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899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7:10
第四百一十二章 芝麻開門

    太可怕了。

    三藏法師如今的心情,只能用日了羅漢來形容了。

    天可憐見,她今天被渴望的心情所驅動,不惜做出有違佛門清規的事情,也要試試張施主的陽炎動力甲,可惜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喚醒這一副來自離火之國的強大武裝。

    如果不是咒語有誤的話,那應該是這番邦造物與佛門子弟犯沖。

    ——淳樸的法師,她依然沒有想到是孫朗在搗鬼。

    作為一名忠誠的佛家弟子,她當然不至於為了這種事情就背叛總扛把子,但問上一問,求老大給個主意和辦法,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她望空禱祝,準備向佛祖傾訴衷腸,請佛祖垂憐,降下法力,化解此事,好讓自己得償所願,然後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佛祖好像二話不說,就扔下來一個大火球……

    ——簡直就像是你小時候想看某一部非常稀有的島國大姐姐的藝術片時,發現迅雷下載沒有速度,而自己也不至於為了能看這部片宣布叛國加入日本然後合法買碟,畢竟大家都是愛國的,所以就跑去跟媽媽商量,能不能給你衝個迅雷會員下片,結果被哦卡桑當頭就是一擊力劈華山的手刀一樣。

    ——至於嗎!委屈地想哭啊!

    三藏法師此時就滿臉震驚,面對這從天而降的火球,幾乎忘了閃避。

    遠方,在房頂警戒的胡守信也看到了這從天而降的一團火焰,觀察了片刻之後,他驀然站起,立刻幻化雷弓,凝電為矢,二話不說,朝著天空就是一箭——管它是怎麼回事,先通知孫朗再說!

    射出一箭之後,他凝神靜氣,運轉元功,再次拉開弓弦,這次的電矢比之前更加凝練厚重,充滿了暴虐的衝擊力,這一團火焰從天而降,雖然墜落在百丈之外,但從天而降的衝擊依然能夠掀起強烈的震盪——無論是趙小姐和自家婆娘,全都在下面的大廳中,尤其是胡夫人還身懷六甲,他不能讓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與此同時,遠方驟然升起一道璀璨的劍光,令手中的雷弓嗡嗡顫動,張弓搭箭的胡守信露出了一絲笑容。

    但下一刻,胡守信的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那火球,正在減速?

    在他的視野中,那從天而降的火焰確實在不斷減速,隨著它不斷靠近地面,視線也慢慢清晰,火焰消散,顯露了更多的視界,胡守信看清楚了那隱藏在火焰之下的形體,身形一震,差點捏不住弓弦:“怎麼可能?”

    這一箭再也射不出去,他保持著拉弓的姿態,任憑那團火光沖向地面,轟的一聲悶響,碎石與土塊飛揚,然後就是一連串碰撞與坍塌的聲音——但也僅限於此了,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強烈衝擊產生的震蕩波。

    這玩意兒確實在自行減速,也就是說……

    雖然心中憂慮與驚訝並存,但胡守信並沒有輕舉妄動,就算是現在,形勢也沒有分明,如果有敵人隱藏在暗處,他冒冒失失地趕往墜落地點,豈不是中了調虎離山的計策?

    他凝神戒備,一邊告訴大廳中的人不必驚慌,不要妄動,片刻之後,天邊風聲呼嘯,孫朗已經抱著張銀落一路飛躍,狂飆而來。

    胡守信與孫朗遙遙相望,點頭示意,兩人並肩作戰已久,不必言語,就洞悉了彼此的想法,孫朗將張銀落放到廳堂中,然後展開身形,宛如浮光掠影般閃動,速度還在剛才之上,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在靖安侯府中轉了一大圈。

    檢查了一遍周圍之後,他來到了胡守信身邊,言簡意賅道:“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踪跡,我看到了一枚大火球從天而降,落入那邊,發生了什麼?”

    胡守信猶豫了片刻,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片刻之後,他才苦笑道:“不是隕石之類的東西,它會自行減速,所以才沒炸出一個大坑,它降落到稍微低的高度,我才看清楚,那玩意兒好像是……熾天使啊。”

    孫朗皺起了眉頭:“……什麼?”

    “我也覺得難以置信。”胡守信收起雷弓,“事不宜遲,一起看看去吧。”

    兩人跳下屋頂,讓屋裡的婆娘們乖乖坐好,然後就趕往了墜機地點。

    雖然那天降之物將那個小院砸塌了小一半,但沒有傷著人,也沒有竄起火焰,所以侯府的人們雖然有些驚訝懵逼,但卻沒有釀出什麼恐慌和踩踏事件,只是遠遠地望著,不敢靠近。

    他們見孫朗與胡守信到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將路讓開——有賴於趙小姐的思想教育工作,如今的侯府中人,也都漸漸承認孫朗這位姑爺的歷史地位了。

    ——雖然當事人自己並沒有承認的說。

    孫朗二話沒說,大搖大擺地往那邊走過去,只見一道寬大的焦痕一路往裡面延伸,很明顯是前列腺剎車的痕跡。

    孫朗看得嘖嘖有聲,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你真的看清楚了?是熾天使無疑?你不說,我還以為擎天柱來了呢。”

    不同於孫某人的大大咧咧,胡守信的面色卻很嚴肅,他點了點頭:“應該不會有錯……熾天使戰鬥武裝的風格外形與其他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裝甲都大為不同,我應該不會認錯的……”

    孫朗笑道:“那可真是奇了,看這痕跡,恐怕是緊急迫降,能將離火之國最強大的戰爭力量擊落,而且是掉在明州城裡,這事要是傳揚出去,非得讓離火之國與帝國劍拔弩張不可,咦……說的我想攪攪屎了,你說要是將這口黑鍋扣在朝廷頭上,會不會……”

    胡守信嚇了一跳,瞪眼道:“你可別亂搞!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孫朗意味深長地一笑,並不答話,他們從一片坍塌的牆繞了過去,眼前視野驟然一寬,只見月光之下,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渾身籠罩著一團神聖的光輝,背對著兩人,微微低著頭,秀美的長髮在夜風中輕輕飄揚。

    而她面前,輕煙渺渺,一架神聖的藝術品半掩在土中。

    是的,藝術品,火焰的化身,近似火的本質,天使序列之首,以赤紅火焰為徽,以六翼之姿出現,此乃似火者,此乃燃燒之蛇,此乃撒拉弗的熾天使,屹立在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君主,戰火之王。

    胡守信低聲道:“皇天后土啊……真的是熾天使,是誰擊落了它?還有,這是哪一個機型?”

    “這個是待機防御狀態,所有的機體都是一個模樣,看不出來。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孫朗對著站在熾天使戰鬥武裝面前的絕世美女喊道,“那什麼… …三藏法師,總感覺你的畫風變了一點……”

    話音剛落,那位散發著聖潔力量的女人回過頭來,果然是大覺寺妖僧唐家三藏,只是如今三藏法師看起來確實有點不太對勁,她表情激動,眼中甚至滲出了感動的淚花,一時之間,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那幾乎要涕淚交加的感動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請媽媽給自己衝迅雷會員下片結果挨了一記大開碑手委屈地抱著被子哭了一夜但第二天醒來卻發現餐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桃谷繪里香全集的孩子一樣。

    孫朗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三藏法師結結巴巴道:“施主!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啊!我只是往空禱祝,說弟子也想嘗試一下離火之國的動力甲,請大世尊想個辦法,沒想到……沒想到我佛直接降下了此物!”

    她幾乎要感動地哭出聲來,往空禱祝道:“弟子何德何能,靜得佛祖如此垂憐,真是慚愧無地,阿彌陀佛,弟子六根不淨,心有執念,喝酒吃肉,殺人放火,賭錢飆馬,戒律犯了無數,佛祖既不見怪,反而厚愛有加,真是令弟子汗顏無地……”

    ——我要是如來佛,聽了這話,一棍子杵死你……

    孫朗在這邊腹誹,那邊三藏法師的內心已經一片混亂,對佛祖厚賜的感激,對自己身為佛門敗類的愧疚,兩種心情混雜在一起,讓她進入了賢者時間,懺悔反省道:“阿彌陀佛,弟子心有掛念,已成魔障,今日了此執念,更要斬斷塵緣,今日事了,必定回寺,剃度出家,從此常伴青燈……”

    咦……橋豆麻袋!

    孫朗急了——好玩歸好玩,看戲歸看戲,這麼好的打手兼未來的機車工程師,可不能這麼白白放跑了。

    於是他小聲道:“那什麼,三藏法師啊……”

    法師的懺悔和發願被打斷,有些不滿地回頭道:“施主何事?”

    孫朗指了指那一座還在冒煙的熾天使小聲道:“這玩意,是被人打下來的,不是你家總舵主降下來的……”

    三藏法師眨了眨眼睛,好像沒聽懂。

    孫朗繼續道:“也就是說,這應該是巧合……”

    三藏法師猛然搖頭:“不不不,這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孫朗翻白眼道:“也就是說,你家老大聽到你要成為鋼蛋兒的禱祝,隨手劈下來一道佛剋佑掌力,將在天上飛得好好的熾天使給打了下來?開什麼玩笑,這相當於離火之國有個毛子向火焰之神禱告說,他要成為帝兵武者,然後他家的神明就把一名七曜劍聖連著聖劍一起扔到他面前似的…… ”

    三藏法師還有些驚疑不定:“這……這有可能……”

    孫朗卻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指了指那一架熾天使:“熾天使武裝作為烈焰教團的頂級戰鬥力量,都是有火焰聖魂作為輔助的,如果你家總瓢把子把這玩意兒賜給了你,你能開動嗎?別說開動了,你走近兩步試試?”

    三藏法師無法相信這種喜悅會破碎,聞言立刻走近了兩步。

    然後她就聽到了機械轟鳴的聲音。

    團成一團,雙翼護住頭部,雙翼護住身體,雙翼護住腿部,呈守備防御狀態的熾天使戰甲驟然從土中躍起,站起身來,陽炎動力甲在他面前像是個沒發育好的小孩子,兩架三聯裝的機砲從肩膀處伸出,對準了三藏法師,刻板的機械音響起:“目標分析,確認,血統,帝國人,身份,異教徒!”

    話音未落,熾天使猛然轉身,將探測頭對準了在場的另外兩個帝國人:“目標分析!確認!確認!發現帝國將軍胡守信!發現帝國元帥賈……”

    孫朗咳嗽了一聲,無形的力量將熾天使的下半部話直接震散,他聳了聳肩,淡淡道:“你們的數據庫該更新了。”

    比起他的悠然,老胡則面色一變:“這聲音……是火焰聖魂猶菲勒!也就是說,這架熾天使是孤獨行者號,那麼駕駛員是……操,龍萬德!”

    他震驚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龍萬德怎麼會被擊落?”

    孫朗搖頭道:“我怎麼知道。”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熾天使戰甲:“喂,把龍萬德吐出來。”

    火焰聖魂終究是個輔助機魂,說是人工智能都有些不合格,還在按照保密條例絮絮叨叨道:“建議不合理,熾天使武裝乃是教團最高機密,熾天使駕駛員是離火之國的瑰寶,兩位是帝國將領,立場不定,出於保密與保護協議,予以拒絕,請按照兩國友好協議,對我方受傷軍人予以人道幫助……”

    孫朗二話不說,一腳踹上去,喝道:“操你媽芝麻開門!”

    “拒……邏輯錯誤!邏輯混亂!無法解釋的情況發生,權限異常,被迫……被迫……駕駛艙開啟……”

    隨著聖魂意義不明的喊聲,砰的一聲,熾天使像是過了電一樣,顫抖了幾下,然後發出了一陣氣鳴聲,緊接著,齒輪轉動,槓桿推進,活塞打開,層層護甲如花瓣綻放,露出了昏迷的駕駛員,鼻樑高挺,膚色白皙,相貌英俊中透著憂鬱,典型的火之國人種,正是熾天使武裝的駕駛員,“神之斥候”龍萬德。

    順便一提,龍萬德這個名字,是因為當年火之國與帝國有過戰略合作時,他與帝國北方戰區的高級將官們保持著不錯的私交,然後被孫朗隨口起了個更接地氣的帝國名字,大家覺得這個名字很是順口,於是就就麼叫了。

    孫朗伸手探了探呼吸,又把了把脈搏,然後道:“老胡你來看看。”

    胡守信也伸手檢查了一下,作為戰陣上廝殺半生的軍人,雖然不是醫生,但沙場上摸爬滾打下來,乃是真正的身經百戰見得多,勉強也算是半個戰地醫生,最基本的檢查還是能做的,他輸了一道內力進去,檢查了一下,說道:“只是昏迷過去了,沒有遭遇致命傷,熾天使的防護系統保護了他。”

    孫朗笑了笑:“這才是問題的重點啊,對於離火之國來說,高端人才幾乎永遠都比機器精貴的,戰甲打壞了可以再造,但人如果死了,培養出下一個具有資質、戰鬥經驗極端豐富的駕駛員,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熾天使武裝尤其如此,作為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頂端戰甲,對駕駛員的保護力度一定也是最大的,那問題就來了……誰隔著戰甲硬生生幹昏了龍萬德?”

    他又伸腳踢了一下熾天使戰甲:“喂,猶菲勒,你們遇到了什麼?”

    “根據保密條例,本機拒絕回答!”

    “嘖……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個大概。”孫朗哼了一聲,“熾天使戰甲都有飛行功能,打不過也是能跑的,如今這個時代,列國缺乏真正意義的大規模空擊部隊,僅有的空軍遇上熾天使,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但龍萬德還是被擊昏了,關鍵的問題是,他的戰甲竟然沒有遭到什麼致命性破壞…… ”

    他轉頭對老胡說:“就算是我與龍萬德對上,雖然也能將他擊敗,但在保持戰甲基本完好的狀態下僅僅將其擊昏,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只能將他連人帶甲直接斬成一碗變形金剛沙拉,生擒卻做不到。”

    胡守信還沒想明白:“那誰還能將幾乎相當於七曜劍聖實力的熾天使擊敗,然後將駕駛員直接擊昏?恐怕連成建制的軍隊都做不到,畢竟熾天使的機動性實在太強大了……”

    孫朗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芒,冷笑道:“熾天使戰隊的幾副戰甲都各有擅長的領域和特性,比如說神之斥候龍萬德,駕馭孤獨行者號,如同他的稱號,他擅長偵查、狙擊、匿踪和情報收集刺探,無論是感知還是速度,在熾天使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強大,能追上他、擊敗他甚至打昏他的……”

    他看了一眼沉默地倒在地上的熾天使,平靜道:“自然是另一架擅長戰鬥、突襲乃至追殺的熾天使了!”

    胡守信悚然,這個猜測比熾天使被擊落更讓人難以接受,他震驚道:“另一架熾天使?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這……”

    “有什麼好奇怪的。”孫朗也不看他,哼了一聲,“否則你覺得,龍萬德為什麼往帝國這邊飛?離火之國同樣在邊境陳列了大量的赤堡與防軍,他隨便找個地方降落,以他的身份與級別,很快就會獲得最高等級的救護與保護,為什麼要冒著技術與裝備丟失的危險,不管不顧地往南邊跑?”

    胡守信張口結舌,片刻之後,緩緩道:“這個問題,只能等龍萬德醒來,再回答我們了……”

    “說的也是。”孫朗將龍萬德提了起來,“先帶回去,請趙小姐請個大夫給他瞧瞧,這傢伙恐怕是因為過度的疲勞和強烈的精神與身體刺激,才導致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強制他陷入昏迷的,他的敵人多半是想要生擒他,而且要確保熾天使武裝不被打壞,然而如果是烈焰教團官方想要處置他,那根本不需要派人追殺,這輔助聖魂第一個就會造反,將他制服……”

    不知為何,他莫名聯想到了之前張老太爺提起的,戚冠岩秘密帶兵北上的事情,還有這位明州大將軍私下投靠天策府……他隱隱覺得,這些事情之間,也許有著某種聯繫——那個女人,不會也跟這事有關吧。

    他轉頭道:“三藏法師,勞煩您先看守著這副戰甲,不要讓他跑了,也不要讓府上的人過來……喂,猶菲勒,你往這邊過來,是不是因為探測到了陽炎動力甲的信號?這邊倒是有一個烈陽聖騎士,你乖乖站好,不要亂動,我先帶你的駕駛員去療傷,然後把那個人給你帶過來。”

    “異國的元帥,本機不想跟你說話!”

    孫朗笑了起來:“這半吊子的人工智能倒是很完美地繼承了老毛子的排外和健忘,老子當年跟他打了多少次招呼,一直都沒有跟他混熟。”

    他衝著一直在懵逼的唐家三藏說道:“法師,拜託了。”

    三藏法師愣了一下,然後木然點頭。

    等到孫朗與胡守信帶著龍萬德離去,三藏法師才慢慢地轉頭,望著沉默地屹立在地上的鋼鐵戰甲,小聲道:“猶……猶菲勒?”

    火焰聖魂拒絕去理會一個異教徒,半句話都懶得講。

    三藏法師不死心,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走近,輕輕敲了敲熾天使華麗的外殼,低聲道:“能不能讓貧尼駕駛一下你?我只是好奇……”

    愚蠢而難以理解的邏輯,白痴而瘋癲難懂的妄想,可悲的異教徒……猶菲勒的邏輯模塊得出了一個“這人腦袋有問題”的結論,繼續保持沉默。

    三藏法師又說了幾句好話,但對方依然是理也不理。

    講道理,三藏法師如今已經有些魔怔了,她之前還以為是佛祖成全,天降此等神物,誰知道完全不是,她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純情尼姑的感情被佛祖玩弄了,那種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就像是感動地打開了媽媽給自己買的桃谷繪里香全集,剛脫了褲子之後,就聽到了爸爸急促的腳步聲和大聲的詢問,那推開門的一剎那,父子眼神交彙的那種絕望感。

    她心中一急,已經有了狗急跳牆的趨勢,她想到了孫朗之前的行為,心裡一橫,伸腳往熾天使上一踹,中氣十足地喝道——

    “操你媽芝麻開門!”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7:21
第四百一十三章 慧根與法門

    怒了。

    完全的怒了。

    雖然只是用來輔助駕駛員進行戰鬥的火焰聖魂,但猶菲勒確實是怒了!

    頭盔的部位閃耀出詭異的紅芒,孤獨行者號站起身來,握緊了鐵拳,勃然大怒道:“熾天使不可辱!異教徒!你說什麼!”

    咦咦咦?怎麼沒用?

    明明孫施主踢了一腳這戰甲,然後喊一聲“操你媽芝麻開門”,這駕駛艙就自動打開了,將那位龍施主放出來了啊?怎麼我這麼喊,沒用啊?

    三藏法師眨了眨眼睛,似乎覺得這很不科學,她迎著猶菲勒憤怒的咆哮和質問,傻乎乎地又重複了一遍:“……操你媽芝麻開門?”

    “給予無禮的異教徒以火焰的神罰!”猶菲勒的怒氣槽瞬間爆滿,提起醋缽大的拳頭,向三藏法師的腦袋搗去,“我猶菲勒今天要打死你!”

    這毫不留情的一擊掀起的勁風吹拂著三藏法師的長髮,再一次的嘗試失敗令她終於認清楚了現狀,無法理解,真的無法理解啊,明明是貧尼先的!

    覺得離火之國的戰甲很帥也好,發現了熾天使武裝也好,明明都是貧尼先的!為什麼會這樣啊!為什麼孫施主可以而我不可以啊!

    ——孫施主到底幹過多少這種事情啊!他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轟然巨響,熾天使戰甲的鐵拳與一隻白皙秀美的拳頭撞在了一起,兩股龐大力量交鋒掀動著猛烈的氣流向外逸散,三藏法師擋住了這怒火鐵拳,頭微微低垂著,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佛祖的厚賜,根本不存在……”

    猶菲勒有些奇怪:“你說什麼?”

    “我說……”三藏法師露出了凌厲的表情,抬起了另一隻拳頭,以佛門獅吼功咆哮道,“佛祖,我不做尼姑了!”

    另一隻重拳挾風雷之勢,轟然襲來。

    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三藏法師以如來千手法,揮出了怒焰熾盛的拳頭,與龐大的熾天使針鋒相對。

    “孽障孽障孽障孽障孽障孽障孽障!”

    ——以上,就是趕來的孫朗與張銀落所看到的景象。

    夜色,月光,廢墟之上,華麗熾烈的鋼鐵巨人,閃耀著佛光的袈裟尼姑,兩人以超越人類理解的戰斗方式,進行著激揚而奇妙的戰鬥。

    孫朗看了片刻,震驚地左右顧盼,然後對著銀落驚喜道:“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看到替身!銀落,我好像覺醒了!”

    張銀落剛剛聽孫朗說,有一架熾天使掉在了靖安侯府後院,她作為離火人民的老朋友,傳說中的海歸,自然是相當震驚的。

    ——想想看,你要是去霓虹留學,陰差陽錯地被選中成為了操縱巨大機器人迎戰外星人的地球防衛少年,兩年後畢業回家,某天突然聽到鄰居家的二蛋子說後山上掉下來一架高達,你肯定也會驚的,對不對?

    孫朗果然沒有騙她,她很快就看到了三藏法師在跟“孤獨行者”號熾天使武裝進行物理上的鬥毆,但明明是這種熾天使墜落的大事,看到了這奇妙而有著微妙喜感的畫面,她心中感覺非常怪異,聽到孫朗的胡說八道,她無奈道:“別鬧,快點分開她們倆……”

    孫朗點點頭,然後用力拍了拍手,大聲道:“嘿嘿嘿,停一下,停一下,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金坷垃的好處都有啥?”

    可惜鬥毆的兩方都陷入了熊熊的怒焰之中,誰會搭理他?孫朗又喊了幾聲,完全沒有回應,只有拳頭碰撞的轟鳴聲持續響徹天空。

    孫朗皺了皺眉,兩方狂暴地以拳會友,動靜卻越鬧越大,如果熾天使的事情流傳出去而己方卻沒有作出應對,從而被天策府收到這個消息,以那個女人的心機,很可能會搶先一步將“擊落熾天使”這黑鍋扣在自己的腦袋上……

    那時候就被動了……離火之國興師問罪倒沒什麼,要是耽擱了軍火貿易和生產線引進,那可就麻煩了。

    他上前幾步,闖入了兩者交手的範圍,那沉重的拳風掌力對他而言,跟電吹風沒什麼區別,但如何阻止這兩個傢伙,真是個問題。

    沒有駕駛員的熾天使戰甲,看起來有些失去理智的三藏法師,想要將兩者同時擊敗,也不過是一次雷動風舉的迅捷突襲,但問題是,三藏法師雖然殺人放火喝酒吃肉飆車不剃頭,但依然是個好女孩兒,被自己一碰就……

    他嘆了口氣,捏著鼻子又前進了幾步,來到了二者交手的核心區域,法師與熾天使正在針鋒相對地互毆,周圍勁風如刀,空氣轟鳴震盪,孫朗捂著耳朵繞到了熾天使的身後,伸腳踢了踢它的腿部裝甲,大聲道:“喂,龍萬德喊你回家吃飯!”

    猶菲勒大吼道:“吃屎吧你!”

    “……”孫朗又繞到了三藏法師的背後,“喂,法師……”

    “操你媽芝麻開門!”

    很顯然,這兩位正在斗毆的對手陷入了只有兩個人的仇恨世界中。

    很顯然,孫朗好像將兩人互罵的話語聽成了對自己的辱罵。

    “……馬勒戈壁的居然罵老子?”

    孫朗勃然大怒道:“甘道夫!我不做絕地武士了!充盈天地的水元素喲!聽我的召喚!拈花指——讓你脫水咒!”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

    ——這就是佛門絕技拈花指的由來。

    只見孫朗的身形化作一陣縹緲的影,就像是天地之間一片簌簌而落的花朵,平凡而不起眼,生於平靜,落於平靜……然後佛手一拈。

    然后孫朗的身影又變得清晰起來,然後回過頭來,右手拈起三指,對著張銀落作拈花一笑,身後,猶菲勒與三藏法師的身形停滯,身體劇烈顫抖。

    轟然巨響中,龐大的熾天使戰甲倒在地上,發出了一連串意義不明的雜音,然後腿一蹬,再也動彈不得了。

    而三藏法師不愧是大覺寺妖僧,未來的秋名山傳說,玄門年輕一代令人矚目的天才,功力深厚,意志堅定,只見她眼中的怒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與茫然,她捂住小腹,面色緋紅,抽了一口涼氣,身體搖搖欲墜,片刻之後,她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仰天道:“罪過……竟然連淫戒都犯了……”

    然後她兩眼一翻,頓時昏了過去,身體抽搐了幾下。

    孫朗的笑容出塵而淡然,彷彿看破了紅塵,看破了這個世界的真諦,他柔聲道:“這就是佛門絕技,拈花一笑……”

    話音剛落,張銀落劈頭就是一手刀,大聲道:“是你個鬼啦!佛門武學哪有這麼淫穢放蕩的!你這淫賊竟然連尼姑都不放過了!還有!那個熾天使是怎麼回事啊!你的那種下流能力怎麼連機械都能中招了!”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這是替身使者的力量!”

    “……別再說我聽不懂的話啦!”

    “熾天使會中招,倒不是大保健之力的功勞啦。”孫朗笑了笑,“畢竟同根同源……好了,不說這個了,如今一架熾天使降落在明州,不大不小是個麻煩,理應封鎖消息,猶菲勒身為熾天使戰甲的輔助機魂,有一定的自主行動能力,而且還是一個性格模塊相當毛子的傢伙,要是不服管束,整天大吵大鬧,以至於暴露了自己,恐怕也不是事兒……”

    張銀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聽孫朗說這邊掉下來一架熾天使,所以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此時一看果然如此,就如連珠炮般發問道:“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孤獨行者號?它怎麼會墜落到這裡?駕駛員怎麼會受傷?不行,我們要立刻照會神權國官方……”

    孫朗伸手阻止了她,笑道:“慢來,慢來,我的大小姐啊,這事可沒有這麼簡單,我知道你跟老毛子關係不錯,但我們跟龍萬德也是好朋友,在形勢尚未明朗之前,可不能送他回離火之國送死。”

    張銀落眨了眨眼睛:“……送死?”

    孫朗點點頭:“是啊,你自己看一下,熾天使戰甲沒有遭遇不可修復的致命打擊,而作為駕駛員的龍萬德卻重傷昏迷、短時間內無法喚醒,你在離火之國留學兩年,還混到了一個烈焰聖騎士的位階,對離火之國的軍制與武備可謂是瞭如指掌了吧……怎麼樣,有沒有聯想到什麼?”

    張銀落一開始還沒想明白,經過孫朗的提醒之後,嬌軀一震,眼中閃過了不可置信的光芒:“難道是……教團的追捕?不,且不說熾天使隊員全都是教團最忠誠最強大的傳奇戰士,沒有任何背叛的理由,況且如果他們真的犯有重罪,根本沒有機會駕駛熾天使逃到帝國,教團一道聖火令,就能讓熾天使戰甲的輔助機魂立刻倒戈,將威力強大的戰甲變成束縛駕駛員的囚籠……”

    她反手抓住了孫朗的胳膊,急切道:“我們必須將此事通知聖尤里堡!”

    孫朗皺了皺眉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先冷靜一下,這事倒不急於一時,我們要先將發生了什麼事情搞清楚。我和老胡在猶菲勒的認證系統中的身份還是帝國軍人,根據它的保密邏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只能找你來試試了……我覺得熾天使之所以飛到這裡,可能是因為檢測到了你那陽炎動力甲中的定位訊號……”

    張銀落奇道:“什麼?保險起見,我並沒有開啟定位器啊?”

    孫朗發出了槓鈴一般的笑聲:“是不是你記錯了?要么就是老毛子的核心科技了,雷達你有沒有聽過?”

    張銀落盯著孫朗,狐疑之色漸濃,但遠處傳來喧鬧聲,原來是趙小姐與徐青鸞帶著管事僕役們匆匆而來,大小姐讓其他人離著遠遠的,只帶著徐青鸞進入這片區域,遠遠喊道:“孫郎孫郎,已經派人請到城裡最好的大方脈、正骨科與傷折科醫生了,雖然不知道你的朋友受了什麼傷,想必都能治吧。”

    孫郎向她微笑點頭,趙小姐精明強幹,做事滴水不漏,又能分輕重緩急,確實是一位聰慧能幹的女子……哎,可惜不能操。

    熾天使從天而降,將靖安侯府的一處院子幾乎砸了個稀巴爛,最近靖安侯府幾乎沒有消停過,她卻絕口不提此事,只是好奇地張望,先是看到了那座華麗到幾乎令人窒息的藝術品戰甲,那強烈的宗教氣息、華麗的色調和極致的華麗感,也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這很毛子。

    然後她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唐家三藏。

    趙小姐驚奇道:“法師她……被襲擊了嗎?”

    張銀落聽了,翻了個白眼:“是啊,被色狼襲擊了。”

    她這麼一說,趙小姐就了然了,不同於張銀落的不滿,趙飛凰對著孫朗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揶揄之色:“孫郎要三藏大師收入房中嗎?咦,原來喜歡這一口嗎?孫郎,要不要我也買件僧袍……”

    孫朗瞪眼道:“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關我什麼事兒?三藏法師只是吃了點黃鱔,那個誰,徐管家,帶她回去休息一下……”

    很顯然,徐管家並不這麼認為,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孫朗,就像是在看一個對尼姑出手的變態,然後她將三藏法師抱起,隔著袈裟,她聞到了來自法師身上的一股略微好聞的謎之味道……然後她的臉微微一紅。

    低聲啐了一口,然後徐管家就匆匆離去,帶著法師去客房了。

    趙飛凰聽到孫朗的否認,挑了挑眉毛,故意雙手合十,一本正經道:“阿彌陀佛,施主,依貧尼所見,您有慧根啊……”

    孫朗眨了眨眼睛,天真無邪道:“是嗎?”

    趙飛凰面色嚴肅地點頭:“所以,施主的慧根如此深厚,何不入我法門,得我自在,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說完,這對狗男女面露迷之微笑,不約而同地盪笑起來。

    這笑聲是如此得流氓,以至於一開始並沒有聽懂的張銀落稍一琢磨,也聽懂了,她紅著臉大聲道:“要是放在火之國,你們倆肯定要被燒死的!”

    趙飛凰傲然道:“奶牛精,不能陪孫郎講葷段子的話,會被拋棄的哦?”

    “別說的好像我的人生價值只在葷段子上啊!”

    趙飛凰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盯著張銀落的胸前。

    張銀落捂著胸口,紅著臉,衝著孫朗喊道:“喂!你不是叫我來問問火焰聖魂嗎!快把它叫起來啊!”

    孫朗笑了笑,打了個響指。

    只見“孤獨行者”號立刻震動了一下,然後警覺地竄了起來,晃了晃腦袋,以疑惑的機械音自言自語道:“發生原因不明的故障,已經重啟,重新檢查,聖痕系統正常,邏輯模塊正常,機體正常運轉,不得其解……”

    他抬起頭來,猛然發現了張銀落,頭盔鏡片的紅芒驟然大盛:“發現預定目標,正在進行身份判定……身份判定失敗,目標身份高於保密權限,進行軍銜認證,烈焰天使戰鬥序列所屬,力天使級,烈陽聖騎士……”

    張銀落仰著頭,望著眼前離火之國的最強戰爭力量,心神搖曳,不過她很快收斂了心情,大聲道:“撒拉弗的熾天使啊,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何墜落,經歷了什麼樣的戰鬥?我能為你做什麼?”

猶菲勒沉默了片刻,然後硬邦邦道:“目標權限不足,拒絕回答,烈陽聖騎士,以離火軍律與烈焰教法,我以上位天使之身份,命令你進行補給與後勤援助,治療我的駕駛員,隱瞞我的動向,我命令你暫緩對聖尤里堡總部的匯報工作,直至我的駕駛員甦醒……”

    張銀落回頭望著孫朗,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然後強笑道:“你看,沒用吧,我終究還是個外國人,那些真正的機密,我是沒有資格知道的。”

    孫朗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關係,還有龍萬德,半吊子的人工智能執著於邏輯與權限,不會變通,但人類不會……我們去看看龍萬德吧。”

    說完之後,他仰頭看著熾天使:“在龍萬德甦醒過來之前,你最好隱藏在這裡,我們會用帆布與偽裝網隱藏你,如無必要,你不得擅自行動,關於彈藥與零件補給,我們會給你想辦法,你能做到嗎?”

    猶菲勒沉默了片刻:“沒有異議,原則上同意。”

    為了表達誠意,它發出了一陣機械轟鳴聲,然後變形,收縮身體,進入了蹲防狀態,孫朗轉頭對趙小姐說:“封鎖此事,讓侯府中人不要討論,然後弄一些厚布與草木,將它蓋好。”

    趙小姐點頭答應。

    安排好了管事辦理此事之後,幾人向著安排龍萬德的客房走去,明州城最好的大夫正在對他進行救治。

    路上,張銀落有些心神不寧。

    孫朗突然問道:“銀落,熾天使戰隊的成員我不太熟,只認識龍萬德和邱生旺兩個人,但襲擊龍萬德的應該不是邱生旺,而是一個擅長突襲、格鬥與追擊的熾天使……那麼問題就來了,熾天使戰隊中,有這一號人嗎?”

    張銀落面色有些難看,她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地說道:“有的。”

    孫朗神色一動,問道:“是誰?”

    銀落長嘆一聲:“多半是她,那個恐怖的女人……”

    與此同時。

    明州以北。

    洪城再北。

    黑暗的夜空中,似火者在夜空中飛舞。

    燃燒之蛇,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最高階,離火之國的最高戰力,又一台熾天使戰甲出現在后土帝國與烈焰神權國的邊境,它懸停在空中,六隻羽翼已經完全展開,這架熾天使不比孤獨行者號,它處於巔峰狀態。

    因為它有駕駛員,清醒且狀態極佳,輔助聖魂雖然可以進行一些戰術輔助與信息處理,但戰場瞬息萬變,只有技藝高超、精神堅韌、直覺強大的駕駛員,才能操縱熾天使,做出最有利的判斷和最果決的行動。

    熾天使在空中搜尋片刻,然後,戰甲內部傳出了一聲冷笑。

    “搜尋顯示,‘孤獨行者’號已經逃向南方,進入帝國境內……”

    “任務目標已經昏迷,只有輔助機魂支撐著戰甲的運作,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讓它跑掉,那群帝國人果然不可信任……”

    一道冰冷的女聲緩緩道:“是看中了熾天使的強大,想要竊取火焰之靈的威能?還是因為某種原因,對自己的主人生出了異心嗎?看來那位號稱后土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掌控獵犬的手段,也不過如此啊……”

    “沒關係,離火之國的科技力量世界第一,就算沒有后土帝國駐軍的幫忙,也能完成生擒與回收任務……”

    “分析任務目標的行動習慣。”

    “大戰期間,作為教團東南戰區的主戰力量,與后土帝國北方戰區的將官保持著私人友誼,既然如此,那對方的逃亡與行動路線顯而易見……”

    “他要逃得性命,甚至進一步獲得后土帝國的援助和政治避難許可,一定會去找當年的朋友,投奔的目標必須擁有以下特徵,距離夠近,擁有比較高的人望,以及強大的戰鬥力……”

    “檢索……發現最有可能的目標,后土帝國前任將領,胡守信,此時已經退役,並居住在明州城,帝兵武者,沙場猛將,在帝國將領中有很高的聲望,持有強大帝兵,現為帝國民間一支民間武裝的首領。”

    “……正在分析明州城戰鬥力部署情況。”

    “……除了胡守信值得留意之外,其餘人等,威脅度極低,幾乎不會對熾天使造成任何威脅,可以執行低烈度的快速突襲戰,完成任務後快速脫離,幾乎不會遇到任何的追擊與抵抗。”

    “確認……正在重新確立任務目標。”

    “前往明州城,尋找胡守信,追查緝拿叛徒。”

    “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熾天使戰隊,這裡是‘死亡信使’號,我是駕駛員庫瑞爾……熾天使,準備出動!”
sea6076 發表於 2018-7-8 12:12
第四百一十四章 孫朗:我可是專家!

    大方脈,是帝國如今醫學分科中的一科,大概相當於內科,專門治療成年人的各種內科疾病。

    傷折科,主要治療跌打壓扭的外傷以及蟲獸咬傷。

    而正骨科,顧名思義,就更好理解了,大概就是現代的骨科,專門治療因操了親妹妹所以被親爹打斷腿的人倫處決傷。

    被孫朗和胡守信發現的龍萬德,外表沒有明顯傷口,卻陷入嚴重昏迷狀態,無法甦醒,不是受了內傷,就是中了邪,不過此人乃是番邦的蠻夷,又信仰西夷的神明,要是請書禁科的大夫來驅邪趕鬼,恐怕專業不對口,不穩當。

    況且孫朗也說了“如果中邪的話讓三藏法師來獅子吼兩聲就可以了”之類的話,所以趙小姐姑且就找了這三科的名醫來為龍萬德診治。

    此時的帝國醫學雖然遠遠談不上現代化,但畢竟是用了幾千年的法子,無論是積累的經驗還是應對的技術,姑且算是值得稱道的,趙小姐請來的三位大夫也都是城中的名醫,有著身為名醫的職業素養,就算病人是金髮碧眼的毛子,也沒有鬧出什麼“西夷人與帝國人內裡構造不同所以治不了”的笑話。

    不過這個毛子的病情,還是讓幾位大夫各自沉吟,有些拿不準主意。

    趙小姐辦事滴水不漏,先是盈盈一禮,告罪道:“幾位神醫,小女子在這裡先賠個不是,只因事急從權,這位大哥遇襲昏迷,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傷,所以一股腦將三位全都請來,蓋因三位各自精擅醫科,只求能快速診治,出個結果,在此多有冒昧,請三位海涵……”

    這三個大夫都是四五十歲的人,醫道已經有所成就,又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名聲與手段臻至成熟,所以脾氣也見長,今天晚上被連夜請來,抬頭就看到有同行也來了——常言道同行是冤家,請了我又請他,你什麼意思?

    所以當然心裡不爽,但靖安侯府到底是明州豪門,上門請醫時又是二話不說金子開路,看在侯府的權勢和錢財上,他們最多也是心中腹誹幾句,如今看到嬌滴滴的趙小姐主動賠禮,骨頭也輕了幾兩,個個面露笑容,口稱哪裡哪裡,為了向趙大小姐顯示自己的本領,他們乾脆就直接說話了。

    擅長大方脈一科的大夫撫須道:“在下才疏學淺,醫術不精,倒讓趙小姐與兩位先生見笑了,以我所見,這位夷人身體強壯,體格健康,沒有患什麼病症,而他卻脈象紊亂,內府不安,恐怕是受了什麼強烈的外部刺激……”

    他面露疑難之色,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實不相瞞,這夷人……看起來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只是外表沒有任何燒傷與損傷,真是奇怪……”

    傷折科的大夫點頭附議:“很像是被雷擊了,導致肌理與四肢內部受損,但外表沒有傷痕,這就奇了……另外他身體有挫傷與壓傷,很像是馬車傾覆之後、裡面的人所受到的撞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有他知道了。”

    正骨科大夫也發表了一番自己的見解,不過他在這次會診中,專業顯然與傷折科的大夫有些重合,也只是發表了相似的看法,並且保證此人的骨頭沒有問題,只有軟骨被挫傷。

    聯合會診的結論表明,他或許遭遇了超越凡俗的攻擊,鑑於他此時陷入重度昏迷,基本沒法餵藥,只能先處理軟骨與組織的扭傷挫傷,然後施針溫養精神,什麼時候醒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接下來就是大夫們施治的時間,孫朗等人退了出來,胡守信憂心忡忡,出門後還在轉頭看,當年他與龍萬德私交不錯,以至於現在都保持著書信聯絡,自己的國際友人遭遇了這種事情,他確實很捉急。

    更令人拙計的是,好死不死的,龍萬德偏偏趕在這時候出事——孫朗和他一天前才將一隊玄甲軍殺得乾乾淨淨,直接將天策府的臉面扯在地上來了個戰爭踐踏,甚至已經做好了跟朝廷針鋒相對的準備,可以說,自從孫朗拉開雷弓霹靂弦、射出那驚天動地的一箭之後,此事已經基本沒有轉圜餘地了。

    正當孫朗興致勃勃地要執行“建財團、發大財、買軍火、辦工業、挖牆腳、收武將、練精兵、反他娘”的完美計劃時,正當他們以龐大的后土帝國為假想敵制定下一步行動時,一台熾天使帶著昏迷的龍萬德從天而降。

    我的羊乖乖啊……這事跟一名七曜劍聖連人帶劍流落到離火之國沒什麼兩樣,甚至猶有過之,一個處理不好,勢必引起離火之國方面的強烈反應。

    偏偏龍萬德是他們的友人。

    偏偏龍萬德受傷墜落的情形充滿了疑點。

    偏偏……孫朗他媽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王八蛋啊!

    ——最後一個才是重點中的重點啊!

    他仰天長嘆,轉過了頭,卻絕望地看到孫朗也在注視著他,而且露出了帶感的笑容,豎起了大拇指:“老胡,我有一個計劃。”

    “……”胡守信本能一般地打了個哆嗦。

    事實上,這是很多天元北方戰區的將官們的通病——當他們的元帥用讓人無法參透的謎一樣的笑容說出了“我有一個計劃”的時候,那通常意味著會有讓大家無法理解且不想去理解的狀況發生。

    老胡默默地扭過了頭:“……我並不想聽。”

    沒關係,作為與老胡搭檔了多年的好夥伴,孫朗知道如何逼這胡大棒子就範,他嘿然一笑:“你不聽,我就自己行動了啊。”

    “……”胡守信默默地向著孫朗豎起了中指——這簡單好用而且可以表明自己心情的手勢,同樣是從孫朗的身上學來的,眼前這位前帝國元帥在短短六年的時間裡,在軍隊中留下了數不清的陋習。

    孫朗搓了搓手:“老胡,龍萬德這事,別說我了,你也肯定會管,但問題的關鍵是,龍萬德受傷墜落,多半是另一架熾天使所為,熾天使不會進行源自私仇的內鬥,沒有合理的戰鬥理由,輔助聖魂不會同意……也就是說,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多半已經陷入了離火之國內部的一場爭端之中了。”

    胡守信嘆息道:“你又想趁火打劫嗎?”

    孫朗傲然道:“npc發布任務還得有獎勵呢,這分明是個至少s級的任務,我們面對的是另一台強大的熾天使,甚至還有那熾天使背後的來自離火之國的龐大勢力,救龍萬德是一回事,趁機搞點好處是另一回事——打個怪還能爆裝備呢,怎麼著也要從老毛子那邊榨出點好東西來。”

    老胡無奈道:“敵人還沒弄清楚呢,你就計劃著怎麼撈好處了?”

    孫朗笑道:“誰說沒弄清楚?剛剛那幾個大夫,雖然本領及不上魯大師和平一刀,但勉強算得上是名醫了,聽了他們的診斷,正好印證了我的想法,龍萬德被保護措施極其嚴密的熾天使戰甲包裹著,卻受到了電擊、物理衝擊甚至精神刺激等一系列的攻勢,以至於超過了他的承受上限,令他直接昏迷過去,而他的熾天使戰甲卻沒有受到嚴重的外傷,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胡守信目光閃爍,淡淡道:“他的對手直接對他本人進行了強烈的震撼攻擊,或者說擁有能夠直接攻擊熾天使駕駛員的非致命武器?”

    “多半如此,而且,只有洞悉熾天使設計構造、明白其弱點的人才能設計出專用的武器,執行定向的攻擊……”

    孫朗摸了摸下巴,笑了起來:“所以我才覺得有意思啊……熾天使武裝是離火之國最高戰力,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烈焰教團戰鬥部的最後守望,為熾天使而生的駕駛員必然經過層層政審與考驗,幾乎沒有任何背叛的理由和立場。”

    “況且,輔助聖魂的意義不僅僅在於輔助駕駛員進行戰鬥,必要的時候,只需要烈焰教團一道聖火令,就能讓駕駛員失去對熾天使的控制權。”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開發對熾天使的特攻戰術,還要開發直接針對駕駛員的特殊武器……我總覺得,其中定然有天大的陰毛。”

    胡守信無力道:“你的臉上寫滿了‘攪屎的時間到了’……”

    孫朗哈哈一笑:“我只是覺得機會來了而已,如此看來,烈焰教團顯然不是鐵板一塊,也對……離火之國就像帝國一樣,歷史太過悠久,宗教控制精神,火器控制肉體,社會沒有任何機會進行動盪和革新,傳統的糟粕積沉得太多太多,已經成為了阻止國家進步的最大障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比帝國的現狀更加糟糕和嚴重……”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起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雄才大略、想要有所作為的君主,通常會活得很難受……因為他會發現,他並不是說一不二的權威,看似忠誠虔誠的主教與大臣,其實各懷心思,各有利益,他所進行的每一個決策,每一次革新,都會不可避免地傷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那群人會聯合起來,明里暗裡,對他進行阻礙,要命的是……”

    “他總不能將每個阻擋他的人都殺死。”

    “因為他的國家,實在太大了。”

    望著孫朗臉上燦爛的笑容,胡守信驀然感到一陣寒意,明明孫朗說的是離火之國,但他總覺得,孫朗是在意有所指,大國的積弊,傳統的糟粕,停止流動的社會階級……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離火之國,也會發生在后土帝國。

    他強笑道:“所以,你要幫助那一邊呢?你要怎麼做呢?”

    “這個嘛……”孫朗笑道,“因為並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所以完全可以按照老婆的喜好來……喂,老婆,你是神皇那一邊的嗎?”

    張銀落剛剛在也聽孫朗關於離火之國的見解,同樣讓她感覺心驚肉跳,同樣還有一點悲涼——因為離火之國,確實面臨著這樣的境況。

    她畢竟在那裡生活了兩年,而且還有著跌宕起伏的經歷,結識了很多朋友,在離火之國與自己的祖國沒有發生過戰爭,沒有什麼歷史仇恨的情況下,她會為烈焰神權國潛在的危機和令人有些絕望的現狀感到傷感,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突然聽到孫朗這麼一問,她傻乎乎道:“我……等等!”

    她柳眉倒豎,大聲道:“又想占我便宜,誰是你老婆啊!”

    趙飛凰大聲道:“我!”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很諧,以至於剛剛還在心憂國事的場面變得有些尷尬,陰謀詭計沒有得逞,孫朗略微可惜——這銀落,警惕心越來越強了。

    他聳聳肩:“好吧,所以說,你覺得我們應該幫助哪一邊?”

    銀落先是怔了怔,然後嘆息道:“別問我啊,我哪裡知道。那兩年,我與神皇一系走得很近,她們也對我很好,若論我的立場,我自然想要幫助神皇,但如果神皇改革功成,一個更強大更高效的離火之國意味著什麼,我也很明白,這就是我離開那個國家、回到帝國的理由……”

    她衝著孫朗無奈地一笑,眼中有著些許的低落與茫然,國事與私事,到底哪個更重要,她心裡自然是清楚,但這世間,有些決定,不是這麼輕易就可以做出來的……所以她選擇了一走了之。

    孫朗笑吟吟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以後會參考你的感受與想法,來製定針對離火之國的陰謀與掠奪……”

    “……直接把陰謀和掠奪說出來了啊。”張銀落苦笑道,“這種大事,豈能兒戲?你還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孫朗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不,比起這事,還是你的感受更重要一些。”

    老胡剎那間感覺到一股寒意湧上全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用鄙夷的眼神望著孫朗——你剛剛在撩妹吧,真拙劣啊!而且好不知羞恥!

    趙飛凰突然用雙手拍打著身體,碎碎念道:“雖然感覺好羨慕但覺得有些羞恥如果孫郎對我說這種話我會感覺如何呢好奇怪好奇怪……”

    孫朗臉上的傑克蘇笑容繃不住了,聞言轉頭怒道:“我好不容易情商上線撩個妹我容易嗎我!拆什麼台啊!”

    趙飛凰聞言立刻挺直了身子,舉手道:“孫郎快來撩我啊!我的表現肯定比這個奶牛精高到不知哪裡去了!你隨便撩都能撩上手的那種! ”

    張銀落一開始有些感動,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她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於是大叫道:“……喂!怎麼說的好像你反手就能左右離火之國的政局似的啊!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我差點就信了!”

    孫朗“啊”的一聲,一副“被發現了”的模樣。

    張銀落哼道:“別開玩笑了,你知道離火之國有多大嗎?烈焰教團的勢力有多雄厚嗎?就憑你,也能在離火之國左右逢源、翻雲覆雨?還能挑選勢力扶持?開什麼玩笑啊!你看看守舊派會不會搭理你,你看看神皇陛下會不會受你擺佈?你跑過去當個打手,倒是能位列上賓,想要以一個勢力的身份過去接洽和尋求合作,先把心態擺正一下吧!”

    她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孫朗卻與趙飛凰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

    趙小姐聞弦歌而知雅意,果然是個妙人,看到孫朗的眼神,就掩住了櫻桃小口,一副看到了珍稀動物的模樣,用可愛的語氣問道:“孫郎孫郎!這就你所說的那個什麼……傲嬌對吧!”

    孫朗摸著下巴點頭道:“嗯,這種表現,可謂是教科書級的傲嬌了,既能用強勢的態度掩蓋自己內心的羞怯,又能用毫不客氣的話語表明自己真實的心意,翻譯過來就是,離火之國很強,神皇不是省油的燈,守舊勢力很排外,想要合作最好找神皇,而且要有足夠的籌碼……”

    趙飛凰連連點頭:“啊,所以,傲嬌真無聊啊,明明心意已經很明確了,卻找各種各樣的藉口逃避和掩飾……”

    張銀落的臉越來越紅,瞪著趙飛凰,惡狠狠道:“你說什麼?”

    趙小姐眼睛一轉,猛然想到一事,笑瞇瞇道:“不不不,我說傲嬌好啊,傲嬌最好了,傲嬌很可愛哦,張妹妹要繼續傲嬌下去哦,千萬不要坦率地表達出真心實意,女孩子就是要矜持,千萬不要主動……”

    張銀落被她說得心中越發混亂,跺了跺腳,怒道:“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要走啦!”

    趙飛凰可不是省油的燈,乘勝追擊道:“你的屋子被那個什麼熾天使砸塌了一半,要往哪兒去啊?”

    張銀落剛剛被趙飛凰堵得下不來台,又吃了這一下,正在氣頭上,聞言腦袋一熱——說我傲嬌是吧,傲嬌你個大頭鬼啦!

    她指著孫朗,大聲道:“去他屋!”

    孫朗正要跟胡守信繼續商量事情,只聽一個餡餅啪嘰一聲砸在了自己的頭上,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於他完全不敢置信:“喵喵喵喵?”

    趙飛凰也吃了一驚——誒喲喲,可別弄的適得其反,這奶牛精的先天優勢太足了,要是變得沒臉沒皮,一門心思勾引孫朗,那可萬事皆休了!

    所以說趙小姐不愧是靖安侯府的掌門人,殺伐果斷的奇女子,要是生了男兒身,肯定是能幹一番大事的,突然發生了這種情況,她不退反進,朝孫朗拋了個媚眼,笑吟吟道:“孫郎沒聽到嗎?奶牛精要自薦枕席啦,今晚就給你暖被窩去,可別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喲……”

    孫朗一聽,哈喇子差點流了一地,一蹦三尺高,什麼熾天使,什麼龍萬德,什麼離火之國,全被這見色忘友誤事的傢伙扔到了腦後,拉著銀落就走:“來來來,我們倆今晚好好討論一下天下大事,討論一下世界大同,我要向你講述馬列主義,在你的身上,留下革命的種子!”

    張銀落果然慫了,她剛剛那一嗓子只是在氣頭上,如今清醒過來,哪里肯去?她掙扎道:“放開我!誰要跟你討論天下大事了!我要回家!”

    孫朗發出了啞鈴一般的笑聲:“夫人糊塗了,成親一月之後才能回娘家呢,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被啪一個月吧……”

    眼看局面要控制不住了,張銀落這才想起了趙飛凰,將求救中帶著一絲威脅的眼神投了過去——喂!姓趙的!你見好就收啊!真的被他得手了,我看你上哪兒哭去!

    眼見差不多了,趙飛凰才過來假意相勸,胡守信也覺得在這時胡鬧未免太離譜,再加上張銀落疾言厲色,總算將孫朗的興頭給壓了下去。

    總算躲了過去的張銀落驚魂甫定,為了防止孫朗賊心不死,直接搶過了話題:“所以,這次熾天使事件,你打算怎麼辦?”

    孫朗冷莖了一下,智商重新上線,欣然道:“自然是一步一步來了,s級任務也是分任務步驟的,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最直接的問題,是龍萬德遇襲事件還沒有結束。如今老萬還沒有醒來,但敵人卻不會放棄追索,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和準備……”

    胡守信恍然:“你是說,追殺龍萬德的敵人不會善罷甘休?”

    “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對方使用非致命武器,沒有打壞孤獨行者號,肯定是為了生擒龍萬德,然後完整回收熾天使戰甲,就算猶菲勒來到帝國境內,對方也不會放棄追踪… …這,就是我們的好機會了。”

    孫朗露出了深沉的笑意:“且不論龍萬德和他的熾天使武裝……如果能將追殺他的人生擒,那就意味著另一台熾天使武裝和重要的駕駛員落在我們的手中了,這種無價之寶,很適合坐地起價,到底能在離火之國那邊交換到什麼好東西呢……嘿嘿嘿嘿……”

    “……算盤打得很好,但如何執行?”老胡潑冷水道,“你也說過,對方是擅長戰鬥和追擊的熾天使,就算掌握著專門克制同類的戰術與武器,還是讓龍萬德跑掉了,你能打贏敵人,我信,但你要怎麼完整地生擒敵人?對方無論是作戰技能,還是戰鬥意志,無疑都是最頂尖的戰士,而且駕馭著熾天使……”

    他還沒說完,只看到孫朗露出了深沉的笑容。

    他用一隻手摀住了自己的臉,語氣低沉而扭曲:“我當然能夠生擒敵人了,我無比確信這一點,因為啊……”

    他猛然揚起頭,傲然道:“對方是女人!”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一刻的孫朗,是如此得令人信服。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1:46
第四百一十五章 準備釣魚

    因為對方是女人。

    所以絕對會被生擒。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只是無論胡守信,還是張銀落,都在用冰冷的眼神望著他。

    孫朗眨了眨眼睛:“看什麼看?”

    胡守信嘆息道:“你現在竟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

    孫朗勃然道:“我這叫苦中作樂好嗎!發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的,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明明想摸的話就可以摸到很多奶子但因為這卑鄙可恨的詛咒完全不能這麼做,你以為我很高興嗎!”

    胡守信語氣微妙道:“聽起來,對全天下的女子來說,倒是一件好事,省得你那兩年四處浪蕩,亂搞一氣,又欠下數不清的風流債。”

    趙飛凰大聲抗議道:“怎麼可能是好事啦!如果孫郎沒有那種詛咒的話,老娘我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怎麼還能讓這奶牛精屢屢佔先啊!”

    張銀落怒道:“又關我什麼事!”

    孫朗也大喊道:“好個毛啊!布種天下有什麼不好的!再這樣下去,這事就要變成傳說了!將來被召喚出去打聖杯戰爭,平砍都帶女性特攻,跟女英靈一動手就會被識破身份!寶具肯定會更丟人啊!丟人到根本不好意思解放真名啊!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啊!”

    “……”

    大家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這傢伙又在說大家聽不懂的話了。

    孫朗握著拳頭,差點就聲淚俱下了,悲憤道:“什麼叫引以為榮啊,再不給自己苦中作樂聊作安慰,我就要瘋了好麼,每天晚上都要咬著被子默默流淚啊!這種心情,有老婆有女兒還能隨便逛窯子的你怎麼可能懂!”

    胡守信怒道:“我沒逛窯子!”

    但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被孫朗那悲憤的模樣給震懾到了,事實上,在他再度見到孫朗、得知他新獲得的那個古怪的能力時,第一反應是極其羨慕,第二反應是放聲狂笑,第三反應……就是為這個孩子感到悲傷了。

    哎……別人都是守活寡,他這是強做鰥啊。

    張銀落聽了也是覺得很好笑,同時卻有一點隱隱的可憐——這個傢伙這麼色,卻因為這種原因,不能近女色,真是難為他了。

    ——所以整天對我蹭來蹭去、抓抓摸摸的,其實也是情有可原啊,畢竟我……咦!等等!呸呸呸呸!我在想什麼啊!他因為那下流的原因沒法近女色,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的詛咒又不是我下的,我為什麼要讓他抓抓摸摸啊!

    張銀落狠狠地晃了晃腦袋,把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念頭扔出了腦海,她說道:“你要生擒死亡信使號與它的駕駛員?就算你確實能用那種下流的法子將她擒獲,但也得創造出機會啊,作為熾天使的駕駛員,幾乎都是絕無僅有的天才,無論是戰鬥本能與判斷能力,都不容小覷,她的警惕心也很強的!”

    孫朗笑吟吟道:“說起這個來,之前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剛剛跟我說,你認識對方,還說她是個可怕的女人,怎麼,你們很熟嗎?”

    張銀落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搖頭道:“談不上熟,但絕對不陌生就是了……說她是個可怕的女人,一點都沒有錯。”

    孫朗連連點頭,饒有興趣道:“熾天使武裝是離火之國的最強戰鬥力量,就戰略價值而言,不遜於執掌聖劍的七曜劍聖,這個女人能把龍萬德打得狼狽逃竄,在世界範圍內,她連人帶甲合起來,也是個了不起的強者了。”

    胡守信點點頭,以示贊同:“與其說那個女人可怕,不如說是那副熾天使戰甲可怕吧,如果沒有那副甲,恐怕一個練武三年的愣頭青,也能將對方打得筋斷骨折……說到底,外物就是外物,一點都不牢靠。”

    顯然,這位前帝國將領保持著武者固有的矜持與驕傲,他是從弱到強一步步鍛煉自己、直至超凡入聖的武者,相信人的力量與潛能,貫徹自己的武道與意志,以他為代表的帝國武人驕傲卻務實,看到西夷的科技造物固然會驚嘆和讚賞,但與此同時,自己的驕傲卻不會減少半分。

    畢竟,西夷舉傾國之力攀昇科技,研發技術,才鑄成了這威力強大的熾天使戰甲,頂多算是孔武有力的西夷蠻漢駕駛著這玩意兒,才能與七曜劍聖一人一劍的力量媲美,若是劍聖棄了劍,蠻漢丟了甲,兩人赤手空拳來一波,怕是一千個西夷蠻漢也不夠劍聖手撕的。

    ——此等假借外物的蠻夷,顯然是一群可憐的辣雞,沒有師法天地、登峰造極的自強之法,才會去研究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兒。

    所以,就算是在烈焰教團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的駕駛熾天使的“炎衛”,在帝國武者們眼中,也不過是“連人帶甲加起來算個人物”的程度。

    張銀落身為帝國武者,去離火之國留過學,對胡守信的想法很明白,所以她苦笑道:“胡會首,咱們煉氣化神、自強不息的習武之人,瞧不起外國蠻夷,倒是很正常,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我去了離火之國後,卻改變了想法,既然能身為地上最強的五國之一,以火器精銳冠絕天下,那他們自然有強盛的道理,我們有天下無敵、保家衛國的兒郎,他們能戰退域外天魔,肯定也不會缺乏勇敢的戰士。”

    胡守信點頭道:“這個自然是如此了,只不過他們的勇氣來源於手中與身上的武器,如果沒有了這些……”

    張銀落淡然道:“胡會首的意思是,帝國武者的勇氣,也來源於身上的武功嗎?如果武功廢了,這個人就變成了膽小鬼?”

    胡守信皺眉道:“當然不是,膽氣不可奪。”

    張銀落點頭道:“正是如此,帝國的武者之所以強大,不僅僅是因為有傳承千年、不斷推演完善、推陳出新的內外武學,更是因為我們武者的心性在磨礪和修煉中變得極端強大,這是成為一個勇猛的戰士所必需的品質……”

    說到這裡,她正色道:“如果只有肉體上的強大,精神卻不堪一擊,恐怕那人就算再強大,也是一個外強中乾的弱者,而如果有勇敢的意志和堅韌的心靈,就算是弱小的人,也能做出勇敢的事情。”

    胡守信聽到這裡,也算明白了張銀落的意思,他點點頭:“你的意思是,那些老毛子雖然身上的功夫很弱,但因為精神堅韌,意志堅定,也是精銳的戰士,讓我們不可小瞧,是嗎?”

    張銀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啊。”

    望著胡守信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張銀落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帝國已經強大了幾百年,以天朝上國自詡,將其他國度一律視作蠻夷,自從在大荒山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成為了戰勝域外天魔的最大功臣之後,國與民的驕傲甚至自滿,更是膨脹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是的,帝國很強大,甚至讓她在異國他鄉,都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東方的面孔會得到額外的關注甚至敬畏,上流社會以模仿東方的風俗與文化為流行風格,貴族的城堡中如果有東方的僕人,是最有面子的事情,至於傳說中的后土武者,更是會受到所有達官貴人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招募。

    但在這種形勢一片大好、帝國屹立於世界之巔的表象之下,張銀落卻發現了令她感到不安的東西。

    她看到了離火之國所擁有的巨大優勢與潛力,透過與諸國交流更頻繁的烈焰神權國,她甚至能夠發現被帝國長久蔑視和忽視的蠻夷諸國,那些可以稱得上是淺薄無知、底蘊貧瘠的國家,正在醞釀著何等野心勃勃的巨大活力。

    而帝國上下,卻基本視而不見……明明國力如此強盛,明明取得了赫赫的武功,明明國富民強,明明天下即將大治,但在這一片歌舞昇平的外表之下,張銀落總覺得國民與朝廷都忽視了一些東西。

    她覺得大家都忽視了一些問題……可她卻不能很好地表述出來。

    她只知道,這些被大家習慣性視作落後無禮的蠻夷之國,其實並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可悲和無害……他們同樣是人,是人就會有慾望,就會有野心,就會有嫉妒,所以自然而然,就有掠奪和進步的動力。

    可惜,這個國家,沒有人會相信來自蠻夷的威脅,畢竟連險些滅絕人族的域外天魔都被帝國擊敗,區區蠻夷,又何足道哉?

    因為帝兵實在是太強大了。

    有了帝兵,普通武者能夠魚躍龍門,青雲直上,有了帝兵,七曜劍聖能夠一劍光耀九州,橫攔十萬雄兵,有了帝兵,所謂萬人敵,不再只是一個形容詞,有了帝兵,只要將帝兵武者集中在一起作為先鋒衝陣,其餘兵馬一窩蜂跟著衝上去打順風仗,再平庸的將領都能常勝不敗。

    有了帝兵型戰艦,所謂的水師,所謂的海防,所謂的海軍艦隊,完全都是天方夜譚,當一艘帝兵戰艦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大小百餘艘戰船組成的海盜艦隊撕扯成碎片,那這個國家,有什麼必要花費巨大的代價去組建新式海軍?

    ——可是,可是玄水之國和銳金之國,都有鐵甲艦都下水了啊,而且都是不依靠風帆與划槳的動力,帝國的巡防水師還在用木殼戰艦,而且還打算繼續用下去,而且還是幾十年前的設計啊……

    剎那間,她心中驀然湧出了一個讓她覺得荒謬且大逆不道的想法——這后土帝國,恐怕是成也帝兵,敗也帝兵……

    但這也只是她的一個大逆不道的荒謬想法。

    說出來,肯定會讓所有人都嗤之以鼻。

    “我覺得這帝國藥丸啊,而且恐怕要栽在帝兵上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張銀落猛然抬起頭來,望著孫朗,表情有些驚奇。

    胡守信皺眉道:“你又胡說些什麼?”

    孫朗咧開了嘴,笑道:“沒什麼,帝國因為迷信帝兵的力量,社會進步與國家科研都日趨僵化,離火之國因保守火器的秘密,對其進行嚴防死守,將其視作烈焰教團的禁臠,玄水之國的變種人儼然成為了擁有特異力量的新貴族,青木之國的各種獸化異變和力量上的差異成為了種姓制度最好的佐證,銳金之國的身體改造權限也要按照社會階級來……哈哈哈哈。”

    他攤手,笑道:“真棒,原來第一次天元戰爭,人類根本就沒有取得勝利,域外天魔給五大國度留下的戰爭遺產,看似令這五個國家取得了莫大的機緣、實現了國力的騰飛,其實悖逆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早已經埋下了動蕩的種子……如今,似乎已經到了品嚐苦果的時刻了,真是讓我感到因吹斯聽。”

    胡守信一時神色有些異樣,而孫朗對著發楞的張銀落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銀落,我懂你的感受,也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想改變這個國家嗎?只要跟我簽訂契約,戴上這個眼鏡,成為魔法少女……”

    張銀落扭頭道:“我不要。”

    “拒絕的好快!”

    張銀落哼道:“肯定又想趁亂騙我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才不上當呢,改變這個國家甚麼的,是陛下和宰相需要做的事情,關我什麼事?你如果想要做,自己去做啊,為什麼要拉著我當藉口。”

    孫朗勃然道:“我這就去謀朝篡位,舉起反旗,召集軍隊,殺進帝都,奪了鳥位,然後欽點你做皇后,然後規定你每天要被我啪二十次,寫進憲法!”

    張銀落跳腳道:“怎麼話題又轉到這上面了!”

    “好了,好了。”老胡面無表情道,“想要做皇帝,還有被迫做皇后的,醒一醒,我們正在商量抓人呢……”

    差點忘了這事……銀落臉上一紅,說道:“總之,那個女人,千萬不要小覷,據我所知,她在離火之國北方邊境長大,在冰天雪地的苦寒環境中生存,她們的族人都是如此,是離火之國最有名的凶悍民族之一,從小就堅信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他們一族以捕殺北方的凶獸為生,她從小也跟著父輩狩獵,那時候可沒有什麼熾天使戰甲供她使喚。”

    孫朗點頭道:“也就是說,她有與凶獸搏鬥與祖輩傳承的戰鬥技巧,有從小到大的狩獵生涯養成的兇性,還有堅信弱肉強食的獸性……這些東西配合著熾天使戰甲與專門為她開發的武裝,確實能夠發揮出出人意料的力量,所以她的戰鬥風格應該是偏向於追擊纏鬥與突襲死鬥,講究耐力與爆發力並存……”

    他思忖了片刻,淡淡道:“難怪龍萬德會輸得這麼慘,甚至能讓對方一直控制著局面,說到底,孤獨行者號的戰術定位,就不是正面決勝,而是偏向於引導支援和偵查暗襲……”

    然後他看向張銀落:“死亡信使的戰鬥力如何?我們對熾天使了解不多,龍萬德的孤獨行者暫且不論,我們還認識另外一名熾天使駕駛者,名叫邱生旺……好吧,這是我給他起的名字,他的真名我記不住,不過他的熾天使叫'天選聖徒'號,擅長正面對戰與槍砲攻勢……”

    張銀落勉強一笑:“我雖然對熾天使戰隊的軍制並不熟悉,但卻恰好知道,死亡信使與天選聖徒曾經在神皇陛下的主持下進行過一場演練,用以論證在離火之國如今的軍制中,近戰武備研發有沒有削減的必要……”

   “看樣子至少是個平手,啊,可憐的畜生丸,肯定很沒面子。”孫朗沒心沒肺地嘲笑了一下老朋友,然後說道,“那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了,這位有著熾天使武裝加成的女漢子,有著強大的機動力與爆炸性的近戰突襲能力。”

    “糟糕的是,她從小練就的戰鬥天賦、戰鬥技巧與戰鬥意志,輔佐以熾天使武裝的強化,恐怕已經足以讓她跟劍聖級的帝國武者掰掰腕子,就算是正面硬肛也半點不虛……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生擒她,然後完好無損地繳獲死亡信使號,對於我來說,也是很有挑戰性的。”

    “而且,成功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讓她發現,明州城裡不僅僅有弱雞胡守信,還有一個能夠一劍把她拍成變形金剛肉餡餅的本大爺,她恐怕就會立刻逃之夭夭……畢竟她有獵人的心性,懂得權衡形勢的。”

    弱雞胡守信瞪了他一眼:“怎麼,知道厲害了?之前的自信呢?”

    孫朗擺手道:“自信當然是有了,只是要轉換一下戰術,那我們就愉快地決定了……不進行正面決戰了,我們想辦法將對方引出來,然後來一個出其不意的突襲,以己之長,攻彼之洞!”

    “是攻彼之短。”張銀落無奈道,“怎麼引出來?”

    孫朗深沉一笑:“龍萬德是怎麼被吸引過來的,就怎麼再把她引過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1:56
第四百一十六章 穩了,又穩了

    清晨的第一縷曦光投向大地,古老的城池從睡眠中醒來。

    巨大的城門被緩緩開啟,早已經守在城外等待的城外商販、腳夫與農夫在守門衛兵的呵斥與引導下次第入城,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明州城乃是北地重鎮,一省首府,南連運河之便,北接離火之國,西鄰富庶宋州,東向百川入海,乃是一等一的戰略要地,當朝廷決定開邊,加深與諸國交流時,明州自然首當其衝。

    如今,民間已經忐忑不安地走出了交流的第一步,滿載希望的商隊拉著充滿東方之美的貨物與商品或西進,或北上。

    在帝國混得不如意的潑皮浪蕩子受不了鄉親們的不屑和譏諷,咬著牙變賣了最後的家當,提著一桿朴刀加入了同鄉的商隊,發誓要混出個人樣,離開生於斯長於斯的家鄉,只留下一串情不自禁的熱淚……或許他再也回不來了。

    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和有決斷的人,一小部分人決定踏出國門,去往更加廣闊的天地,但更多的人卻依然留在祖輩的土地,將那些或勇敢或無奈的冒險,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批判一番,笑上一笑。

    祖輩土地在此,祖宗墳塋在此,老父老母在此,孝子豈可遠遊?

    帝國武功赫赫,四海昇平,天下風調雨順,為什麼要去化外蠻夷之地?

    而且,聽說那邊淨是些粗鄙的蠻夷和可怕的習俗,危機四伏,不堪教化,如果死在他鄉,屍骨都回不了家,不入祖墳,死在化外,就是個孤魂野鬼,連子孫燒的紙錢都拿不到咧。

    安穩的生活,祖傳的土地,社會的輿論,鄉土的歸屬,讓人們心甘情願地留在這片小小的天地,一生都不願向外踏出一步,他們滿足於這平凡的生活,不願去打破,卻用複雜的眼神望著那些能夠勇敢邁出第一步的人,心情複雜,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憤怒,是不屑還是羨慕。

    無論如何,無論他們怎麼看待那些走出國門的本國人,無論他們多滿足於自己那本來的小小天地,有一件事情已經沒法改變了。

    ——四夷開邊之後,不僅僅是本國人走了出去。

    ——外國人,也來了。

    離火之國以教權立國,對國民實行嚴厲的精神管制與約束,但依然有嚮往著民主與自由的離火人民從水深火熱的烈焰神權國逃出來,奔向后土帝國這人類文明的燈塔,那神秘的東方古國,那傳說中的武者國度。

    他們有些是逃亡犯,有些是農奴,有些在躲債,有些是逃避追殺,還有一些確實是精神帝國人,他們越過寒冷而漫長的兩國邊境,逃到帝國北疆最大的城市,是為了開始一段新的美好生活。

    為此,他們雄心勃勃,為此,他們充滿了希望,然而……

    就像現實和夢想總要有一點距離一樣,他們重新開始新生活走上人生巔峰迎娶東方美女的人生野望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挫折,第一,他們不會說帝國漢語,第二,高傲的帝國人覺得他們都是沒有開化的傻逼。

    帝國上下,無論是身份低微的農夫與幫工,還是身份高貴的軍人與官員,都對所有的外國人持有一種混雜著憐憫與鄙視的優越感。

    而且他們都擁有一種“媽媽說要離傻逼遠一點——外國人都是傻逼——你是外國人所以你也是傻逼——傻逼你離我遠一點”的完美自洽的邏輯鏈。

    最要命的是,由於帝國人與西方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種,種族的差異直觀地反映在長相上,誰是傻逼,一目了然,基於以上種種原因,來自外國的非法移民想要在帝國贏得人生重來的機會,簡直難如登天。

    由於對外國人有天然的警惕感與鄙夷感,所以開店的結果是全然沒有顧客上門,大戶人家招收僕役,極喜歡追查三代,要身家清白、勤勞肯幹的良家子女才行,外國人全都要靠邊站,就連護院都用不上。

    ——再說了,一個外國人,到有武者國度之稱的后土帝國,跟一群從小習武到大的本地人競爭應聘保安工作,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反正大多數都在戰鬥考校中被比他們矮了至少一個頭的帝國人打成了傻逼就是了……

    所以,到目前為止,幾乎所有偷渡過來的離火非法移民,在帝國這邊混得都不如意,最體面的職業,是被帝國本土的商行商會所僱用,作為貿易顧問,與野心勃勃的帝國商人討論與製定出口計劃。

    再次一點的體面職業,是各種劇院中的演員,是西餐廳中的廚子,是馬戲團中的小丑,以滿足帝國人不出國門就體驗異國風情的精神需求。

    大部分口才不行、見聞不足、教養不足又沒有一技之長偏偏還好吃懶做的外國人,在本國都混得落魄不堪,在帝國更是寸步難行。

    他們只能一起擠在社會的底層,被帝國官方和民間一起排斥和防備,有些人本性難移,乾脆落了草,幹起了沒本錢的買賣,這些是最慘的,全都成為了地方駐軍的軍功與業績。

    ——開什麼玩笑,這個國家剛剛打贏了天元之戰,擁有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常備陸軍,這是有多想不開,才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做強盜。

    不過除了以上這些之外,還有一個特例,某些外國人深受這個城市的歡迎——最起碼是大部分人的歡迎。

    那就是漂亮的,有異國風情的,年輕的,身材火爆的,大洋馬。

    完全不用操心就業,包吃包住,有小費,有年金,潛在客戶眾多,市場潛力巨大,如果有上進心,多讀一些書,充實一下自己,還有機會獲得一張單對單長期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的訂單——簽下這份契約,你就是用愛的魔法治愈廣大群眾心靈的魔法少女了。

    明州的例子,也是外國人在帝國的常態,幾乎所有人都對此習以為常……無論是帝國人,還是外國人。

    帝國人的道德觀念與有限的女權,從來只適用於帝國人內部,而外國人……哈,人類從來就不是什麼高尚的動物,從來都不是。

    這就是這個世界,這就是明州,這就是世界上最強盛的帝國,風調雨順、天下承平的表象之下,依然沒有擺脫千年王朝的桎梏,有人在笑,就有人在哭,當哭的人多了,留下的淚水總有一天會變成燃燒的怒火,將一切都吞噬殆盡,廢墟上重鑄新的秩序。

    那問題就來了……哭的人如果是帝國人,那怒火的燃燒不過是王朝的又一次更替,但當哭泣的人是那些越來越多的外國人,而帝國的力量又恰巧衰弱,露出了破綻,到時候怒火燃燒,又會發生些什麼呢?

    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考慮這種問題,帝國武力冠絕當世,萬國敬仰,四方來賀,雄踞宇內,天下無雙,王朝延續萬萬年。

    今天,也不過是很多平平凡凡的日子中的一個,新的一天到來,偌大的明州城,所有的人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無論是帝國人,還是外國人,大家都要繼續生活,無論是有意義的,還是沒意義地活著。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漂亮的,年輕的,有異國風情的,身材火爆的,大洋馬,跟在入城的人潮中,入城了。

    她披著厚厚的斗篷,用面紗遮住了容易引發一些不必要麻煩的容顏,只有幾縷金色的髮絲刻意留在外面,顯出自己外國人的身份,事實上,雖然披著厚厚的斗篷,但男人們依然能從她的背影中感受到一股雄性本能的悸動,雖然遮擋著容顏,但那雙比天空還要藍的眼神,幾乎能讓所有人深陷其中。

    但沒有人敢上來搭訕,甚至連靠近都做不到,因為他們也同樣從這個女人的身上感到威脅,就像是在山里看到了老虎和豹子,那種本能的恐懼,不是帝國人的身份和練過幾年的武功能夠克服的。

    所以他們只能強行將目光收回,不再看那個危險的女人,所有人都刻意無視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誰也不知道,站在自己前面的,是離火之國最強大的戰士,換算到帝國這邊,已經是七曜劍聖一般的神話人物。

    庫瑞爾,熾天使“死亡信使”號的駕駛者,離火之國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頂點,享有極高地位與榮譽的教團炎衛,她這次南下,越過邊境,來到后土帝國,是為了執行一項極為重要的任務,勢在必得,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感受到周圍警惕與異樣的目光,她暗自嘆了口氣,畢竟異國他鄉,一個外國人本來就很引人矚目,何況是她,就算進行了最大限度的遮擋,依然會引來雄性本能的覬覦與注目。

    不過,斗篷內側的布兜中,有著明州將軍簽署的通行文牒,還有烈焰神權國的身份證明,在明州城中,這兩者幾乎可以解決一切來自官方的刁難與麻煩,甚至令她獲得貴賓一級的禮遇,這是她的底牌。

    死亡信使號熾天使正隱藏在城外的一處小樹林中,任何時候都可以進行緊急部署,這是她的倚仗。

    而且,她自身就是離火之國最強大的戰士,身上也攜帶著精巧而強悍的單兵戰鬥武器,再加上她從小與冰原凶獸廝殺的勇氣與技巧,她自信不會遜色於大部分沒有帝兵的帝國武者——三年前與那個來自東方的大胸女人的戰鬥,不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嗎?

    勇猛的戰士,是不分國界的,也絕對不是后土帝國的專利!

    說起來……那個女人,兩年前已經很有自知之明地離開了離火之國,也算是個聰明人,用她們東方的話來說,就是功成身退,明智的抉擇。

    畢竟她終究是個帝國人,不會受到主教團的信任,就算僥倖取得了很大的戰功,也不過得到了寒磣之極的敷衍賞賜,留在局勢越發微妙的神權國里,立場也會越來越尷尬。

    聽說她的家鄉,也在明州來著?雖然算不上是好朋友,但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並肩作戰過,要不要去拜訪她一下?

    那雙美麗的藍眸中,驟然閃過了危險的光芒,這所謂的拜訪,顯然不是故友重逢的喜悅——不知道回到了這武道之國,你這段時間,有沒有長進?

    不過很快,她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她還身負重要的使命,那是必須要完成也必須要保密的絕密任務,今天孤身混進明州城中,還能用偵查局勢與收集情報為藉口來應付軍事統計局那群多管閒事的參謀,如果私自與那個女人會面,暴露自己出現在明州的情報,恐怕後患無窮啊。

    所以,只能先放棄這個充滿誘惑力的想法了……以​​後再說吧。

她抬起頭來,望著兩側的民居,嘈雜的街道,來往的人群,這是與離火之國截然不同的風物,不一樣的建築風格,不一樣的人種長相,不一樣的風土人情,這就是后土帝國,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國家,那個傳說中的國度。

    第一次來到這裡啊,武道之國……雖然是第一次來,但我卻比你的大多數國民,都要了解你,因為你是后土帝國啊……

    望著這顯然比離火之國的大多數城市都要熱鬧和繁華的明州首府,庫瑞爾輕聲嘆了口氣,她攔住了一個人,用清冷卻悅耳的聲音問道:“請問,這裡的遊俠公會怎麼走?”

    沒錯,她用的是后土漢語,帝國的官方語言,非常純正的官話,以至於被攔下問話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驚訝和友好的表情。

    基本上,如果一個外國人能夠說出不遜本地人的純正漢語,通常都會收穫大家的驚訝與好感,如果這個外國人還對帝國的風俗與傳說了若指掌,能唱幾齣戲,能念幾句詩,很大機率就會被當成心慕王化的國際友人——畢竟只有對帝國充滿認同感和好感,才會這麼認真地學習帝國文化,對不對?

    庫瑞爾很流利地與對方交流,收穫了重要的情報,然後謝絕了對方帶路的熱情建議——雖然對方的殷勤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她遮擋不住的異性魅力。

    向遠處的對方招了招手,望著對方有些神魂顛倒的懵逼模樣,她心中冷冷地笑了出來……傲慢與自大,已經深刻地刻在了帝國每一個民眾的心裡了。

    心慕王化,認同帝國,所以后土漢語才說得這麼好?

    開什麼玩笑。

    烈焰天使戰鬥序列自聖騎士以上的所有指揮官與騎士武官,都要進行后土漢語的學習與帝國風俗的了解,這是僅次於神學修養的必選章程,火矛之廳與參謀本部有專門的對帝國研究部門,所有的高階騎士和神甫都在學習你們的語言,研究你們的文化,分析你們的心性,是因為整個烈焰教團都認同你們?

    ——我們是為了打敗你們啊!

    無論是玄水之國,還是銳金之國,甚至連青木之國,都有類似的部門,都在拼了命地研究你們啊。

    我們發了瘋地想要破解帝兵的秘密,機會渺茫,就退而求其次,想要學習和模仿你們的武功,但我們的身體結構不適合學習你們的武道,我們的觀念和文化認知讓我們無法理解晦澀的心法,那也沒有關係,我們花費巨大的代價聘請后土武者,教授技擊搏擊之法,我們繼續分析你們的文化,尋找你們的破綻……因為你們是后土帝國,此世最強的國度,而最強,只能有一個!

    她慢慢地垂下眼簾,將眼中凌厲的殺機消散,收斂自己不知不覺爆發出來的氣勢,但她心中的激盪卻不曾止息。

    后土帝國,她如今站在了這裡。

    這個帝國,令神權國寢食難安,是教團長久的執念,雄厚的軍力,強大的武者,神奇的帝兵,悠久的文化,富饒的土地,數不盡的財富。

    這些就是她的使命,她的責任,她的執念,她的夙願。

    也是教團每一個人的。

    她既是軍人,也是騎士,也是信徒。

    國家的任務,教團的責任,信徒的使命。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今天我來到了這裡……遲早有一天,我會以另一種方式進入這裡,將你們的傲慢全部擊碎,將你們的優越如數奉還。

    她以充滿了野心和征服欲的眼神望著周圍的一切,雄偉的城市,富饒的國家,眾多的臣民,就像是一隻史無前例的強大的猛獸,正在向她展示著強大的力量與鋒利的爪牙。

    但她是獵人,從小就參加狩獵的獵人,無論多麼強大的獵物,都有弱點,都會死去,只要有耐心,只要有勇氣,只要有技巧……

    而現在,這個可怕獵物的弱點,好像露出了一點點。

    所以,孤獨行者啊……為了火焰的榮光,就請你做出犧牲吧。

    戰勝后土帝國的契機,將從你開始,從這一步開始……

    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準備前往胡守信的遊俠公會,孤獨行者號,一定是去找胡守信求援了,先去偵查一番。

    緊接著,她就聽到了一聲驚嘆:“無量壽佛!這位女施主,能不能解下您的面紗,讓貧道好好看看!”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2:05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后土帝國的人道主義關懷

    年輕的熾天使駕駛者站在潛在敵國的街道上,望著豐饒的城市與富足的人民,在心中暗中發出征服的野望。

    早晚有一天,她會駕駛著無可匹敵的熾天使武裝,以勝利者和征服者的身份,帶著離火之國的烈炎洪流,從這座城市最壯麗恢弘的城門進入,讓神權國的烈焰鳳凰旗插滿這座古老的城市。

    這座城市,只是一個開始,要佔領更多的土地,要掠奪更多的財富,強者生,弱者死,人類也是動物,人類就是野獸,弱肉強食的法則貫穿著歷史的始終,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國與國之間,更是如此!

    就在她內心激盪翻湧、熱血沸騰的時候,她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無量壽佛!這位女施主,能不能解下您的面紗,讓貧道好好看看!”

    她愣了幾秒鐘,才發現這話是對自己說的,轉頭一看,旁邊走來一個白鬍子老頭,正以近乎失禮的眼神瞪著她的臉猛瞧。

    這老頭穿的是素色道袍,還拿著一柄拂塵,白須飄飄,面容慈和,看起來道骨仙風,但不知道為什麼,庫瑞爾看到對方的臉,心中驟然升起一種非常微妙的情緒——她很想一拳打到對方的臉上,將這道士打得飛起來。

    媽的……異教徒。

    信仰的不同,烈焰神教的排外性,令庫瑞爾本來就對這道士沒什麼好感,再聯想到之前此人極端失禮的發言,幾乎令她怒極反笑——帝國的神職者,已經墮落到了這種地步嗎?竟然當街搭訕騷擾女人?

    如果在離火之國,有人敢不知死活地跟自己這麼說話,那這個人最多十分鐘後就會被吊在當地審判庭的黑牢裡,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但現在不行,這裡是后土帝國,她不能將事情鬧大,否則會有暴露自己的危險。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對方,決定小小地教訓一下對方,即使這裡是后土帝國,離火炎衛的尊嚴也不可侮辱,但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後面就響起了一聲義正言辭的怒喝:“好你個牛鼻子,竟然當街調戲婦人!”

    庫瑞爾心中一動,往後面一看,一個書生打扮的帝國人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一把揪住了眼前的道士:“想不到你是這種淫道!老牛卻想嚼嫩草,糙腳偏要穿新鞋,真不要臉!”

    那道士吹鬍子瞪眼,一把將對方的手拍開,勃然道:“*你個頭!不是貧道吹牛,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還是個童子雞哩,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那人指著庫瑞爾,怒道:“那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可聽到了,人家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你湊上去要人家解下面紗,這套路跟帝都的那些衙內二世祖有什麼兩樣,你還說這不是調戲婦人?”

    他怒道:“好啊,說什麼要點化我,非要拉我上街來看你教化世人,枉我以為你這牛鼻子還能做幾件人事兒,想不到竟然要做這種勾當!”

    那牛鼻子自然是白雪道長,此時暴跳如雷:“待你入了門,先要教你尊師重道!豎起你的驢耳朵聽好了,我要看她的臉,怎麼是調戲婦人?這女人雖然用面紗遮著臉,但還露著眼睛,我剛剛從她眼睛的部分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但畢竟遮著臉,不能看全,讓她解開面紗讓我仔細瞅瞅,有什麼問題?”

    那書生便是被孫朗放了一馬、逃得一命的萬元忠。

    那晚他已經心存死志,與秦惠公開決裂,後來欽差大人果然機關算盡卻棋差一招,以至於兵敗身死,萬般謀劃都落了一場空。

    他之前與秦惠決裂,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就算秦惠落敗,孫朗大獲全勝,對於他來講,也沒有什麼好怕的……無非一死而已。

    他念在朋友之義,請求孫朗允許他為秦惠收斂屍骨,本來已經做好被拒絕和折辱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很是仁義,竟然輕輕巧巧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就算自己處理好秦惠的身後事,按照約定上門領死,也被對方隨發走了。

    除了禁止自己離開明州之外,竟然沒有任何額外的要求與約束,他可以在明州城中自由行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個孫大俠,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救出胡將軍,將進城的玄甲軍殺得乾乾淨淨,甚至殺死了欽差,此舉已經與謀逆無異,任何人攤上這種事情,肯定會殺掉所有的知情者滅口,然後浪跡天涯,有多遠逃多遠,但他做下瞭如此大事,竟然還大搖大擺地留在明州,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來自朝廷與皇權的狂風暴雨的怒火與打擊,他的底氣是什麼?

    萬元忠並不笨……尤其是他發現剛剛被天策府圍殺的天元舊將胡守信也像沒事的人一樣在靖安侯府中溜達,而明州府衙這兩天連屁都不敢放出半個之後,他就察覺到了些許端倪了。

    秦兄……你恐怕捲入了一場足以震動朝野的恐怖變局中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下定決心,將秦惠直接火化,就葬在明州,至於扶棺送秦兄回故鄉的心思,則是第一時間煙消雲散了——他知道,秦惠可能永遠都別想堂堂正正地葬在故鄉了……

    做完這事之後,他就決定暫且為秦惠結廬守靈,先安心住下來,直到那位孫大俠想好怎麼處置他,或者朝廷兵鋒殺過來平叛,然後治他一個玩忽職守的罪責,讓他死的無聲無息……

    然而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令人無言,前腳剛剛給秦兄下葬,後腳那個腦子有病的牛鼻子道士就找上門來。

    他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來嘲笑他和秦惠的,沒想到……

    ——這道士還真是來嘲笑人的。

    太欠揍了,這個道士,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慈悲心腸,常言道人死燈滅,入土為安,這廝一點都不知道尊重死者,竟然當著秦兄的墓碑與自己的面,先是假惺惺地表示了慰問,然後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總結起來大概是這樣——“貧道早就說過,這廝會遇見意想不到的人,還會粉身碎骨而死,你們還不信,還罵我,現在呢,傻了吧,傻了吧,他是不是碰到了完全想不到的人,死法是不是粉身碎骨?我都說了,我可是專業的道士,怎麼可能信口雌黃?”

    諸如此類。

    然後就是不知羞恥和小人得志般的炫耀。

    比如說這樣——“怎麼樣,我就問你,服不服?老道我目光如炬,說話靈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這秦施主不信邪,所以他死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我的本領是不是很靈,你羨慕不羨慕,是不是覺得很厲害?”

    完全就是在炫耀自己和胡亂得瑟。

    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好像單純的是來炫耀和顯擺,放馬後砲,說大話,然後吹牛,除此之外,他顯擺自己和吹牛的時候,總是會關注自己,似乎想要看到自己的某種反應——羨慕?遺憾?追悔莫及?他想看到我後悔的臉吧,然後從中得到樂趣啊……這個道門的敗類。

    萬元忠經歷了生死輪轉的一夜,與秦惠決裂,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又看到了局面的逆轉,看到了秦惠的敗亡,一晚上經歷了這麼多刺激的事情,心境數度大起大落,已經有些看破紅塵的超脫感,見白雪道長來到自己面前顯擺,也打定主意,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但這廝不知收斂,越說越過分……

    ——然後他就忍不了了,拔拳而起。

    你還別說,這牛鼻子看起來老胳膊老腿兒的,還真是抗揍,而且很會躲閃,給人一種他似乎經常挨打的感覺。

    於是平靜的守靈生活變得熱鬧起來,從安靜地枯坐變成了激烈的鬥毆,兩人打累了就吵,吵累了再打,這牛鼻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賴著不走,令萬元忠漸漸產生了懷疑——如果只是來炫耀和顯擺的話,也不用拼著被打也要繼續裝逼啊……他圖個什麼?

    他心中生疑,逼問了一番,對方才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地交代了——原來是看自己有慧根,要點化自己一番,引自己入門什麼的。

    之所以一開始不說,是因為自古以來,只有徒弟求師父進門的,哪有師父主動求人拜師的?否則面子往哪兒擱啊?

    啊哈哈哈哈,原來是想要收徒啊,你怎麼不早說啊……

    ——我呸。

    萬元忠非常感動,然後拒絕了白雪道長,開什麼玩笑,在他眼中,白雪道長就是個滿口胡言的江湖騙子,也敢拉老爺我下水?

    沒想到這廝真的就是鍥而不捨了,整天軟磨硬泡,晚上還不消停,萬元忠被煩得不堪其擾,勉勉強強鬆了口——因為白雪道長妥協說,兩人可以亦師亦友,只是結伴雲遊天下,在塵世中修道修心,豈不美哉?

    文人都有隱世出塵的情結,萬元忠也不免俗,所以他口風鬆動,先要考察考察——比如說先看看白雪道長是怎麼在塵世中修道的。

    然後今天一早,他跟在後面,就看到了這廝在調戲婦女。

    ——修你媽的道,歡喜禪是佛門的,操。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和背叛,對方確實是個不正經的牛鼻子,眼見那個女人被色瞇瞇的老牛鼻子攔住,他自然義不容辭,上前解圍。

    至於白雪道長那振振有詞的“看她面相不好,讓她解開面紗仔細瞧瞧”的話語,在他聽來,無疑是狡辯和藉口,萬元忠怒極反笑:“你這相面之術真厲害,光看眼睛就能看出花草來,行啊,你倒是先說說,這姑娘有什麼問題?”

    白雪道長也顧不上管那個西夷女人了,這可是顯示手段、懾服徒弟的好機會啊,只看他撫著鬍鬚,傲然道:“這個女人,有鷹視狼顧之相,眼神自信內斂,是野心與力量皆具之輩,她眼角含紋,此為竊喜,所謀之事應該有穩定和良好的發展,但……”

    萬元忠面無表情道:“但面呈死相,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乃至功虧一簣,滿盤皆輸,觀其眉眼,最近會有血光之災,對不對?”

    白雪道長先是一驚,然後大喜道:“想不到你竟然有這種天資,貧道真是慧眼如炬,你果然很有天分,不入我門,太可惜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

    “呵呵。”萬元忠皮笑肉不笑道,“我沒看出來,我只是記得你之前對秦兄的批斷與定論,依樣畫葫蘆,照著念了一遍,僅此而已。”

    “啊,有這事嗎?這豈不是說……”白雪道長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轉頭對著庫瑞爾說道,“……施主,你完了。”

    萬元忠冷笑起來:“你編,你接著編啊?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我還以為你這道士真有兩下子,差點信了你的邪,如今才看出來你的路數。不是你算到了秦兄的結局,而是你碰到每一個人,都要這麼說上幾句,秦兄的事情,不過是你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誤打誤撞趕了巧!”

    白雪道長怒道:“你這瓜娃子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我唬你幹啥?”

萬元忠指著庫瑞爾,質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女人也跟秦兄一樣,身負秘密使命,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最後還會功虧一簣,莫名其妙地滿盤皆輸?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白雪道長梗著脖子:“不是輸得莫名其妙,是輸得一敗塗地!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還得把自己搭進去,對,她竟然還有桃花相!”

    萬元忠幾乎氣得笑起來:“給你根桿子你就往上爬啊,給我瞪大眼睛看好了,她的頭髮,她的眼睛,這根本就是個外國人,一個來到明州的外國女人,你說她鷹視狼顧,你說她野心勃勃?你開什麼玩笑?明州這外國人,雖說不多,但也不少吧,被你隨隨便便遇上一個,就是條大魚?”

    白雪道長遲疑道:“也是啊……她是個外國人啊……但問題是……”

    只能說這個時代、這個國家對外國人的蔑視,簡直深入骨髓中,只因為對方是個外國人,就被貼上了完全翻不起風浪的廢物標籤,無論是身為公務員的萬元忠,還是身為道士的白雪道長,都是這麼認為的。

    望著眼前兩個莫名其妙就吵成一團的帝國人,庫瑞爾的心情很複雜。

    雖然她精通漢學,雖然烈焰教團對帝國的研究很有深度,但那幾乎可以囊括后土帝國大部分風土人情、習俗文化的教程中,有一個領域是完全不會涉獵的……那就是帝國的宗教與神秘學。

    光榮的烈焰信徒不會去研究異端的錯誤神學,對所謂的佛陀與神仙也是嗤之以鼻,她對於所謂的算命與面相的看法,就跟西方占星術一樣——全他媽是放屁,全他媽是異端,全他媽是瞎蒙,半個字都不用信。

    一開始這道士說了幾句話,竟然誤打誤撞說對了,還將她嚇了一跳,後面另一個男人的嘲諷則讓她放下心來……看來,只不過是一個騙子罷了。

    眼見兩人那莫名其妙的爭端不斷升級,這兩個傢伙居然一本正經地討論起了“偶爾遇到的外國女人到底是不是陰謀者”之類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那一本正經而顯得非常可笑的猜測,庫瑞爾突然有一種很慌的感覺。

    是獵人的直覺,是戰鬥的本能,她的心靈向她發出了警告——讓這兩個帝國人繼續說下去的話,似乎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

    於是她後退了兩步,如天空般澄澈的美麗眸子迅速浮現出了水霧,整個人散發出了楚楚可憐的無助氣場,即使看不到容貌,光憑那一對會說話的眼睛,就能讓任何男人都心生憐意——美,是可以超越國界的。

    然後她立刻扭頭,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腳步踉蹌地逃離了。

    背後還傳來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你看到了沒有!把人家嚇跑了吧!看你這色瞇瞇的牛鼻子模樣,一瞧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她肯定是能聽懂帝國話,聽到你講什麼……呸,外國人跑到帝國來討生活,何等不易,每天都要兢兢戰戰地生活,生怕惹上什麼事情,你居然說人家有陰謀?”

    白雪道長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一個外國的年輕女人,在他的認知中自然是無害的,但他的相面之術確實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疑惑道:“難道是我看錯了?因為面紗擋住了大部分的臉?”

    他自言自語,突然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轉頭一瞧,萬元忠正用鄙夷冷漠的眼神瞪著他。

    然後他就開始頭疼,究竟如何才能取得這個多疑而倔強的傢伙的信任。

    而庫瑞爾在路人驚奇的眼神中,快步離開了這條街道,在確認對方沒有追上來之後,她鬆了口氣,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消失了。

    ——兩個奇怪的帝國人。

    她看了看四周,又是陌生的地方,微微苦笑,準備繼續問路,但沒走兩步,就身軀一震——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能比在異國他鄉突然聽到了母語,更讓人覺得熟悉和懷念呢?一時之間,就連意志堅韌、心如鐵石的離火炎衛,都一陣失神。

    那是一個男人在大聲地呼喊。

    她走近了兩步,聽到了熟悉的斯拉羅語,也看到了一個斯拉羅同胞,正坐在一輛敞篷馬車上,用一個鐵質的喇叭,高聲地呼喊著。

    “我的同胞們,來自離火之國的人們啊,火焰的後裔們!我們離開家鄉,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到了后土帝國,要開始新的生活!”

    “我們盼望著,我們期待著,我們夢想著,但現實是何等殘酷,新的生活並沒有我們想像得那樣美好,沒有遍地的黃金,沒有無慮的樂土,沒有珍饈的美食,只有低矮的房屋,潮濕的小床,還有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

    “你是否還在飢寒交迫,你是否還在三餐不繼,你是否感到茫然,你是否感到無助,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希望?”

    “你是否在人們的白眼中生活,你是否活得像是一個小丑?你是不是覺得尊嚴被踐踏,你是不是想要獲得更體面的生活?”

    “那麼,請允許我榮幸地通知各位!機會來了!”

    “富有而慷慨的,明州的大商人,張建元閣下!他擁有明州最大的食品加工廠,有著慈悲的心腸,有著大把的工作崗位!他的事業在騰飛,他善良,他溫和,他富有同情心,他願意給斯拉羅人一個機會!”

    “如果你想要更好的生活,如果你那疲憊的身軀中,依然殘存著離開祖國時的勇氣和決斷,如果你依然不甘平凡,那就告別如今牲口一般的生活和工作,勇敢地前往繡春堂,開啟張建元閣下為我們準備的財富大門!”

    “更好的生活環境,明亮的宿舍,豐盛的三餐,豐厚的報酬,配套的娛樂設施,滿足生活所需,讓大家都可以充實而愉快地工作!這就是張建元閣下向我們許諾的未來!一切全都屬實,一切都是真的,你們可以用自己的雙眼,親眼去見證,親自去看看!”

    “還有,張建元閣下有意將繡春堂的產品出口到我們的祖國,如果你在祖國依然有親朋,如果你想要以更加體面的身份昂首挺胸地回國,那就加入我們!繡春堂積極擴展國際業務,也許只需要一個機會,你就會從一文不名的非法移民,變成有高貴身份的業務經理!”

    “給我們一分信任,我們還你一個未來!”

    “來吧!我的同胞們!讓我們團結在偉大的張建元閣下的周圍,為斯拉羅人爭取光明的未來!有尊嚴地活著!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更好的生活!”

    庫瑞爾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神情激動的同胞揮舞著拳頭,慷慨激昂地吼著這樣的話語,在帝國人們看猴戲的眼神中,坐著馬車招搖過市。

    “……這繡春堂,是什麼?”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2:14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天才商人張建元

    庫瑞爾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那名斯拉羅同胞已經乘車遠去,遠遠看去,他還在揮舞著手臂,留下了一串激昂而狂熱的口號與宣講,在這筆直的街道間迴盪。

    講道理,自從后土帝國明令開邊之後,很多外國人都對這傳說中的東方國度充滿了嚮往與憧憬,但嚮往歸嚮往,還得看本國放不放人,很巧的是,與後土帝國接壤的離火之國,是一個高度獨裁的神權國家。

    高壓,精神控制,政教合一的政體決定了他們的極度排外性,想要走正規渠道辦理移民手續……根本就沒有這個先例。

    也就是說,那個斯拉羅人說的沒錯,此時此刻身處后土帝國的斯拉羅人,除了官方委派的諸如使臣、留學生和商人之外,基本上全都是非法移民。

    與其說是非法移民,其實可以直接定義成叛國者,反正完全都是非法外逃的、秘密越境的,以教團律法與國家法律而論,橫豎都是個絞刑。

    本來按照烈焰教團的森嚴規矩,這些背棄國家的渣渣都要拖回來處以火刑的,離火之國也曾提出交涉,想讓后土之國將那些非法移民都遣送回去接受審判,結果因為外交辭令沒有把握住火候,顯得很是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結果被鴻臚寺的人不陰不陽地頂了回去。

    不得不說,這鴻臚寺的官員不太明白什麼叫新世紀有尊嚴有擔當的大國外交關係,而且你也不能指望這個時代的封建主義國家有什麼成熟的引渡條例和相關製度,而且天朝上國的面子也得考慮到。

    ——開什麼玩笑,你老毛子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這要是傳揚出去,讓其他衙門的人知道了,我們的面子往哪裡擱?

    ——再說了,開邊四夷,是朝廷諸公的決斷,結果第一年就將一群投奔我天朝上國的人攆了回去,傳出去後,其他國家的飽學之士還要不要來投奔我們了?而且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的尿性,這群人一回去,肯定會被你們綁在架子上活活烤死,這般把人推回火坑的事情,是要損陰德的,老子不干。

    ——正所謂弱國無外交,堂堂天朝上國,怎麼能讓蠻夷呼來喝去?

    尤其是戰爭剛剛打完,鴻臚寺新晉的大鴻臚也是上過戰場的人,而且恰巧在某個不能說名字的人手底下混過,可謂是深受此人荼毒,滿身的臭毛病,半點不講道理,尤其是此時后土帝國武功之盛、凌駕當世,更是將鴻臚寺的官員們慣得鼻子仰到天上去,對諸國使臣全都愛理不理的,有文官出身的鴻臚寺少卿看不過眼,提醒大鴻臚注意一下天朝上國的顏面,結果被啐了一臉。

    ——天朝上國的顏面?顏你媽個逼,顏面就是本官手中的鳳翅鎦金镋,顏面就是朝廷的雄兵百萬與戰將千員,要是國家沒了精兵強將,只剩下你們這些只講顏面的書呆子,你看那群蠻夷跟不跟你講顏面。

    有這種人在禮部,所謂的外交斡旋就是個笑話,烈焰神權國碰了一鼻子灰,但卻毫無辦法,因為這事辦不成,雖說是鴻臚寺的主官不講道理,但歸根結底的原因,是后土帝國與烈焰神權國的商貿與技術交流談判碰了壁。

    畢竟烈焰神權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連本國的普通國民都嚴防死守,控制他們的思想,禁止他們進行任何科學與火器實驗,又怎麼肯放愚蠢的異教徒大規模地湧進來?對於這個東方鄰居,他們從來都充滿警惕。

    當然,他們還有另一種選擇,帝國不肯動手,他們可以自己動手,不過這個提案也被很快否決,后土帝國畢竟是當世第一強國,而且在某種方面有著極其偏執的自尊心,派遣審判庭的審判官們秘密潛入帝國境內,冒著惹怒帝國的危險,將成千上萬的非法外逃的罪犯、小偷、流氓以及社會閒散人員全都抓回來……這事怎麼看,都顯得非常蛋疼。

    所以,基於種種考量,除了加強邊境巡視、設立連坐制度震懾國民之外,離火之國也默認了這種現狀,對逃到后土帝國的渣渣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畢竟也是當世最強五國之一,烈焰教團也是有脾氣的,這邊碰了一鼻子灰,那邊立刻還以顏色,馬上就對帝國來的商隊加以刁難,增加關稅。

    ——順便說一句,此事跟張府有些聯繫,聽到兩國起了齟齬、並且確認銀落與離火之國皇室的友誼沒有因此削減半分之後,張老太爺立刻拍板決定,在離火之國那邊上下煽風點火,提高關稅,百般刁難?好啊,雙手贊成,最好是將這些競爭者全都逼得無路可走,讓張家永遠獨占與離火之國的商路。

    作為烈焰教團身份尊貴的炎衛,庫瑞爾也是被紅衣主教們看好的未來之星,她有資格參與各項議政,對於此事倒是心中了然,她自然知道這些同胞千辛萬苦逃到帝國之後,活得並不如意,但她心中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作為烈焰教團前途無量的炎衛大人,她對這些背叛者一點好感都沒有。

    但這並不妨礙她對眼前發生的一幕產生某種意義上的興趣。

    從那個人的演講之中,她知道,明州城中的斯拉羅人們過得並不好。

    ——所以她就放心了。

    但另一個消息卻讓她產生了興趣,一個叫做張建元的帝國人不知道抽哪門子的風,竟然對困苦艱難的斯拉羅人們伸出了援手——作為一個帝國通,她深知這群帝國人的傲慢,一個帝國商人竟然對一群非法移民充滿了同情,還想為這群逃犯、騙子和渣渣提供工作,他腦袋壞掉了嗎?

    驚愕之餘,她就心生警惕,如果這個商人不是傻得天真可愛,那他必然心機深沉、有所圖謀,是個不懷好意的大壞蛋。

    庫瑞爾不禁想到離火之國里那些在貴族的皮鞭下艱難求生的農奴,還有那些為教團在深山與地下開採礦物的罪犯……那些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無論是他們已經麻木的心靈,還是他們所遭受的待遇。

    ——那些活著的肉塊,就像是一群模樣很像人的牲口。

    她皺起了眉頭,心中微動,雖然那些非法移民是背棄了祖國的叛國者,就算是回到國內,也會被處以極刑,或者扔到貝加利亞荒原挖煤,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被帝國人隨意當成牲口和奴隸來對待,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對此事袖手旁觀。

    他們也是火焰的後裔,他們的身體與靈魂全都屬於火焰之靈,在凡世之中,只有教團有資格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做出審判與懲罰,連后土帝國都沒有這個資格,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商人。

    庫瑞爾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做出了決定。

    任務完成、回收“孤獨行者”號與駕駛員之後,她必須火速返回教團總部進行交接和述職,不能在帝國停留片刻,而到時候指望教團對遠在明州的國民進行關照和調查,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妄想,所以……

    雖說任務為重,但此事也必須重視,所以,這樣吧……先去打聽一下張建元是何方神聖,看看繡春堂到底是幹什麼的,這張建元如果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商人,那也就罷了,如果他是個不懷好意的騙子,那就想個辦法解決他!

    她本來就是雷厲風行的人,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會瞻前顧後,庫瑞爾舉目四望,找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忠厚老實的男人問道:“這位大哥,請問繡春堂怎麼走?”

    不得不說,美色是最好的武器,她雖然用面紗蒙住了臉,而且厚厚的斗篷將優美的身段遮得嚴嚴實實,但那雙湛藍恍若蒼穹的雙眸配上她清冷如冰霜的氣質,顯出一股不可褻瀆的神聖感,那個老實的帝國男人哪裡見過這樣的美人?說話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指明了方向。

    庫瑞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將那個依然迷迷糊糊的帝國男人留在原地,向著繡春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已經遇到了三輛馬車,車上都載著一名斯拉羅人,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宣揚著同樣的內容,甚至連台詞都是一樣的。

    “我的同胞們,你是否對如今的困境與窘迫感到困惑?把握住眼下的機遇,獲得體面的人生,加入我們!加入繡春堂!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價值!慷慨富有的張建元先生,在繡春堂中等著你們!”

    ——諸如此類的。

    她不禁越發憂心忡忡,看來那段震撼人心、極富煽動力的演講,並不是源自那個斯拉羅同胞自己的口才,而是別人事先寫好的台詞,這讓庫瑞爾感到非常不安,如果這是一場有組織的陰謀,那對方的目的顯然並不難猜。

    她正憂心忡忡,突然聽到了驚喜的聲音:“你!你是斯拉羅人,對吧!”

    庫瑞爾抬起頭來,看到一個滿臉鬍子的斯拉羅大漢一臉驚喜地衝了過來,伸手抓向她的胳膊:“來!跟我來!有發財的地方!”

    庫瑞爾皺皺眉頭,後退一步,以她的身手想要避開這一抓,實在是太容易了,對待帝國人的時候,她要謹慎而有耐心,但對待眼前這個極為可疑、而且不懷好意的斯拉羅人,她就沒有什麼顧慮了。

    只聽她冷冷道:“你想幹什麼?給我滾開!”

    那人抓了個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聽到這毫不客氣的呵斥,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老毛子自古以來就有喝酒打老婆的習慣,對待女性的態度可想而知,更何況如今大家都是流亡國外的非法移民,你拽個屁。

    只聽他怒道:“不識好人心!我這是給你一個發財的機會,你最好閉上嘴巴,乖乖跟我走,否則的話……哼,看你的長相,似乎不錯,先把面紗解開,給老子好好瞧瞧,如果……”

    話音剛落,庫瑞爾就閃身衝上,聽到“解下面紗”這句話之後,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碰到的那個異教徒,心中未曾發洩的不爽和憤怒順勢噴薄而出,她張開五指,包裹在戰術手套的右手已經按在了對方的臉上,直接將那將近二百斤眾的大漢直接舉了起來,撞進了旁邊一座無人的小巷。

    緊接著就是哀嚎聲與慘叫聲,那個像狗熊般壯實的男人毫無反抗之力地被踩在腳下一頓暴打,庫瑞爾踩著對方的腦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你這只骯髒的豬玀,卑賤的雜碎,天生的敗類,即使逃亡到國外也不改人渣的本色,欺負和坑害同胞就這麼讓你感到愉悅嗎?”

    那男人大聲慘叫道:“饒命!饒命!這位尊貴的小姐,我沒有惡意,我真的沒有惡意啊!”

    庫瑞爾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意,腳下用力,將對方的腦袋按在了青石板上,不斷地碾著腳跟,愉悅地笑著:“哦?沒有惡意?那你打算把我帶到哪裡啊?妓院,還是某個大人物的床上?”

    那個壯士的男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嚎叫道:“沒有!我發誓我沒有!”

    “小聲點,你這隻豬玀!”庫瑞爾先是怒斥了一句,然後笑吟吟道,“別急著否定啊,男子漢就應該直面自己的慾望,做下多少壞事,不重要,也沒關係,因為那只是傷害別人,強者傷害弱者乃是天經地義的法則,但是說謊就不對了,說謊是對自己的不敬……”

    她腳下用力,笑瞇瞇道:“所以,明白了嗎?你所想的事情,其實可以哦,把我賣到妓院也好,賣給某個大人物也好,全都沒有問題,只要你能打敗我,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哦,把我當成玩物也無所謂,只要你有這個資格。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強者可以支配弱者的一切,只要你有這個器量,只要你有這個力量,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聽懂了嗎?”

    那男人嚇得都快尿出來了,除了猛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然後庫瑞爾的聲音就變得寒冷如冰:“但是你太弱小了,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弱得一塌糊塗。我說過了吧,強者有資格處置弱者的一切,你如果能夠打敗我,你可以隨意處置我的身體,但現在是我打敗了你……”

    明亮的刀鋒從斗篷中閃出,一柄長刀慢條斯理地貼在了那男人的臉上,庫瑞爾的聲音變得殘酷起來:“你做好被奪走一切的準備了嗎?”

    那男人渾身顫抖,扯著嗓子嚎叫道:“饒命啊!請不要殺我!請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做,我不是壞人啊!在這裡殺人,你會惹麻煩的!”

    “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嗎?”庫瑞爾淡淡道,“你要認清楚一點,我可以隨意處置你,無論是殺掉你,還是不殺你,都在我一念之間……”

    總算這個斯拉羅男人在底層摸爬滾打,很懂察言觀色,立刻大聲道:“請隨意使喚我吧!從今天開始您就是我的主人了!”

    “你這種小螞蟻,連做我奴隸的資格都沒有。”庫瑞爾冷然道,“盡全力挽回你的小命吧,首先,告訴我,你是為誰做事的?已經害了多少個斯拉羅女孩兒了?你把她們都賣到什麼地方了?”

    那男人一愣,然後震天價喊起冤來:“我不是!我沒有!”

    “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的耐心也一樣。”炎衛大人的語氣越發冰冷,“或許你要先吃點苦頭,才能認清楚自己的處境?”

    這個斯拉羅大漢知道自己鬧出了天大的烏龍,欲哭無淚之下,也曉得形勢緊急,極力否認道:“我沒有拐賣人口!我也不替妓院和富人做事!我雖然是個落魄的斯拉羅人,但絕對不會坑害自己的同胞的!”

    “哦?”庫瑞爾輕笑道,“幾分鐘之前,你在街上攔住了素不相識的我,直接動手動腳,說要帶我去發大財,沒說幾句,就要直接來硬的……你說你要帶我去發財,難道不是想給我介紹那種輕鬆、體面而報酬豐厚的工作嗎?”

    那人愣了一下,然後猛然點頭:“是啊是啊!”

    庫瑞爾翻了個白眼:“誠實的先生,作為獎勵,你的耳朵我收下了……”

    可憐的斯拉羅大漢驟然感覺到耳邊傳來一陣寒意,電光火石間,他福至心靈,終於想明白了這件大烏龍的關鍵,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我是帶你去繡春堂的!那個叫張建元的商人那裡!做的是完全正經的工作!”

    寒意消散,庫瑞爾一怔,然後腳下用力,冷笑道:“哦?那我得謝謝你?編理由也編個合適點的吧,一個落魄地逃到后土帝國的流氓人渣詐騙犯,為了同在異國的斯拉羅同胞能夠找到體面的好工作,不求回報,不辭辛勞,在大街上奔走,碰到了同胞就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走——你心腸這麼好,怎麼沒有被教團選中到神權國偏遠鄉下的鄉村佈道救濟,反而逃到了這個國家?”

    那男人嚎道:“錯了!錯了!不是不求回報,我也有報酬的!我也是為了錢才做這事的!拉一個身體健康的年輕人,我就能賺到三百文錢! ”

    庫瑞爾愣了一下,腳上的力道放鬆了些許:“你替張建元工作?你負責幫他招攬人手?哼,你還說這不是拐賣人口?”

    “不是!”提起這個,腳下的斯拉羅人大聲喊道,“絕不是拐賣人口,也不是為他工作,我是在為自己工作!張建元是個天才!絕對的天才!我從來沒有想到,做生意可以這麼做,招攬工人可以這麼招攬!”

    庫瑞爾也知道自己好像確實鬧了烏龍,不過腳下這隻豬玀之前的表現也相當無禮,如果放在國內,按照教團律法,冒犯位於熾天使戰鬥序列頂端的炎衛,怎麼看都是最嚴重的瀆神罪,隨之而來的刑罰足以讓他和他的家人全都後悔活在這個世上,如今僅僅是被她打上一頓,已經便宜他了。

    她要去繡春堂,就是衝著張建元去的,能夠從斯拉羅同胞那裡獲得一些信息,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她若無其事道:“為自己工作?你是怎麼做的?”

    “說起來,很簡單!張建元需要工人,需要大量的人手,他想僱用斯拉羅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僱傭帝國人……但我不在乎,我只是知道,他需要工人,而且他想出了這種天才般的想法,讓我們斯拉羅人來替他招攬工人!”

    他仰起頭來,面色激動:“每一個人!我替繡春堂來招攬工人,四肢健全,不分性別,有多少要多少!只要介紹過去的人,通過了繡春堂的測試,簽訂了僱用契約,那我就可以從繡春堂那邊,獲得三百文錢的介紹費!”

    庫瑞爾鄙夷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為自己工作?你不知道那張建元是什麼底細,有什麼圖謀,就為了這三百文錢,將同胞賣到完全未知的地方?”

    “這不是賣!我這是為了他們好!”那男人狂熱—地喊道,“接下來,才是這個計劃最天才的地方!被我介紹進去的人,也可以繼續去找他的親朋好友,介紹對方加入繡春堂!每介紹成功一個人,那個人也可以獲得三百文錢!然後!這三百文錢中,有三十文是我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庫瑞爾尋思了片刻,臉色微變。

    那男人繼續喊道:“張建元需要很多工人!因為他是最近明州城風頭最勁的商人!他要擴大自己的產業!他需要很多的人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雇用斯拉羅人,但這就是機會!”

    “他要工人,我們有親朋好友,他得到了工人,我們能賺到錢,很多很多的錢!只要他對工人的需求量不斷增大,那我們永遠都有介紹費掙!如果我介紹的人多了,那些人再出去招攬別人,我甚至可以什麼都不做,每天躺在家裡,就能源源不斷地賺錢!”

    “而且,張建元在培訓我們的時候曾經透露過,以後還有更多更多賺錢的機會!你難道不心動嗎!反正我心動了!我一定會成為體面的有錢人!”

    庫瑞爾陷入了沉默,雖然這個男人口才不行,描述得亂七八糟,但她依然能夠認識到,這個簡單粗暴卻有效的策略中,似乎隱藏著非常可怕的東西。

    能想出這種法子的人,肯定是個心機深沉、手段可怕的陰謀家……

    張建元……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那男人做完了熱烈的演說之後,熱血冷卻,才意識到如今還是刀俎上的魚肉,正惴惴不安,突然聽到那可怕的女人笑著說了一句話。

    “恭喜你,這位擁有夢想的流氓人渣詐騙犯先生,你有三百文錢可掙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2:30
第四百一十九章 學一下甩胸躲子彈吧少女!

    靖安侯府中,張銀落坐在正堂的房頂上,無聊地望著天空。

    她轉頭道:“喂……好無聊啊,我們就這麼等著嗎?”

    回答她的是一生巨響:“砰!”

    孫朗手中拿著火麒​​麟,正在玩“開火之後抓住子彈”的遊戲,周圍七七八八已經落了十幾枚彈殼與彈頭,周圍一片硝煙的味道,而孫朗還在樂此不疲——看起來他確實無聊到一種境界了。

    張銀落嘆氣道:“你就準備一直這麼玩下去嗎?”

    “怎麼可能,會膩的啊,而且太沒有挑戰性了……等等,我突然想起來,火雲邪神也玩過這種遊戲,他是朝著自己的腦袋開槍,然後用手指頭夾住彈頭……”作為一名真的很能打的人,孫朗是不屑於跟電影中的反派相提並論的,他琢磨了片刻,眼前一亮,想到了更有趣的主意。

    他煞有介事地點頭:“我可以朝自己的臉開槍,然後用唾沫將子彈打飛……你別擺出那種表情,有一回我被包圍的時候,殺得太久,周圍的空氣變得很渾濁,嘴巴裡不爽利,所以吐出了一口痰,直接崩飛了一個天魔的腦殼,比裘千尺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張銀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好噁心啊。”

    孫朗又笑道:“哦,我懂了!銀落也感到很無聊了,對吧,那我們一起玩遊戲吧!就玩那個甩奶躲子彈的遊戲!”

    光聽名字就很無恥了,張銀落紅著臉叫道:“那是什麼啊!”

    孫朗傲然道:“不懂了吧,這是毒島冴子賴以成名的絕技,在面對速度至少六百米每秒襲來的子彈,在子彈經過身體短短零點零零零幾秒的時間內搖動胸部令其在兩隻胸部前後甩動的間隙中從容穿過,自身毫髮無損,無愧于巨乳黨中的豪傑,銀落將來也要變成這樣優秀的人哦!”

    張銀落喊道:“這怎麼可能做到啦!還有你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啊!”

    孫朗唏噓道:“一個我再也見不到的女人……我小時候還對著她擼過呢。”

    張銀落聽到前半句話,心中微微一驚,還以為這是哪位與孫朗天人永隔的熟人,聽到後半句,才知道這廝又在胡說八道,她還沒來得及發火,孫朗就笑道:“所以說,銀落我們來玩這個遊戲吧!我開槍,你來躲!”

    張銀落怒道:“我不要!會受傷的!”

    孫朗非常生氣,勃然道:“你這是在質疑我對你的熱愛!質疑我對我兒子的父愛!質疑我對巨乳信仰的摯愛!就算是你躲不過子彈,我也不會允許它傷到你一絲一毫的!我會在這之前,將子彈一手抓住的!”

    張銀落柳眉倒豎:“然後順便不小心碰到我的胸部吧!”

    孫朗扭過去頭:“嘁。”

    “果然是這麼想的吧,你這個臭流氓!”張銀落怒氣沖沖地站起身來,作勢欲踹,“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個三分鐘熱血上頭的傢伙,昨晚說得好好的,要去抓那個女人,今天就躺在這里胡說八道!”

    孫朗重新躺在房頂,笑瞇瞇道:“你懂什麼,我這叫運籌幃幄於千里之外,雖然不出門,但已經安排得妥當,就等目標送上門來了!”

    銀落斜睨他,冷然道:“怎麼安排的啊?”

    他從下往上,文明觀球,欣賞著那波瀾壯闊的景象,一邊隨口答道:“很簡單,對方雖然是烈焰天使序列的頂尖強者,但帝國也不是泥捏的,她敢把龍萬德打得抱頭鼠竄,但給她幾個膽子,也不會光天化日之下開著熾天使公然空降明州城抓人——要知道,后土帝國雖然是一群傻逼當道,但滿朝文武,卻對所謂的天朝上國抱有莫名的執念和偏執的自尊心……”

    他伸出手來,對著天空,慢慢地收攏五指,輕輕一抓,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抓什麼,然後他笑道:“如果那位熾天使這麼幹了,恐怕這事傳回朝廷,幾天之後,北疆邊境的駐軍就要北上推進十里,帝都也會給聖尤里堡一個前所未有的嚴厲通牒,畢竟這些人啊,可是橫得很……”

    他偏頭看著銀落,笑了笑:“這事換位思考,很簡單的,你想想看,如果一名七曜劍聖級別的人物在離火之國的一個行省首府催動帝兵,鬧得驚天動地,那烈焰教團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誒喲臥槽!我以前怎麼沒想到!”

    “……你夠了!”銀落大聲道,“說正事!不許亂搞!”

    孫朗神色鬼祟地點頭,天知道他剛剛腦袋裡閃過了多少可怕而危險的念頭,他欣然道:“所以,那女人肯定會選在夜間進行秘密行動,而且肯定會制定周密計劃,不能有大規模的目擊者出現,不能引起官方的重視,不能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所以……”

    張銀落若有所思:“她會先潛入進來進行偵查……這是個好機會!”

    她眼神一動,望著孫朗,顯然已經想到了孫朗的計劃——如果說離火之國那冠絕天下的火器與武裝有什麼弱點的話,那無疑是使用武器的人,武器就算再強大可怕,只要解決掉使用者,那些武器基本上就不會有任何威脅了。

    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雖然那個女人在沒有戰甲的情況下,也是一個可怕而致命的強悍戰士,但她的強大隻不過是凡人的強大,這種強大是有界限的,更何況她的對手更是個不講道理的傢伙。

    ——就算孫朗什麼武功都不用,只一個熊抱,那女人就完了啊……

    她眼神閃動,一想到那女人在孫朗的觸碰下充滿恐懼、迷茫和不解的尖叫時的可憐模樣,心中就閃過了莫名其妙的亢奮。

    ——那個高傲而自以為是的傢伙,滿腦子肌肉的女人,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一直將弱肉強食掛在嘴邊的野蠻女人,哼哼哼哼哼……

    “……銀落啊。”孫朗嘆息道,“你的表情和眼神都出賣了你,你和那女人肯定有仇……怎麼,她是離火之國里,胸部唯一比你大的人嗎?”

    “當然不是!”銀落怒道,“也沒有仇!只是那女人單方面看我不順眼罷了,我乃帝國武者,天朝上國的人物,怎麼會跟一個蠻夷婆子一般見識?”

    她揮舞著雙手,憤憤不平道:“我跟你說,那女人完全就是從山上下來的野人,信奉的是禽獸的那一套,什麼弱肉強食,什麼強者為尊,我們人跟野獸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因為我們有仁慈我們有信念我們有夢想我們有靈魂,她倒是好,整天把野獸的那一套掛在嘴邊!”

    孫朗驚奇道:“這女人居然還是個哲學家,竟然將世道看得這麼透徹。”

    “哲學個大頭鬼啊,她就是個暴力狂!赤手空拳跟死爪熊打架,拿一把黃油小刀就敢跟梟狼單挑,完全就是個瘋婆子!”

    張銀落跳腳道:“這次抓到她之後,看她還有什麼話說!她不是喜歡服從強者嗎?孫朗,你要徹徹底底地打敗她!我看她這回會怎麼辦! ”

    孫朗虎軀巨震,雙眼留下了兩行男兒淚,神色激動地握住了銀落的手,唏噓道:“銀落,你懂事了,竟然主動給我擴充後宮了……”

    銀落冷冷一笑,傲然道:“就算是那女人迷上你了,你碰得了嗎?”

    ——哼哼,只要你這莫名其妙的下流詛咒一天好不了,你就永遠都是能說不能做,咦,這麼一想還是件好事啊……屁個好事啦!跟我有什麼關係?

    孫朗的臉色瞬間就垮了,然後悻悻然道:“銀落,你可別插旗啊,當心現世報就在眼前,哪天如果有別人也能像你一樣免疫,我看你往哪哭去。”

    ——當然,他指的是魯大師。

    “哼,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真的有別的女人能夠讓你隨便碰,那我還巴不得呢,這樣的話,你這色狼也不會整天糾纏我了吧?”

    張銀落全然沒往心裡去,她此時此刻,全都被復仇之後激勵人心的美好場景給佔據了,興沖沖道:“既然那女人會來,你為什麼不出去找?”

    孫朗無奈地指了指外面:“明州城這麼大,外國鬼子雖然不多,但其實也不少,一個人大海撈針,怎麼會找到?放心,我早就安排好計策了。”

    “什麼計策?”

    “很簡單,據你的描述,那個女人是個有腦子的追獵者,她既然跟龍萬德同為熾天使,肯定對龍萬德的履歷知道的一清二楚,龍萬德當年在離火東南戰區駐守,與我們北方戰區關係良好,龍萬德逃往帝國腹地,肯定是去后土尋求政治避難,尋求政治避難的話,肯定要找關係遞話,順便獲得保護……”

    孫朗豎起了手指:“距離近,人脈多,實力強,關係好,這就是龍萬德投奔對象的幾項考量,那女人肯定也會想到,綜上所述,目標只有一個!”

    張銀落神色一動:“胡會首!”

    但女孩兒的表情很快變得微妙起來,可憐的胡會首,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天策府敵視,並且列為了必須要處決的對象,更是差點死於非命,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莫名其妙地捲進了離火之國的內部紛爭……

    她唏噓道:“總感覺胡會首有些……不容易呢。”

    孫朗爽朗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誰讓他很溫柔來著。”

    張銀落擺擺手:“好了,你的分析倒是很有道理,那女人的確會懷疑到胡會首的頭上,她既然要先暗中潛入城中偵查,肯定會去忠義樓探探口風,你說做好的安排,難道就是指這個嗎?”

    孫朗點點頭:“然也,我已經讓老胡派人去通知到了,如果發現忠義樓周圍出現了行踪詭異的外國人,一定要嚴加關注布控,如果發現了手臂能跑馬、滿臉橫肉、渾身肌肉塊隆起、走路地動山搖而聲如雷霆的蠻夷女漢子,那不要猶豫,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去抓人……”

    張銀落愣了一下,才噗嗤笑道:“原來在說她……喂,她可不是什麼滿臉橫肉渾身肌肉隆起的女漢子,其實她如果閉嘴不動站在原地,還算是個美人啊,但性格就惡劣透頂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孫朗點頭道,“果然是個毛妹美少女。”

    張銀落這才反應過來,被孫朗套了話,怒道:“你這色胚,果然居心不良,哼,反正她再漂亮,你也沒法碰她!”

    孫朗笑道:“銀落你誤會我了,只是美少女的話,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些,逼供時也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你說,如果對方真是個五大三粗的西夷女暴龍,恐怕這秘密搜查官的劇情就玩不下去了。”

    張銀落斜眼道:“逼供?逼什麼供?”

    孫朗摀住了臉,沉聲道:“當然是她的熾天使了!將那女人打翻在地,只需要一個指頭,但我的目標不僅僅是她,還有那台價值連城的熾天使武裝,萬一形勢危急,我必須立刻動手,不能拖到她召喚出熾天使,那怎麼在事後逼問出戰甲的下落,就要靠我這雙讓男人看了流淚讓女人看了尖叫的雙手了!”

    然後他畫風突變,桀桀笑道:“在我的這雙手之下,沒有哪個女人能夠保守內心的任何秘密,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張銀落哼了一聲:“你把我忘記了嗎?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孫朗笑嘻嘻地站起身來,伸出了雙手,正色道:“我不信,要不要我們來試試看?就算是你,也肯定要敗在我的手中!”

    張銀落猛然醒悟,然後笑著吐了吐舌頭:“又想騙我!你想也別想!”

    孫朗桀桀笑道:“來嘛,小美人……”

    銀落輕笑著,反手躍下房梁,孫朗叉腰笑道:“桀桀桀桀,小美人,跑吧,我要來追你了,追上你,我就要跟你嘿嘿嘿!”

    “才不要!”張銀落回頭喊道,“你還是繼續琢磨一下吧,要是所謂的運籌帷幄落了空,那女人沒有像你想的這樣行動,我看你的面子往哪兒擱!”

    孫朗傲然道:“怎麼可能不會?我的計算非常完美!那女人身負追捕熾天使的秘密任務,而且執行任務的地點還在明州,肯定心急火燎,一門心思地要完成任務趕緊跑路,忙就會出錯,忙就會不假思索,她此時此刻,除了跑到忠義樓去勘察敵情,還能做什麼去?”

    話音剛落,下面就傳來了趙飛凰的喊聲:“孫郎,那個張建元來找你了!”

    孫朗撓了撓頭:“他來幹什麼的?”

    他這幾天正在籌劃如何在明州揭竿而起、擁兵自重,掌控軍權,倒賣軍火,練新兵,揍士紳,從而積累財富,擴充實力,離間人才,串聯各省,進而倒逼中央,挑釁皇帝,將那票傻—逼搞得欲仙欲死——這一切都少不了離火老大哥的幫助,如何在兩國之間煽風點火,掠取好處,確實是個技術活。

    這其中少不了資本家的幫助,所以一直表現良好的張建元成為了第一人選,之所以不用更加可靠的趙小姐,是因為趙飛凰畢竟對他一往情深,可不能讓這樣的好姑娘去做一些生兒子沒屁眼的黑心勾當——這種臟活,讓張建元做就完全沒問題了。

    ——反正張建元的兒子不是我兒子。

    鑑於這是個細水長流、長期軟刀子割肉的長期商業行動,而且還要考慮到銀落的感受,所以他並沒有將後世那些黑心爛腸的辦法拿出來,只是先指點了張建元一番,告訴他什麼叫商品傾銷,什麼叫原料產地,什麼叫經濟戰。

    當然,以張建元如今的事業與體量,讓他做東印度公司才能做的事情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但這並不妨礙孫朗為他描述了一個美好的前景,從而讓他獲得無限的動力,然後充滿幹勁地去完成孫朗的指示。

    招收來自離火之國的非法移民,實在是好處多多,是時候讓離火之國的智障貴族和帝國的愚蠢鄉紳知道什麼叫優雅而無形的剝削手段了,肯定比那些只知道拿著鞭子亂抽的傻逼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所以他昨天白天也沒有閒著,直接派人叫來張建元,吩咐他如此如此,開始招收離火之國的非法移民,準備開拓進軍烈焰神權國的市場。

    借助張府的商路和靖安侯府的支援,以及解決熾天使事件之後的巨大收益,繡春堂的生意發展肯定會突飛猛進的。

    同時他也沒有忘記,如今明州城非法移民的尿性他也有所耳聞,不乏姦懶饞滑之輩,畢竟上輩子西方早期的殖民者,也全都是一些罪犯騙子臭流氓,這群離火毛子的素質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不過沒關係,人之所以為人,是有很強的塑造性和適應能力,只要洗……我是說教育得當,就算是再無可救藥的老毛子,也會沐浴后土帝國的光輝,成為一名優秀的無產階級戰士。

    他正盤算著張建元能夠做到什麼程度,突然就聽到了趙飛凰的喊話。

    這時候來找我……難道出什麼事兒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2:41
第四百二十章 覺悟吧你這骯髒的資本家!

    孫朗走進客廳的時候,張建元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如今明州城風頭最勁的資本家正坐在最下首的椅子上,聽到腳步聲立刻站了起來,對著孫朗長揖道:“學生見過恩師!”

    孫朗被張建元那恭謙到幾乎諂媚的模樣嚇了一跳,不過孫朗好歹也在這個世界混了八年,早已經不再純潔了,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玄甲軍圍攻老胡的那天晚上,明州蒼穹如晝,雷霆電閃,場面極其駭人,普通的老百姓可能覺得這是難得一見的大雷暴天氣,但有心人幾乎眨眼之間,就能聯想到擁有帝兵雷弓的胡守信。

    再加上玄甲軍入城的動作實在太大,鐵騎轟鳴,長驅而入,那聲勢,顯然是任何螳臂當車的歹徒都抵擋不了的,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天策府的玄甲鐵騎正在繼續前進,顯然是出了大事。

    這兩者稍一結合,所產生的真相令所有聰明人都噤若寒蟬,心說,我的媽呀,莫非是胡守信跟天策府槓上了?

    然而猜得沒錯,胡守信確實跟天策府槓上了,但悲劇的是,他們只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胡守信不僅跟天策府槓上了,還把入城的天策府玄甲軍殺得乾乾淨淨——我的奶奶呀!那些可是欽差衛隊啊!

    曾經威震天下的玄甲精銳的屍體,散落在城中各處,東一堆,西一坨,就這麼暴屍於城中,半天都沒見有人來收拾,這種管殺不管埋的不負責任的行為,惹得官府與士族們都人心惶惶,尤其是不算強勢的明州州牧,更是一夜都沒睡好覺……畢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了。

    你看,這胡守信催動帝兵,屠殺官兵,已經形同謀逆,他幹下了這麼大的事情,一不收拾跑路,二不扯旗造反,甚至連屍體都不收斂,竟然大張旗鼓地將家眷全都送到靖安侯府,然後就他媽的睡了!

    州牧大人提心吊膽地熬了一晚上,等到天色將明,胡守信都沒有下一步動作,玄甲軍依然橫屍街頭,氣氛安靜得可怕,他悲憤之下,都想自己去靖安侯府叫門了——胡將軍,造不造反,跑不跑路,會不會衝擊府衙,你特麼的倒是給個準話啊!我們都等了一晚上了!

    你這樣讓我們很為難啊!本官很絕望啊!

    所以,除了雪片一般派信使去洪城找西天如……哦,找大將軍戚冠岩來鎮場子之外,州牧大人只得捏了鼻子派人去收斂玄甲軍的屍骨,然後滿腹怨氣,患得患失,要不是州牧有守土安民之責,國朝法度森嚴,他甚至想收拾細軟火速跑路,回帝都訴苦告狀呢。

    州牧大人都慌成了這樣,更何況是其他衙門與豪門,明明那天晚上發生了這種大事,但當事人卻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不是害了失心瘋,就一定有天大的陰謀。

    就在大家徒勞地猜測、打聽、試探和準備之時,個別掌握著更多線索的有心人,則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恐怕帝國即將面臨某種巨大的震盪,動盪意味著崛起的機會,意味著利益的重新分割……

    所以張老太爺在權衡利弊,發現已經完全無法下船之後,就乾脆孤注一擲,帶著整個張府進行了一場豪賭,將所有的賭注全都壓在了孫朗的身上——須知富貴險中求,更何況優勢還不小,至於先為家族搭上了離火之國的線、又給家族釣上來一隻前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張銀落……

    ——媽的,這沒用的畜生,當年怎麼不多生幾個女兒。

    至於張大先生又平白無故地挨了自家老子的打這種小事,我們姑且不去理會,除了張府之外,還有一位姓張的朋友也同樣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件事情所意味著的巨大機遇,他叫張建元。

    這位前途無量的朋友不久之前剛剛轉職成功,從黑社會頭目進階成了優秀的民營資本家,新職業的天賦特性讓他擁有了敏銳的商業嗅覺和投機本能,更是讓他無師自通地點亮了抱大腿的技能。

    說起來,這段日子裡,張建元雄心勃勃地制定著擴大產業與商路的計劃,突然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他認為繡春堂的強勢擴張需要有一個更加強勢的暴力機構做他的靠山,這個靠山最好是有官方背景,權柄越大越好。

    本來明州州牧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但對方膽子不大,為官勉強算是清廉,最關鍵的問題是,本朝如今依然是文賤武貴,在明州城的一畝三分地還好,到了外面下屬的諸府諸縣,刺史大人的手令有時候就屁用不頂了,他餵飽了最大的刺史老爺,到了下面依然要重新去餵各府蠻橫兇殘的武官,成本與支出如此之大,實在是資本家所不能忍也。

    所以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戚冠岩,明州大將軍,聽說為官不怎麼清廉,關鍵的問題是,在明州一界,他的話才是最好使的,餵飽了他,下面諸府的丘八們肯定也就沒有那麼多熊毛病了。

    就當他計劃著什麼時候去一趟洪城的時候,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玄甲扣關,雷雲壓城,他當時派出去打聽消息、收集情報的香港級記者們全都嚇得屁滾尿流——我的娘咧,胡守信屠殺欽差衛隊造反了!

    張建元聽了這話也是驚得不輕,別人也就罷了,他是知道胡守信與孫朗的關係的,正準備連夜去找孫朗,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讓他也差點尿了的消息又傳了過來——又有記者看到孫朗架著胡會首離開,胡會首受傷不輕,孫先生看起來屁事都沒有,孫先森還跟記者主動打了招呼,很和善。

    ——後面不遠處就是一堆堆焦了的屍體。

    然后孫朗帶著胡守信去了忠義樓。

    又帶著胡守信去了平花坊。

    又把胡守信一家人帶到了靖安侯府。

    各種各樣的細節和線索傳來,張建元的尿意幾乎控制不住,他似乎意識到,這件形同謀逆的要命的大事,孫大俠似乎與其脫不了乾系……

    於是他閉起門來,苦思冥想,熬了一夜,長吁短嘆。

    理智告訴他,他要立刻與孫大俠劃清界限,甚至直接收拾細軟逃之夭夭,但孫大俠的教誨猶在耳邊迴響,第一次有人認同,第一次有人指點,事業有成,飛速發展,原來人真的可以堂堂正正地賺錢,而繡春堂短時間內煥發出來的勃勃生機……這一切的一切,都宛如夢境一樣。

    就當他徬徨無措的時候,突然有人禀報,說孫大俠相召。

    他剛剛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跑,但是一股執念和執著還是控制住了他,讓他忐忑不安地來到了靖安侯府,先看看情況——孫大俠要錢的話,就給錢,哪怕將所有流動資金都給他也無所謂。但讓他跟著一起造反,那……嗯,那還得看看孫大俠有什麼計劃。

    但出他意料的是,孫大俠根本就沒有提要錢和造反的事情,只是笑容滿面地告訴他,說準備打入國外市場,給老毛子來一波商品傾銷,讓他回去招工,先專招一波毛子,然後再如此如此。

    他秒懂,然后孫大俠就說,那你就回去辦吧,好像喊他過來,只是為了這件小事似的——張建元憋得難受,就旁敲側擊地問了,說胡會首昨天晚上是不是跟玄甲軍槓上了。

    然后孫大俠就笑容滿面地承認了。

    “對,是胡守信幹的,全都胡守信幹的。”

    “嗯,就是他,就是那個胡守信,天元功臣,陷陣猛將,凌雲閣留名,執掌帝兵,八百里外一箭射死域外天魔的機槍手,平時閒得無聊就跟雷公搶生意,光打雷不下雨就是說他了。”

    “原因?哎,只是因為這次帶玄甲軍入城的欽差將軍是南方人,寫拜帖寫錯了名字,把他的名字寫成了'福守信'而不是'胡守信',結果他一怒之下,把人家全軍上下殺的乾乾淨淨,連探路的大狼狗都沒有放過,真殘忍。”

    ——孫大俠是這麼說的。

    鬼才信咧!

    但不知為何,在看到孫大俠的笑容,聽著他一如既往高深莫測地胡說八道,張建元忐忑不安的心情就瞬間踏實下來,胡守信依然大模大樣地在靖安侯府出沒,甚至忠義樓居然還照常營業,張建元瞬間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恐怕沒有把屠殺官兵當做一回事的,不是胡守信,而是孫大俠啊。

    如果說他昨晚心驚膽戰、猶豫不決的話,與孫朗的一次會晤,就令張建元下定了某種決心——也許很快,他就要進行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投機了,成的話,前途不可限量,敗的話,大不了就是一死。

    這種喪心病狂的豪賭,一般的商人基本上沒有這種魄力,但張建元有,因為他之前是黑社會,不缺賭性,也曾一無所有,而這段日子孫朗那神機妙算的智慧也同樣給予了他信心——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孫大俠搞不定的事兒呢。

    既然給自己下了這個暗示,那再過了一晚上之後,張建元對孫朗的信心就愈發狂熱起來,此時此刻就是直接跪下認乾爹,恐怕也半點不足為奇。

    孫朗看到眼前極其恭敬的張建元,翻了個白眼,然後將對方扶起:“張總裁,我們之間,就不用這麼客氣了,怎麼,工作遇到困難了?”

    張建元大聲道:“沒有!恩師,一切順利!”

    對於這個傢伙一廂情願的“恩師”之稱,孫朗還是有些彆扭的,以前打仗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哭著喊著要拜他為師,然而孫朗並不會教人,而且這些人也都並不聰明,就全都被他打發走了,只有幾個非常有毅力而且天賦勉強算是不錯的美少女,才被他胡亂教了一些自創武學,只能算是記名弟子。

    就算是如此,那傳說中的絕世神功,學會一點皮毛就能揚名天下的“夏姬神功”,永遠成為了江湖中人所津津樂道的武林神話,人們從來沒有真正一睹它的真正風采,也無從得知它到底有什麼強大,只能從幾位僅僅學到皮毛的天元豪傑的身上,讚歎那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的傳說。

    “夏姬八砍”、“夏姬八刺”、“夏姬八打”……那幾位女傑僅僅靠著這只學到一點的皮毛,就得以名動天下,更別說這神功的全部力量了——只是無論是博學多才的有識之士,還是掌握著無數秘密的武林世家,誰都不知道,那位名為“夏姬”的絕世強者,究竟是哪個時代的人,居然創出這驚天動地的絕學。

    孫朗突然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了追憶的顏色,自從拉開雷弓之後,他已經不再抗拒從前,對過往的記憶,越來越頻繁地閃現在腦海中,之前的人,之前的事……他微微一笑:“沒事的話,你跑來幹什麼?”

    張建元恭敬道:“自然是讓恩師知道,學生在用心替您辦事。”

    孫朗笑道:“也是在替你自己辦事……張建元啊,我知道你現在很猶豫,心裡也很害怕,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如今已經非常懂人心了,我已經身經百戰見得多了,我不會對人性抱有任何期待,因為我比較討厭失望的滋味,人都是畜生王八蛋,其實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我通常習慣用另一種辦法來保證忠誠和友好,而且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這話讓張建元心裡打鼓,不知道孫朗想說什麼,他還不曉得怎麼回應,就聽孫朗又說道:“你不用急著表忠心,也不用急著站隊,事實上你現在還沒有跑路,還願意往這裡跑,已經讓我很欣慰了,我很滿意。”

    “所以接下來,你就做好我讓你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然後,慢慢去看,去看這些變化,去看我有沒有能力給你承諾,相對應的,我雖然對人心不抱期待,對人類能幹出任何事情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並不意味著我會容忍背叛。”孫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如我跟你所說的,優雅的資本家通常會兩面下注,做個風險對沖,永遠都不會失敗,但你要是把我教給你的東西拿過來對付我……”

    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溫和地一笑:“那我就給你上最後一課,讓你明白,毀掉資本家所擁有的一切,究竟有多麼容易,相信我,你會被你自己賣出去的絞架絞死的,而且我根本就不需要親自動手。”

    這些話非常得虛無縹緲,沒有任何武力上的威脅,甚至語氣也很平常,但卻讓張建元不禁打了個冷戰,他低頭道:“我會好好看著您的,恩師也可以好好看著我的表現。”

    孫朗滿意地點頭。

    張建元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他不知道,繡春堂的產業究竟能夠暴漲到什麼程度,他也說不清楚,更別提如今謙卑聽話的張建元,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不會因錢財、權利與慾望的增長,產生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不,一定會這樣的,孫朗對人性很有信心,人總會變的。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背叛的人固然可惡,但被背叛的人,也同樣可悲。

    ——誰讓你輕信別人,誰讓你小看人性,誰讓你心懷幻想,誰讓你幼稚天真,這些都是最可悲的死因,既然沒死,那一定要改。

    “對於一個臣子而言,背叛也許有千千萬萬種理由,但背叛了,就是過錯,就是罪責,但不僅僅是臣子有罪,被臣子背叛的君王,也有罪。”

    他拍了拍張建元的肩膀,扶手向外走了兩步,望著侯府的天空,悠然道:“是君王有罪,才能、德行與器量不足,令臣子背叛,令臣子選擇背叛,令臣子有機會背叛……由此造成的國家動盪,由此造成的人心惶惶,乃至於背叛者身死名裂、連累家人,鮮血淋漓的人命,全都是君王的罪責。”

    “是君王失察,​​是君王不能禦下,是君王無法採取預防的措施,致使此事發生……所以說,臣子背叛,同樣是君王的過錯。”

    孫朗回過頭來,笑道:“所以,不僅是張建元你要保持本心,我也要努力啊,我也不能給你背叛的機會與理由,否則的話,如今我們的關係如此融洽,以後產生了裂痕,乃至我們恩斷義絕,你身死名裂,這等於說,我也是有責任的啊。”

    這話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公然以君王自居,往小了說是僭越,往大里說就是圖謀不軌,但張建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是啊……”孫朗點點頭,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他低嘆,“臣子背叛,乃是臣子與君王共同的罪責,既然臣子已經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那君王不留下點什麼,實在說不過去,說不過去啊……”

    還沒等張建元細細品味這話中的可怕信息量,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哭天喊地的聲音,兩人望去,一名穿著繡春堂制服的人一臉狼狽、屁滾尿流地往這邊跑,邊跑邊喊:“總裁!孫大俠!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兩人齊齊一愣,然後就聽到後面傳來了中氣十足的怒喝:“哪個是張建元!你這無恥的商人!黑心的惡狼!不僅用煽動的話語控制火之後裔的思想,還用骯髒的毒藥控制了他們的身體!”

    張建元愣了一下:“啊?我沒下毒啊?”

    “聽到了!原來在這裡!你這歹毒的混蛋,這種邪惡的巫師調製出來的地獄藥劑,你也嚐嚐滋味吧!”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壇子破空而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10 12:46
第四百二十一章 朋友,你聽說過……

    時間往回倒退一點。

    也是湊巧,當庫瑞爾打翻了那個出言無狀的斯拉羅同胞、並且從他口中得知了張建元的招工大計劃,並且決定前往繡春堂一行,查明這個神秘商人到底有何圖謀的時候,她的目標張建元,正離開繡春堂,往靖安侯府而去。

    這位死亡信使所不知道的是,那個所謂的靖安侯府,即將成為她人生命運中最大的轉折之地……

    她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並且催促那個斯拉羅壯漢趕緊帶路,那個人叫安德烈,這是個很普通的斯拉羅名字,相當於帝國的李二蛋子,此時安德烈兩股戰戰,哭喪著臉,但還是被迫在前面帶路。

    他一邊走,一邊哭喪著臉,回頭說道:“行行好,這位尊貴的女士,發發善心吧,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可以一走了之,我可跑不了啊……”

    安德烈在離火之國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混跡於酒館的賭徒閒漢,以打零工、騙外地人和搶劫為生,後兩者顯然是個來錢快的活兒,但在教權無比興盛的離火之國,這樣非法的勾當是做不長的。

    ——他很快就踢到了鐵板上,偶然得罪了一名神權貴族,那位老爺甚至只需要動動嘴巴,就有一百種辦法讓他在當地混不下去。

    可憐的安德烈立刻就走投無路,人如果到了最危機的時刻,經常會變得狗急跳牆,使智商發生劇烈的波動,從而乾出一些平時不敢幹或者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說假期即將結束但還沒做完作業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幹一些自己從來沒有幹過的大事。

    例如東方永夜抄,這個是最沒出息的。

    例如在一沓抄寫作業中夾雜複印件,這個譬如掩耳盜鈴。

    例如嫁禍自家的大黃,這個略顯二逼。

    例如說,將空空如也的作業交上之後,又經過了精心的策劃和事先的準備,那麼完全可以帶上心愛的打火機與二鍋頭,於晚間、課間操時間或者午飯時間,偷偷潛入無人的辦公室,進行一場膽大心細的幽靈行動,將那象徵著應試教育之枷鎖的罪惡之物偷出來,給予它們應得的審判。

    嫌麻煩的話,揣上一大瓶劣質墨水當場加工,也是可以的。

    ——當然,這種行徑,是完全不值得提倡的,之所以舉出這樣的例子,完全是為了反映安德烈當時的絕望心情和狗急跳牆的衝動,他也做出了類似於上面的這種愚蠢的決定……既然國內待不下去了,那就到國外吧。

    他沒有跑去文化背景更加相近的西方國家,反而信了一些喜歡吹比的商販和護衛的邪,聽了他們的鬼話,覺得那東方的后土帝國是一個遍布黃金、城門衛兵過得比伯爵還要滋潤的夢想之地,然後他咬了咬牙,與蛇頭談妥了條件之後,爬上了滿載著貨物的大篷車。

    所以,這類狗急跳牆的冒險行為,完全是以成敗論英雄的,正如應付作業這種事情,成了,你可以保全自身,甚至進一步成為被同學們所稱讚的英雄,輸了,那你就是被老師吊打的傻叉。

    而安德烈顯然成為了被帝國人吊打的傻叉,他悲劇了,他發現東方並沒有這麼好,他甚至過得與國內差不了多少,沒有機會,沒有財富,沒有上升的渠道,他依然是一個卑賤的落魄兒,在社會的最底層。

    但他卻不想回去,因為他過得不好,不代表這裡的人也過得不好,這裡有珍饈的美食,有各種各樣的好酒,乾淨,繁華,熱鬧,自由。

    他寧可在這裡做一個被歧視的斯拉夫移民,也不願回到他的祖國,那個被教團和貴族,被神權和政權,被一小部分人把持著所有財富與權力,沒有任何自由與美好可言的死氣沉沉的國家。

    而他也已經回不去了……任何膽敢私自逃亡國外的離火國民,都會進入審判庭的黑名單,被認定犯有叛國罪,就算回去,等待著他的,也是一捆冰冷而粗糙的絞繩,以及沒有墓碑的墳墓。

    所以庫瑞爾讓他為自己帶路的時候,這位斯拉夫壯漢心中的驚恐與擔憂是顯而易見的,對方身手敏捷強大,動作乾脆利落,言語之間那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語氣更是令他熟悉無比——只有烈焰教團的人,才習慣高高在上。

    而對方饒有興趣地要去繡春堂看看,語氣也顯然透著不懷好意,一聽就知道要去搞事。

    講道理,安德烈肯定不會對張建元和繡春堂有什麼忠誠心,但招一個人給三百文錢的交易就是他的親爹,更何況這個來自教團的女人如果把事情搞砸了,以她的身手和能耐,固然能夠逃脫事後的追究與追殺,但他這種小角色卻是躲也沒有地方躲——張建元這種有錢人如果想要收拾他,肯定不會比當初的那個神權貴族要麻煩多少。

    所以他一邊走,一邊哀傷地祈求道:“行行好,尊貴的女士,我可以告訴您繡春堂在哪裡,我甚至可以告訴您裡面的詳情,請千萬不要讓我露面,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這事與我有關……“

    庫瑞爾聽到他的祈求,嘴角卻露出了愉悅又殘忍的笑意,作為一名習慣與野獸廝殺的完美的獵人,她從小就有著化不開的獸性,獵物越掙扎,越哀求,她就越感到有趣,不會有任何憐憫——弱者沒有資格獲得憐憫。

    她獰笑道:“你怕他們,就不怕我嗎?手下敗將是沒有資格提出任何條件的,你可以不帶路,那你對於我而言,就失去所有的價值了。”

    言下之意,一目了然,安德烈的身體因憤怒與無助而顫抖著,他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他的拳頭慢慢握緊,但卻終於頹然鬆開——他的心靈提醒自己,面對身後那個恐怖的女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將這個女人帶到繡春堂,後果難料,但如果此時逃跑或者反抗,下場卻一目了然……該如何選擇,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他還想活著。

    他低聲嘆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邁動沉重的步伐,繼續前行。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庫瑞爾望著眼前的男人的背影,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弱者從來都不知道反抗,他們永遠有大把大把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懦弱,卻從來不肯正視必須勇敢的原因。

    真是個無用又可悲的男人啊,你就這麼繼續可悲地活著吧。

    她心中很隨意地決定了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男人的命運——就留他一條小命,雖然他冒犯了自己,但,就當可憐一下小貓小狗吧。

    兩人一路往繡春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也會看到斯拉羅人在大聲地演講或者拉人,有些地方也貼著斯拉羅語寫的招聘文書,彷彿整個城市的斯拉羅移民都被調動了起來,庫瑞爾看到這種狂熱的場面,表情越發嚴峻。

    “高貴的火之後裔,為了一個帝國商人不知真假的許諾,為了一個帝國商人手中的金錢,就拋掉了身為火之民的自尊與驕傲,變得如此狂熱而不可理喻……”她冷冷道,“果然,他們全都忘記教團的教誨了。”

    走在前面的安德烈聽到這句話,露出了不屑的譏笑。

    但他卻沒有反駁什麼,他不會自討苦吃。

    他們繼續前進,一路上庫瑞爾問了幾個問題,安德烈雖然有問必答,但是興致不高,沒精打采的,庫瑞爾也不生氣,更不屑去探尋此人心裡在想什麼,就像獅子不會去理解腳下螞蟻的思想一樣。

    終於,他們來到了繡春堂附近,遠遠看去,在一片低矮的民房間,已經空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有工人在其中勞作,搬運建材,夯實地基,看起來正在建造一些什麼,而不斷趕來的人群則擠在另一邊。

    “他們在進行報名和檢查工作。”安德烈主動說道,“繡春堂不是慈善團體,張建元也不是傻瓜,所有前來應聘的斯拉羅人,必須進行身份登記,健康檢查,簽訂合同,告知事項……一系列的工作都要做。”

    庫瑞爾眉頭一皺,沒想到這流程竟然如此嚴謹正規,甚至都要趕上教團的招募工作了,她雖然想看看張建元有什麼目的,但並不意味著她願意去介紹繡春堂的盤問和所謂的身體檢查。

    ——更何況,以她的容貌和身材,如果將斗篷和面紗解下,定然會引起繡春堂的關注甚至懷疑……畢竟女人的美貌有時候並不全是好事。

    看來需要採用一些別的手段了……

    她看了一眼安德烈,然後掏出一枚金幣,扔到了對方的腳下:“雖然你沒有機會領取那三百文的報酬了,但這個盡可以抵了你的損失,可憐的傢伙,趕快走吧,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當然,你如果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就不保證了。”

    然後她理也不理安德烈,腳步敏捷地消失了。

    安德烈呆呆地望著庫瑞爾消失的背影,又看著腳下的金幣,這金幣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這是離火之國所流通的價值最大的金質貨幣,陌生是因為,它的價值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寶貴,以至於他這二三十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親手拿過它,沒有感受過它的質感與魅力。

    他顫巍巍地將金幣撿了起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財富,如果是以前,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他突然得到了這筆橫財,肯定會興奮地睡不著覺,肯定會不管不顧地仰天大​​叫,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全然沒有感到高興。

    握著這枚金幣,他只是感受到了憤怒,憋屈,不滿,還有悲哀。

    對方高傲的語氣,對方冷漠的眼神,她甚至不屑於殺自己滅口。

    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都驕傲自矜,她無疑是烈焰教團的人,因為在離火之國中,只有他們,才有如此高傲的腔調和姿態,至於他這樣的人,永遠都是對方鄙夷和唾棄的對象,永遠得不到尊重,永遠都要跪著仰視,永遠都被小瞧,永遠都要跪在爛泥中。

    就算是在國外,就算是在后土帝國,面對這群頤指氣使的教團成員,他也要跪著,就像一隻螞蟻。

    ——而他竟然還要跪著?

    ——為什麼啊,這裡不是后土帝國嗎?不是充滿自由與尊嚴的國家嗎?我來到了這裡,我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為什麼還沒有自由,沒有尊嚴?

    安德烈用力地攥緊了右手,神情低落沮喪,極為不甘。

    但他卻毫無辦法,他沒有力量,他沒有本領,在哪裡都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句溫和的問話:“你怎麼啦?”

    他慌張回頭,卻看到一個帝國人穿著繡春堂的製服,用充滿耐心的溫和的眼神望著他,語氣中全都是關懷:“你一個人站在這裡,是身體不舒服嗎?你… …聽得懂漢語嗎?”

    安德烈慌忙點頭:“是的,先生,我聽得懂,我……”

    他想將那個教團的女人即將偷偷潛入繡春堂的事情告知,但卻說不出口,那個女人的威脅猶在耳邊,他深知烈焰教團的手段的厲害,如果他出賣了對方的話,後果實在是難以預料……

    就在徬徨猶豫的時候,對面的帝國人似乎卻誤解了他的茫然無措,那繡春堂的成員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大香頭……不,總裁說了,斯拉羅人和帝國人都是人,只要是誠實肯幹、義氣豪爽的,那都是大家的兄弟,既然是兄弟,就應該互相關心,你身體不舒服嗎?繡春堂已經在聘請大夫,建立診所,我帶你去瞧瞧?”

    安德烈搖頭道:“不,我沒事……”

    “那你在這裡抖什麼?”那個男人先是一愣,然後笑道,“我明白了,你想來繡春堂,但還沒打定主意,是不是?別擔心,總裁說過了,為了打消大家的疑慮,可以先在這裡試做一個月,不受任何費用,還給工資,包吃住,等你們覺得這裡確實好,我們再來簽訂正式合同……”

    他用力地拍著安德烈的肩膀,笑道:“我們總裁的話,哪次沒算數?看你這身強體壯的,是個幹活的身板兒,你離開家鄉,來到帝國闖蕩,肯定想要混出個人樣吧?這不就有一個現成的機會,你怎麼不把握住?”

    安德烈心中一震,這話算是直接戳中了他的心頭,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如果不是實在混不出頭,如果不是沒有希望,谁願意背井離鄉,離開熟悉的家園,來到未知的異國他鄉?

    那人又笑道:“咱們繡春堂別的不說,就有一個好,叫做那什麼……唯才是舉!意思就是,不管你出身如何,不管你以前是幹什麼的,甚至不管你是哪國人,只要肯幹活,只要對繡春堂做出了貢獻,就一定會得到獎勵和回報!”

    安德烈猛然抬起頭來,他之前只在乎拉一個人能夠賺三百文錢,這話卻從來沒有聽過,他顫聲道:“這是真的?”

    那人傲然一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記住我的名字,我姓安,名叫安立!你要是進了繡春堂,做了事卻出不了頭,你就來找我! ”

    安德烈望著眼前這熱情爽朗的帝國人,又轉頭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著這群帝國人臉上的笑容,他又想起了剛剛那女人的不屑與冷漠,本國同胞與帝國人,這兩者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讓他的心臟一陣陣疼痛。

    終於,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安立的大腿,嚎啕道:“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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