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夫人,我是隔壁的好鄰居!
入夜的洪城並不寧靜。
在這屹立在山間的巨城裡,響徹著震蕩的馬蹄聲。
上千支火把匯聚成連綿的火龍,先行斥候,輜重後勤,糧草配置,戰馬整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判斷一支軍隊精銳程度的最好方法,就是看這支部隊的組織能力,從這一點來看,戚冠岩不愧是天下有數的兵技巧大師。
一聲令下,整個洪城乃至明州諸府,都在他的號令下進入戰爭狀態。
在大軍備戰、整裝待發的時候,兩個不懷好意的壞蛋帶著一名俘虜,悄然逼近洪城,戚冠岩雖然是天下頂尖的軍事家,但畢竟局限於時代與見識,不太具備製制空權與防空意識,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大敵能從天上來。
隨著細不可聞的絕望的嗚咽聲,在夜幕的掩護下,一個宛如粽子的黑影從半空呼嘯而下,砸向地面。
那黑影在空中不斷掙扎,就像是一隻垂死的大青蟲,赫然是一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人,如果就這麼摔在地上,那可怕的衝擊力能瞬間震碎他的內臟與骨骼,把他整個人撞成一包餛飩,但就在他即將親吻大地的剎那,地上一道白影宛如幽靈般浮現,將他穩穩當當地接在手上。
“安全著陸,希望你對傘兵這個未來兵種能夠有一種先見性的喜悅。”孫朗將王印隨手扔到地上,甩了甩右手,嘟囔道,“媽的,還挺重……”
然後天空中再度傳來風的嘯聲,孫朗抬頭一看,夜空之中,兩片單兵滑翔翼宛如展開的蝠翼,庫瑞爾迎著狂風衝了下來,她在空中雙手一擺,兩支鎖鏢破空飛射,扣住了地表與一堵牆,優美的身姿在低空飚過,鎖鏢不斷回收發射,她來回迴旋數圈,化解了下衝的力道之後,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孫朗吹了聲口哨:“似你!布魯斯偽娘!”
“……什麼意思?”庫瑞爾收回鎖鏢,將兩片滑翔翼抖了幾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那兩片巨大的翼就變成了一面柔軟的披風,被她隨手披在身後。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看了看地上掙扎的王印,語氣有些不滿:“比起這種著陸方式,身為武者的你躍上天空,以瀟灑的姿態接住我,然後兩人四目相對,緩緩旋轉,落在地上——這種落地方式應該更加浪漫吧,你們帝國人的武臺劇都是這麼演的,每次都會引來所有人的喝彩。”
孫朗翻了個白眼:“我才不想在半空中被謎之液體淋上一身呢……你的裝備倒是有點意思,離火之國這方面的科技真是不錯。”
庫瑞爾淡淡道:“帝國人可以修煉武功,龍雀王朝的人有獸化變異,千島合眾國的人會覺醒異能,銳金之國的人能給自己換上金屬部件,我們只能依靠火焰的恩賜與榮耀,自然會在這方面多想辦法。”
孫朗點頭道:“就我的經驗來看,你們的路子是最有前途的……前提是你們那政教合一的神權政體需要發生一點小小的變動。”
一邊跟庫瑞爾閒聊,孫朗伸手一彈,捆住王印的十幾圈厚厚的繩子無聲斷裂,連帶著他嘴裡的破布都跳了出來。
小衙內身上的束縛消失無踪,但他整個人卻趴在地上,不斷地低低喘氣,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似乎被嚇壞了。
孫朗看了幾眼,讚道:“竟然沒有尿褲子,也算是個紈絝子弟中的豪傑。”
庫瑞爾哼道:“那是因為我告訴他,敢在半空中尿褲子的話,我就把他直接扔下去摔成肉醬,反正到了洪城,綁架他的姐姐也是一樣的。”
聽到這聲音,王印的身子動了動,他眼中閃過了憤怒與怨毒的神色,但還是隱藏了下來,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是我惹到你們,不要傷害我姐姐……”
孫朗伸腳一踢,一股內力湧入,讓王印恢復了些許力氣,他淡淡道:“這你說了不算,走吧,我們去大將軍府。為了你的小命著想,我勸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聲帶開始顫動的第一個彈指,我就能察覺到,在你吼出響亮聲音之前,我就能撕開你的喉嚨……你大可試試。”
王印咬了咬牙,爬了起來,看了看周圍,茫然道:“這裡是……”
孫朗徑直向黑暗中走去,王印只能跟隨,庫瑞爾斷後,大將軍府高高在上,整個洪城,抬頭就能看到那恢弘的府邸,誰都不會認錯路。
遠方傳來馬蹄聲,隔著一個街道,一隊騎兵呼嘯而過,隱隱能看到火把發出的光芒,王印的心臟砰砰亂跳,但終究放棄了求救的念頭。
洪城有內外城池之分,三人降落的地方是外城靠近內城的地方,他們在黑暗的掩護下走走停停,孫朗靈覺驚人,速度極快,每次都能避開巡邏的兵丁與調遣的軍士,就這樣抵達了內牆的牆根。
他抬頭傾聽片刻,就看到了城牆上的巡防配置,今晚洪城大點兵,巡防力度已經等同於戰時,即使是內城,也是十步一崗的固定哨,熊熊燃燒的火盆將一切守衛們將彼此納入視野,基本上已經是無死角的戒嚴,其守備之森嚴,足以令阿泰爾撓牆,艾吉奧嘆氣,康師傅露出哦摩西羅伊的笑容。
孫朗撓了撓頭,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可以攀上城牆,然後趁著護衛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鼓作氣衝過城道,基本上能讓這些弱渣眼前一花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但還帶著王印這個累贅……那就萬萬做不到了。
按照康氏潛行術而言,將目擊者全都殺死也不失為一個秘密潛入的好方法,但以戚冠岩治軍之嚴,以今晚之戒備,就算將屍體藏好,一群哨兵失踪也會很快被發現,從而引起內城大戒嚴……這樣也不妥。
既然如此,就只能展示特殊的潛入技巧了。
迎著庫瑞爾和王印好奇的目光,孫朗將兩根指頭抵在腦袋上轉啊轉,沉思片刻,露出了“我有辦法了”的一休般的笑容。
然後他神秘兮兮地做了個手勢,令兩人退開,隨即,一休伸出右手,在面前的城牆處敲了敲,嗯,實心的,很好。
他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將右手抵在城牆上,慢慢地從下往上,然後往右,再往下,畫了一個一人多寬、一人多高的長方形。
然後將手貼在這長方形的中心,低喝一聲,向外一拉。
轟隆隆。
輕而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在王印基本等同於《吶喊》的表情中,一塊一人多高一人多寬的等腰梯形體被緩緩地拉了出來。
先是堅固的城磚,然後是極為質密的夯土,然後是另一頭的城磚,一坨底部厚達十米的牆體,就被孫朗慢慢地拖出來了……
庫瑞爾神色複雜道:“你們帝國人簡直是人類文明史詩中的雜音……”
孫朗豎起了手指,做出了“噓”的動作,事實上,在城牆上十步一崗的崗哨下幹出這樣的事情,實在也是有些難度的。
不過,幸好,人不是機器,就算是士兵,也會有所懈怠,這些衛兵也許是精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長官,絕對沒有教過他們“城上放哨的時候千萬注意別讓敵方武者用無形劍氣穿透兩丈有餘的城牆並且完成精度切割然後直接把一段城牆拖出來”這種事情……
所以令全世界潛行類職業男默女淚的一次潛入,悄然發生在洪城的內城牆下,那一頭是個僻靜的地方,所以三人鬼鬼祟祟地進去之後,孫朗又悄無聲息地將那塊城牆給拉了回來,原封不動地堵好……
經歷了這樣的事情,王印完全肝膽俱裂,這個魔頭的武功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三觀,彷彿強得沒有盡頭。
他甚至不確定,以姐夫的武功,到底能不能拿下對方……
孫朗卻不管他在想什麼——洪城的內城,主要圍住的是行政、軍事、文化等要害部門,還有上等人們的住宅區,譬如不遠處就是個內城大營,孫朗躍到一棵樹上,極目遠眺,望向營區,片刻之後,口中嘖嘖有聲。
“戚冠岩真他媽的帶種。”
他戎馬六載,深諳帝國軍事,看大營中燈火通明,來往將士披堅執銳,馬匹牛車川流不息,顯然是有大動靜,聯繫外城兵馬調動頻率,完全能推斷出戚冠岩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孫朗點頭讚道:“戚冠岩,人才,大將軍中的豪傑,我說只許他自己帶兵來,他可真不含糊,居然要把所有堂口的小弟都帶出來……”
庫瑞爾也被嚇了一跳:“這種級別的人員調動,肯定要經過戚冠岩的命令……他幾天前還在協助我圍堵孤獨行者,想不到轉眼就回了洪城,而且還調動大軍,只為了救他的小舅子嗎?開什麼玩笑?”
孫朗冷笑道:“當然不是……戚冠岩要是公器私用到這種地步,怎麼能做到明州大將軍的地步?早就因為飛揚跋扈被參到身死名裂了。”
庫瑞爾問道:“那他為什麼如此興師動眾?”
孫朗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了一絲寒芒:“這幾天明州州牧瘋了般地求援,戚冠岩按兵不動,如今卻精銳四出,衝著誰來,簡直是一目了然……別忘了,他可是天策府的門下走狗,只是他哪來的自信,以為人多就有用的?”
他跳了下來,自言自語道:“而那女人又有什麼陰謀?哼,我知道了……戚冠岩不知道我還活著,我們當年只是互相寫過信,沒有深交,他甚至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我是誰,他只是接到了那個女人的命令,想要對付我而已,換句話說,他已經被當成棄子了……”
庫瑞爾問道:“棄子?那目的呢?”
孫朗目光灼灼:“當然是被我殺死了!這事不像熊二和秦惠那般還能說道說道,一旦一省鎮州大將死在我手裡,那我在帝國的處境就會極其被動吧……但問題是,那女人用了什麼辦法,能讓戚冠岩心甘情願地去死呢?”
毛妹問道:“不妨直接衝進他的大帳,向他問個分明吧。”
孫朗搖頭道:“不妥,他要是被帝姬拿住了把柄,或者跟天策府有了交易,見了面之後,怕是要直接打起來,再也沒有什麼緩衝餘地……這事就好比打牌,他想二話不說直接懟臉,我們也得抽張好牌……”
他主意已定,向著王印和善地招招手:“走,洪城大點兵,你姐夫肯定披掛上陣,前往軍營了,也就是說,他老巢空虛,我們去跟嫂子交個朋友。”
王印兩股戰戰,他之前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對方想要謀害姐姐,那是打死都不能說的,但剛剛見識了孫朗那簡直猶如神明的可怕力量,他心中就極大地動搖起來……現在的情況是,就算自己不說,這傢伙直接跑到將軍府殺人放火,也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他……
他顫抖道:“你是絕世高手,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對不對?”
孫朗眨了眨純潔的大眼睛:“是啊是啊,我們高手界都很有性格的。”
然後他說道:“我……我可以帶你去,也可以讓你見到我姐姐,但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她!否則……否則我姐夫會跟你不死不休的。”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姐夫是帝國頭一號敬重老婆的好男人。”孫朗笑吟吟道,“別擔心,我們見見你姐姐,只是想要好好與你姐夫交流一下的,我又卜似傻—逼,怎麼會平白無故地與你姐夫結仇?”
“那……那就好……”
將軍府中,大將軍的寢房裡,王夫人坐在床邊,暗自垂淚,身子微微地顫抖,女人的手中拿著一支玉釵,晶瑩剔透,泛著溫潤迷人的光澤。
她握著玉釵的手攥得緊緊的,乃至手都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神色數度變幻,不知道在想什麼,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良久之後,她眼中閃過了一絲決然,然後向著床鋪探過身子,似乎想要尋找些什麼,但下一瞬間,她神色一變。
因為外面傳來了細細的敲門聲。
她的身體猛然繃緊,警惕道:“誰?”
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響了起來:“隔壁兼職家教、送水工、快遞員、瓦斯工等愛心工作的男大學生,身強力壯精力旺盛沒有談過女朋友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