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投……投石問路
龍萬德與庫瑞爾跟在孫朗後面,離開了這座議事廳。
三人轉過一旁的拱門,向著侯府深處進發,在路上,庫瑞爾突然問道:"你信不過戚冠岩? "
孫朗笑了笑:“一直都在懷疑,不過剛剛發現了一點端倪,然後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所以變得更加懷疑了。”
庫瑞爾皺眉道:“什麼?剛剛發現的端倪?那我為什麼沒有發現? "
孫朗笑了笑:"你的觀察力是足夠了,但你不是男人,不懂得男人的心態。想想看吧,戚冠岩是一個男人,一個事業有成、社會地位極高的男人,是一個戰功赫赫、刀口舔血的軍人......他的自尊心該是多麼強烈。而他的妻子卻背叛了他,這是一件多麼恥辱的事情,就是市井中的尋常男子,都無法忍受這種羞辱,只能用鮮血來洗刷著深入骨髓的顫慄......”
他轉頭看向了庫瑞爾,平靜道:"如果換做是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即使有天策府的威脅在,你會冷靜地跟一個你不信任、不太熟而且來歷極其神秘的男人長途跋涉,來到明州,然後跟幾個社會地位不亞於你的熟人坐在一起,在周圍充滿了善意同情的安慰目光中,尋求他們的幫助嗎? "
庫瑞爾的眼神猛然一動:“原來如此!“通常來說,不會的,因為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是徹入骨髓的羞辱了,在用鮮血來洗刷這恥辱之前,他根本羞於啟齒這件事情,更逞論去尋求其他男人的幫助…...畢竟他有力量,他也有權勢,擁有這些的男人,都會有著隨之伴生的強烈自尊心, 比平常人更加強烈。 ”
孫朗嘆息道:“明白了嗎?他冷靜過頭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心中,'老婆跟人跑了'這件事情並不十分重要,或者不是最重要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就是他保持冷靜、忍受羞辱的源頭。”
他抬起頭來,幽幽道:“畢竟啊…...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嘲笑你和憎恨你,而是所有人都可憐你啊。”
在說完這話之後,孫朗立刻豎起一根指頭,肅然道:“以防萬一,我要聲明一下,這話是寶強的台詞,並不是我的人生感受,而且,之前對戚冠岩說的那些有關於處男啊接吻啊之類的事情,全都是我攪亂氣氛、阻止戚冠岩開口說話的演技,你們明白了嗎? "
庫瑞爾與龍萬德面面相覷。孫朗的目光陰惻惻地在兩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指著龍萬德,溫和地笑道:"去,到那邊去,做五十個猛虎落地式。 ”
龍萬德叫道:“為什麼啊! "
孫朗漠然道:“因為你笑了。 ”
龍萬德怒道:“我沒有! "
孫朗面無表情道:“你在心裡笑了。”
龍萬德大叫道:“這你都要管! "
緊接著,這半大毛子就驚覺失言,還沒等孫朗說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那邊的牆根,開始了空翻三百六十度然後OTZ 的高難度動作。
庫瑞爾神色如常,望著龍萬德,淡淡道:“這是什麼? "
孫朗笑道:“以前打仗的時候發明的一些體罰花樣,這個是最輕的,要知道,那些兵痞,一般的軍法可鎮不住他們……打軍棍引以為榮,罰款隨便,撤掉軍職貶成小兵也沒用,想要讓他們知道厲害,得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至於如何用某些特殊手段讓那些身經百戰、臭毛病極多的老兵油子們嗓若寒蟬,那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不傳之秘了。
庫瑞爾望著正在不斷空翻落地的龍萬德,讚道:"調一教得真好。 ”
“一般一般。 ”孫朗謙虛道,“實在不好這一口。 ”
庫瑞爾突然想起來,剛剛是在談正事的…...她立刻從孫朗剛剛的推論中延伸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命題:“你剛剛說,在戚冠岩的心中,'老婆跟別人跑了'這件事情並不非常重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能夠忍受那些恥辱與痛苦......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可能呢? "
她的聲音漸漸轉冷:“或者說,在他心中,'老婆跟別人跑了'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一切都是他與他老婆演的戲7 " 孫朗皺了皺眉,然後搖頭:“不太可能。昨晚我看得很清楚,那刺向王氏的一戟 , 凝聚著最大的憤怒與仇恨,他確實是想殺掉他的妻子......不是演戲,也沒有任何留手,如果不是我阻攔的話,恐怕王氏昨晚已經死在戚冠岩戟下了,連熾天使都無法阻攔那一擊。 ”
庫瑞爾沉吟道:“會不會這也是計劃的一環?戚冠岩知道你會阻攔,所以才演了那一齣戲? "
孫朗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搖頭道:他不是。那時他的震驚不是偽裝,他無法想像我能夠擋下他的那一招......”
“那可真是奇怪了。 ”庫瑞爾有些煩躁 , “如果他不是跟他老婆串通好的,那他打算做些什麼?又在隱瞞什麼? "
孫朗淡淡道:“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毛妹搖頭道:“既然他有所隱瞞,肯定別有圖謀,或者直接殺掉,或者攤牌逼供,你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
孫朗搖頭道:"任何人心中都有秘密,所有人都可以有所保留,只要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相應的代價…...因為我從來都不奢求坦誠一切的忠心。戚冠岩到底是能夠得償所願,還是後悔終生,都要看他自己的選擇。 ”
庫瑞爾疑惑道:“也就是說,我們要放任他不管? "
“當然不是,我理解他的隱瞞,並不代表著我會無動於衷。 ”孫朗從容道,"我跟他說過了,勿謂言之不預。”
這時,龍萬德的五十個猛虎落地動作終於做完了,他一臉不爽地晃了過來,瞪了孫朗幾眼:“哼,接下來要做什麼! ? ”
月孫朗微微一笑:"投屎問路......呸,我是說,投石問路。 ”
龍萬德畢竟是個老外,漢語還沒有這麼六,分辨不出“投屎問路”與“投石問路”之間的關鍵性區別一一那至少是個漢語八級的考題。
只是靠著直覺,他還是從孫朗的臉上讀出了令他不安的東西,後退了兩步,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
孫朗微笑道:‘他最不想我幹什麼,我就要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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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州牧與大將軍聯手的時候,這片土地上僅次於聖旨皇權的統治力量就幾乎沒有了任何的阻礙,得以最高效的實施。
一一畢竟大戰剛剛結束兩年,國家行政體系還保持著最大的高效,沒有被傳統、腐敗與世家所侵襲。戚冠岩伸出手來,搓了搓自己的臉,雖然深厚的內功能令他寒暑不侵、精神充沛,但如今的他可不僅僅是一晚上沒睡覺…...他還在那刻骨銘心的夜晚,遇到了令他身心俱疲的劇變。
還算年輕的明州大將軍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他心想。
一杯熱茶被推了過來,胡守信淡淡道: “需要去休息一下嗎? "
戚冠岩禮貌地笑了笑,以示謝意,他搖頭回絕道:“不了,我想我得回一趟洪城,收束軍隊,調兵遣將,況且,大將軍印還在那裡……雖說明州各軍的將領都認我的手令,但調遣大軍,不能含糊,還是穩妥為上......”
胡守信眼神一動,然後說道:“好,我讓孫朗陪你去一趟吧。 ”
戚冠岩搖頭道:"不必了,他不是有要忙的事情嗎? "
話音未落,天空中傳來一陣引擎噴射的呼嘯聲,由近及遠,就此遠去。
戚冠岩神色一動,推開窗戶,隱隱看到兩台熾天使消失在雲朵之間。
片刻之後,孫朗提著一桶紅漆出現,對三人笑道:“討論得怎麼樣了? "
三人之中,數陸州牧的態度最為殷勤,笑道:“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合作計劃,我與戚將軍聯合用印,調遣各部辦事,最多三天,明州就會被圍得鐵桶一般,讓敵人絕無藏身之處! "
胡守信卻看到了孫朗手中的那桶紅漆: “…...這是什麼。”
一提這個,孫朗就面露憤憤之色:“哎呀,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乃衣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這不是打發龍萬德與庫瑞爾出去砍人嗎?但考慮到龍萬德的戰鬥力,我就給他出了一計…...要知道,機甲的塗裝大部分都是能增加屬性的,我就給他提供了一個三倍速屬面塗裝……”
胡守信露出了“又來了”的表情:“然後呢? "
“然後他就不茲瓷啊,明明塗了紅色塗裝,然後在臉上捏個棒一狀物,就能擁有一個增加速度、威懾敵軍的附魔效果,可龍萬德死活不答應。”孫朗將手中的油漆扔到一邊,嘆息道,“如今的年輕人啊,已經墮落了,太迷信,看到紅色,就想起紅衣男孩,那都是謠言,是出了差錯的報導,不足取信的……”
他這邊夾七夾八地胡說八道,偏偏語速極快,戚冠岩幾次想說話,都被他搶白過去,最後,大將軍確實是忍不住了,直接高聲問道:‘他......他們去哪兒了? "
孫朗理所當然地回答道:“當然是去追踪那台熾天使了,你以為呢? "
戚冠岩神色微變,不知道在想什麼。
孫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拍著戚冠岩的肩膀,開始明目張膽地火上澆油,他笑道:“別擔心,這是兩台熾天使,死亡信使,孤獨行者,一個突擊手,一個偵察兵,都能加血,很平衡。我已經下了命令了,遇到敵人,統統殺無赦,你想想看,這機槍彈與火箭炮,那熾天使擋得住,你老婆擋得住嗎? "
大將軍的眼睛猛然一睜,死死地盯著孫朗。
孫朗依然笑得歡暢:“兄弟,不用謝我,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下不了手,所以這事還是由我們來代勞吧…...”
“......不行。”
孫朗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說什麼?"
“我說不行。 ”戚冠岩的聲音有些沙啞 , “我想親手殺了她。 ”
孫朗微笑道:“那你最好現在就開始祈求諸天神佛,讓你手下的將士先行發現王氏的踪跡,否則,恐怕你不會得償所願。要知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昨天你放走王氏,已經給你造成了數不清的麻煩,但我卻沒有這種顧慮,死亡信使與孤獨行者更沒有,他們如果發現了王氏,會毫不猶豫地開火。”
戚冠岩嘴唇顫抖,他握緊了拳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時候,胡守信打破了這令人難堪的沉默,說道:“戚將軍,你心中還對你夫人留有餘情,是嗎? "
戚冠岩愣了一下,臉色難看地搖頭: " 沒有。”
胡守信與孫朗對視了一眼,然後輕聲嘆息。
孫朗緩緩道:“我昨天跟你說了一遍了,戚冠岩…......你如果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話,最好說出來,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幫你一起解決。你要是一意孤行,執意隱瞞,那也由你,但是造成的後果,你得自己承擔。”
戚冠岩沉默了片刻,生硬地搖頭:“你們如果懷疑我的話,協議可以作廢,想要出手擒拿戚某,那也請便。 ”
孫朗笑了兩聲:‘擒拿你,你會束手就擒嗎? "
戚冠岩閉眼道:“當然不會。 ”
孫朗又笑道:"你反抗得了嗎?"
大將軍回答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比武和搏命是兩回事,你想打敗我,或許很容易,但我如果想死,你恐怕也阻攔不了。這裡是靖安侯府,剛剛已經有一封政令出去,也有很多人知道我跟你來到了明州,我如果死在這裡,你恐怕也會覺得很棘手吧。”
“威脅我?”孫朗沉下了臉,“棘手?你想要試試看嗎?你老婆拿著一本籍冊就能撼動你的位置,天策府想給你扣什麼黑鍋就能扣什麼,那個娘們能做到的事情,你以為我做不到嗎?別的不說,你襲擊離火炎衛,意圖挑起兩國大戰,如果我願意,先砍了你,反手就能把你釘在后土的恥辱柱上,保准不會有任何人來緬懷和同情你! "
他伸手拉過了戚冠岩的衣襟,淡淡道: “別把自己看得太重,戚冠岩…...你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