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嘿,兩個女人!
在孫朗問出了那個問題之後,無言的沉默籠罩下來。
氣氛突然安靜。
半晌,戚冠岩垂下眼簾,輕聲道:“元帥問這個做什麼。”
孫朗慢吞吞道:“當然是許久不見昔日抱澤,怪想念的,打算串個門。”
大將軍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我畢竟還是后土的軍人。”
孫朗淡淡道:“你不說,我問老趙也是一樣,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好吧,不讓你為難,我一個一個來問,先從聖劍問起吧……”
他望著戚冠岩,神色平靜道:“火曜之劍呢?”
對方猶豫了一下,想到這其實不算秘密,正如孫朗所說,他如果想知道,總能知道的,於是戚冠岩回答道:“七曜聖劍是國之重器,不屬於任何人,如果劍主戰死,聖劍會被朝廷收回,尋找新一代的聖劍劍主……”
說到這裡,他深深地看了孫朗一眼:“上一代火曜劍主,殞於大荒山一戰,聖劍被帶回了帝都,懸於熒惑劍宮之中,等待著新的主人。”
孫朗問道:“沒有新任劍主誕生的消息?”
戚冠岩搖頭道:“沒有,一年前我接到過朝廷的公文,國朝自有法度,聖劍劍主不可出任封疆大吏,我雖然沒有資格角逐火曜之劍,但卻可以為國舉才……朝廷命我舉薦劍主人選,我也推舉了幾個英才上去,可惜全都被淘汰了,據說那一次劍主選拔,也因為無人符合條件,所以不了了之。”
孫朗冷笑道:“如今形勢如此嚴峻,老東西都快火燒屁股了,哪還能像以前那樣挑挑揀揀,何況大戰方歇,英雄尚在,如今朝野之中一幫能打的,我就不信選不出個火曜劍主……看起來,這些所謂的劍主海選,都是假象,老東西已經暗中茲瓷好人選了,嗨呀,這種欽定的感覺。”
他擺了擺手:“那火曜先不管了,肯定就在帝都窩著,跑不了,我們接著說……下面就是活人了。首先是金曜劍主,那老東西呢?”
戚冠岩神色有些異樣,緩緩道:“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白老令公據說在大荒山一戰早期中了埋伏,被迫率孤軍與天魔鏖戰,全軍覆沒之後,自身也重傷昏迷,所以沒能參與最後的大決戰,反而活了下來,他也是大荒山決戰中寥寥無幾的倖存者之一……”
孫朗神色平靜道:“所以他升官封爵了?”
“這倒沒有……聽說白老令公雖然活了下來,但受傷很重,實際上已經卸除了所有的軍職,回秦州老家養傷,只在朝廷之中掛了個名字。”
戚冠岩淡淡道:“這兩年沒怎麼聽到他老人家的消息,遣使拜訪,也是白家堡的人負責接待,說老袓宗一切都好。”
孫朗淡淡一笑。
大將軍看了他一眼,又說道:“但明眼人大多都看出來了,白老令公的傷恐怕是好不了了,以至於身手都大打折扣,朝廷之所以沒有收回金曜之劍,恐怕是在意面皮,照顧天元將士的心情。畢竟大荒山一戰被朝廷大書特書,轉頭就繳了倖存劍主的聖劍,實在說不過去。”
孫朗打了個哈欠:“我看啊,等再過兩年,民心平定,國祚穩固,皇帝準備扶持文官而削弱武臣,第一個就拿這老頭開刀。讓我來猜猜……嘿,我天朝帝國皇恩浩蕩,善待英雄,這白老令公雖然卸下了軍職,但不能冷了功臣英雄之心啊。不僅聖劍還讓這老頭拿著,還得封賞他的家族,對不對?"
戚冠岩點頭道:“是啊,朝廷確實厚賞白家,堪稱天恩浩蕩,賜予無數榮譽。土地、財富、特權、爵位等等,自是不在話下,以至於白家在秦州聲望極隆,威震一方,連秦州州牧與大將軍都對白家禮敬三分。”
孫朗冷笑幾聲:“能讓一方州牧與手握實權的大將軍禮讓三分,足以稱得上是一流世家了,所謂劍聖門楣,有這等風光,也是正常。但白老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朝廷還給白家無數封賞,那只能說是不懷好意了。”
戚冠岩經過了這些年的磨礪,也不是那種小白花了: “你是說……”
孫朗一攤手:“我只知道,人是一種得寸進尺的生物,而且大多數都是沒腦子的那種,白老頭與白家其實是榮辱一體的,白家的一切風光都是他給的,反過來說,他與白家也綁在了一起。”
“你想想,白家這些年出了幾個頂尖人物?怕是一個都沒有,最多只是守成之姿,更多的恐怕都是飯桶。”
“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但別忘了,重力是向下的,水往低處流很容易,但讓水往高處流就得用廬山昇龍霸了……而同樣的,人往低處走很是容易,墮落麼,誰不會啊,人要往高處走,那可就難了……”
他嘿嘿笑道:“尤其是白家的年輕人們啊,還輪不到他們上進和努力,一個碩大的餡餅就砸到了他們的頭上,他們不用努力,就能在秦州橫著走,連大將軍和州牧都不想招惹他們,這秦州一地,誰還能製得了他們?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整個白家就會飛速墮落,混吃等死也就罷了,恐怕他們還不滿足於此,先是橫衝直撞,然後欺男霸女,緊接著是草菅人命,按照這個思路下去,遲早他們會搞出個大新聞來。 ”
戚冠岩若有所思:“到了那時……”
“不,是到了皇帝準備開始動手收拾武臣的時候。”孫朗糾正道,“那白家的種種劣跡就會瞬間堆上皇帝的案桌,然後傳得全天下都是,其證據之確鑿,其民怨之沸騰,足以讓武臣們無話可說,然後封建王朝的專制王八拳就會朝著白家劈頭蓋臉砸下去───”
“然後?然後自然還是皇恩浩蕩,陛下念在白老令公往日的功績,在朝臣的求情之下,赦免了白家,然後收回了金曜聖劍───這還不如滅了白家滿門呢,如此大罪還饒了他們的性命,反倒能使天元武勳們全都灰頭土臉,而白家失去了往日的風光,恐怕會迅速中落的……”
戚冠岩聽完之後,心中一嘆,雖然這只是孫朗的一面之詞,但他心裡明白,恐怕對方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他終究是個軍人,不忍地嘆息道:“白老令公英雄一世……”
孫朗嗤笑道:“他是不是英雄我們先不說,大荒山之事已經過了兩年,算算時間,我們留下一年的緩衝期,也就是說,白家的二世袓們已經魚肉鄉里至少一年了,按照所謂世家豪族一貫的尿性,怕是人命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條了,便是砍了他白家滿門,他們也沒處喊冤,怪得了誰啊?”
戚冠岩還要再說話,孫朗擺手道:“好了,白老頭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就是日月雙曜了,那兩個在哪兒呢?”
大將軍愣了一下,回答道:“這事也不是秘密啊,他們二位依然坐鎮晉州,駐守牧野天關。”
孫朗冷哼了一聲,凝思片刻,雙手一抖,緩緩道:“我知道了。”
然後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走了,過兩天再來找你耍。”
戚冠岩又是一愣,說道:“這麼早?”
孫朗擺手道:“毛子效率不慢,我與離火的朋友交易落實得很快,這兩天就有一批刺頭要到帳了。我還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實踐一下我的新式練兵,看你懶得動彈,那就只好我親自出馬了。”
戚冠岩神色微妙道:“就是那什麼政委設置、口號洗腦、思想教育、集體改造之類的東西?恕戚某愚魯,實在不知道這些有什麼意義……”
孫朗哈哈一笑:“那些都是我從離火那邊要過來的重刑犯,我之前看了幾眼名單,毛子真是雞賊啊,雖然送來的確實是重刑犯,但全都是些神經病、瘋子、殺人狂與戰爭販子……我還指望著他們送來幾個犯了路線錯誤結果被關起來吊著打的禁忌科學家呢。”
戚冠岩笑道:“他們又不是傻瓜,怎麼會送這種人才過來。”
孫朗笑了笑:“這可不一定,下次努努力,說不定就能拿到手了……不過這群瘋子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至少可以來當小白鼠,反正他們都是人渣,全都死了也無所謂,要是我的計劃成功了,嘿,那樂子就大了。”
戚冠岩搖搖頭,他雖然是這個時代少有的軍事理論家與兵技巧大師,但對孫朗的那個宛如天方夜譚的計劃還是理解不能。
“那我走了。”
孫朗看了兩眼王氏與衝伯的墓碑,微微頷首,然後轉身而去。
戚冠岩並沒有起身相送,他背對著孫朗,目光慢慢變得意味深長。
良久之後,大將軍低聲道:“三人一劍……七曜之中,元帥為什麼只問了這四個……難道說……”
孫朗走在下山的路上,若有所思,良久,他才抬起頭來,自嘲一笑:“還想什麼……這不是很明顯嗎?”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熾天使降落在了侯府後院。
最近侯府很忙很熱鬧。
畢竟代理明州軍權的老胡已經上了孫朗的賊船,陸州牧也主動投靠了孫朗,所以明州官方實際上的話事人,已經是他孫某人無疑了,換句話說,孫朗在哪裡,明州的權力中心就在哪裡。
孫朗自然是在靖安侯府了,老胡一家也暫住在這裡。
而且最近明州發生了很多大事,既要應對防禦帝都方面的下一輪攻勢,又要配合胡守信和平地接管明州軍權,還要負責跟離火方面的交流合作進行對接,陸守炎最近真是勤於公事,可以說痛並快樂著。
明州的內政也就罷了,關於帝都方面與離火方面的事情全都是重中之重,陸州牧不敢自己拿主意,只能三天兩頭往這邊跑,請孫朗指導工作。
這下子可好了,靖安侯府瞬間成了明州最炙手可熱的地方,周圍的房價都翻了兩番,而明州一州的大人物們也在一夜之間,紛紛恢復了記憶,想起了昔年與靖安侯府老侯爺結下的深厚情誼,各種登門拜訪,噓寒問暖,以至於在老侯爺的牌位前長吁短嘆甚至放聲大哭───總之,便是靖安侯府全盛之時,恐怕也沒有如今的風光與顯赫。
今天趙小姐以侯府女!主!人!的身份送走了又一位明州勳貴,望著對方的馬車消失在門前大街的盡頭,那張笑意盈盈、端莊大方的俏臉立刻就被不屑所取代,她翻了個白眼,向著旁邊的徐青鸞吐槽道:“我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不過這些人也做得太明顯了吧?”
她向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冷哼道:“這幾天來的人,基本上就是同一套路,先是熱情地噓寒問暖,然後告罪說以往走動不勤,然後去我爹靈堂嚎上一陣子,最後才遮遮掩掩地問我孫郎在不在,呸,就這等城府和手腕,還想抱孫郎的大腿……”
緊接著,她身後就傳來了慵懶的聲音:“這也是人之常情啊,我跟你說,這臉面啊,是阻礙人類進步的最大障礙,他們雖然蠢,但鼻子靈,重要的是別讓他人捷足先登,吃相和臉面什麼的,誰還在乎啊?重要的是搶在前面,先把最大的骨頭叼走。”
聽到這聲音,趙小妲那冷漠的表情瞬間解凍,春回大地,她笑著轉過身來,叫道:“孫郎!”
孫朗向她微笑:“辛苦了,趙小姐,不管怎麼說,跟傻-逼們打交道確實是天底下最無聊的事情之一。”
趙飛凰幾個小碎步,跳到孫朗的身邊,背著雙手,歪頭道:“確實很無聊啦,但這是在幫孫朗,所以還是要做。這些人雖然蠢而貪,只想著怎麼撈好處和投機,但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所以還是要先穩住他們,我知道的。”
孫朗聲音柔和道:“多謝你啦,有你幫忙,我就輕鬆多了。”
趙小妲嘻嘻一笑:“那當然,畢竟,我可不是花瓶哦。”
……這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有事沒事就對銀落明嘲暗諷。
孫朗只是一笑,轉頭看向徐青鸞:“徐管家,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徐青鸞依然對孫朗保持著禮貌的疏遠───雖然最近這禮貌慢慢變成了恭敬,不過那還是疏遠,她躬身道:“在。”
孫朗也不介意徐管家的態度───反正又不能操。
他說道:“我過段時間要去一趟秦州,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下有可能需要的東西和消息。”
徐青鸞愣了一下,然後也不問為什麼:“是。”
趙飛凰眨了眨眼睛:“孫郎又要出去?”
孫朗點頭道:“是啊,不過不是現在……要等一段時間,至少……”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很快一名騎士滾鞍下馬,跨進了大門,看到了趙飛凰與孫朗,先是一愣,然後拜道:“大小姐,我等奉命看守孫爺府上,發現有兩名女子在釣仙樓前停駐……”
孫朗心裡咯噔一聲,聲音都走了調:“女子……兩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