,「如果不是…
不是怕你給那桃花精哄去,今晚我才……才不會……」

  小玄幾欲笑出,嘴裡嗯嗯應道:「是是是,我明白的,姐姐今宵之憐,小玄
一定深銘於心。」說著直起身子,托起她的綿股迅速一褪,終將又薄又軟的褻褲
摘下,刹那間細茸畢現花縫乍露,蛤旁還隱隱掛著一道蜿蜒水痕,入目骨酥魄
融。

  摘霞羞極欲捂,卻給小玄捉住拿開,雙腿欲合,又給他俯身壓上頂迫兩邊,
驀感一條火燙巨物碰觸花底,心兒跳得似要從胸口蹦飛出去。

  小玄抵抵探探,莖首揉入蛤唇,噙著內裡嫩脂,心中愈覺銷魂,急欲尋幽探
秘又怕弄痛玉人,遲疑間槍法自是拖泥帶水。

  摘霞嚶嚶哼哼,給他撩惹得魂酥體麻,但覺底下又酸又燙,倏地一下抽搐,
蛤中汁流津吐,淋在男兒棒頭。

  小玄美不可言,忍不住一壓一揉,巨碩的棒頭頓藉著滑溜沒入蛤中。

  摘霞嬌啼一聲,底下竟不知死活地拱彈起來,更將男兒的巨棒深深吞入。

  小玄爽得直吸氣兒,此刻哪還記得憐香惜玉,腰杆猛挺鐵杵送盡,不但一鼓
作氣揉碎花膜,還采著了幽深處的嫩嫩花心。

  摘霞乃是處子,小玄又是巨碩非常,這一下如何禁受得起,只痛得頭昏眼花
體繃肢凝,淚水直湧而出。

  小玄已略有經驗,趕忙止步佇足,百般溫存哄慰。

  摘霞雖然痛極,心頭卻覺甜蜜無比,往日做慣了姐姐,此際趁機作小,在愛
郎身底薄嗔嬌泣討盡溫柔。

  兩人神迷心醉你恩我愛,不知在帳中纏綿了多久,摘霞痛澀漸去,小玄也有
些按捺不住,彼此開始揉揉蹭蹭,立感酥麻遍體妙趣橫生。

  摘霞目迷如絲滿面潮紅,酥胸起伏個不住,兩條白腿時縮時挺,揉得床單皺
如水波。

  小玄見她似乎受用,忙問道:「姐姐好麼?」

  「好……好奇怪……怎麼會這樣的……」摘霞咬著指兒哼吟道。

  「那我動一動好不好?」小玄喘息問,但覺給箍握得爽勃脹欲裂,只有一抽
方快。

  「你不是在動麼?」女孩羞嗔道。

  小玄面上一熱,道:「再快一點點好麼?」

  摘霞默不作聲,隔了好一會方蚊聲道:「你覺得……覺得怎麼好就怎麼樣,
隨你便是。」

  小玄大喜,當即緩緩抽送起來,因為極緊,牽扯得女孩的嬌軀跟著前後聳
動,那只給剝出肚兜的玲瓏乳兒也隨之輕輕搖晃,煞是迷人。

  摘霞秀眉輕蹙閉目承受,一副嬌滴滴、羞怯怯的可愛模樣,兩條雪臂時伸時
曲,似是不知怎樣放才好。

  小玄漸覺順暢,抽送悄疾,忽感底下一陣溫熱濕潤,趕忙底頭瞧去,看見兩
人交接處水光閃閃,卻是女孩滾出了一泡液兒,正在銷魂,又見液中夾淌著絲縷
許鮮血,不禁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流血了?」

  猛聽摘霞嬌哼了一聲,同時嬌軀也縮了一下。

  「還痛麼?」小玄忙住杵問。

  摘霞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你……你別管我。」

  小玄顫聲道:「姐姐你……你流血了!」

  摘霞一聽,趕忙支起身子,從脫在旁邊的衣裡摸出條帕子捂拭下體,羞澀間
睨了男兒一眼,見他臉都白了,不禁掩口嬌笑。

  「適才我……我……」小玄結結巴巴,滿懷自責。

  摘霞仔細拭畢,將帕子收回衣中,見愛郎仍在發呆,方才嫣然道:「別怕,
我聽人說,女孩子第一次都會流血的。」

  「真的?」小玄訝問。

  「不是真的又怎樣,你肯放過人家麼?這麼……這麼大的東西,放進來能不
流血麼?」女孩如嗔似怨。

  小玄猛然領悟,思道:「是了是了!無怪水若和夭夭的第一次都流了血哩,
原來如此!」想及此處,心中大大鬆了口氣。

  摘霞複躺下身,見男兒依然不動,暈著臉道:「你夠……你好了是麼?那我
起來了。」

  小玄急忙壓住玉人,笑顏逐開道:「沒好沒好,我還要姐姐!」當下又再抽
送,這回更疾更重,且連連深入。

  摘霞嬌軀頻縮,不知幾時,嚶嚀之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陣熱潮襲來,小玄抽送放盡勢猛如虎,他巨碩異人,一旦深入,便幾
乎下下碰著花心。

  「不要……不要太……太深……啊……不要……」摘霞忽地求饒,一臉不堪
苦相,叫人瞧了,卻覺驚心動魄的媚。

  小玄充耳不聞,只是埋頭狠幹,在女孩不斷地浸潤中,倏地杵如火發,暴漲
數圍。

  摘霞尖叫一聲,雙臂猛地抱住男兒的頭頸,顫啼道:「你……你……怎麼…
脹死人了……好……好燙……燙壞了……」

  小玄揮汗如雨,抽送由急變緩,重重頻挑女孩的嬌嫩心子。

  摘霞凝軀相承,腦子裡早已暈糊一片,更且男兒的氣息此刻濃烈異常,令她
如癡如醉魂酥魄銷。

  小玄盯凝著她,忍不住推起兩條雪白粉腿,開開地分壓兩旁,盯著兩人的交
接處繼續發狠抽聳。

  摘霞迷糊中睨見,不禁面如火燒,但此刻哪還顧得上羞澀,只覺肢體愈來愈
僵,心中也酥懶若融,於是盡由愛郎縱情馳騁肆意征伐,幽秘內的嫩池嬌蕊紛紛
陷落,驀地一陣極美,身子痙攣似地哆嗦起來。

  小玄倏感女孩陰中劇烈收縮,箍握得奇爽,勉力抽送數下,便覺抵擋不住,
拼力一聳,將棒頭死死地壓在嫩花心上,眨眼間大壩決堤江河奔瀉。

  摘霞一聲悸啼,上身如弓彈起,刹那丟了陰精。

  小玄渾身繃凝,雄肌塊塊糾結,只射得如癡如怒痛快無比。

  摘霞張口結舌粉頸溝現,雪腹一下一下地劇烈抽搐,媚態入骨。

  兩人額頭下體雙雙交抵,明明已經力竭力盡,卻仍不住發狠使勁。

  不知幾許,終見兩人同時一軟,崩塌落下,久久不見動靜。

  「姐姐……」小玄喘息輕喚。

  「嗯?」摘霞無力地輕應,散架般癱在床上。

  「你好不好?」小玄問。

  「原來……是這樣的……」女孩閉目呢喃,酥胸如波起伏,靨上紅暈猶駐。

  「好不好啊?舒不舒服?」小玄又問,宛如剛交了試卷的學童惶惶不安。

  摘霞半晌不語,忽仰起頸,在他額頭輕輕地親了一下。

  小玄一陣心喜,頭大了起來,朝女孩的眉目鼻口雨點般吻落。

  「手……」摘霞道。

  「什麼?」小玄微微一愣。

  「手好痛哩。」摘霞嬌嗔。

  小玄趕緊支起身子,這才發現女孩的一邊手臂給自己壓得發青發白,忙俯下
頭去輕輕吹呵,心疼道:「好該死,對不住。」

  摘霞抬起雙臂,兩手輕輕捧住他臉龐,柔情萬縷道:「傻瓜,不要你這麼
說,不要你對不起,只要你……以後把人家放在心裡邊……藏在心裡邊……」

     ***    ***    ***    ***

  「放!」一名軍官輕喝,兩名弩手應聲撒弦,用寶瓶竹製成的巨矢從開山神
弩上電般掠出,旋聽炸響,三十丈外的一塊大石已給射成粉碎。

  一名士兵飛奔到方少麟跟前跪下,大聲道:「稟報大人,箭矢完好無損。」

  「好!太好了!」方少麟大笑,興奮地一拳砸在小玄的肩上,道:「好家
夥,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啦!要什麼獎賞?」

  小玄大為得意,卻惱他用這種口吻說話,當即報以重重一拳,也擊方少麟肩
上,笑道:「我可不是你部下,找來這些竹子更不是為了你,你大可不必感激
我!」

  方少麟給他砸得身子一晃,痛得捂住了肩膀。

  「大膽!」、「放肆!」他身後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官齊聲大喝,有人甚至握
住了腰際的利劍。

  方少麟卻並不在意,抬手示止,幾名軍官立時靜下,只是個個面上怒色猶
存。

  小玄才不怯他們,抱臂傲立。

  方少麟轉朝旁邊的崔采婷與飛蘿抱手作揖,恭聲道:「師伯、師叔,妖勢雖
急,但守住澤陽城的希望卻是越來越大了,前陣子已有許多能人異人趕來相助,
如今小玄又弄來了專破邪穢的寶瓶竹,令開山神弩如虎添翼……」

  他頓了一下接道:「另外,數日前我已派人奏報朝廷請求援軍,昨日終得佳
音,有聖使進入大澤境內,正朝澤陽飛速趕來,想必是朝廷已派遣了援軍!」

  眾人聞言,面上皆現喜色。崔采婷道:「澤陽周圍的妖氣日益濃重,妖穢來
襲已然不遠,聖使何時能至?」

  「據報聖使一行昨夜已到了城北五十餘里處的驛站,如無意外,近午就應該
能到。」方少麟答。

  崔采婷點了下頭,不再說話。

  飛蘿道:「眼下澤陽四周定有妖穢遊蕩窺視,少麟你可有派人去接應?」

  方少麟道:「師叔提醒的甚是,弟子昨夜便已派出一支護衛隊前去迎接聖使
了。」

  飛蘿微笑道:「少麟做事,很是令人放心哩。」

  小玄見幾位師姐甚至水若皆在看方少麟,眼中似有欣賞之色,心中老大不樂
意,不覺忿色盡露。

  方少麟此刻心情大好,瞥見小玄的表情,忽道:「師叔贊我,你不服是麼?
我們再尋什麼比試比試如何?」

  「好啊,既然你想自尋難看,我就讓你如願以償!」小玄挑眉豎目地應道。

  「那……」方少麟微微一笑,「我們就來比比酒量可好?」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13:30
第二回  天外孤煙

  「好啊,就比這個!」小玄大喜,對他來說,這種比賽真是美妙之極快活之
極。

  「不許胡鬧!大敵當前,還敢喝酒!」一旁的崔采婷輕喝。

  方少麟笑道:「稟師伯,弟子已經禁酒多日,今見城中的準備基本完妥,方
敢稍微鬆懈……」

  「你可以喝,小玄不許!」崔采婷繃著臉道。

  方少麟朝她躬身一揖,接道:「師伯師叔入城多日,弟子卻還未好好招待,
心中著實難安,今日可得設個筵席略表敬意!」

  崔采婷面色稍緩,和聲道:「不用了。」

  飛蘿微笑道:「少麟,你師伯與我都是不喜歡熱鬧的,你就不必費心了,況
且今次妖魔勢大,你為一城之主,不容有絲毫懈怠。」

  方少麟又是深深一揖,道:「師叔言之極是,既然如此,只好容弟子日後再
補了。」

  美事成空,小玄大為失望,面上卻不敢絲毫流露,瞥見對面的水若朝自己偷
偷做鬼臉,心情方好了些許。

  這時,忽見一名軍官從遠處急奔過來,滿面皆汗神色狼狽,朝方少麟叩首拜
道:「稟報大人,屬下奉命暫封北門以迎聖使,不想卻有一個無臂怪人硬要闖
入,守城軍士上前阻攔,卻紛紛給他用異術制住,許多人動彈不得了。」

  「無臂怪人?」方少麟微微一怔,旁邊的崔采婷與飛蘿竟亦動容。

  方少麟道:「你們可有問他姓名?」

  那名軍官應:「他不肯說,只是自稱什麼……什麼孤煙島散人,更……更且
口中無禮,竟敢直呼大人名諱,還要大人去見他!」

  「孤煙島散人!」方少麟面露喜訝之色,朝崔采婷與飛蘿望了一眼,道:
「敢情是六師伯來了?」

  飛蘿沉吟道:「這般自稱……且又如此脾氣,定是你六師伯沒錯。」

  「原來是易尋煙六師伯!」小玄一陣興奮,他雖然從未見過這位號為「天外
孤煙」的六師伯,但早就聞其乃是玄教的護教尊者,修為高絕,一身玄異真氣已
臻化境,據傳曾經誅伏過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

  方少麟朝那名軍官揮手道:「快去請來,千萬不可得罪……不不,還是我去
迎接好了!」言罷朝兩位師長一揖,便即疾步離去,孟統領同幾名軍官緊跟其
後,隨之下山。

  飛蘿望望崔采婷,遲疑道:「師姐,你……見不見他?」

  「不見!」崔采婷冷冷道。

  飛蘿似欲再說什麼,卻見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竟道:「不但我不見,我門
下弟子誰也不許去見,如有違者,定然逐出門牆不赦!」

  旁邊的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夏小婉與小玄無不錯愕。

  飛蘿似有若無地輕歎一聲,笑道:「好吧,師姐自便,我可是無論無何要去
見他的。」說完,便轉身朝山下行去。

     ***    ***    ***    ***

  眾人散去,小玄悄悄拉住水若,小聲道:「等我。」

  水若急忙甩開他的手,望望四周,見別人已經行遠,方才鬆了口氣,瞪了男
兒一眼,低聲警告,「有人在時,你可別動手動腳的!」

  小玄哪吃這套,張臂撲去,將她一把摟入懷中,笑嘻嘻道:「這下沒人了,
快讓我親親。」

  水若俏臉生暈,作狀欲推,可是被他蠻橫一抱,嬌軀便軟了,櫻唇登時陷
落,眨眼間給吻得天昏地暗。

  直至快喘不過氣來時,兩人方才分開。

  「想要悶死人麼!」水若嬌嗔。

  小玄笑道:「太想你了啊。」

  「想我?」

  「是啊,很想很想。」

  「那我昨兒頭暈了一整天,你怎麼不來瞧我?」水若生氣道。

  「你頭暈?哎,摘霞怎麼不告訴我!快讓我瞧瞧……」小玄緊張道,忙用手
摸探女孩的粉額,「啊,定是那玉紅果子惹的,曉得嗎?那天你吃的可是令人一
醉三百年的玉紅果子哩!你統共吃了幾顆?」

  「別轉移話題,你答我話先!」水若縮額退後。

  小玄摸摸頭,道:「昨兒?昨兒我在後山給師叔打下手呢,用寶瓶竹趕造開
山神弩的箭矢呀,一忙起來就忘記去看你了,該死該死!」

  「你陪了她整整一天?山上有這麼多工匠用得著你麼!」水若似更生氣。

  小玄道:「我想從她那裡偷學兩手嘛,你也知的,師叔的機關術和造器術精
湛無比,機會難得啊。」

  「機會難得?哼,好一個機會難得!」水若想起飛蘿的姿容體態,忍不住又
哼一下,脫口道:「一副妖精模樣!」

  「什麼……什麼妖精?」小玄怔了怔,這才覺察到女孩的醋意,心中一驚,
猛然想起那夜跟飛蘿在亭子裡的旖旎情景,登時面紅耳赤起來。

  「給我說中了是麼?」水若盯著他道。

  「你……你胡說什麼?」小玄更感心虛,但想此刻萬萬慌張不得,於是強作
委屈氣憤狀。

  水若轉望它處,悠悠道:「我說有人心裡有鬼喲,要不怎麼會覺得機會難
得?要不怎麼一有機會就去跟人家粘作一處?」

  「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可是我們師叔啊,況且我只是想跟她學點機關術呀!
難道你不知機關術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麼!」小玄大聲道,死撐出一副理直氣壯
的模樣。

  水若凝目瞧他,面色稍緩,哼道:「既然你對機關術這麼著迷,那乾脆改投
到她門下去算了!」

  「噓!」小玄忙起指豎在唇前,鬼鬼祟祟道:「這種玩笑千萬別開,萬一傳
到師父那裡可就完了。」

  「大不了把你踢出門牆去!」水若吊著美目斜看著他道。

  「踢出門牆?」小玄打了個寒戰,望著遠方喃喃道:「要是師父哪天真的不
要我了,哪我可怎麼活呐……」

  水若「噗哧」一笑,「喂喂!你可是大男人一個了,怎麼卻跟個小姑娘似
的……」

  小玄瞧瞧她,突然誇張地叫道:「對啊!自從那夜起,我可就是個真正的男
子漢大丈夫了!」

  「那夜……」水若微微一怔,疑惑問道:「哪夜?」

  小玄目光邪邪地盯著她,嘴角掛著一絲曖昧不明的微笑。

  水若驀地醒悟,不禁滿面飛紅,羞極中用拳捶他。

  小玄挺胸領受,反將玉人抱得更緊,賊賊笑道:「好水兒,這會沒人,且又
鳥語花香陽光燦爛,你就讓我變是更像個男子漢好不好?」

  聽見「陽光燦爛」四字,女孩羞得越發厲害,嬌叱道:「死豬頭!」尖尖十
指倏張,纏繞著數絲令人生寒的細小藍芒叉擊在他臂上。

  小玄猝不及防,陡覺冰寒刺骨,慘叫一聲鬆開了臂。

  水若趁機脫出,蝶兒般飛出丈外。

  小玄一臉痛苦之色,捂臂悶哼,「冰……冰錐術!你……你好狠心,竟捨得
下這麼重的毒手!」

  「誰叫你啊,活該!」水若笑嘻嘻道,見他搖搖晃晃地似要撲來,嚇得急忙
朝後躍退,飛似地逃離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小玄頹然坐下,運了好一會真氣,方才將刺骨的寒意完全驅淨,望著山下悵
怔想道:「她是害羞還是又在惱我了?前兩日那麼好,怎麼現在又這樣了……」

  想及此處,不禁一陣銷魂,突然大聲歎道:「唉,女人呀女人……你怎麼這
般難懂?」

  他呆坐山頭胡思亂想,忽地想起崔采婷地警告來,心中好生迷惑:「六師伯
乃是同門中人,師父為什麼不但自己不見?且還不許我們去見?這個好沒道理
啊……」

  小玄越想越是糊塗,越想越覺奇怪,再想起那六師伯曾經誅伏地界四十九洞
妖王的傳說,心中大癢,思忖道:「我偷偷地溜去,隔遠遠瞧那六師伯一眼就
走,如此又有何妨?」

  想至此處,不覺精神一振,當即立起,快步朝山下奔去。

  三世忠靖侯府傍山而建,從半山腰的翠華廬下去,經過幾座半隱林中的亭子
高臺,房屋便漸漸多了起來,待到山腳,園子樓房更是一個接一個。

  小玄一路東張西望,心中茫然,忖道:「姓方的小子家如此之大,如何曉得
他把六師伯請到哪裡去了?」

  他轉了大半天,仍無丁點頭緒,忽見前邊籬笆內有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子和一
個戴著美猴王面具的孩童,趕忙上前,笑眯眯地恭聲道:「老奶奶,您在逗孫兒
玩呐?」

  那婆子顫巍巍地轉過頭來,道:「小夥子,你是誰呀?怎麼從來沒見過
你。」

  小玄見她用手攏著耳朵傾頭過來,似是耳朵不好,於是大聲道:「我是這幾
天才來的客人,住在山上的。」

  那婆子點點頭,道:「那一定是小侯爺的貴客嘍,只有貴客才能住在山上
的。」

  小玄趁機問:「您知道小侯爺住哪兒嗎?我有急事找他。」

  那婆子搖搖頭道:「不曉得哩,雖然都住這府第裡,可是小侯爺住的地方我
們閒雜人是不能隨便去的。」

  小玄心中著急,只好又問:「那……您知不知道大概在哪裡呢?」

  那婆子朝北一指,道:「就在那邊哩,有綠瓦牆圍著的,我兒子便知道,他
時常都進去的。」

  小玄忙問:「您老的兒子是哪位呀?」

  那婆子有些得意道:「我兒子麼,就是專責打理小侯爺後院花木的那個,叫
做阿豬。」

  「他在哪裡?」小玄心中一喜。

  「他今兒一大早就進去伺候了,聽說有什麼大人物要來。」那婆子答道。

  小玄大為失望,突聽腳步聲響,似有多人快步行來,他轉頭望去,只見小徑
拐角過來一隊衛士,個個手持長戟衣甲鮮明,為首一名軍官高聲喊道:「聖使就
到了,閒雜人等快快回避!」

  婆子唬了一跳,愣在那裡。

  那軍官望向這邊,顯然是認識婆子,壓低聲道:「李奶奶,您快帶孫子進屋
裡去吧,莫要驚擾了聖使。」

  婆子慌得拉了孫子往屋子就走。

  那軍官指住小玄,厲聲喝道:「你哪裡的?也給我快走!」

  小玄懶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聲道:「奶奶,借我進去避避可好?」

  婆子點頭道:「快進去快進去,天呐,原來是聖使要來喲……」

  那軍官率隊正要過去,突地面色大變,大步奔到小童的身邊,一把扯下他臉
上的美猴王面具,三、兩下扯個粉碎。

  小童懵然一呆,旋即放聲大哭。

  婆子又驚又怒,指著那軍官的鼻子破口大駡,「死二虎!你這忘恩負義的小
王八蛋!你忘了你小時候我如何疼你的麼?你爹入土那年我又是怎樣幫你們家
的?怎麼今兒卻來嚇唬我孫子!」

  那軍官滿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給我瞧見了,否則大禍臨頭哩!」

  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滿頭霧水。

  那軍官道:「李奶奶,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具麼?怎麼還拿面具給小孩
子玩!今日聖使過來,萬一瞧見您孫子戴面具,還不平白惹出個滿門抄斬的大禍
來!」

  婆子張口結舌,然即猛拍了下額,叫道:「噯喲!我真是老糊塗啦,該死該
死,謝謝二虎子!」說著便要跪下給那軍官磕頭。

  那軍官趕忙扶住,道:「快快進屋去吧。」言罷便率隊急行離去,一路依舊
高聲呼喝示人回避。

  小玄隨著婆孫倆進到屋中,把門關上,訝問道:「怎麼回事?今上不許有人
戴面具麼?」

  「你不曉得麼?」那婆子奇怪道。

  「奶奶,我一直住在深山裡的,外邊的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哩。」小玄道。

  婆子道:「原來如此,那老身就告訴你吧。聽我兒子說,今上自幼便喜歡戴
面具,登基後更是迷上了一張古怪面具,日夜不除,因此惱忌別人也戴面具,幾
年前便下旨禁止任何人造面具、戴面具,違者滿門抄斬哩!」

  「這麼霸道?自己喜歡戴面具就不許別人戴,可惡!」小玄怒道。

  婆子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慶倖道:「今兒幸虧遇著了二虎子,不然給聖
使瞧見,那可就完了!」

  小玄憤憤又罵:「荒唐!荒唐!」

  婆子壓低聲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傳說他身上時常藏著利鉤、剪
刀、錐子、小鋸這些兇器……」

  小玄呆了一下,問:「貴為天子,身上帶著這些東西做什麼?」

  婆子道:「用來取樂呀,一旦興起,他便要用這些惡物來傷人取樂,拒者處死。」

  「竟有這樣的事?」小玄只覺難以置信。

  「還有更離奇的呐……」婆子面現恐懼之色。

  「還有?」小玄面色鐵青。

  婆子微顫道:「老身還聽聞,這……這廝曾在宴上發狂,竟然當著幾個大臣
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喃喃道:「這……這不是惡魔麼?」

  婆子面露痛恨之色,咬牙切齒道:「對,這廝就是個惡魔!魔鬼!老早就這
樣傳哩,只恨老天爺怎麼糊塗了,竟然降下個惡魔來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母說過的話,不禁氣得渾身皆抖,暗忖道:「今次入
京,定要瞧瞧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

     ***    ***    ***    ***

  小玄挨了好一會,見外邊沒有動靜,方辭了婆子從屋裡出來,腦子裡想著先
前聽到的話,一路神不守舍,突見前面閃了數閃,雪亮如電,舉目望去,原來已
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裡來的閃電?」

  他快步過去,鑽入林中,猛聽有人喝道:「再接這招!」其音嬌膩,正是飛
蘿之聲,旋聞悶雷滾滾,綿密響起。

  小玄一驚,心忖:「莫非師叔碰見敵人了?我快去幫她!」當即氣貫臂上寶
鞭,腳下奔得更疾,倏見一條人影飛掠空中,裳飄帶舞姿若天仙,不是飛蘿是
誰。

  「小心!」飛蘿又喝,指捏印法,雙臂交叉掄動,幻著重重疊疊影子,數隻
電光繚繞的光球從她手際飛出,或急或緩或直或弧,襲向地面一人。

  「怎麼叫敵人小心?」小玄一怔,轉臉瞧去,赫見對面那人兩邊長袖俱垂,
竟是無臂,只於原地靜靜佇立,紋絲不動。

  眨眼之間,光球先後飛至,誰知一近那人身旁,突如水泡破裂,光電閃耀
中,強大的法能四下震炸,發出聲聲沉悶爆響。

  小玄驀感勁風貫來,整個人給一股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樹方止,心中既駭又
喜:「這人功力驚人,且又雙臂俱無,定是『天外孤煙』六師伯啦!師叔在跟他
切磋功法哩……」

  飛蘿飄浮空中,手勢倏爾變換,旋聞霹靂炸響,道道碗口粗的垂直閃電憑空
現出,長了眼般齊擊那人頭頂,豈料一近其身,又見光芒亂綻盡數破碎,根本無
法觸及易尋煙分毫。

  小玄見狀,心中益發佩服:「據傳六師伯乃是煉氣大家,若論真氣,可排入
我教三名之內,今日一見,果非虛傳哩……手腳未動,便將飛蘿師叔的攻擊完全
化解掉哩!」

  易尋煙忽道:「下來吧,不鬧了。」

  飛蘿粉靨微暈,在空中嬌叫道:「師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話音方
落,手勢又變,突地狂風大作,刮得底下樹木東倒西歪,隨著她的手勢變急,風
中倏地熱力四散,原本無形無色的風赫然變成了桔紅色,仿若火龍狂舞,在林中
咆哮厲吼,聲勢極是駭人。

  小玄張大了嘴巴,心中生凜:「原以為飛蘿師叔只是機關陣法厲害,想不到
武技竟也這等驚人!」

  底下的易尋煙一直面無表情,這時嘴角微勾,道:「嗯,風火龍旋罩,這招
有點像樣了。」

  飛蘿面露得色,咬咬朱唇,兩手時分時疊交叉掄舞,于林中狂奔盤旋的火龍
驀地向心收攏,夾著呼嘯朝易尋煙當頭罩落,周遭給波及到的樹木枝葉立時燃燒
焦枯,轉瞬成灰。

  易尋煙終於動了,兩肩微抖,空垂的雙袖倏然舞躍,旋見如煙白氣從中溢
出,與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頓時爆出大蓬焰光,四散的法能似熱浪般波波
蕩開,遠至五、六丈外的枝葉竟燃燒了起來。

  小玄渾身炙燙大汗淋漓,凝目望去,見火罩似給什麼卡住,在半空疾旋個不
住,卻始終無法落下,疾吐的焰火顯得異樣散亂。

  空中的飛蘿滿面通紅,掄舞的雙手漸漸緩下,粉額現出了點點細汗,模樣似
是十分吃力。

  而于火罩下時沒時現的易尋煙卻是神態悠閒,兩條空袖揮舞自如渾若無物。

  小玄愈瞧愈訝:「師叔這招如此厲害,卻也奈何不了六師伯……」

  飛蘿雙手越舞越慢,到後來便似陷入泥淖般寸步難移,火罩焰光亂搖亂晃,
漸漸失去了原先的形狀,威勢大不如前。

  易尋煙微微一笑,道:「小飛蘿,你就莫勉強了。」說著一袖忽甩,直指空
中。

  飛蘿頓似給什麼擊中,嬌軀一晃,便從半空搖搖墜落,已是強弩之末的火罩
即時土崩瓦解。

  風停火逝,焦枯四飄,小玄記起崔采婷的警告,趕忙閃身躲到一棵大樹之後。

  飛蘿四飄飄落地,但見鬢亂腮暈,模樣頗為狼狽,她咬了咬朱唇,嬌噥道:
「哎,苦苦修習了這麼幾年,卻仍拿師兄沒丁點法子!」

  易尋煙莞爾道:「小飛蘿,你還是這麼頑皮,明明鑽研的是禦甲術與機關術,卻偏要以武技來同我過招,不過,你的小四象訣的確有了長足的進境,不簡單哩。」

  小玄朝他望去,見其須濃似墨目蘊精芒,雖然貌似四旬,然卻風神秀異,舉手投足一派宗師氣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這下更覺奇怪:「師父為啥不肯見他?」

  飛蘿輕撥微亂的雲鬢,歎道:「我便是將禦甲術機關術全都搬出來,也依然奈何不了師兄的……對啦,師兄怎麼會突然到澤陽來呢?莫非是聽到了邪穢禍亂大澤的消息,特地趕來相助的?」

  易尋煙竟搖了下頭,道:「飛蘿,你曉得的,這些年我不理睬塵世瑣事的。」

  小玄微一錯愕,心道:「妖穢禍亂大澤,血洗望澤城後,連日來又頻頻襲掠村鎮,至今已殘害蒼生無數,此乃天大的事情,怎麼可以說是『瑣事』?」

  「那你?」飛蘿一臉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時摸上了孤煙島,破解掉島上的禁制,偷獵了一對犀渠獸,盜去了它們的腦髓……」易尋煙輕描淡寫道。

  「啊!」飛蘿訝道:「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到師兄的島上偷盜!」

  易尋煙道:「盜獵之人試圖抹去痕跡,但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我一路循跡追蹤,跟到了距此百餘里的巨竹谷,卻發現他們剛剛離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澤陽方向過來,因此我又追到了這裡。」

  小玄聽到此處,不禁大吃一驚,立時想起數日前在巨竹谷遇見綺姬時的情形來:「五姐姐同那些神秘人合力捕獵七焰靈鸞,取的也是腦髓,怎會這般湊巧?難道……」思及此處,幾乎不敢往下再想。

  「師兄,盜獵者大概是些什麼人?」飛蘿問。

  易尋煙道:「從這一路留下的氣息判斷,這幫盜獵者似屬精怪之類,且個個修為非淺。」

  小玄猛然想起綺姬是只蠍子精,不由越聽越驚。

  「犀渠獸的腦髓功用極少,不知他們盜取去做什麼?」飛蘿蹙眉沉吟,待要再言,卻聽易尋煙道:「少麟說,你九師姐也在這裡?」

  「嗯。」飛蘿應,黑漆漆的美眸溜望過去,似欲從他臉上瞧出什麼東西來。

  「她仍……不肯見我麼?」易尋煙道,聲音微聞沙啞。

  飛蘿點點頭,似有若無地輕歎了一下。

  易尋煙稍仰起首,目遙遠處半晌無語。

  飛蘿小心翼翼道:「師兄,都已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心裡邊還放不……」

  小玄聽得雲裡霧裡,心裡浮起一種奇異感覺:「飛蘿師叔為何這樣說?他與
師父……」

  就在此刻,易尋煙突然揚起一袖,甩向小玄藏匿之處,沉喝道:「出來!」

  小玄驟感身子一緊,整個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給提了起來,尚未明白,已給一
股巨力從樹後扯了出去。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13:30
第三回  卿卿我我

  小玄突然遭襲,離火訣即給自行引動,真氣急速提起,刹那流貫周身,於巨
力當中奮力掙扎。

  易尋煙見他竟能在空中翻滾掙拒,不由微微一怔,似乎有點意外,袖子旋處
真氣蓬發,加強了力道的控制。

  這時,旁邊的飛蘿已經瞧清了小玄,趕忙叫道:「等等!」

  小玄只覺控制自己的力道劇增,立感胸悶氣滯渾身難受,電光石火間手捏法
訣,驟見百十朵焰火憑空幻出,鳥兒般順著牽扯的巨力疾飛向易尋煙,威勢煞是
嚇人,正是千山火鳥咒。

  「離火訣?」易尋煙輕咦一聲,然卻不閃不避,仍旋長袖扯拿小玄,待到朵
朵焰火掠至,方將另外一邊袖子揮起,登將焰火掃得乾乾淨淨。

  小玄見嚇唬不了對方,心念急轉,待再施法,但人已給卷扯到易尋煙的跟
前,見其甩袖揮向自己胸口,不由臉全白了。

  飛蘿深知這位師兄的修為,心忖小玄若給掃著,必是非死即殘,急叫道:
「師兄不可!他是……」不及話畢,便已並指點出,直掠易尋煙甩向小玄的長
袖。

  易尋煙微微一笑,雙袖揮甩,灑然應對。

  飛蘿猛覺腕際一緊,身子登時酸軟了半邊,而小玄已給長袖拂中,卻是一沾
即退,周身力氣驟然全失,軟軟跪倒在易尋煙的跟前。

  「不錯不錯,這孩子功力雖然尚淺,反應卻是頗快。」易尋煙望著小玄微笑
道。

  飛蘿心頭一鬆,拍拍胸口笑道:「師兄好壞,嚇我一跳。」

  易尋煙收回雙袖,朝小玄道:「你是采婷門下?」

  小玄只覺壓力盡去,力氣立時恢復,趕忙朝易尋煙磕頭拜道:「弟子崔小
玄,叩見六師伯!」

  「崔……小玄?」易尋煙似微一怔,道:「起來吧。」

  小玄立起,歡笑道:「六師伯果真厲害,弟子仰慕已久,今日終得一見。」

  飛蘿笑道:「你這調皮鬼,竟敢躲在一旁偷瞧,幸好你易師伯認出了你的功
法。」

  這時,易尋煙已瞧清了小玄的容顏,神情微微一愕,道:「你也姓崔?」

  小玄應道:「是,弟子乃是孤兒,師父見憐,便賜我隨她姓崔。」

  「孤兒……」易尋煙凝視著他,眉頭不覺漸漸皺起,又道:「你叫小玄?」

  數語間神情竟已冷淡了許多。

  「是啊,弟子是叫小玄。」小玄覺察,心中一陣莫名惶惑。

  易尋煙朝他上下打量,之前的和藹笑容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且
嚴厲的神情。

  小玄給他瞧得渾不自在,委實不明身上有哪不妥。

  飛蘿瞧瞧小玄又望望易尋煙,問道:「師兄,怎麼了?」

  易尋煙卻朝小玄擺了下手,冷冷道:「你先去吧,我同你師叔還有話說。」

  小玄如釋重負,趕忙叩首離去。

  易尋煙遙望著他遠去,突道:「我聽聞采婷門下收的都是女弟子,怎麼卻有
一個男的?」

  飛蘿道:「我也不大清楚,這孩子我也是今次上逍遙峰才見著的,不過他的
根骨好像不錯。」

  「豈止不錯,且是奇異之極。」易尋煙沉吟道。

  飛蘿笑吟吟道:「那日三師姐見了這孩子,也說他將來大有出息呢。」

  「你覺得……」易尋煙道:「他像不像一個人?」

  「像……像誰?」飛蘿心中一跳。

  易尋煙轉面望她,目中精芒灼灼。

  飛蘿猛然記起自己第一次瞧見小玄時的詫訝來,心臟倏地莫名劇跳。

  「那眉目,那眼神……」易尋煙森然道。

  飛蘿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好一會方道:「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易尋煙一聲冷笑,「先天太玄至今下落不明,總讓我覺得那只
妖狐並未灰飛煙滅,至少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血脈遺下,而采婷卻突然多
了這樣一個徒兒……」

  飛蘿呆了一呆,突爾失態地擺了擺頭,似欲令自己信服般叫了起來,「不可
能!絕對不可能!我知道他……他……不會的!」

  易尋煙凝目盯視著她,半晌不語。

  飛蘿倏爾嬌靨漲赤,畏懼似地退了一步。

  易尋煙輕歎一聲,轉望向小玄離去的方向,隔了許久方才開口,聲音中夾著
一股令人戰慄的寒意,「但願,這孩子同那妖狐沒有任何瓜葛……」

     ***    ***    ***    ***

  小玄逃似地奔出林子,心中萬分鬱悶,見著師伯的興奮早已蕩然無存。

  「哼,這六師伯修為雖高,但性情卻是古怪得很,難怪師父不肯見他!」小
玄邊走邊想,百思不解。

  「豬頭,原來你在這裡!」有人忽叫。

  叫他豬頭的還有哪個,小玄心情立時好了起來,一抬頭果就瞧見了水若,正
興沖沖地朝這邊奔來。

  小玄急迎上去,心中好生歡喜得意,笑嘻嘻道:「一分開便想我了是不是?
終究還是想我了是不是?」張臂抱去,卻給女孩一閃躲開。

  「別臭美!誰想你啦,人家是要給你瞧一樣東西。」水若道。

  「什麼東西?」小玄問。

  「這個!」水若抬起一臂,揚了揚握在手裡的東西。

  小玄瞧去,見她手裡握著一把鱗鞘短兵,高興道:「師父又給你新的兵器
了?是啥寶貝?」

  「不是師父。」水若應道,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朝兩邊輕輕一拉,驟時光芒
閃耀,寒意襲人。

  「嘩,好炫的刀!」小玄訝然贊道,眼睛頓給光芒刺得眯了起來。

  水若洋洋得意道:「它叫辟邪冰焰刃,據傳是用北海冰精與炎洲浣焰石打造
的,已有無數邪魔伏誅其下。」

  小玄眼睛漸漸適應光亮,見那寶刃近護手處鑲著一藍一赤兩顆奇石,石中隱
有光華流蕩變幻,心知乃是非凡之物,咂舌問道:「上邊這兩顆石頭又是啥寶
貝?」

  「這兩顆寶石麼,一個是冰精之髓,一個是浣焰石髓,皆經煉器名師煉化過
的,能各蓄一個瞬發的水、火遁法術哩,我已在上面加持了一個冰爆術,你快幫
我再加一個什麼好用的火行術上去。」水若嘰嘰呱呱道,俏臉興奮得異樣迷人。

  小玄嘖嘖稱奇,又問:「這把寶刃不是師父給的?」

  水若點點頭道:「適才在山上分手,我走沒多遠便碰見了賀公子,他說這次
去巨谷竹沒能幫我弄到兵器,心裡好生過意不去,就硬要將這把家傳的寶刃送給
我。」

  小玄一聽,立時沉了臉,冷冷道:「呵,他還真夠大方的,傳家之寶也捨得
拿來送人!」

  「是啊,其實他人挺好的,就你老是瞧不慣人家。」水若美滋滋瞧著手裡的
寶刃道。

  小玄醋勁頓發,冷笑道:「得了這把神兵,如今你可高興啦。」

  水若道:「我才不好意思要勒,只是盛情難卻,這才暫且收下,我跟賀公子
說好了,只玩賞幾天就要還給他的。」

  小玄聽她不要,心裡舒服了點,哼哼道:「還什麼還,要了就要唄,那傢伙
既然捨得,咱就別跟他客氣!」

  水若道:「什麼話啊,這可是人家的傳家之寶,咱們豈能隨便收下。」

  小玄聽她也隨自己稱「咱們」,心裡一陣高興,得意思道:「那姓賀的傢伙
大獻殷勤,卻也不見得能打動我的寶貝水兒。」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麼,抬頭望小玄道:「對了,上次你勒索人家的那輛車
子,打算什麼時候還回去?」

  「不還!」小玄立應,道:「為啥要還?鹿蜀車是那傢伙為了報答我這救命
恩人,心甘情願送給我的!」

  「心甘情願才怪,分明是你趁人之危敲詐勒索!」水若盯著他道:「你老老
實實回答我,到底什麼時候把那車子還給人家?」

  「不還!」小玄斬釘截鐵,別首他處。

  「當真不還?」水若輕輕地又問一句。

  聲音雖輕,反令小玄一陣心虛,施施然轉回臉來,見玉人面籠寒霜,正目不
轉睛地盯著自己,心中暗慌,但想那鹿蜀車何等神異,著實不願把到口的肥肉就
此吐出,當下堆出一副笑臉,柔聲道:「好水兒,不如這樣,日後我也尋一樣稀
罕東西送那姓賀的,算是補償下他……」

  話沒說完,便見水若轉身就走。

  小玄急忙追去,飛手捉住她的手腕,叫道:「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嘛,我們
再商量商量!」

  水若用力甩手,繃著俏臉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小玄只是緊緊握住,心念急轉道:「那……那得叫那姓賀的拿樣寶物來
換!」

  「你放手!」水若漲紅了臉兒,使勁抽手。

  「好吧!」幾經天人交戰,小玄終於投降,悶哼道:「還他就還他!」

  水若靜了下來,盯著他問:「說話算數?」

  小玄青著臉點點頭,一陣心如刀割。

  水若面色迅速回暖,慢慢靠近前去,歪著螓首仔細睨他。

  小玄只覺渾身乏力,沒好氣地望著她。

  水若「咭」地一笑,柔荑輕輕捂上他的胸口,嫣然道:「這裡疼死了是
麼?」

  「別把我瞧得這麼小氣好不好?區區一輛車子,我又會豈放在心上。」小玄
強擠笑容,應得異樣灑脫堂皇。

  失寶已成定局,這會可不能連風度都丟了。

  水若如何瞧不破他,柔聲道:「別心疼,你喜歡寶物還怕沒有麼?我娘的寶
物可多著呢……」

  小玄想起她娘親號為「百寶娘娘」,乃三島十洲無人不識的煉器大師,自是
異寶無數,脫口哼道:「就因為你家裡的寶物多,所以才不稀罕那輛鹿蜀車
哩。」

  「豬腦啊你!」水若嬌嗔起來。

  小玄立省失言,好生後悔。

  水若咬唇盯著他,眸中一片朦朧,低低聲道:「傻瓜,只要你……對我好好
的,這次入京見到我娘,到時我便幫你跟她討多多的寶物。」說到此處,粉頰已
是暈如霞蔚。

  小玄怦怦心跳,情不自禁擁抱住她,心中的患得患失一掃而空,低笑道:
「你不是不肯帶我去見你娘親的麼?」

  水若一怔,奇道:「我幾時不肯了?」

  小玄悻悻道:「上次你說你娘豈是那麼容易見的,還罵我什麼腦哩!」

  水若這才記了起來,噗哧笑道:「誰叫你啊,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亂說。」

  原來是欲蓋彌彰啊!小玄也笑,注目瞧她。

  水若見他笑得古怪,疑惑道:「你笑什麼?」

  「沒有啊。」小玄否認。

  「有!」女孩給他笑得心兒發虛。

  「沒有,真的沒有。」

  水若不依不饒道:「一定有,笑得這麼壞!」

  「我高興啊。」

  「高興什麼?」

  「高興有人要帶我去見丈母娘了。」小玄笑嘻嘻道。

  「你……你敢來笑人!臭豬頭!不讓你去見我娘了!」水若大羞,掄起粉拳
砸他。

  小玄任之捶擂,反將她抱得愈緊愈實,微喘道:「水兒,我好想你……」

  「想就想唄,誰要睬你!」水若面燒耳燙地應道,嬌喘著橫睨男兒,觸著他
那熾熱如焰的目光,心中乍然酥悸,不覺情懷盈蕩,眯了秀目微仰櫻唇,似在期
待著什麼。

  孰知卻聽見……

  「我們到後山去好不好?」小玄低低聲道,呼吸如炙如焰,噴吐玉人頸側。

  水若錯愕,立時在他懷裡掙扎起來,羞慌交集地大嗔,「你這人!怎就老想
著那……那個!」

  正在糾纏,忽聽腳步聲響,水若同小玄轉頭望去,見數名武將裝束的軍官正
沿徑快步行來,兩人趕忙分開,臉上皆紅了起來。

  幾名軍官卻似個個面帶憂色,只掠一眼,便經他們身邊匆匆過去。

  「來得真是時候!」小玄咕噥道,方要去拉水若,誰知前邊又過來兩名軍
官,也是行色匆匆憂心忡忡。

  水若奇怪道:「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勒,怎麼突然進來這麼多軍官?」

  小玄道:「能有什麼事,聖使不是到了麼,他們定是來陪侍的。」

  水若搖頭道:「可他們為什麼個個都似心事重重的?再說,聖使豈是什麼人
都能見著的?」

  「管他們呢!」這種事情小玄才懶得理睬,見他們遠去,便再上前糾纏玉
人。

  「還鬧!」水若瞪了他一眼,小聲道:「適才差點又給你害死了!」

  小玄想極了她,為求歡好,口中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如水流出。

  水若只是堅決不允,最後哄道:「趕了幾天,那些守神符全都抄好了,你若
乖乖的,人家今兒便陪你一整天。」

  小玄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妥協,肚子裡邊卻在悄打小算盤:「一整天可長著
哩,只要能在一起,未必沒有機會。」

  兩人初嘗情愛滋味,這日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真個蜜裡調油一般。

  待到晚上,小玄又邀水若出外散步,邊走邊說這裡好那兒美,心懷鬼胎的只
把女孩往僻靜處帶。

  四周越來越靜,小玄心猿意馬,正打算再誘玉人,誰知水若突似想起了什
麼,撫掌歡道:「對了,帶你去瞧一樣東西!」說完便牽住他的手朝前奔去。

  「瞧什麼?」小玄問,見她拉著自己奔向林木深處,只道機會來了,心中暗
暗竊喜。

  「兩隻寶貝。」水若應道。

  「兩隻寶貝?什麼寶貝?」小玄一頭霧水。

  「我們的寶貝。」水若興奮道,玉似的臉龐飛起一抹淡淡暈紅。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待要再問,忽給水若拉住,小聲道:「到了,就在
這。」

  「這裡有什麼?」小玄東張西望,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樹密草高,並沒發見
什麼稀罕東西。

  水若放開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居然拽起裙角曲膝跪下,然後用手撥開草
叢,刹那光華映耀,異彩繽紛,在漆黑的林中顯得格外炫麗。

  「快來啊。」水若朝目瞪口呆的小玄招手。

  小玄奔了過去,探頭一瞧,見她跟前的草叢裡竟臥著兩隻通體青碧的橢圓物
事,體型頗巨,奇的是內裡隱有華彩流蕩,並置於數道焰光蒸騰的法符之上。

  「這兩粒東西,不是……不是就那七焰靈鸞的蛋麼?」小玄大訝道。

  「沒錯,就是那兩隻蛋兒。」水若笑盈盈道。

  小玄摸不著頭道:「它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帶它們來的呀。」水若望著他道:「你忘記了麼?我們說好要想辦法幫
它們孵出來的!那天你丟下我自己溜去玩,我醒來後把它們裝進囊裡才下太碧
的。」

  小玄拍頭道:「原來如此,我都忘了。」

  「哼!沒心沒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它們下邊怎麼有符啊?宮格這等奇怪,我怎麼從未見過?」小玄盯著兩粒
巨蛋下面的符。

  「好像你見過多少符似的!」水若刺了他一句,接道:「這幾道符叫做『春
暖花開』,可孵百鳥之蛋,我做的。」

  「你做的?你會做這樣的符?」小玄張大了嘴巴。

  「當然是我做的!」水若一臉得意,直到小玄的下巴快掉下來方道:「是二
師姐教的啦!我把這兩隻蛋帶回來後,一直不知該如何才能將它們孵出來,後來
想起二師姐最是博學多聞,便去向她請教人工孵蛋之法,於是她教我做了這幾道
春暖花開符。」

  小玄聞所未聞,將信將疑道:「這春暖花開符真的能孵蛋?」

  「你敢懷疑二師姐的本事?」水若生氣道。

  「沒有啦,只是著實叫人難以置信。」

  「你仔細瞧瞧,這兩隻蛋跟我們在巨巢裡看見時有什麼不一樣?」

  小玄凝目瞧去,咦了聲道:「它們的殼裡好像有些光芒透出來哩,而且是幾
種顏色在交替變幻!在巨竹谷時它們並沒有發光呀……」

  「沒錯,說明它們正在日益成熟,正在漸漸成長成它們父母的模樣,我相
信,等到它們孵化出來時,定然也是周身燃著光焰的七彩靈鸞!」水若興奮道。

  小玄心中信了許多,歡喜道:「要是真的把這兩隻蛋兒孵了出來,那我們便
有了兩頭小靈鸞哩。」

  水若柔情滿面道:「它們的爹娘已經全都不在了,到時就由我們來好好養它
們疼它們……」

  「嗯,我們就是它們的爸爸媽媽……」小玄趁機大占女孩的便宜,充滿感情
道:「為它們遮風擋雨,喂它們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許許多多年後,終有一日
將它們養育成傲視雕鵬的七焰神鸞,然後……」

  小玄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視著女孩。

  水若亦柔情萬縷地望他,輕聲問:「然後什麼?」

  「然後,我們每人騎上一頭,結伴去看名山大川遨遊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小玄目遙天際抑揚吟哦。

  月亮正緩緩地從雲後移出,光華朦朧若夢。

  水若給他描繪的美景完全迷住,雙手相握結於心口,暈著水眸癡癡道:
「唔……真好,真盼著這一天能快快到來呢!」

  「現在……」小玄含情脈脈地微笑道:「就讓我們預先慶祝一下好嗎?」

  「好啊!怎麼慶祝?」女孩歡悅且爽快地應道。

  「水兒……」小玄喉中渾濁地呻吟一聲,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然後……
timo08 發表於 2016-3-2 13:31
第四回  天若不仁

  然後,就響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片刻之後,便見小玄灰頭土臉的跟著水若
從林子裡邊出來。

  只聽女孩冷冷道:「再警告你一遍,倘若下次還敢亂來,休怪本小姐出手比
今趟還重!」

  小玄仿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黏著落葉的俊臉此刻異樣狼
狽。

  「我要回去了!」水若道。

  「這麼早就回去?說好要陪我一整天的!」小玄趕忙拉住。

  水若著惱道:「本來是要陪你的,可你老是……老是賴皮!」

  「再不胡鬧了。」小玄保證。

  「好好的感覺,一下子就讓你給破壞了!」女孩瞪著他嗔,臉蛋暈暈粉粉。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挾著她攀手抱臂地哄,心中卻想,那樣子不是更親
密嗎?

  「咦,那邊是誰?」水若忽然住步,手指前邊。

  「好像是……是小婉哩!」小玄也瞧見了前邊的窈窕身影。

  兩人快步過去,正立於一塊大石上的小婉聽見聲響,轉首望來,見是他們,
怔了怔道:「你們在這呀。」

  小玄同水若面上悄燒,一齊躍上大石。

  水若問:「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卻見小婉面帶憂色,指著山下道:「你們瞧下邊,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
事?」

  小玄和水若朝山下望去,見侯府中心處燈火通明,與往時有所不同,小玄笑道:「沒啥吧,定是那小子在大擺宴席為聖使接風哩。」

  小婉搖了搖頭,道:「你們不曉得,少麟中午迎見了聖使之後,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再沒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小玄詫道。

  小婉仍望山下,似有點不自然道:「本來少麟約我今天去瞧十一師叔留給他的那套八荒十異符的,誰知我午後過去,卻聽說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下令誰都不見……」

  小玄瞪眼道:「好啊,這小子竟跟我們擺起架子來啦!」

  小婉道:「不是的,八九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只在那裡呆了一會,就見許多軍官陸續趕來,也皆給拒之門外,而且個個面色難看。」

  小玄同水若相視一眼,俱想起白天碰見的那些軍官來,似乎也都是面帶憂色。

  「莫非……莫非聖使帶來的消息不妙?是援軍無法及時趕到?還是……朝廷
根本就沒有派出援軍?」水若凝眉道。

  小玄同小婉一聽,立時緊張起來。

  「不會吧……要不我們告訴師父去?」小婉道。

  「不不,這麼晚了,且莫驚動師父,我們先下去瞧瞧怎麼回事再說。」小玄
道。

  二姝皆覺有理,於是三人快步下山。小婉帶路,把小玄同水若帶到侯府中心
處的一座大園子前,遠遠便見燈火高懸明如白晝,大門前聚著三三兩兩的軍官,
個個面色凝重,氣氛煞是古怪。

  三人走近前去,突見一名軍官徑往大門闖去,口中呼喝道:「放我進去!再
這麼等下去可就出大亂子啦!」

  小玄望去,只見那人身材魁梧,滿腮鬍鬚,腰際懸著一把粗鐵鞭,正是上次
要動手來擒自己的那個姓古的軍官。

  把守門前的數名衛士即時上前攔住,為首一名叫道:「古將軍稍安勿躁,大
人已有嚴令,今日誰都不見!」

  那古將軍奮力推撥,卻始終衝不過去,忽然轉朝旁側有一名軍官叫道:「孟
統領,你也曉得眼下的形勢如何,快命這幫混蛋滾開!」

  只見那孟統領苦笑了一下,道:「你進去也沒用,下午季老將軍不是硬闖進
去了,結果又如何?」

  古將軍怒揮了一下臂膀,大聲道:「老季勸不動大人,便讓我進去試試!」

  「莫再鬧了!就你這性子,只怕一進去便給大人下令砍了!」孟統領繃起臉
喝道。

  「砍便砍麼!再這麼耗下去,早晚也是個死!」古將軍道,猛地轉回身子,
朝門前眾軍官大呼道:「大家都聽我說,魔穢大軍日益猖獗,今早又有一個村莊
給血洗了,情況慘不忍睹,澤陽城已是危在旦夕,而我們大人竟然下令全城撒
防,如今搞得人心浮動滿城恐慌,大人卻不聞不問閉門喝酒,這算哪門子事?」

  小玄等三人聽得一愣。

  「不許胡說!」孟統領怒容滿面地暴喝,「啪」地一聲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這可是老季說的,他說他下午進去時親眼瞧見的,大人一杯接一杯地喝
酒,早已灌得爛醉如泥了!」那古將軍毫無畏色地應道。

  眾軍官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

  「這是怎麼回事?佈防花了多少精力才完成的,怎就突然要我們撤下來呢?」

  「那些開山神弩好不容易才運上城頭,如今卻又一輛輛搬下來,這不是折騰人嗎!」

  「聖使已於今午入城,莫非是援軍到了?」

  「豈有此理,便是援軍到了,為何尚未接防,便要我們全都撤下來,萬一這
時候妖穢突襲怎麼辦?」

  「不敢想不敢想!老天保佑,今晚千萬別出什麼事呐……」

  那孟統領見場面紛亂,驀地大怒,指著古將軍沉喝道:「來人,將這危言聳
聽的傢伙拿下,待由大人親自發落!」

  此話方出,即有數名士兵一湧而上擒拿住那古將軍,繳去了其腰畔的粗鐵
鞭。

  古將軍並不抵抗,只仍高聲呼喊:「大家快快想辦法喚醒大人呐!否則魔軍
趁此來襲,澤陽必定血流成河!」

  小玄越聽越氣,鐵青著臉道:「如此危急關頭,竟然下令全城撒防,敢情那
小子瘋了?」

  「其中必有什麼原故。」小婉面上憂色愈重。

  水若點點頭道:「我覺得少麟不會是這麼糊塗的人,最好能當面問他一下。」

  「好!我們這就找他去,瞧瞧這小子是不是著魔了!」小玄道。

  小婉小聲道:「正門是鐵定進不去了,我們另尋別處進去。」

  三人悄悄離開正門,沿著圍牆行出老遠,終於找到一個僻靜之處,遂齊施飛
行術縱入園中。

  園中的房屋極多,小玄同水若正在發愁,卻聽小婉道:「跟我來,我知道書
房在哪。」

  「你怎麼知道?」小玄微微一怔。

  小婉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前幾日來過,少麟邀我去那裡看他收藏的法
符。」

  小玄心頭一震,突地心中酸溜,懊惱忖道:「那小子好生卑鄙,知道小婉喜
歡法符,便以此來哄她哩!」

  書房臨水結軒,正面是一個小小荷塘,兩邊掩著碧綠芭蕉,於月下顯得異樣
清幽靜謐。

  「那邊有守衛。」水若盯著某處小聲道。

  「別驚動他們,我們從視窗進去。」小婉道。

  書房南面的窗子開著,從裡邊透出幾許淡弱燈光。三人略施小術,便神不知
鬼不覺地溜進了書房。

  一入屋中,即聞濃濃的酒味撲鼻襲來,三人蹙眉四顧,只見西廂貼壁列著兩
座紫榆書架,北邊立一個十景文玩櫥,室心只一張香楠書案,一把花梨雕椅,牆
上垂掛著數幅大家字畫名公題詠,最奪人目的卻是隔軒的一面八折屏風,其上堆
青疊綠,繪的赫然是一幅山河社稷圖,頓於雅致中透逸出某種非凡的大氣來。

  然而,屋中此刻卻是酒罈遍處,東倒西歪津灑漿流,在東廂的臨水軒有人伏
趴幾上,手裡猶鬆鬆垮垮地勾著一把空了的酒壺。

  三人立時認出了那人是誰,小玄氣惱道:「這小子果然喝得爛醉如泥!」三
步作兩步過去,將其一把拎起,怒喝道:「臭小子!大敵當前,你卻花天酒地起
來了!」

  方少麟掙扎了一下,瞪著醉眼叱道:「滾出去,誰敢阻我!」

  「小王八蛋!意敢對我呼呼喝喝!」小玄大怒,掄拳便揍。

  「不可!」小婉叫道,急奔過去抱住他的拳頭。

  水若也趕緊上前阻攔,朝小玄嗔道:「先問清楚再說呀。」

  「他這副熊樣還問個啥?」小玄氣乎乎道。

  「我來!」水若轉過身去,雙手叉腰擺出一副師姐架勢,盯著搖搖擺擺的方
少麟喝:「喂!魔穢大軍隨時便至,你不督飭軍務嚴防死守,卻跑來這裡喝酒,
且還下令全城撤防,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是你們!」方少麟面露喜色,竟然猛地推開水若,一把揪住小玄
道:「來得好!來得正好!我們再來比試比試,這回瞧瞧誰的酒量厲害!」

  「比你個頭!我瞧你無可救藥了!」小玄豎眉痛罵。

  「不敢是麼?我倒瞧錯了人……」方少麟打了個哈哈,眼中盡是與挑釁與輕
蔑。

  「我不敢?」小玄大怒,目掠四周,猛地從案上拎起一壇酒來。

  「好好好!有種!」方少麟豎了下大拇指,倏地俯身從地上抱起另一壇酒,
嚷嚷道:「誰先倒下就算輸。」

  水若氣結,朝小玄喝道:「你豬呀!瞧不出他在激你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陪他瘋!」小婉也斥小玄,搶身攔入兩個男兒中間,
繃著臉道:「不喝,誰都不許喝了!」

  小玄心中一凜,突然發現這平日裡和藹可親的小師姐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厲
害。

  誰知還有更強的。

  「滾開!」只聞方少麟一聲暴喝,惡聲惡氣地嚷道:「男人喝酒的時候,女
人統統滾開!」

  「是我啊!」小婉睜了大眼睛,心裡說不盡的委屈。

  「你?你也一樣!」方少麟噴吐著襲人的酒氣厲喝,「你,別在這裡礙手礙
腳,給我走開!」

  小婉滿面詫訝地望著方少麟,整個人僵在他跟前。

  小玄愈怒,捧起酒罈子灌下了一大口,朝方少麟喊道:「來來來!先倒下的
是狗熊!」

  小婉眼圈驀地一紅,轉身便走。

  方少麟突似驚醒,急探出臂一把捉住女孩的手腕。

  「拽我做什麼!」小婉冰著臉道。

  方少麟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放手。」小婉輕聲道。

  方少麟凝目望著她,便似癡了一般。

  小婉猛地甩腕。

  「對不起。」方少麟突道。

  屋子裡一時靜了下來,小婉也停止了掙拒。

  小玄目似噴火,狠狠地盯著方小麟那只依舊緊扣女孩纖腕的手。

  好一會後,小婉方咬著唇兒輕聲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方少麟喉節動了動,極困難般吐出四字,「澤陽完了。」

  旁邊三人面面相覷,水若蛾眉緊蹙道:「朝廷沒有派來援軍是麼?」

  方少麟放開小婉的手腕,仰首屋頂,累極似地長歎一聲。

  「那也不見得澤陽就守不住,你這裡不是還有萬餘名虎頭軍麼?他們的戰鬥
力非同一般,如今有了守神符,更得師叔趕造出來的開山神弩相助,未必無法與
魔軍周旋。」小婉道,神情冷靜且堅毅。

  「還有許多趕來相助的各路能人異士及蕩魔堡的三百名伏魔手。」水若補充
道。

  方少麟苦笑著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緩緩道:「不是的,我們非但沒有援
軍,就連虎頭軍也都沒了,聖使已傳今上的旨意,要我將澤陽城的虎頭軍全部交
出,並限兩日內調離大澤。」

  旁邊三人目瞪口呆。

  小玄驚怒交集道:「什麼!今上不但不派一兵一卒增援,反而要調走所有虎
頭軍?」

  方少麟形容憔悴,連點頭也懶了。

  「有沒搞錯?澤陽城危在旦夕,這昏君卻來個釜底抽薪,敢情他腦子進水
了?」

  小玄又急又氣,口不擇言起來。

  「莫非今上不清楚這裡的狀況,因此才在這要緊關頭下旨調兵?」小婉沉吟
道。

  方少麟搖頭道:「我確定,我已在奏報中將大澤發生的一切寫得清清楚楚
了。」

  水若凝眉道:「真奇怪,這部虎頭軍不是長駐大澤的嗎?怎麼早不調,晚不
調,偏偏就在這要命的時候調?」

  「聖旨說,朝廷將於近日圍剿雲州南宮陽的叛軍,中州兵力不足,所以要調
澤陽的虎頭軍趕去補充增援。」方少麟道。

  「糊塗啊糊塗!為了圍剿叛軍,便可以丟下澤陽不顧了?那南宮什麼的叛軍
不過是人,而威脅澤陽的卻是噬人邪魔,孰輕孰重孰急孰緩還分不出麼!」小玄
憤怒道:「早就聽聞這少軒轅昏庸荒唐,果然半點不假!」

  方少麟倏捧酒罈猛灌起來。

  小玄滿懷鬱憤,也拎起酒罈痛飲。

  「你們別喝呀,這時候快快想辦法才是。」水若道。

  「便是虎頭軍在,尚且未必抵擋得住魔軍,如今全部調走,叫我拿什麼來守
澤陽!」方少麟邊說邊灌,越說越激動,灑出的酒水淋濕了大片衣襟。

  小玄突道:「你乃大澤令,是這裡最大的官兒,只要你不點頭,虎頭軍未必
調得動!」

  方少麟哈哈一笑,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道:「你是……想要我抗旨麼?」

  小玄大聲道:「抗旨就抗旨!為了這澤陽城,為了黎民百姓,你抗旨一次又
有什麼大不了的!」

  水若立時斥道:「你胡說什麼呀?盡出餿主意!」

  小玄只盯著方少麟,一副「瞧你有沒種」的模樣。

  方少麟又是一笑,只是笑得有氣無力,輕描淡寫道:「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的,哈哈,大概滿門抄斬而已。」

  小玄張口結舌,道:「這……這麼嚴重?」

  水若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以為啊!抗拒聖旨可是說笑的麼!況且是違抗
這種調兵之旨,簡直就是等同造反哩,滿門抄斬還算輕了,九成九是要株連九族
的!」

  小玄傻在那裡,好一會才怔怔道:「那就這樣了?那就眼睜睜地瞧著澤陽城
盡由魔軍血洗劫掠?」

  無人能答,四人的腦海裡不約而同浮現出那日從望澤城上空飛過之時,在入
夢神劍上望見可怖一幕,個個不寒而慄。

  小玄面如白紙,猛地仰脖灌酒。

  方少麟也灌,且灌得更急,突給酒水嗆得面紅耳赤。

  小婉忙為他輕拍背心,安慰道:「你別著急,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話雖
如此,但心中卻半點主意都無。

  「砰」的一聲大響,方少麟把酒罎子重重地砸放案上,躬身垂首道:「還有
什麼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我……我為大澤之令,竟然……保不住保不住…」

  說到後來聲已成哽。

  餘者無語。

  「我家三代為侯,世襲大澤,想不到……澤陽今日卻喪於我手,澤陽的…」

  方少麟倏昂起首,俊傲的面龐上赫已掛滿了淚水,「數萬性命竟喪我手!」

  旁邊三人心中震悸,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如斯男兒,是怎樣的傷與痛,方能令之落淚?

  小玄感觀大改,心中暗思:「雖然這小子一直對小婉垂涎三尺心存不軌,但
卻有那悲天憫人的胸懷,倒也不是太可惡哩……」

  「少麟,這可怪不得你喲,都是那糊塗昏君害人!」小婉想方設法開解安
慰。

  方少麟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們明兒就走吧,跟城裡的虎頭軍一起離
開澤陽,再遲便走不得了。」

  小婉聽出弦外之音,望著他問:「哪你呢?」

  「我留在這。」方少麟神色如常道。

  小婉聲音微顫道:「你要……要留下來?」

  「我乃大澤之令,澤陽之主,自是城在人在,城亡人……」方少麟緩緩道。

  小玄驀地熱血上湧,大聲道:「我也不走!」

  「你不走?」方少麟轉首看他。

  「上次勝負未分,叫我怎甘心就此離去!」小玄道。

  方少麟凝目望他,漸漸的眼裡似乎多了一點什麼東西,微笑道:「一旦留
下,便可能永遠走不了哩,你不怕麼?」

  「走不了就不走!你方少麟不怕留下,我崔小玄又豈有膽怯之理!沒有虎頭
軍,照樣將那些妖魔邪穢殺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小玄難得如此豪言壯語,周
身熱血如沸。

  「好!殺他個屁滾尿流!」方少麟推手拍出,與小玄交擊了一掌,大聲道:
「這屋中之酒全是十餘年的極品佳釀,我倆今晚不醉不歸!」

  「好極了,正合我意!」小玄喝應道。

  兩人抱捧起酒罈一齊放懷海飲,異樣之淋漓痛快。

  水若同小婉似給鎮住,竟沒再阻攔他倆喝酒,只是默默地立在旁邊,不知何
時,目中俱已潮潤。

  過不一會,兩個男兒酒罈均空,方少麟以袖拭停唇,對小玄哼哼道:「你坐
著不許動,我去取酒。」說著支案立起,誰知才跨一步,便跌了個踉蹌,旁邊雙
姝趕忙扶住。

  方少麟咧嘴一笑,倏地昂首小婉耳下,低低聲道:「走不動了,幫我去找找
酒好麼?」

  小婉咬著唇兒瞧他,終於點了下頭,很快就在屋裡找到兩罎子酒,走回兩個
男兒回跟前,柔聲道:「喝完這些,你們就不再喝了好嗎?」

  方少麟瞧瞧她,眼中不覺溫柔盈溢。

  小婉正凝目望他。

  方少麟終於笑笑道:「遵命。」

  小婉轉首小玄,道:「你呢?」

  小玄此刻已醉,見小師姐凝目盯著自己,黑漆漆的眸子裡如央如盼,竟是從
未見過的神情,驀地心酥魄動,脫口應道:「你說怎樣便怎樣。」

  小婉嘴角微微一勾,將臂彎裡的兩罎子酒分遞兩人。

  方少麟同小玄各接一壇,又再大口對飲,這回邊喝邊嚷口不擇言,竟然罵起
當今天子來。

  「我瞧這王八蛋就是那商紂王!還好意思自號什麼少軒轅呢。」小玄破口大
罵。

  「定是那暴君轉世投胎的,荒淫無道愚蠢透頂!」方少麟介面。

  「唉,老天爺怎麼糊塗了?今次竟然降下個這麼個蠢物來做天子!」小玄長
歎。

  方少麟拍案道:「的確糊塗!糊塗絕頂!這老糊塗又豈只今次糊塗!先有夏
桀商紂,再有楚靈隋煬,如今又弄來這個糊塗昏君!」

  「枉自為天!枉自為天呀!」小玄激憤道,因為先前喝得太急,倏地胃中翻
湧,一陣難受。

  旁邊的水若見他好像要吐,卻在拼命強忍,心頭一疼,悄悄伸出柔荑握住了
他的手,低聲道:「很難受是嗎?要不……別喝了吧?」

  小玄微微一笑,晃著眼道:「放心,沒事。」轉頭見小婉也在瞧自己,眼中
滿是擔心關切,心中萬分舒坦,大放豪言道:「你們全都放心,我……我崔小聖
再喝十壇都沒事!」

  小婉將臉別開。

  「唉,老天爺啊老天爺,為何你竟如此無情?」方少麟滿懷抑鬱,想起澤陽
毀滅在即,想起城中無辜的數萬條性命,不禁悲從中來傷痛欲絕,目中又是一陣
朦朧模糊。

  旁邊三人睨見,個個黯然難過,心頭齊生無力之感。

  「什麼老天爺!這傢伙好像就是存心要讓世人受苦的,我操他祖宗無數
代!」

  小玄愈罵愈憤,酒勁上湧,脫口嚷道:「反了反了!不如反了!這等不仁,
莫道天子,便是老天爺,咱也反了他!」

  方少麟驀地僵住。

  誰也不知,小玄的氣惱之言便如一記驚雷在他心中霹靂炸響,且餘音滾滾,
久久不息。

  「怎麼不喝了?喝酒喝酒!」小玄正在興頭上,老大不滿他的表現。

  這時,水若同小婉也覺察到了方少麟的異樣,皆詫訝地瞧著他。

  方少麟猶自不動,呆若木雞。

  小玄瞧瞧兩位師姐,疑惑道:「敢情這小子中魘了?眼睛怎麼直勾勾的?」

  水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喚道:「喂,你沒事吧?」

  小婉也擔憂地瞧著他道:「少麟,你是不是想吐?」

  但方少麟仿若未聞,只捧著酒罈呆呆地望著悄已發白的窗子,整個人仿佛化
成了一尊石像。

  小玄眉頭大皺,湊到他跟前倏地乍喝:「搗什麼鬼!喝不下去了是麼?那你
認輸!」

  方少麟如夢初醒,神情卻是無比的沉靜堅毅,他放下酒罈,緩緩立起扯直衣
衫,忽朝小玄一揖至地,朗聲道:「受教了!」

  小玄一頭霧水,心中嘀咕這小子是不是當真著魔了。

  「今宵的酒到此為止,點化之恩,少麟改日再謝!」方少麟字字清晰,衣襟
雖給酒漿淋透,但面上已再無一絲酩酊之色。

  跟前三人目瞪口呆。

  方少麟的目光從三人當中穿過,凝視著屏風上的那幅山河社稷圖,緩緩道:
「天若不仁,咱就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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