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883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14:17
第四百零二章 那你很棒哦

    夜空如同白晝,翻滾奔騰的雷霆在雲層中閃耀。

    黑雲壓城,電閃雷鳴,宛如天地反覆的可怕景象籠罩在明州城上空,驚醒了無數人的美夢,普通人駭怪於這突如其來的雷暴天氣,但少數的明白人卻看到了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更加可怕的東西。

    張府的樓台上,張大先生倒抽了一口涼氣:“雷弓霹靂弦……好大的聲勢!胡守信出手了嗎?他竟然直接與玄甲軍對抗噗!”

    話音未落,小腹又挨了重重的一下,張大先生的腰弓成了蝦米,不敢生氣也不敢還手,只能悲憤地望著自己的父親:“爹啊……這次又是為什麼啊?”

    銀落的祖父望著蒼穹中翻滾的雷雲,不斷閃耀的光芒映照著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他神色怔然,然後慢慢嘆了口氣:“你娘怎麼把你生得這麼蠢…… ”

    而靖安侯府之中,張銀落也抬頭望向天空,滿城電芒如熾,腰間的驚鴻劍發出了一聲聲興奮的輕鳴,女孩兒心有所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她突然想起了孫朗在很久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你這量產貨,入不得欽天監的眼,我如果拉開了胡守信的雷弓,他們倒是會嚇得尿崩。”

    孫朗,原來你沒有騙我啊……只是將欽天監嚇得屁滾尿流之後,又會怎麼樣呢?又會發生什麼呢?

    一時之間,她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澀。

    今晚孫朗扭轉了心意,不再拒絕有關過去的一切,而是願意慢慢直面,他承認了自己的功勳與身份,以天元英雄的身份去營救戰友袍澤,並且拉開了雷弓霹靂弦,向全天下昭示著他的歸來……也就是說,自己的擔心變成現實。

    他不再是那個明州城裡吊兒郎當的遊俠,而是本該名動天下的一代將星,他再也不能窩在釣仙樓,陪著她在明州這一畝三分地四處亂搞,他的對手是同樣威震帝國的天策帝姬,他的棋盤,已經變成了整個帝國。

    她輕聲嘆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驚鴻劍——當他重新回到了那個位置,取回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功績與地位,還會將一個明州城的小姑娘瞧在眼裡嗎?還會像以前那樣嗎……

    她正在患得患失,突然聽到身邊的趙飛凰興奮地喊道:“那是孫朗!那是孫朗!你們都看到了嗎?我早就已經說過了吧,孫朗會保護我們的!就算敵人是帝姬,孫朗既然答應了我們,就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徐青鸞正在警惕地戒備四周,聞言無奈道:“大小姐,雖然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這明明是雷弓霹靂弦發動的天象,動手的不是孫先生……”

    趙飛凰執拗地搖搖頭,她按住胸口,眼中閃過一絲幽然的光芒,鄭重其事道:“不,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拉開雷弓的人,一定是孫朗…… ”

    張銀落無奈地看了一眼這位激動異常的侯府大小姐——真羨慕這傢伙啊,認准了一個人就全心全意地信任,毫不懷疑,毫不猶豫,死不回頭……

    不過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段日子與孫朗的每一個瞬間。

    色瞇瞇的孫朗,懶洋洋的孫朗,口花花的孫朗,笑呵呵的孫朗。

    偶爾認真的孫朗,偶爾傷感的孫朗,偶爾憤怒的孫朗。

    也許……我應該更有信心一點?

    對他也是,對我自己也是。

    女孩兒暗中揮舞了一下小拳頭——哼,要是敢不理我的話,就去火之國喊人來揍你!

    而事件的中心,攪動天下風雲變幻、讓今晚無數人夜不能寐的孫朗,在放開弓弦、任由那驚天動地的一箭破空飛馳之後,就放開了手中的雷弓。

    雷弓霹靂弦發出了一聲愉悅的輕鳴,在孫朗手邊親暱地蹭了兩下之後,然後飛向了自己的主人,而熾烈的雷光化成十數條破空奔襲的電龍,瞬間吞噬了蓄勢待發的玄甲軍,又沒入黑暗之中,在街道中穿梭,追殺著逃亡的敵人。

    剎那間,光芒散盡,空氣中彌散著焦臭的氣息,天下聞名的玄甲精兵瞬間就全軍覆沒,死得無聲無息,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胡守信如釋重負,緩緩地坐倒在地,望著周圍一片殘屍,嘆了口氣。

    熊二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胯下的戰馬被嚇破了膽,險些把他顛下來。

    “哎,熊二,熊二啊。”孫朗望著一臉木然的欽差武臣,緩緩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來著?你飆馬的時候撞斷了農夫的腿,雖然賠了錢,但實在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到了大帳還洋洋得意地拿出來當做談資,邊說邊笑,彷彿你撞的只是一條野狗,然後瞧它可憐,揚長而去之前,甩給了它幾塊肉。”

    “心腸真好,品德真高,真是善良的施捨,道德的模範……”

    熊二的身體在不斷顫抖,抖如篩糠,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孫朗緩緩地走向了對方:“你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沒有意識到,你賠錢是理所應當,我問你道歉了沒有,你也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道歉,因為你沒有把那農夫當成人來看……哎,我理解你的想法,非常理解……”

    “畢竟這天元將士,這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就算不小心撞斷了一個泥腿子的腿,也不算什麼事情……畢竟沒有老子們在前線浴血廝殺,抗擊天魔,那泥腿子早就全家死絕了,所以就算被大爺們撞斷一條腿,也該老實受著,何況還賠了錢,自己偷著樂吧!”

    他一邊說,一邊點頭:“完全正確!熊二,我覺得我得向你道歉,當年的我,太年輕,太天真,做著白日夢,現在我想明白了,說真的,自己爽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像我這樣,流血流汗流淚,燃燒自己,照亮他人,最後他媽的什麼都沒有,功勞沒有,封賞沒有,俸祿沒有,他媽的最後還鬧得準備武裝討薪,你說,氣不氣人?”

    熊二終於獲得了動彈的力氣,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滾鞍下馬,甚至還摔倒在地上,他跪在遍布焦痕的地上,磕頭如搗蒜:“元帥,是末將錯了!末將不該視那農夫如無物,那農夫也是人,也有家人孩子,也會覺得痛,他們……”

    孫朗皺起了眉頭,走了過去,蹲下,拍著熊英的肩膀,嘆息道:“你啊,作為反派,不合格啊,文官一系的秦惠,比你高到不知哪裡去了,我跟他談笑風生!就不能爺們點?虧你還是個武官……”

    熊英哪裡顧得上這些?他死死地將頭抵在地上,渾身顫抖著:“那是他冥頑不靈!末將知錯能改!末將洗心革面!末將從那以後,都記著元帥的教誨,重新做人,愛民如子,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孫朗又嘆道:“放屁,放屁,我早就看透你們這群人了,所以當初,我就沒有跟你講道理,沒有苦口婆心地教育你,沒有告訴你什麼叫軍民魚水一家人,我沒有告訴你,泥腿子也有尊嚴,他們也是人,我不能以很高的道德水準來約束你們,因為我已經意識到了啊……”

    他溫和地笑道:“你們就是一群渣滓,跟我有著截然不同的道德觀念,既然我不想變成你們這種傻逼,就得讓你們這群傻逼知道什麼叫分寸。”

    “所以我直接打斷了你的一條腿,我也給了你一點錢,我也按照你的邏輯來做事,在我的眼裡,你也像一條狗,你沒法反抗,你就算怨恨,也翻不起風浪,你被我丟出帳外,也沒有人替你鳴不平,我說讓你嚐嚐那農夫品嚐到的滋味,你心里肯定大大的不服,說我小題大做。”

    “我覺得,肯定也有很多將領,覺得我小題大做,沒關係,他們只需要知道,惹毛了老子,他們也會像你一樣,當著一軍大小將領的面,被老子活活打斷狗腿,沒有人敢給他說話,沒有人敢替他出頭!”

    “對於我來說,這樣就夠了,我一度認為這樣就夠了,道德觀念強烈的將領會認同我,你們這樣的渣滓會害怕我,普通的士兵會崇敬我,統帥的個人魅力與鋼鐵軍紀共同維持著軍隊的凝聚力,我一度覺得為帥者,這樣就足夠了,可惜,我錯了。”

    他輕輕地拍打著熊英的後背,嘆道:“當然,我錯了,我小看了你們,你們看我不爽,不敢明著來,就跟我玩陰的,你們明面上不敢做什麼,暗地裡卻吹捧我,把我捧成再世聖人,不就是想看我被皇帝忌恨,從高處跌下來嗎?可惜,你們錯了,我最後吃了大虧,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因為我太傻,可惜,你們錯了,老子他媽的又回來了!”

    最後一句話已經聲色俱厲,熊英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上下翻轉,跌宕不休,他的心防在不斷崩潰,聞言嘶聲道:“恭喜元帥平安歸來!願元帥風光回京,加官封爵,青雲直上,權傾朝野,討還正義!”

    孫朗的手按在熊英的鋼盔上,溫和道:“熊二,你真是蠢透了,你又搞錯了一點……討還正義什麼的……如果正義已經缺席了,那我還要它幹什麼!”

    雖然隔著鋼盔,但熊英依然感覺到頭頂傳來了死亡的威脅,他嚇得哭了出來,連聲道:“小的願為元帥門下走狗!為元帥前驅!求元帥收留!”

    孫朗用力一推,熊英已經跌了個狗吃屎,他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做我的走狗?你對我有什麼用處?熊二啊,舊事重提,是為了提醒一下你,你當初撞斷了一個農夫的腿,被我也打斷了一條腿,那今天你身為天元舊部,圍攻戰時同袍,落在我的手上,又該當何罪?”

    即使話說到這個份上,熊英都沒有任何反抗或者逃命的心思,他知道這些全然無用,就算死的轟轟烈烈,那也是死了!就算活的奴顏婢膝,那也是活著!更何況,能夠在元帥麾下奴顏婢膝,半點都不丟人!

    活命是最要緊的!

    他將腦筋轉到了最快,拼命思考著自己的用處,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了腦海,熊二大聲道:“末將還有用!末將數年前被元帥訓導教誨,回後方養傷,投入了帝姬門下,這幾年來,也知道天策府的很多機密要事,知曉天策府人事分佈與弱點,如今情願棄暗投明,將這些秘密全都和盤托出,獻給元帥!”

    孫朗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看球,你要是還在這裡浪費老子的時間,那就走好不送了。”

    熊英望著慢慢抬起手來的孫朗,心防終於完全崩潰,他閉著眼睛,眼淚與鼻涕混在了一起,仰天大叫道:“末將願替元帥揭發帝姬!”

    孫朗淡淡道:“哦?”

    熊英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語速極快道:“末將有用!末將受帝姬密令,假借調查魯鎮妖變之藉口,暗中尋找機會,圍殺胡守信,此事事發之後,天策府必然極力撇清關係,但末將只要活在這世上,就是讓帝姬寢食難安的污點證人!元帥您人望極高,無敵天下,但此事涉及朝堂,還是要師出有名,讓陛下都無話可說!末將的利用價值,就在於此!”

    孫朗神色微妙,站在原地,看著熊二,一語不發。

    熊英也跪在地上,緊閉雙眼,身體顫抖,滿臉淚水,等待著最後的判決,是生是死,就看這最後一波了。

    不知過了多久,孫朗平靜道:“行啊,熊二,總算聰明了一回。”

    熊二聞言,慢慢地坐倒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般。

    在尚未散去的雷光中,孫朗的臉明暗不定,他走上前來,踢了一腳熊二,淡淡道:“所以,你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明白了自己的價值,明白了自己的用處了嗎?我只聽你說一遍。”

    熊二仰天躺在地上,用毫無起伏波動的語氣道:“我在元帥眼中,從來都是一隻野狗,我的唯一用處,就是替您去咬帝姬,我是讓天策府寢食難安的一條野狗,只要天策府不倒,我就有用,元帥就不會讓我死……”

    孫朗滿意地點頭:“善,那你先睡一會兒。”

    然後他提起腳尖,踢了一腳熊二的腦袋,熊英眼睛翻白,就此昏厥。

    孫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用右手摀住了自己的臉,深沉道:“哼,喜怒不形於色,手腕高深,翻雲覆雨,變幻莫測,冷酷無情,將敵人的喜怒哀樂操縱於掌中,破開他的心防,瓦解他的靈魂,讓他失去一切尊嚴和抗拒,懷著最深的恐懼和敬畏,變成本座麾下一隻最聽話的瘋狗……我真是太厲害了!”

    旁邊慢慢地傳來了“呸”的一聲:“要不是熊二幾年前就對你怕到了骨子裡,怕不是你突然死而復太過嚇人,要不是你剛剛那一擊太過駭人,換個人過來,也不一定被你嚇到……你根本就不是那塊料,裝什麼深沉智者。”

    孫朗臉上瞬間浮現出了被拆台的惱怒感,然後,這情感很快消失無踪,他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了悲傷的愁緒,雙手捧在心口,向著天空,踮起腳尖,對著隱藏在黑雲之下的月亮深情道:“我的夫人,快要臨盆了,我的第二個孩子,我見不到了,還有我的女兒,真再聽聽她的笑聲……”

    片刻之後,某人惱羞成怒的咆哮聲響了起來:“住口!你這小王八蛋竟然躲在一旁偷聽!他媽的!住嘴住嘴!”

    孫朗笑嘻嘻道:“別害羞嘛,老胡,要不是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刻,我還真不知道,你那粗狂豪邁的兄貴外表之下,竟然還隱藏著如此纖細善感的靈魂,啊,真是經典的台詞,我一定要講給所有人聽聽……”

    胡守信大怒道:“你要是敢吐露半個字,我他媽的一定要殺了你!”

    孫朗閃身來到坐在街旁的胡守信身邊,望著這廝滿身是血的模樣,嘖嘖道:“傷成這樣還這麼中氣十足,看起來是死不了了,嘖嘖嘖,這一下真是夠勁,來來來,我看看……”

    他伸出一根手指,快如閃電,戳了胡守信的右肋一下,別說胡守信如今重傷之軀,就算狀態完好,也休想躲過這一下。

    老胡右肋吃了夜行人重重一掌,內傷很是不輕,被戳了一下,更是疼得差點跳了起來,他用力揮出一拳:“滾蛋!”

    孫朗嘻嘻一笑,又拍了一下他胳膊,立刻牽動了大臂上的血口子,胡守信疼得齜牙咧嘴,大罵道:“小王八蛋,快滾!”

    “疼一點好啊,不疼不長記性。”孫朗淡淡道,“這回服了?”

    胡守信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他望著昏厥在地上的熊二,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二話不說,將熊二拍得腦漿迸裂,他襲擊軍中袍澤,背叛天元盟誓,以前的你,肯定不會放過他……”

    孫朗不動聲色,又踢了一腳他腿上的傷口。

    胡守信倒抽了一口涼氣:“操你媽!又發什麼瘋?”

    孫朗輕笑道:“現在的孫朗,就是這麼做事的。”

    胡守信又嘆氣,他仰頭望著天空,雷弓霹靂弦的一擊召喚的雷雲依然在咆哮不休,餘威尚未散去,他的心情忽然也沉重了起來,默然道:“所以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啊……雷弓既出,欽天監必然有所察覺,你尚在人世的消息怕是瞞不住了。”

    孫朗若無其事道:“是啊是啊,那我好棒哦。”

    胡守信看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不禁出言刺道:“是啊,你現在跟張銀落姦情熱戀,還跟趙飛凰糾纏不休,失踪了兩年,誰知道躲在明州跟大姑娘卿卿我我,別人也就罷了,那兩位給你守了兩年活寡的姑娘知道了這事之後會怎麼樣?你真的很棒哦。”

    孫朗那若無其事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胡守信看到之後,不禁精神一振,乘勝追擊,繼續挖苦道:“喲,看你的表情,是不是之前一時頭腦發熱,只顧自己裝逼自己爽,腦袋裡光在想帝都那群人知道這事之後嚇的那副傻樣,卻將這種事情拋在了腦後?”

    孫朗表情奇異,片刻之後,臉上再度浮起愁緒,捧住心口,踮起腳尖,對月深情道:“啊,我的夫人,快要臨盆了,我的第二個孩子,我看不到了,還有我的女兒……”

    “……日—你大爺!給我閉嘴啊小畜生!”

    胡守信喘了幾口粗氣,有心站起來打死這個狗日的,但還是力有不逮,他自暴自棄地嘆息道:“事已至此,你有什麼計劃嗎?”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進京,殺光,回來。”

    胡守信翻了個白眼:“別鬧,說正事呢。”

    孫朗淡淡道:“關你屁事啦,趕快回去養傷,然後等著抱孩子,老胡,你老了,回去看孩子才是正理,本大爺天下布種的爭霸大事,你就別摻和了。”

    老胡搖頭道:“我怎能置身事外?畢竟你是因為我們才……”

    孫朗皺眉道:“嗯?”

    胡守信苦笑道:“我雖然有點天真,想事情總喜歡一廂情願地往好處想,但我不傻啊。我跟熊二之前都問明白了,這次我會被圍殺伏擊,是帝姬在針對當年與你相善的天元舊部,背後甚至有……”

    他終究是沒敢說下去,然後輕聲道:“我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他們的計劃順利,那接下來的話,會有更多當年的袍澤被波及,雖然不知道天策府有什麼陰謀,但那一定會今天那樣,令我猝不及防……”

    他望著孫朗,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所以,你主動站了出來,證明你還在人世,所以一切的陰謀必將偃旗息鼓,因此……”

    孫朗打斷了他的話,擺手道:“你想多了。”

    胡守信淡淡一笑,也不爭辯,輕聲道:“是嗎,那也無所謂了,這事算我一份。”

    孫朗撇嘴道:“你的表情好噁心。”

    胡守信微笑道:“你還想從前那樣,一點都不坦率,孫朗,其實……”

    “啊,我的夫人,快要臨盆了,我的第二個孩子……”

    “操!你還有完沒完!”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23:13
第四百零三章 萬旗王的真正用法

    明州城上空的雷雲尚未散去。

    雖然整個城市都被這浩大的聲勢所驚醒,但縱橫交錯的全城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不知情的害怕上街被雷劈,知情的害怕上街被隨緣,明州各衙門的諸位更是瑟瑟發抖,唯恐捲入胡守信與玄甲軍的內戰之中。

    孫朗架起胡守信的一條胳膊,扶著他離開這片滿目瘡痍的街道,另一隻手拖著昏迷的熊二,就像拖著一頭死豬,兩人一起踏過散亂的屍骸之路。

    ——就像以前一樣。

    胡守信今晚心境大起大落,又受傷嚴重,此時已經昏昏欲睡,突然強打精神:“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孫朗打了個哈欠:“天色不早了,不去嗨了,趕緊回去睡吧。”

    胡守信突然想起來什麼,虎軀一震:“等等!忠義樓!我的下屬怕是已經被玄甲軍制住,他們剛剛看到了天空異象,如果意圖不軌……”

    孫朗翻了個白眼:“等你想起來,那群遊俠的血都涼透了。”

    胡守信急道:“你已經有安排了?安排誰去了?”

    孫朗嗤笑道:“這事還要派人去嗎?通過簡單的幾何學來上一個午時已到,有多少死多少啊,虧你還是個半藏,竟然連這個都不會。”

    老胡表情一滯,然後又說道:“那我也得去安撫一下他們,讓他們寬心!”

    孫朗笑瞇瞇道:“你手底下那些遊俠又不傻,看到這電閃雷鳴的,肯定知道你動手了,你現在受傷很重,理應回家休養,那邊我來打發,你別費心。 ”

    老胡不死心,又說道:“雖然玄甲軍已經被擊敗,但熊二有備而來,明州城各方都在觀望之中,如今正是處置的關鍵時機……”

    孫朗翻了個白眼:“少他媽嗶嗶,快回家聽老婆和女兒嚎啕大哭去。”

    胡守信一愣,然後勃然道:“你他媽果然是想看戲是吧!”

    孫朗大點其頭:“是啊,你胡守信背著老婆孩子,幹了這種不要命的勾當,弄得全身鮮血淋漓,理應如同死狗一般被老子拖回家,然後看著老婆孩子趴在自己身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打。然後我就微笑著站在一邊,以你全家救命恩人的身份接受你老婆的感謝,然後在你女兒那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高大威猛的深刻印象,從而開啟幾年後的攻略線……”

    講道理,胡守信跟孫朗混了這麼長時間,所謂“攻略線”之類的黑話,還是略懂略懂的,他破口大罵道:“小王八蛋!果然還在惦記我的女兒!”

    不過他此時傷得亂七八糟,半點威脅都沒有,孫朗只是慢條斯理地晃晃肩膀,就把他身上的傷口扯得生疼,胡守信滿腔的怒火又變成了倒抽的涼氣,在老婆的眼淚和自己的認慫之間,好男人果斷選擇了後者。

    他腆著臉笑道:“元帥,元帥大人,咱今晚歇在忠義樓好不好?”

    孫朗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也不是不行啊,我有什麼好處嗎?”

    媽的,小王八犢子竟然趁火打劫!

    胡守信心中暗恨,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忍氣吞聲道:“你想要什麼好處?我好像沒有什麼你能看上眼的東西吧?”

    孫世仁捏著嗓子奸笑了兩聲:“你可以拿你女兒來抵債!”

    見胡守信怒目圓瞪,即將爆種,孫朗才笑嘻嘻地說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咦,我好像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扶著老胡,拖著熊二,一邊走一邊沉思道:“雖然本座號稱八歲到八十歲一切女性之剋星,連普通攻擊都帶女性特攻的,但小姑娘確實沒有摸過,話說青春期都沒有到的小姑娘,我摸一摸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理論上來說,她們還沒發育,應該不會有那種功能和感覺,但我沒有經過實際研究,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所以,問題就來了……”

    他轉過頭去,嚴肅地看著胡守信:“老胡,你【嗶——】過幼女沒有?她們會不會有那方面的感覺?不要害羞,大膽點,這裡是落後的封建王朝,不會有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說法,我雖然會在道德上譴責你,覺得你是個畜生人渣王八蛋強嗶犯沒人性變態色魔,但不會一拳打爆你的狗頭的,真的。”

    胡守信怒吼道:“沒有,滾!”

    孫朗陷入了深思,突然打量了幾眼胡守信,然後再低頭深思,然後又看了幾眼胡守信,老胡被他看得心中發毛,厲聲道:“你打著什麼鬼主意?”

    孫朗赧然地搓了搓手:“老胡啊,請問你缺不缺一個,嗯,很能打的,很孝順的,而且官兒很大的……”

    胡守信怒吼道:“不缺,滾!還有我女兒已經來月事了!”

    “好一個濃眉大眼的胡孝三!”孫朗震驚道,“變態啊!震驚啊!身為天元功臣的你竟然做了這種事情!”

    胡守信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是嫌我沒死,想要氣死我啊?”

    孫朗摸了摸下巴:“這種展開也挺帶感,好像能讓很多人目瞪口呆。”

    胡守信嘆了口氣:“說正事吧,我不想讓我老婆孩子看到我受傷的模樣,所以這兩天得讓你幫忙支吾,今晚也不能回家,你要什麼好處才肯幫我? ”

    孫朗笑道:“很簡單,你胡守信這兩年坐鎮明州,作為遊俠公會的會首,耳目靈通,交遊廣闊,跟天元故友的消息沒斷吧,手中有一大批黑材料吧,把那些玩意兒都給我瞧瞧,不許私藏,今晚就帶你去忠義樓,怎麼樣?”

    胡守信冷笑道:“你在打那些東西的主意?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孫朗低低一笑:“當然是陪那一對父女好好玩玩啊。”

    老胡嘆了口氣:“你就這麼確信,陛下與帝姬會跟你在檯面上好好玩?我如果是他們,肯定會二話不說往你身上潑髒水,捏造謠言,說你叛國,然後糾集大軍,集結大量帝兵武者,通過絕對的力量和陽謀,逼你一戰,將你拿下,充分利用大義和他們的身份,不給你任何反應和運作的機會……”

    孫朗深沉地笑了起來:“潑髒水?根本用不上潑髒水,我身上的黑材料已經黑得驚天動地了,他們就算再羅織罪名,比起我幹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麼。至於他們想先下手為強……呵呵,想多了。”

    他望著天空,目光幽然,眼神深邃,緩緩道:“那女人別的不說,知錯就改的品質,實在是很棒啊,她已經犯下的錯誤,就不會犯第二次,之前孤擲一注做出的決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第二次遇到相同的情形,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走同樣的老路了,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老胡,其實,這次掌握主動權的,是我才對啊。”

    孫朗低聲笑道:“他們會驚疑不定,他們會不斷猜測,他們會提心吊膽,因為他們知道真相,因為他們知道我也知道,他們咬牙切齒,他們恨不得生啖我肉,但他們卻更加恐懼,害怕我將那件事情說出來……呵呵呵呵……”

    他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一想到他們此時此刻,心中提心吊膽,摔著東西,暴跳如雷,心懷恐懼,想要殺死我,想要殺我滅口,卻害怕殺不死我,讓我跑了,害怕我將那件事情公之於眾……”

    老胡忍不住道:“哪件事情?孫朗,就算你將你在大荒山的遭遇說出來,此時天下已定,也不會掀起太大的風浪……”

    孫朗哈哈大笑道:“哈,當然不是這件事情,我說這個幹什麼?我不會做人,幼稚年輕,結果被糊了熊臉,說出去很了不起嗎?顯得自己很委屈博得同情嗎?我可不會做這件事情……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情啊……”

    他望著胡守信,眼中閃爍著幽然的光芒:“一件真正讓那對父女,恐懼憂思,徹入骨髓,日日夜夜,備受煎熬的事情……”

    胡守信苦笑道:“你幹什麼了?”

    孫朗搖頭道:“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你只需要知道,我與那對父女的遊戲,正式開始了,我會逼迫他們退讓,讓他們忌憚,迫使他們妥協,一步步逼近他們的底線,讓他們害怕,讓他們瘋狂,因為今天,我從秦惠的復仇中學會了一件事情……有時候殺死對方,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

    他平靜道:“我要先摧毀他們。”

    如果在今晚之前,聽著孫朗如此吐露心聲,胡守信非要勃然大怒不可。

    但他剛剛經歷了背叛,剛剛在生死之間打了個轉,在他以為生命終結的時候,他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生命最美好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所以在死裡逃生之後,他的心境,也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

    於是他苦笑了一聲。

    但這位帝國曾經的優秀軍人,依然保持著最後的底線,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孫朗,我依然不會放棄我最初的想法……我不會袖手旁觀,你是為了我們站出來也好,為了復仇站出來也罷,我都不會袖手旁觀。”

    “我會幫你,但不代表著,我會像趙雲龍那樣無條件地放縱你。”

    他望著孫朗,語氣虛弱,但是堅定:“你也參加過那天元的血戰,如今的盛世,如今的和平,有你的功勞,也有你流的血。你失去的,我幫你拿回來,你被奪走的,我幫你搶回來,但有一點我不會改變初衷。”

    他將孫朗架著他的胳膊推開,勉強站穩,喘了兩口氣,望著孫朗,正色道:“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是你是我拼殺著,從天魔手中搶奪回來的,但不僅僅是我們的功勞,還有更多為之戰死的袍澤,不管你對這個國家有多少恨意,不管你怎麼看待過去那六年,但我希望你去否認這一切…… ”

    “也許這六年的開頭和結尾,都出了天大的差錯,但至少過程是真實的,不是謊言,你參與這一切,那些追隨著你,信任著你,為你而死的人,希望你在做任何決定之前,能夠想起他們,不要搞錯了復仇的對象,不要傷害他們用死亡換來的這個世界,不要讓無辜的百姓受到傷害……”

    孫朗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好煩啊你,別忘了,要不是老子在最後關頭如神兵天降一般救下了被打成死狗的你,你還能在這裡逼逼?”

    胡守信大笑道:“若論救命之恩,打仗的時候,欠你的命還少嗎?我哪回少說了一個字?被你救了一命,就要做你的應聲蟲,全無原則,放棄良知,哪怕是違心的事情都照做不誤?我胡守信可不吃這一套!你敢說你救我的時候沒有想到這個?”

    孫朗笑了笑:“好麼,如今從忠君愛國變成愛國愛民了,看在你思想境界得到提高的份上,答應你也無妨,反正我也不會特意去跟路邊的螞蟻一般見識,趕緊去噁心狗皇帝才是正理。”

    胡守信笑了起來,與孫朗擊掌:“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今晚算是已經解開心結,與孫朗達成共識,頗有些神清氣爽的感覺,彷彿這些日子束縛他的枷鎖就此消失一空,連身上的傷口都不那麼疼了,他對著夜空慢慢地舒展著身體:“那送我回忠義樓吧!”

    孫朗突然嘆息了一聲。

    胡守信警惕道:“又怎麼了?我警告你,都已經擊掌盟誓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幫我掩蓋受傷的事情,我給你提供遊俠公會收集的情報,食言的是孫子!”

    孫朗搖頭道:“哎,送你去忠義樓,確實沒有問題,只是……可憐我那大嫂子,身懷六甲,只能徹夜不眠,望著窗外,盼著夫歸,擔驚受怕……”

    胡守信瞪眼道:“你說什麼?”

    孫朗擺手道:“哦,忘了告訴你了,別著急,別著急,雖然有一隊玄甲軍衝著他們去了,但被銀落和三藏法師截下來了,也就是說,雖然你老婆孩子沒事,但你老婆已經知道你出事了……”

    胡守信的表情變得極為難看,直到聽到妻女無恙,這才放心,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事情,怒道:“你他媽的又算計我!”

    孫朗攤手道:“哪有,你也可以選擇去忠義樓睡覺麼。”

    胡守信差點氣得七竅生煙——這王八蛋不僅趁機勒索,還他媽的設下了圈套,空手套了白狼!

    他剛想大罵,就看到孫朗正色道:“又怎麼了?我警告你,都已經擊掌盟誓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幫你掩蓋受傷的事情,你給我提供遊俠公會收集的情報,食言的是孫子!”

    胡守信幾乎要原地爆炸了,孫朗笑瞇瞇地走了過去,想要扶他:“別生氣嘛,來來來,我們先去忠義樓看看,然後送你回家……”

    胡守信怒道:“滾開,別碰我!你這廝……我他媽回去要怎麼交代?”

    孫朗笑道:“莫慌,莫慌,我有一計,只要讓嫂子和孩子知道你對她們濃烈的愛,讓她們感動得一塌糊塗,就只顧心疼你,不會生你氣了……”

    胡守信警惕道:“你又要幹什麼?”

    孫朗擺出捧心狀,詠嘆道:“啊,我的妻子,要臨盆了……”

    “孫!朗!”

    “知道厲害了吧?趕緊的,別磨蹭,否則我去給你夫人演個雙簧。”

    “……”

    最後,胡守信迫於孫朗淫威,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到了忠義樓,果然,樓中焦痕遍布,遊俠們灰頭土臉,臉上一片漆黑,個個都非常懵逼,對於他們而言,今晚發生的一切肯定相當刺激。

    先是玄甲軍來襲,然後老大跑路,隨即秦惠跳反,然後全夥被擒,形勢壞到無以復加,突然天空電閃雷鳴,幾道粗大的電龍咆哮而來,二話不說,就把看守他們的玄甲軍電成了焦炭……

    再看到胡會首被孫朗攙扶著走進來之後,他們懵逼的眼神終於變成了激動,大聲歡呼起來,胡守信也眼神湧動,今晚差點害了這幫好兄弟。

    他和孫朗一起解開眾人的繩索,然後向著遊俠們拜道:“今晚胡某孟浪,連累了眾位兄弟,實在是慚愧無地!至於善後之事,一切都在胡某身上,眾兄弟不必驚慌,胡某以身家性命擔保,不會有事的!”

    孫朗在後面笑了笑,老胡也真是長進了。

    如果換成以前的他,肯定義正言辭地說“胡某一人之事,不能連累大家,前途難料,凶險莫測,哪位兄弟想走,胡某絕不阻攔”之類的屁話,鬧得大家都不好意思走,然後個個提心吊膽,都對他心生埋怨,人心浮動。

    現在就好的多了,最起碼穩住了浮動的人心,讓他們以觀後效。

    遊俠們暫時鬆了口氣,胡守信的威信和承諾,在他們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胡會首都不慌,他們也不會太慌,有人注意到了胡守信身上的傷,急忙吆喝著要去找醫生,拿傷藥,讓胡守信坐好。

    老胡看了一眼孫朗,笑道:“今天如果不是孫朗相助,胡某這條性命,怕是早就沒了。”

    遊俠們聞言,齊齊行禮道:“多謝孫少俠相救之德!”

    孫朗擺了擺手……所以,之前大鬧忠義樓的齟齬,就此一筆勾銷了。

    就在這種大團圓的和諧氛圍中,突然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孫少俠……閣下就是靖安侯府的孫先生?”

    熱鬧的氣氛瞬間變得一靜,遊俠們轉頭看向了角落,那裡是一排苦逼的欽差衛隊,如今塵埃落定,胡守信勝,他們的表情變得更加苦逼了。

    對於這些秦惠的下屬,遊俠們的心情很是複雜,他們是秦惠的人,秦惠又跳了反,按照規矩來講,這些馬仔也是要三刀六洞的,不過他們似乎也是棄子,也很無辜,何況,說話的人還是萬元忠。

    他們看到了此人鐵骨錚錚,與秦惠公然決裂,放棄了生還的希望,對這樣一條死生不懼的好漢子,他們還是很欣賞的。

    孫朗也很欣賞這位萬旗王,他對這種擁有解說與評論天賦的人才有著不小的好感,況且白雪道長還點名要與這貨湊個cp,在同性交友領域,孫朗一向是以成人之美小郎君著稱的,豈有不成全之理?

    他笑道:“不是靖安侯府的孫先生,我叫孫朗。”

    萬元忠神色平靜,坦然望著孫朗,沒有害怕,只有淡淡的好奇,這就是讓秦惠念念不忘的那個孫先生嗎……

    他嘆了口氣:“先生是站在靖安侯府背後的那個人,秦惠剛剛率領玄甲軍前往侯府捉拿趙飛凰,而今先生能從數百玄甲軍的圍剿中救下胡將軍,從容歸來,必然大獲全勝,也就是說……欽差秦惠大人,已經敗在了您的手上。”

    孫朗點頭道:“秦惠和所有玄甲軍都被我殺了。”

    欽差衛隊的成員們還抱有一絲幻想,聞言絕望地哀嚎,望著孫朗,就像看著一個瘋子——他,他怎麼敢襲擊欽差?

    只有萬元忠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淡淡道:“先生你目光清明,不驕不躁,必定有所倚仗,下官就不再多說。在此懇請先生,大發慈悲,允許下官去收斂秦惠屍骨,將他安葬,為他燒一些紙錢,敬一杯水酒……”

    孫朗已經聽一位遊俠將此君之前的表現說了,撇嘴道:“明明是被你奶死的,倒來做好人……”

    萬元忠沒聽清楚:“先生說什麼?”

    孫朗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這是小事,我聽說過你的故事,講義氣的人,我喜歡,我一會兒給你畫個地圖,你順著過去就能找到秦惠的屍體,這傢伙雖然可惡,但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但願他來生,能夠投胎成一位胸大臀翹白膚貌美大長腿的妹子吧……”

    秦惠雖然聽不懂孫朗在說什麼,但還是拜道:“多謝先生成全,元忠必有厚報,明日就回忠義樓,聽您發落。”

    孫朗剛想說幾句場面話,畢竟這位已經欽定是白雪道長的搭檔了,也就是說,差不多將來會成為他手中的戰略武器,事先要交流一下感情,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神秘兮兮道:“不用厚報,現在就有個小忙……”

    “不知元忠能做什麼?”

    “小事,小事,只需要你念幾句話,來,我先說,你聽,你就說,'孫朗這輩子絕對沒有揉到超過一百對奶子的機會',然後還有… …”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23:23
第四百零四章 前進,戰神金剛!

    胡守信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處理了傷口,被孫朗送到了平花坊。

    當這兩位天元名將來到那條弄通,看到裡面焦黑的地面、破碎的屍體和遍地的飛灰,聞到了空氣中依然殘存的硝煙味道之後,不僅胡守信勃然變色,連孫朗都小小地吃了一驚。

    胡守信看了幾眼,驚疑道:“這是離火之國的火器留下的痕跡,地面還有彈殼,我看看……這種大規模的灼燒痕跡,單兵級的火焰噴射器是做不到的,應該是鋁熱劑機槍,地上的彈殼是爆裂霰彈槍留下來的,還有……”

    老胡不可置信地望著孫朗:“這至少是一支由聖騎士帶隊的烈焰教團戰鬥隊,否則不會造成這種破壞效果……”

    孫朗眼中光芒一閃:“可銀落說,參加戰鬥的只有她和三藏法師,所以說,這個丫頭是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強的單兵火力?只有功勳卓著、戰鬥技能高超的烈陽聖騎士才有資格攜帶這種程度的武裝力量……”

    話音剛落,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正義的怒吼:“南三無!”

    兩人抬頭一看,但見夜空之中,院牆之上,立著一名出家人,她面容慈悲,她威風凜凜,華麗的僧袍紋著古樸複雜的梵文,充滿了極具壓迫性的神聖,她在黑暗中宛如閃耀光芒的怒目金剛,她右手單掌豎在胸前,作問訊行禮,左手……提著一挺沉重的六管火神炮。

    然後她看到了孫朗與胡守信,臉上一喜:“孫施主,胡施主!二位來了?”

    兩人目瞪口呆,似乎被眼前這大慈悲給震驚了。

    胡守信倒抽了一口涼氣,低聲道:“我好像記得,你在天工閣召集天下巧手世家與製器名門所舉辦的武備研討會議上,曾經提出了所謂的'加特林轉經筒',能夠射出蘊含金剛佛力的高速彈丸……”

    “那群老禿驢覺得這個太暴力了,而且有礙觀瞻,他們想像力太過貧乏,不過金剛門的幾個禿廝倒是很感興趣,不過這事還是不了了之了。”孫朗望著三藏法師,兩眼放光,“不過這種設定也很特麼帶感啊!”

    三藏法師被兩人用這種目光打量,有些不太自在:“阿彌陀佛,二位……不進來嗎?”

    胡守信望著三藏法師手中的鋁熱劑重機槍,眼中光芒一閃,他拉著孫朗後退幾步,低聲道:“你那加特林轉經筒之所以不了了之,倒不是因為和尚們有意見,而是因為帝國火器製備的技藝與火之國差的太遠,連這種速射火銃都造不出來,更別說加持佛力了。不過,寫輪王仿製過不少火之國的火器,不也是威力強勁、甚至不輸原版嗎?如果有這種參考物進行參照的話……”

    孫朗嗤笑道:“拉倒吧,你知道馬真人是怎麼仿製出那些火器的?是拆成一個個零件,照著葫蘆畫瓢,一點一點複製出來的,就算是一顆小小的螺絲,也給你仿製得分毫不差,連螺紋的深度都別無二致,所以組裝起來能打響,性能也不縮水,再加上那位馬真人的聰明才智,用帝國的工藝稍加改制,複製品的性能有時候還會超越原版……”

    “但問題來了,帝國裡眼力驚人至此、巧手天下無雙的妙手神匠,才能有幾個人?有幾個人能將復雜的零件仿造得分毫不差?更何況,那些只是比較普通的常規火器。”孫朗看了一眼火神炮,“像是這種體積龐大、零件與構造極其複雜的玩意兒,就算是馬真人親至,多半也得抓瞎。”

    胡守信還不死心,其他帝國將軍深信后土天下無敵、帝兵誰與爭鋒,但這群被孫朗熏陶已久的那些天元將領,卻或多或少改變了一些想法。

    比如說胡守信,雖然作為帝國最強大的箭術大師與帝兵武者,他對不能曲直如意的火器很是鄙夷,但作為“將敵人消滅在衝鋒途中”的遠程打擊戰術的信奉者,他對離火之國的火器在普通軍隊中列裝的效果很是期待——雖然帝國的火器確實弱雞,但我們可以用離火之國的啊!

    所以他還在猶豫,反正涉及武備軍備方面,任何將軍的節操都會很低的:“要不然,孫朗你去問問張銀落,能不能借來……”

    孫朗白眼道:“你做夢呢,火之國水之國金之國木之國,那個國家不是在整天研究帝兵?哪個國家沒有夢想著要破解帝兵的秘密,但他們得逞了嗎?帝兵是后土的命根子,火器就是烈焰神權國的命根子,你以為這麼容易仿造?”

    他指了指那挺大​​殺器:“這玩意不大吧,你知道它的構造有多複雜,有多少零件?每一個零件需要什麼工藝來鍛造,需要什麼材料來錘煉,怎麼進行強度處理,怎麼進行鍍層?”

    “從原料採集,到初步冶煉,到工藝生產,然後是二度強化,組裝,附魔,祝福,以火焰聖魂復甦戰爭猛犬……這一挺火神炮代表著烈焰神權國在火器之道上的最高工藝展現,關於這玩意兒的圖紙,能摞滿一整個大倉庫,你覺得借過來看幾眼就能仿造出來,也忒小看老毛子了。”

    胡守信愣了愣,然後頗有些垂頭喪氣:“是這樣嗎?我完全聽不懂啊。”

    孫朗冷笑道:“別說是你了,整個帝國聽得懂的,怕也是屈指可數,老胡,戰爭打贏了,外敵消滅了,接下來就要內鬥了,你們看到的是天下平定,我卻看到了變革的種子,第一次天元大戰,域外天魔的戰爭遺產造就了此世最強的五大國度,第二次天元戰爭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他呵呵冷笑道:“后土帝國,凡人修煉武學,煉精化氣,成為人中之龍,得授帝兵,光耀門楣,國家以武立世,武者是人上之人……自古至今,一成不變,永遠是一小部分人統治絕大多數人,後者無法反抗,只能被不斷掠奪。”

    “火之國?呵,那是個政教合一的神權國家,只會比帝國更爛,烈焰神教控制著國家所有的軍械火器生產,嚴禁民間私自進行武器與科學實驗,原因是火焰聖魂不容賤民褻瀆……”

    他攤手道:“如你所見,火神炮這種頂尖火器,只能掌握在烈陽聖騎士這種高級騎士階層手中,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等級森嚴,每一種武器都有使用權限,一名騎士如果使用了烈陽聖騎士才能使用的武器,就會被視為褻瀆與叛教,這已經成為了不容動搖的鐵律……”

    這樣說著,孫朗露出了譏諷的笑容:“哼,蠢材不分國界,為了保住既有的權力與利益,再睿智的智者也不介意變成鼠目寸光的傻—逼,說的就是那群火焰神甫,就連他們雄才大略的神皇,都要對傳統勢力讓步。”

    “木之國就更不用說了,我認為種姓制度是人類歷史上最璀璨的發明,再配合木之國全國變異的獸化特性,簡直是神來之筆……媽的我跟你講,要不是這大保健之力實在討厭,我就留在木之國了,作為一名高貴的后土武者,我無可爭議地享有第二等級的貴族特權,可以隨便操犬耳娘貓耳娘的那種……”

    他又將金之國與水之國也批判了一番,金之國的軍事級人體改造權限也同樣牢牢掌握在政府手中,後者的變種人簡直比帝國武者還要過分,末了,他做出了結論:“懂了嗎?各國都是一般的鳥樣,力量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所以權力也同樣如此,可是,會永遠如此嗎?”

    胡守信望著三藏法師手中的火器,突然想起了孫朗平日里經常會念叨的話,輕聲道:“變革……是指大多數普通人,也能獲得力量嗎?”

    孫朗冷然道:“是啊,各有積弊、全都很爛的諸國,傳統的勢力根深蒂固,但新興的力量也在萌芽,變革的烈焰先在哪個國家燃燒起來,真是讓我非常期待… …那一定會非常精彩。”

    胡守信默然道:“會是帝國嗎?”

    孫朗深沉一笑:“那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胡守信還想再說話,突然聽到在牆頭站了許久的三藏法師叫道:“阿彌陀佛,二位,胡夫人剛剛問了,胡施主為何還不進來?”

    胡守信剛想說話,孫朗搶著大聲道:“哦,老胡害怕見到老婆之後挨訓和跪搓衣板,臨門慫了,所以在跟我講話拖延時間。”

    胡守信瞪大了眼睛,勃然道:“我哪兒有!”

    孫朗理都不理,大聲道:“哪裡沒有?明明是個辭了職退了伍的地方轉業軍人,還整天憂國憂民地拉著我當鍵盤俠,討論國家大事,關你卵事喲,老婆都要臨盆了,還來管別人的閒事……”

    老胡大怒,但聽到了牆里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咳嗽。

    胡守信的臉瞬間就白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孫朗:“你小子給我等著!”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需要我進去幫你求情嗎?有我在旁邊,你雖然會很丟人,但吃的苦頭有可能會少一點……”

    老胡狠狠地向著他比了個中指,這手勢顯然也是跟孫朗學的,然後他忐忑卻腳步輕快地推開了門,院子裡沒有一絲凌亂和戰鬥的痕跡,只有一個鋼鐵的巨人在黑暗中靜靜佇立。

    胡守信看到這個大鐵人之後,瞳孔驟然一縮:“這……”

    不過這已經與他無關了,他的注意力只在那個動力甲上停留了一瞬,就轉向了那亮著燭光的屋子,窗上勾勒出了溫婉的剪影,正在靜靜等待。

    玄甲入城,殺機四伏,雷雲橫空,她一盞孤燈,等著他回來。

    胡守信慢慢地推開了門,輕聲道:“娘子,還沒睡嗎?”

    裡面傳來了溫柔的回答:“正等夫君回來呢。”

    老胡嘆了口氣:“就不能聽我一次,早早睡覺嗎?”

    還有小姑娘揉著惺忪睡眼的迷迷糊糊的聲音:“爹,你回來了?”

    聽著那平淡如水的對話,聽著夫妻二人哄著女兒入睡的細語,三藏法師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點淚光,低聲道:“萬丈紅塵啊……”

    孫朗站在她身邊,淡淡道:“羨慕嗎?”

    三藏法師毫不掩飾,她撫摸著自己那一頭青絲,點點頭:“貧尼未曾剃髮,是因為心中煩惱仍在,剃髮又有什麼意義?貧尼不像出家人,是因為貧尼從來就沒有家,既然無家,如何出家,如何放下?”

    她望著孫朗,嘆息道:“貧尼甚至連自己過去的記憶都很模糊,記不起之前的事情,師父說我從小就在寺中長大,我卻不記得了,我小時候是否像那位胡小施主那樣,有著父母的疼愛,我又是為什麼離開了他們……”

    她的眼神中,既有艷羨,又有茫然:“孫施主,能不能告訴我,有家人的感覺……是什麼?”

    孫朗眼神平靜,望著幽暗的天空,雷雲在慢慢散去:“我忘記了。”

    三藏法師點了點頭:“是這樣麼。”

    然後兩人就陷入了沉默,孫朗走向了停在院子裡的陽炎動力甲,撫摸著那猙獰怒放的塗裝紋路,撫摸著烈焰鳳凰的紋章,神色玩味,他笑了起來:“陽炎動力甲,烈焰天使戰鬥序列,中位騎士階級,力天使位階,只有烈陽聖騎士有資格使用的戰鬥裝甲……而銀落只是個去留學的帝國人。”

    他拍打著戰甲那冰冷的外殼,饒有興趣道:“我現在越來越想知道,銀落在烈焰之國到底幹了什麼事情了……在烈焰教團龐大的神職金字塔體系和烈焰天使戰鬥序列中,騎士階層是當之無愧的中堅力量,只有中位天使位階的騎士們才有資格使用動力甲,他們是下三階戰鬥修士的指揮官和領戰者,是烈焰教團中的軍事貴族。”

    “一個普通的戰鬥修士想要從下三階的天使序列中得到升格,成為騎士,擁有動力甲,都要擁有極高的戰鬥技藝,取得足夠的戰績和貢獻,才能得到教團的認可,而一名騎士要成為聖騎士,更是要在眾多勇猛善戰的同僚中脫穎而出,才能得到封賞,而烈陽聖騎士,則是騎士位階的頂點,想要成為力天使,非要為教團立下極為重大的功勳不可……”

    這樣說著,孫朗笑了起來:“以那群火焰神甫的小家子氣,能給銀落這個外國人授予相當於烈陽聖騎士的地位,而且還能讓她或者默許她將包括陽炎動力甲在內的高精尖武具帶回后土帝國,除了對烈焰教團戰爭科技的自信之外,恐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吧,有意思,真有意思。”

    三藏法師好奇道:“什麼原因?”

    孫朗目光中閃爍著極大的好奇,他微笑道:“自古以來,一個龐大、古老而森嚴的宗教組織,內部的體系通常是極度排外的,能夠接納一個外國武者,甚至授予她烈陽聖騎士的位階,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就是她立下了遠超烈陽聖騎士的功勳。”

    孫朗豎起了手指,解釋道:“也就是說,如果她是火之國的人,如果她是烈焰教團的修士,那這功績足夠讓她直接站在天使序列的頂端,成為熾天使中的一員,獲得熾天使戰鬥武裝……”

    三藏法師聽到了這新詞彙,顯得很好奇,法師在加特林之夜後,顯然對離火之國的各種東西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那是什麼?”

    “非常酷炫的玩意兒,就算是我也很羨慕的。”孫朗拍打著陽炎動力甲,“那玩意兒可不是這種可以量產的東西,如果類比一下,幾乎是七曜劍聖級別的力量了,我必須要承認,我差點被銀落嚇到了,這是得幹出多麼瘋的事情啊……這傢伙該不會稀里糊塗阻止了二月革命吧。”

     三藏法師身為宗教人士,從自身的職業立場提出了她的看法:“聽起來……有些離奇,而且不太現實,就像是在說,一個外來人在帝國立下了很大的功勳,然後被授予了七曜聖劍,成為了劍聖一樣……”

    孫朗用微妙的眼神看著她:“……”

    三藏法師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施主……貧尼說錯了什麼嗎?”

    身為外來移民的劍聖大人笑瞇瞇道:“沒什麼,沒什麼。”

    於是三藏法師繼續道:“佛門禪宗,有轉世靈童之說,如果火之國的教團,也有這樣的說法,將張施主視為了很重要的人……”

    孫朗擺手道:“這不可能,烈焰教團階級森嚴,規矩幾乎已經固化,有些鐵律被他們遵守的很死,比如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升格之路,只能通過戰功來完成,銀落如果是轉世靈童之類的東西,是要去神甫一係做聖女的……算了,找時間問問她,不願說就算了,反正每個人都有秘密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這玩意兒真是帥啊,果然機甲才是男人的浪漫,不過烈焰教團小氣得緊,當年就算是以我的面子,也要不來一副動力甲玩玩,尤其是龍萬德那個小氣鬼,讓我摸摸他的熾天使武裝都不行……”

    孫朗搓了搓手,然後繞到陽炎動力甲背後,看起來很想鑽進去。

    三藏法師說道:“施主,沒用的,不要白費功夫了,這動力裝甲是打不開的,我想應該只有張施主才能使用它……”

    孫朗將腦袋從動力甲身後探出來,盯著法師:“……你試過了?”

    三藏法師將頭默默扭到一邊:“沒有。”

    “盯——”孫朗說道,“出家人可是不打誑語的。”

    三藏法師雙手合十:“善哉,真沒有。”

    ……差點忘了,這尼姑殺人放火留長髮,喝酒吃肉還打牌,完全是佛門的敗類,如果佛祖見怪,她早就被如來大佛棍給打成肉醬了。

    撒個謊什麼的,又算個什麼。

    孫朗聳了聳肩,然後伸手拍了拍陽炎動力甲,大聲道:“插入啟動鑰匙,開啟連鎖控制,熱能裝置鏈接,打開電源,增加推力,前進,戰神金剛!”

    話音剛落,陽炎動力甲的眼睛突然閃耀出熾熱的紅芒,微微佝僂的身子瞬間挺直,一陣機械交錯的轟鳴金屬音中,動力甲從後面打開,孫朗衝著目瞪口呆的三藏法師笑了笑,然後跳了進去。

    三藏法師震驚地張大了嘴巴,望著孫朗進入動力甲,盔甲收攏,動力甲原地走了兩步,然後就開始跳機械舞,孫朗大呼小叫的聲音從裡面響了起來:“有點擠,女性用的陽炎動力甲啊,臥槽,臥槽,這麼大!法師我跟你講!胸部的位置留下了大大的防衝擊內襯區!專為毛妹設計!人性化的理念!閃耀著為用戶服務的光輝!啊,我要聞一下,我要聞一下!”

    三藏法師沒有聽到這些糟糕的話,事實上,她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片刻之後,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孫……孫施主,您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就是那什麼插入啟動鑰匙什麼的……”

    孫朗啊了一聲,然後眨了眨眼睛,豎起了大拇指,爽朗道:“當然是啟動陽炎動力甲的中文咒語了!啊,對了,我是從我當年的好朋友那裡聽來的,是離火之國的最高機密,法師你不會聽到了吧?”

    三藏法師猛然搖頭,長長的秀髮都在隨之擺動:“沒有,沒有,當然沒有!貧僧什麼都沒有聽到!”

    孫朗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玩著這新鮮的大玩具:“誒喲,功能還不少,我看看,這個是火控開關,這個是手腕的武器發射扳機,這個是定位器……”

    片刻之後,胡守信的怒吼聲從屋裡響了起來,胡守信倒是對孫朗能夠駕駛離火之國的陽炎動力甲一點都不奇怪:“你吵到我女兒了!想要玩的話,滾出去玩!別在這裡惹人煩!”

    孫朗叉腰笑道:“你該不會要在這裡過夜吧?差不多聯絡感情完了,就收拾收拾,準備搬家吧,這些天你得找個更安全的地方住著……”

    無論是吵架的孫朗和胡守信,還是遠在靖安侯府等待孫朗回來的張銀落,都沒有意識到,這陽炎動力甲剛剛被孫朗隨開的定位裝置,正在發射出肉眼無法察覺的波動,衝上明州的天空。

    明州以北,靠近后土與離火兩國邊境的一片山脈,黑暗的夜色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在慢慢地移動,那是一架華麗的鋼鐵巨獸,六隻宛如羽翼的修長裝置桀驁地沖向天空,就像是傳說中擁有六翼的熾天使。

    低沉而不帶任何感情的斯拉羅語,從這台裝置中傳了出來。

    “烈焰神權國所屬,火焰神教,烈焰天使戰鬥序列最上階,熾天使戰隊所屬,這裡是'孤獨行者'號,我是猶菲勒,本機的輔助聖魂,我們遭遇攻擊,駕駛員已經昏迷,啟動輔助機制,完成最後指令:南下,前往后土帝國,明州城,尋找帝國人胡守信,尋求幫助。”

    “異議,后土帝國,潛在敵人,熾天使武裝,教團最高機密,根據最高保密條例,指令駁回……”

    “啟動保護機制,發出求救信號,搜尋附近盟友,搜尋……”

    “接收到定位訊號,正在識別,識別完畢,判定,陽炎動力甲,天使序列中階所屬,軍銜烈陽聖騎士,正在識別身份,判定,對方為特級戰鬥英雄,離火勳章的佩戴者,身份讀取異常,加密,結論,值得信賴。”

    “啟動自我保護機制,確定行動計劃:尋求幫助,救助駕駛員,進行修整,擊退追擊敵人,正在確認位置,行動方向確認。”

    “南下。”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23:27
第四百零五章 我很期待

    天策府,砥劍殿中,兵刃破空、劍氣縱橫的轟鳴聲不斷響起。

    時不時有逸散的劍光從門縫中閃出,守門的護衛死死地低下了頭,害怕聽到不該聽到的話。

    今晚天策府中充溢著極端沉重的空氣,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察覺到那緊張到幾乎大難臨頭的氣氛。

    府中的幕僚團被全數叫起,就連那些個年高德劭、功勳卓著的供奉都不例外,他們被叫到了沙盤演武堂,閉門鎖戶,進行一項絕密的推演。

    巡視防禦的人手增加了三倍,竟然是兩位中郎將親自查漏補缺,帝兵出庫,煞氣沖天,隔絕了天策內外的所有交流。

    而天策府的主人,陛下御封天策上將軍,天元第一巾幗英雄帝姬殿下,正在她平時召見臣屬、論斷國事的砥劍殿中,大發雷霆。

    當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時,一道熾烈的劍光劈頭轟來,進門的不速之客隨手一點,劍光化作虛幻的波紋,隨即消失無形。

    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殿堂,無論是寬大的燭架,還是厚重的繡幔,全都被劈成了一文不值的破爛,帝姬殿下握著長劍,眼中殺機森然,表情冷厲,彷彿要擇人而噬,但他能看到這隱藏在憤怒表象之下的東西。

    ——那是恐懼,惶然,怯懦,驚慌,她害怕了。

    ——真是可悲,可笑,可憐,可嘆,這個女人。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起來……果然,不管是多麼強大、多麼聰慧,人終究都是有缺點的,有缺點就能被利用,有缺點就能被打敗。

    比如說眼前這個女人。

    比如說……那個人。

    仇恨令人失去理智,恐懼令人失去勇氣,執著令人失去自我。

    沒有這三者,就算是聰慧強大如人,也不過是被人隨意利用擺弄的玩偶,如同蟲豸一般……

    帝姬鋒利的眼神已經瞪了過來,那凶狠的模樣,讓人絲毫不懷疑,她隨時都可能劈過來另一劍,她的聲音冷得像是一團冰:“你笑什麼?”

    來者笑了起來:“當然是笑你了,我想起來,在我們決定對胡守信動手的那一天,你信誓旦旦地說,他不可能活著,說他一定已經死了,說你絕對不信他還活著……但是,現在呢?”

    帝姬手中的長劍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嗡鳴,空氣中繚繞著令人不安的風,她緩緩道:“你是來嘲笑我的嗎?別忘了,你也有份,你也逃不了!圍殺胡守信的行動已經全部失敗,秦惠的身份也宣告暴露,胡守信不是傻瓜,他順著之前他寄到帝都的那封信往上一查,懷疑到你的身上,只會是時間問題。”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冷然道:“況且,別忘了,你當時也說過,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那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滿腔怒火,滿腔仇恨,他與帝國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當年的事情,你也有份,你也逃不過去!或者說,你想去投誠,祈求他的原諒,儘管去試試啊!”

    那人聞言,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帝姬皺眉道:“你再笑一聲,我先殺了你。”

    ……臭娘們。

    那人有些悻悻然停下笑聲,但依然帶著惡劣的笑容,擺了擺手:“殿下儘管放心,他的為人,我能不知道嗎?他來自一個與神州有著天壤之別的世界,道德觀念與脾氣性格與我們截然不同,再加上遇到了這種事情,只會變得更加極端,根本就是個無法用常理來揣測的瘋子。”

    他望著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帝姬,淡淡道:“我要是出現在他面前,無論是涕淚交加的求饒還是硬氣凜然地大罵,或者是巧舌如簧的狡辯,結果都是一樣的,他殺我,是因為他想殺我,跟別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

    帝姬冷笑了一聲:“難得你有這樣的自知之明。”

    那人笑道:“是啊,但帝姬殿下您不一樣啊,您是如此美麗,當年又與他……嗯,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相愛相殺,曾經有很多次珍貴的機會擺在你面前,您都因為各種各樣的顧慮,放棄了與他和解的機會,您的野心,您的忌憚,您的多疑,您的性情,最後陰差陽錯,反而讓您的… …”

    帝姬低喝道:“住口!”

    “為什麼要住口?”那人笑瞇瞇道,“所以,您懂我的意思了嗎?如今他回來了,也許比以前更加強大,更加可怕,他就在明州,就在胡守信背後,是他發現了天策府暗中蒐集魔器的秘密,是他殺掉了兩撥前來調查此事的精銳,是他去了魯鎮搞砸了祭煉妖劍的事情,是他生擒了熊二,殲滅了玄甲軍!”

    他眼神瞬間變得鋒利如刀,望著帝姬:“你說這一切,都是他誤打誤撞碰到的巧合嗎?不,他回來了,他要清算過去的舊賬,他要報復有負于他的人,明州城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的一切應對手段,都在他的意料之內,這本來就是一個針對您的陷阱!”

    帝姬咬牙道:“那又怎麼樣?餘乃天策上將……”

    “是啊,殿下您執掌天策大印,位列諸府武臣之首,軍權在握,麾下人才濟濟,簡在帝心,恩寵隆重,絕無僅有,您的權勢、力量與財富如此之雄厚,但您對臣下說一句真話……”他上前幾步,朗聲道,“把您所擁有的一切全壓上去,真的是他一人一劍的對手嗎!”

    “大膽!”這幾句話戳中了帝姬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她厲聲道,“他只是一個人,他連他的劍都沒有了!”

    “是的,他已經拋棄了他的劍。”這位帝姬的智囊平靜道,“但那又如何呢?他丟棄的那柄劍,就算再強,充其量只能讓社稷動搖,如今他雖然丟棄了那柄劍,手中卻有了更加強大的武器,甚至不需要殺人,就能讓這個國家地動山搖,令這帝國的江山有傾覆之危……您卻沒有任何阻止的力量。”

    他望著帝姬的眼睛,坦然道:“您不行,陛下也不行,是您親手造就了這個天底下最可怕的怪物,如今的問題是,這個怪物沒法毀掉整個國家,但他心中的秘密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一點,只有將他完全消滅,才能讓這個秘密暫時消失,給帝國一個喘息和變革的機會……但你們,殺不了他。”

    帝姬厲聲道:“有辦法!調集大軍!召集群臣!號令天下!討伐他!”

    對方質問道:“對方孤身一人,武力冠絕天下,一劍可擋百萬雄師,之前的慘敗歷歷在目,再來一次,就能贏得了嗎?這次甚至都沒有上次的時機!”

    帝姬斬釘截鐵道:“他不是孤身一人!是人都有弱點,他還有在乎的東西,他還在這個世界上留有痕跡,用盡一切手段,總會創造良機!”

    “荒謬,他與天元功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你要拿誰開刀?”對方質問道,“況且,以天下之力擊有功之臣,道義何在,理由如何,如何服眾!”

    帝姬怒吼道:“此人獲罪於天,無可禱也!將他的罪行昭告天下,那種令天地反覆、動搖國本的大罪,就算是胡守信那種直腸子,也要跟他翻臉!”

    對方譏笑道:“然後呢?昭告天下,舉世皆知,就真的國本動搖了。”

    帝姬咬牙道:“此時軍力尚存,影響還未深遠,后土依然是舉世無敵的最強國度,昭告天下,君臣同心,先誅殺國賊,然後眾志成城,變法強國,后土以武立世,民風尚武,天元大戰新勝,民心未失!還有希望,還有出路!”

    “說得好,說的也有道理。”那人嘆息道,“就有一點問題。”

    帝姬深吸了一口氣:“什麼問題。”

    他望著眼前這位不讓鬚眉、英明強幹的天策帝姬,淡淡道:“現在的皇帝,不是你,現在的皇帝老了,沒有這個魄力。”

    帝姬身子巨震,後退了兩步。

    “他雖然支持你,雖然你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默許甚至授意,但他絕對不會答應採用如此激進的方式,因為他老了。”

    “國難當頭,舉國齊心,聽起來熱血沸騰,背水一戰,何其勇也!但對於一個打贏了天元大戰、永載史冊、甚至能與開國大帝並列的蓋世明君來說,是一個難以洗刷的恥辱污點…… ”

    他幽幽道:“陛下,老了,他想做萬世明君,他要永垂青史,他想一切安穩太平,所以你想要在這關頭,主動挑起天下震盪、甚至國本動搖的大戰,在直面那個人之前,你得先過自己父皇的那一關。”

    帝姬閉上了眼睛,慢慢道:“那我可以……”

    “你沒機會的。”智者已經看透了這一切,“你的父皇雖然老了,但是爪子和牙齒還沒有鈍,眼睛也沒有昏花,別做傻事。”

    帝姬的語氣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了:“那我該怎麼做?”

    “簡單。”他笑了笑,“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殿下當年與他頗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他心中肯定對你還有些執念,因為是您將他抓到了神州,是您強行賦予了他殘酷的宿命,他這六年,他的一切,都起源於您的決定,您就是他的心魔,他的執著,就算是如今天下無敵的他,心中還在執著於你……”

    他的笑容帶上了一絲玩味:“他肯定很想了結這一切,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了你,您既然不想死,那現在就去明州吧,去請罪,去道歉,拋掉一切尊嚴,放下一切驕傲,去懇求,去討好,去取悅他,成為他最卑微的奴婢,最溫順的女奴,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帶著……”

    他話還沒說完,璀璨的劍氣轟鳴而起,冷鋒折光,寒冷的兵刃已經搭在了他的脖頸上,帶出了一絲血線,帝姬狂怒道:“放肆!餘這輩子,可以打敗仗,可以逃跑,可以與敵人虛與委蛇,但絕對不會投降!他孫朗就算把我一刀一刀剮碎了,斬成肉醬,也別想讓我向他低頭!”

    殺機籠罩,似乎下一刻就有斷首之危,但他還是從容道:“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心,那為什麼要向我問主意?”

    帝姬一怔,然後一身殺氣慢慢消散。

    她後退兩步,慢慢調勻呼吸,漸漸冷靜下來。

    最初的憤怒和惶恐消散,她已經認識到了,自己面臨的,究竟是多麼嚴峻的形勢……甚至她最大的倚仗,偉大的皇帝陛下,都有可能成為她的阻力。

    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低頭,都不會放棄,都不會退讓。

    哪怕再害怕,再迷茫,再胜負難料。

    “恭喜殿下。”成功地完成了任務的智囊微笑著躬身行禮。

    帝姬收劍回鞘,平靜道:“餘要去皇城,面見父皇,商量處置對策。”

    他保持著躬身的姿態,依然微笑:“冒昧問一下,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帝姬緩緩道:“父皇希望平穩,那我就順著他的意思。”

    智囊拍著手:“善……臣下冒昧再提一句,如今殿下如果要與孫朗直接開戰,那就是逼他當年那班老兄弟站隊,如今既然要平穩處置,就反其道而行之,讓那些天元武勳,反過來倒逼孫朗站隊,如何?”

    帝姬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突然道:“……太便宜他了。”

    “不便宜,不便宜,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笑吟吟道,“其實孫朗突然跳了出來,也是一件好事,我們現在不是也在頭疼那件事情嗎?”

    帝姬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那就同步執行吧……希望七曜齊聚,能夠挽回這場浩劫……”

    她看了一眼態度恭敬的謀士,語氣複雜道:“今天餘欠了你一個人情……張先生,雖然餘到現在為止,都看不懂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那張先生既不解釋,也不裝傻,直接拜道:“恭送殿下。”

    望著對方離開這砥劍殿,他保持著長揖的姿勢,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仇恨令人失去理智,恐懼令人失去勇氣,執著令人失去自我。

    這個國家……很快就要,瘋了。

    “孫朗……好久不見了。”他低笑道,“我很期待。”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5:42
第四百零六章 我要做奸臣!

    今天大清早,張銀落從睡夢中醒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她像往常一樣,穿好衣服,下床洗漱,然後準備去叫東方馨和朱嬴起床,然後去做飯───本來應該是這樣的,這就是她這些日子的日常。

    然後她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那柄烈焰戰鬥斧。

    枕頭旁的霰彈銃。

    床底下的微波振盪步槍。

    然後她就看到了房間小廳裡沉默佇立的人形。

    那厚重堅實的鐵甲,展翅翱翔的烈焰鳳凰紋章,這是離火之國的驕傲,烈焰教團天使戰鬥序列的精英戰鬥力量,陽炎型動力步戰裝甲。

    強大,厚重,可靠,緊急態勢只需要兩秒鐘就能初步喚醒,五秒之內形成戰鬥力量,十秒鐘的時間就可以緊急裝備完畢,形成集力量,速度,防護與火力為一體的戰爭猛犬,她看到那熟悉的輪廓,心中就湧現出了一股安心感。

    安心......個屁啊!

    看到這陽炎動力甲之後,張銀落徹底醒了,昨晚的一切記憶全都連貫起來,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這該不是在做夢吧。”

    可惜,顯然不是。

    她昨晚跟爹爹大吵了一架。

    她昨晚把從離火之國送來的陽炎動力甲取了出來。

    她昨晚穿著動力甲空襲了之前上司的家,把他按在柱子上摩擦。

    她昨晚跟一個尼姑一起襲擊了本朝天策府的直屬精銳,將其全部覆滅。

    而昨晚發生的破事,不僅限於此。

    玄甲軍入城,天策府精銳圍攻天元功臣胡守信,即使以銀落比較遲鈍的政治嗅覺,都知道這意味著一場震動整個朝野的大風暴,作為事件發生地的明州,簡直是處於風口浪尖。

    而更要命的是,無論是前來調查靖安侯府魔器事件的秦惠,還是後續入城的玄甲軍精銳,似乎都被孫朗殺了個乾乾淨淨......

    擊殺欽差,殲滅朝廷官兵,怎麼看都是謀逆的重罪。

    所以說了......

    張銀落嘆了口氣,將腦袋抵在床架上,喃喃自語:“我至少是個從犯啊,為什麼幹了這麼大的事,我昨晚會像沒事的人一樣輕易入睡,為什麼今天早晨醒來,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境之後,我還會......”

    她用力磕了磕床架,語氣鬱悶道:“會像現在這樣,謎一般的從容啊......”

    簡直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明明出了這種事情,應該心急火燎地收拾行李,說服父親,帶上家人出國跑路去火之國來著......

    張銀落嘆了口氣 - 如果非說有什麼原因,那一定是因為孫朗吧,昨晚那傢伙說什麼“好了好了這麼晚了,大家快去修魔吧”之類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大家就真像沒事的人那樣,就都去睡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我當時是怎麼想的啊......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啊......”

    張銀落拍了拍腦門,此時感覺無比得懵逼和茫然,她昨晚做了好大的事情,今天一覺醒來,竟然沒有任何實感,也沒有什麼危機感......

    她又嘆了口氣,覺得不是個事兒,推開門想要去找孫朗問問,剛剛出門,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孫朗的聲音。

    她心中奇怪,加快腳步,走出這個小院之後,聲音慢慢接近,她看了看,那好像是胡會首一家的住所───昨晚她與趙飛凰在侯府中等待孫朗歸來,沒想到不光是孫朗回來了,還帶來了胡會首一家,以及......另一個欽差啊。

    那位被孫朗稱為“熊二蛋子”的欽差武臣,被孫朗丟進了侯府的地牢之中,據說是當時囚禁秦雨的地方,而胡會首一家,則是暫時被安置到了府中的另一個別院,銀落走了幾步,就看到了孫朗的身影。

    她眼神一亮,剛想出聲,就看到孫朗回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光天化日之下,孫某人就開始了他的表演。

    只見孫朗突然閃到左邊,用嘴巴咬住了手指,眨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用混合著羞澀和期待的口氣道:“那個,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那個?”

    然後他閃到了右邊,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模樣,以傑克蘇的語氣與表情,用手拂了一下頭髮,淡淡道:“是那個嗎?”

    說完他又閃到了左邊,雙手握在胸前,用力地點頭:“嗯,想看!”

    接著,他閃到了右邊,擺出了一幅英雄遲暮的黯淡神情,眼中閃過一絲嘆息與傷感,望著朗朗的乾坤,輕聲道:“我的夫人,快要臨盆了,我的第二個孩子,我看不到了,還有我的女兒......”

    講完之後,他又閃到左邊,摀住了肚子,飆著淚狂笑道:“哇哈哈哈哈哈哈好搞笑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銀落的眼角抽了抽 -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梗,但總覺得,現在的孫朗,很欠打,很欠打,超級欠打......

    果不其然,想要打死這廝的人很快出現,勁風呼嘯,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糊了過來,直奔孫朗的面門,胡守信一臉殺氣從這別院的院牆直接翻了過來,張牙舞爪地向孫朗逼近:“小王八蛋,老子活撕了你!!!”

    孫朗大笑著閃到一旁,胡守信發了狠,提起沙包大的拳頭撲上來,顯然是要打爆孫朗的狗頭,可惜都被孫朗閃了過去。

    老胡暴跳如雷:“王八羔子,大清早擾人清夢你他媽有完沒完了!”

    孫朗翻了個白眼:“?你昨晚不是哭著喊著求著我,要入夥,要跟著我殺進帝都奪了鳥位嗎怎麼加入革命軍第一天就要划水了?”

    胡守信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胡說八道,只是怒道:“我昨晚不是問過你了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明州人心惶惶,從州牧刺史到監門侯,肯定都睡不著覺,帝都那邊,天策府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你,你有什麼計劃,一定要搶先實行──我都準備給當年的袍澤們寫信向他們備說前事了!你只是不許,還讓老子滾去睡覺,現在倒來擾我!”

    孫朗白眼道:“我這是為了你好,昨天發生了這麼驚險刺激的事情,夫妻二人險些天人永隔,死裡逃生,理應打一炮作為慶祝,就算你老婆臨盆在即,實在打不了,你自己擼一管放鬆一下也是好的,我給你放一個炮假,不讓你加班,你不感恩戴德,反而來怪我?”

    胡守信瞪眼道:“他媽的,說得好像你昨晚打過似的!”

    這老戰友互相傷害久了,孫朗早就抗性,他從容道:“這就是我這麼早叫你起來的原因了......昨晚我倒是想跟銀落慶祝一下,結果被她趕出門來,老子沒有得償所願,怎麼能讓你這廝抱著老婆睡到日上三竿?”

    張銀落一開始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兩人吵架,聞言滿臉紅通,瞪著孫朗,大喊道:“這又關我什麼事情!”

    孫朗哀傷道:“哎,昨天我已經決意直面過去,但六年的夢魘,兩年的執著,怎麼能夠輕易化解?對未來,我充滿了迷茫和不確定,微笑的外表下,隱藏著脆弱無助的靈魂,我只想找一個溫暖的懷抱來依靠,奈何銀落對我如此殘忍,將我趕出門來,讓我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屋簷上,修仙到天明......”

    張銀落怒道:“誰讓你得寸進尺!一開始說只是進來坐坐,坐坐就開始握我的手,握住就搬著椅子往這邊蹭,蹭過來就要抱,抱著就想亂摸──我沒拿霰彈槍轟你的臉就不錯了!你還想幹什麼?!”

    她怒斥完孫朗昨晚的不老實之後,才意識到胡守信還在身邊,於是女孩兒的臉變得更紅了,尖叫道:“登徒子!”

    然後踹了一腳孫朗,顧不上失禮,飛一般地跑了。

    孫朗鬆了口氣:“終於走了......來,老胡,我們繼續聊正事。”

    胡守信納悶道:“你的身份都交代了,還有不能跟她說的事兒?”

    老胡畢竟是老胡,剛說完就反應了過來,臉上立刻露出了“你丫也有今天”的揚眉吐氣的表情,冷笑道:“原來是賈府的事情啊......你小子平時不是很能耐?嗎打仗的時候就天天嚷著要開後宮──後宮這個詞,也是你能用的嗎?害得一群人提心吊膽,天天覺得你想造反......”

    孫朗哼了一聲:“胡說八道!跟賈府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想讓銀落遠離這些骯髒的爾虞我詐,永遠做一個純潔善良的女孩子......僅此而已!”

    胡守信嗤笑了一聲:“沒關係是吧?那我這就給榮國府寫封信......”

    孫朗立刻作捧心狀,對著天空,深情道:“啊......”

    “閉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給老子停下!”胡守信無可奈何地說道,“你看,現在我們倆達成了一個戰略平衡,彼此握著對方的把柄,都有不想暴露出去的秘密,既然如此,我們就達成君子協定,各自保守秘密,如何?”

    “天真!”孫朗傲然一笑,擲地有聲道,“你以為這事能瞞賈府多久啊!”

    “......你倒是對自己的處境很有自知之明啊!”

    孫朗哼了一聲:“不是我吹,所謂居安必思危,未勝先慮敗,既然有開後宮這樣的夢想,那麼開後宮的風險,無論如何都要考慮到了!”

    老胡斜眼看他:“那如果林無敵和薛鬼雄聽到元帥大人你尚在人世,不僅兩年沒回家,還在明州浪的飛起,讓她們倆像傻瓜一樣給你守了兩年的孝,怕不是要先掀了你的衣冠塚,然後星夜飆到明州,到時候撞到張銀落和趙飛凰......呵呵呵呵呵呵呵......”

    孫朗不屑道:“你傻嗎?腿長在我身上,我他媽不會跑嗎?”

    胡守信嘆氣道:“你總歸逃不過去的,既然已經要直面過去......”

    孫朗直接打斷道:“別搞錯了,直面過去,不是接受過去的身份,那本來就不是我,我是孫朗,是我執掌聖劍,是我衝鋒陷陣,是我立功拜將,是我官封柱國,是我與你們結下緣分,是我得到又失去一切,這六年的喜怒哀樂,我承認這是我的人生,失去的要找回,仇恨要清算......只是如此而已。”

    他輕聲道:“至於榮國府......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不是賈府的嫡子,我也不欠賈府什麼,甚至我會來到這個鬼地方,被強行賦予了新的人生,給這個國家打了六年的仗,差點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歸根結底,也是因為她們的心肝寶貝兒太過沒用,被劍氣反噬,才會有我來頂缸這件事情......”

    “言不由衷......好了,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不說行了吧,反正我也不太待見榮國府,只是......算了,我不說就是了。”

    不過很快,老胡又忍不住了,嘆息道:“再最後說一下......賈府雖然極盡恩寵榮華,但畢竟血脈斷了,兩年,已經足夠很多人生出心思了,我之前得到消息,賈府亂象已起,只是被賈老太君鎮著,暫時沒出亂子,誰知道那一門的寡婦,還能撐多久,哎,賈府一門雙國公啊......”

    他平靜道:“榮國府人心浮動,寧國府更是不堪,你那堂弟賈似道本來被寄予厚望,聽到你死了的消息之後,二話不說掛印而去,直接出家做了道士,他父親去道觀苦勸,充耳不聞,任打任罵,紋絲不動,恐怕已經是哀莫大於心死,也就是說,賈府一門雙國公,寧榮二府,血脈在這一代,算是斷了。”

    孫朗捏了捏眉心,嘆道:“小王八犢子......”

    不過他很快就轉頭瞪眼道:“媽的,關我屁事,絕後就絕後”。

    老胡失笑道:“你這也太......”

    “啊!我的夫人!”

    “......停下!閉嘴!”

    老胡悻悻然道:“怕了你了,我不管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所以說,如今與帝都對弈,你打算怎麼辦?要我寫信通知他們留神注意嗎?”

    孫朗翻白眼道:“你傻嗎?秦惠那事兒已經充分證明了你所謂的人脈和關係網就是個篩子,早就被那女人滲透得千瘡百孔了,不服嗎?秦惠是誰派來的?你給誰寫了信?消息是怎麼洩露的?你就這麼急著賣隊友嗎?”

    老胡眼中閃過了一絲陰沉之色,昨晚差點喪命,後怕是必然的,而更加強烈的情緒,是憤怒,軍人最憎恨的就是背叛,何況還差點連累妻女。

    他陰惻惻道:“等我找出他來,一定一刀一刀剮了他。”

    “所以說,”孫朗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所謂當年的老兄弟,能夠完全信任的,本來就不多,你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

    胡守信搖頭道:“也不是商量什麼要事,只是將帝姬做的事情告訴他們,讓他們加緊防備,以免被害......”

    孫朗笑了笑:“大可不必,我都自己跳出來吸引火力了,皇帝和那女人不是傻瓜,怎麼會提前主動點爆我這個火藥桶?害怕我串聯他們,舉旗造反或者威逼朝廷嗎?想多了,交情歸交情,我要是真的打出旗號來反他娘的,肯跟我一條路走到黑的,其實也不多,還是別讓他們為難了。”

    說完他就斜眼看了一眼胡守信。

    胡守信訕笑,然後別過頭去。

    孫朗淡淡道:“所以,在皇帝和她眼中,我自始至終,都是唯一的威脅,讓他們最為不安的因素,在解決掉我之前,他們不會做其他的動作,畢竟我現在在明州啊,北邊就是老毛子,要是惹急了我,我往北邊一跑,去一趟聖尤里堡,找神皇聊聊天,那一切就都完蛋操了......”

    “雖然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有什麼能讓陛下和帝姬寢食難安的秘密。”胡守信淡淡道:“但你不會這麼做的吧。”

    孫朗平靜道:“我並不能確保......你知道的,我發起瘋來,什麼事情都敢幹,只有讓狗皇帝和他閨女深刻認識到這件事情,他們才會妥協。”

    胡守信皺眉道:“妥協?”

    孫朗點頭道:“封建主義與守舊勢力固有的妥協性......如今我的出現,對於和平背後風雨飄搖的帝國來說,不吝於是一柄懸在頭頂的利劍,殺掉我是一勞永逸的最佳選擇,但是他們做不到。”

    他微笑道:“這一局復仇之戰,是我執先手,是我佔盡優勢,一個人對抗整個帝國,也能夠讓他們束手無策,是因為他們家大業大,他們捨不得,他們放不下......如今的局勢,他們心知肚明,只要我願意,帝國的形勢就會立刻急轉而下,但我遲遲不動手,他們肯定會覺得,這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

    孫朗抬起頭來,瞇起了眼睛,望著遠方。

    那個方向,有這個世界最雄偉的都城。

    “所以,他們會猜測,他們會恐懼,他們會提心吊膽,他們會琢磨我的用意。”孫朗淡淡道,“那個女人,殺伐果決之輩,她有手腕,有智慧,有決斷,有銳氣,不缺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豪氣,可惜,她不是皇帝。”

    “皇帝老了,后土至尊啊,他在位三十多年,接手的是一個在外敵入侵下風雨飄搖的社稷,本來這場戰爭綿延無盡,最樂觀的估計,也是再持續幾十年,誰知發生了如此戲劇性的轉折,在短短幾年間局勢扭轉,莫名其妙就大獲全勝......他高興啊,他名垂青史啊,他比他父親比他爺爺更強,是中興之主,足以與開國大帝並肩,他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巔峰,在歷代帝王之上......”

    他的笑容中充滿了譏諷:“所以,他其實是我最大的盟友,他不希望國家震盪,不希望他在青史之上有任何污點,他想做萬世明君,他要維穩......他既然有這樣的幻想,那我就滿足他。”

    胡守信望著這樣的孫朗,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因為孫朗在說話的時候,雖然一直面帶微笑,但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緩緩道:“所以你不讓我聲張此事?”

    孫朗欣然點頭:“然也,將這事大肆宣揚,除了震驚朝野,讓天下嘩然,沒有任何實質的好處,我將桌子掀了,不僅是那個女人,連皇帝都會丟掉一切幻想,更重要的是,我出招了,他們就可以見招拆招,有跡可循。”

    “例如說進行狡辯和辯解甚至反咬我們一口,甚至背水一戰宣布我叛國,畢竟朝廷才是天下喉舌的掌控者,我們跟他們打輿論戰,完全是自討沒趣......那我們大好的戰略主動權,就算是白白交出去了。”

    他無聲地笑道:“所以,我們靜觀其變,我殺死全部的玄甲軍,滅口秦惠,用最激烈的方式,是為了宣示我的力量,我甚至還在想要不要直接南下魯鎮,將剩下的玄甲軍也殺得一乾二淨,讓那女人好好心疼一下,不過考慮到事情如果鬧得太大不好遮掩,所以就算了。”

    “與其同時,我也留下熊二的性命作為人質和污點證人,足以讓那女人陷入被動,但卻沒有任何負面消息傳出,是給他們一個曖昧的態度,讓那女人舉棋不定,讓皇帝產生幻想......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當權者的妥協更加划算的買賣了,我很期待,他們到底會怎麼走下一步。”

    胡守信似乎猜到了什麼:“你該不會要......”

    孫朗欣然道:“孫某這輩子,做過天下無敵的劍聖,當過國士無雙的柱國,所謂再世聖人,所謂道德楷模,如此光耀天下,聲名遠播,可謂是穿越者中的豪傑了......不過這權傾朝野,倒逼皇權的權臣,我還沒有做過。”

    胡守信苦笑道:“我還以為你之前是說著玩的......”

    孫朗淡淡道:“好啊,那我們直接舉起反旗,一路F2A到帝都吧,到時候殺得血流漂櫓,屍橫遍地,以至於讓整個帝國都......”

    胡守信舉手投降:“好了好了,隨便你了,隨便你了......所以,接下來要做什麼?難道就等著朝廷派欽差過來封賞你嗎?”

    “哪有這麼便宜。”孫朗輕笑道,“會鬧的孩兒才有奶吃呢,先搗搗亂,昨晚鬧了這麼大的動靜,別說明州諸衙門的官老爺們瑟瑟發抖,遠在洪城的明州大將軍戚冠岩,也坐不住了吧......我們先從他開始吧。” 本帖最後由 sea6076 於 2018-7-5 15:43 編輯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5:51
第四百零七章 兵家四勢

    “戚冠岩?”

    胡守信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語氣頗為冷淡:“你找他幹什麼?”

    孫朗沒有註意到老胡異樣的眼神,笑道:“當然是把他拉進革命隊伍啊!既然已經準備跟帝都好好掰掰腕子,沒有一個大後方是不行的……”

    他頗有些苦惱道:“本來呢,明州的不確定性太強,更好的選擇,莫過於大舉搬遷,拖家帶口,一起遷往宋州,那裡是老趙的地盤,怕是已經被她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隨時都可以姓孫的那種……”

    胡守信聽著這大逆不道的言語,心中已經毫無波動:“然後呢?”

    孫朗攤手道:“然後我覺得……這不行啊,這不跟吃軟飯似的?”

    老胡看了一眼周圍,靖安侯府環境優美,綠樹如茵,微風緩緩吹來,空氣中彌散著奇異的清香,真是一派風光秀麗、佔地遼闊的豪宅。

    ……你確定你這不是在吃軟飯?

    孫朗臉皮厚得要命,完全沒有將老胡那鄙視的眼神放在心上,他豎起了一根手指,口沫橫飛道:“而且,張建元已經在明州站穩了腳跟,銀落家的力量也可以借助,靖安侯府的財力和人力,還有你的遊俠與諜報系統,這麼一想,我們的優勢還挺大,平白扔了,實在可惜。”

    好麼……商業,輿論,世家,豪族,諜報,全都齊了。

    ……有時候真是很好奇,這傢伙是不是故意的。

    胡守信冷眼旁觀中,孫朗的興致卻起來了,他直接蹲在地上,開始畫簡單的地圖:“況且,明州地理位置好啊,我新手村在這邊開局,怎麼能說丟就丟了,你看,且不說有大運河在,交通便利,兩日就能飆到隋州,而且明州一地,地處北疆,北邊就是老毛子,那可是老毛子啊!”

    孫朗的表情變得非常激動:“老大哥!專家!武器支援!技術共享!缺心眼!罐頭拿去換飛機!白酒拉去換大砲!穩!形勢危急的時候,這也是一條大好的後路,必要的時候能坐著飛機往那邊逃……”

    老胡表情微妙:“……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明州一定要掌握在我們手中,戰略上可以與鄰近的宋州遙相呼應,地理上背靠離火之國,那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孫朗沉思道:“這樣的話,張建元那邊可以認真地再做一下了,老毛子那邊冰天雪地的,對烈酒的需求量很大,他們的國教還是烈焰神教,燒刀子這種能夠點燃的酒,當然是吼的很了!這樣的話,張建元可以先建立幾道蒸餾酒的生產線了……”

    胡守信的表情更微妙了,孫朗的話題跳躍實在太快:“你要跟離火之國的人……做生意?”

    “為什麼不做?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問題,基本上都是錢的問題。”孫朗冷笑道,“朝廷都要開邊了,要與四夷交流,開眼看世界,資本逐利,帝國的商人肯定第一個聞風而動,可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輪得到他們?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壟斷、惡意競爭和私掠許可證了……”

    他陰陰笑了幾聲,身為穿越者跑到異世界而不搞搞資本主義這一套,簡直白白生在紅旗下:“是時候重新制定北疆的商業法令了,等到掌握明州之後,就該抽他媽的稅了……”

    總覺得這傢伙好像很興奮啊……

    孫朗欣然道:“之前我還在奇怪,銀落家裡怎麼這麼有錢,如今看來,我那老岳丈,生了個好女兒啊,這兩年,恐怕張家從秘密通往老毛子的商路上獲益不少,大概全都是銀落的面子,這丫頭在離火之國到底幹了什麼事情,竟然能讓誰都不買賬的老毛子另眼相看,實在是讓我費解。”

    他摸了摸下巴,笑道:“不過既然有這層關係,那事情就好辦許多,藉著銀落的渠道遞個話,牽線搭橋,豈不美哉?我們倆的面子也能賣一賣… …”

    胡守信神色一動:“你是指邱生旺和龍萬德?大戰結束之後,邱生旺回到離火之國,龍萬德四處遊蕩去了,一兩個月會來一封書信,這個月的還沒寄到……他們倆倒是能幫上忙,但是別忘了,他們雖然位列烈焰戰鬥天使序列的頂峰,是熾天使武裝的擁有者,地位尊崇,但權力不大的。”

    他笑了笑:“終究是離火之國,政教合一,教權大於一切,他們兩人再是戰功卓著,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決策權。”

    孫朗拍了拍腦門,嘆道:“操,把這事給忘了,往火之國傾銷東西賺錢倒是小事,我還指望著買軍火回來呢……”

    老胡被嚇了一跳,聲音都高了八度:“買什麼?”

    孫朗瞪眼道:“當然是買軍火了……別瞪我,其實我最想買的是生產線和專家,可惜要是動了這一塊的念頭,老毛子肯定要爆炸,只能徐徐圖之,不過這事終究是要自己搞的,軍國重器,豈能受制於人……”

    他又拿起木棍來,念念有詞道:“烈焰神教小氣巴拉,害怕火器的秘密和力量被平民掌控,動搖他們的統治,所以不惜頒布教權律令,嚴禁民間私自進行武器與科技實驗,但人性這種東西啊,向來是越禁越烈,我覺得離火之國民間肯定有秘密進行違禁試驗的科學家,也許還是個大奶毛子萌妹,所以到時候得秘密吩咐前往火之國的商隊注意此事,收集一些流亡科學家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金之國與水之國也注重科技與機械的力量,雖然側重點不同,但對軍火方面也有所研究,而且不像老毛子那樣捂得嚴嚴實實,也許可以從那邊入手,弄一些他們不太重視的好東西過來……”

    “另外,軍火生產線什麼的,可不比臭豆腐和燒刀子,也就是說,完整的工業體系急需建立,哦草,這玩意兒可沒這麼容易,好麻煩……”孫朗直接坐在地上,嘆息道,“……突然不想玩了。”

    胡守信大聲道:“你是三歲小孩兒嗎?”

    孫朗翻白眼道:“我是來扯旗造反奪鳥位的,又不是來實業救國的,像是這種小事,就應該由我來定一個大方向,然後由專門的人來完成……”

    然後他就嘆息道:“人才難求啊……銀落勉強點了外交技能,對離火之國的外交有百分之五十增益補正的那種,趙小姐的內政管理屬性應該很高,也可以委以重任,張建元的商業技能樹算是點亮了,未來值得期待……然後,然後就沒了……啊,我要張貼人才招聘廣告……”

    胡守信不動聲色道:“去招啊,魏忠賢,高丘,顏嵩,司馬義,還有你的堂弟賈似道,個個都有經天緯地之才,無論是經營財貨,還是運籌幄,都能給你辦得井井有條,你要是缺打手,也有的是,趙雲龍這種自不必說,從東方萬勝到岳不群,願意為你效死的,還少嗎?他們要是知道你還沒死,非要恨不得肋生雙翅,直接飛到明州來啊。”

    孫朗擺手道:“別鬧,他們都是未來的朝廷棟樑,我還等著風光進京,封侯拜相,與他們會於金殿之上,相逢一笑,眾正盈朝呢!”

    胡守信白眼道:“那你的人才怎麼辦?”

    孫朗笑道:“傻了不是?我這不正等著戚冠岩自己送上門來嗎?明州出了這種大事,就算他昨晚睡覺沒看到,今天怎麼著都應該收到消息了,我們的州牧大人肯定也將文書雪片般往洪城遞,請他回來壯膽呢。”

    他露出了惡趣味的笑容:“真想看看他發現是我時的表情啊……”

    話題又轉了回來,老胡的表情又變冷了,態度變得很淡漠:“哼,他……倒是正好,與你一拍即合,的確,軍權在手,做什麼都容易了。”

    “是啊是啊,比如說設卡收稅,打擊走私,護衛商隊什麼的。”孫朗笑瞇瞇道,“不過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指望著戚冠岩來練兵啊。”

    胡守信的聲音高了八度:“練兵?找他練兵?”

    孫朗莫名其妙道:“怎麼了?不找他找誰?你嗎?”

    老胡斜眼道:“練兵這種事情,你也信得過他?別的不說,這不是有現成的兩個人嗎?萬夫莫敵林黛玉,再世鬼雄薛寶釵,前者號稱林無敵,提調天雄府,乃是鷹揚軍總教頭,後者更是朔風營軍主,她們倆於兵法形勢之道已經登堂入室,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帝國的資深重騎兵與弓騎兵專家,練起兵來,也不差戚冠岩多少吧?關鍵還放心。”

    孫朗瞪眼道:“你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胡守信若無其事道:“反正你也瞞不了太久,這也是你說的。”

    孫朗搖搖頭:“不妥……這兵還是戚冠岩來練最好,你也說過,她們倆已經是兵法形勢之道的佼佼者——兵形勢者,雷動風舉,後發先至,離合背向,變化無常,自然是好的,但我想要的,不是這種軍隊。”

    他輕輕一笑,踱了幾步,笑道:“有后土一朝,天元傾國之戰,戰爭藝術已經演化到了巔峰,帝國武臣,用兵之法已成體系,共有權謀、形勢、陰陽、技巧四派,各有風流,名將輩出……”

    他扳著指頭數道:“兵法權謀,以正守國,以奇用兵,陣戰、諜戰、商戰、心戰、外交戰、土豪戰無所不用,丟棄節操,能贏就行,臉能不要就不要,躺贏最好,本朝兵法權謀之道的集大成者,莫過於……”

    胡守信翻白眼道:“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孫朗傲然道:“怎麼了?怎麼了?兵法權謀,兼形勢而包陰陽,先謀略而後技巧,要的就是一個思維廣,要的就是個腦洞大,要的就是個百無禁忌不要臉,要的就是個神出鬼沒套路髒,我跟你講,在這個領域,你們啊,連跟在我屁股後面吃灰的份兒都沒有!”

    確實如此……前世生活在資訊爆炸時代的地球,從學習到休閒,二十餘年所接收的知識量,是這些異世界土著所無法想像的。

    ——哪怕大部分知識和信息都粗淺疏漏,而且沒有經過系統性的學習,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但知識終究是知識,數千年文明的底蘊和精華,本來就足以令人驚嘆,只要梳理回憶出三成有效的知識,就足夠爆炸了。

    而這些粗淺疏漏、散亂複雜的知識和記憶,只要在不斷的實戰中進行梳理和印證,進行回憶和糾正,產生的效果,無疑是可怕的。

    更何況……還有在這個世界所獲得的,比填鴨還過分的兵法學習……

    所以,孫朗如今,確實可以以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軍事家的身份為傲,胡守信雖然很不爽,但還是得捏著鼻子承認。

    他見老胡沒有話講,就繼續道:“兵法形勢之道,就是戰陣之上的各種戰術運用,也就是我之前所說的,騎兵作戰專家,步兵作戰專家,特種兵作戰專家,伏擊作戰專家,等等等等……這個代表人物很多。”

    “而兵法陰陽之道,這個就比較玄了,陰陽道術,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與戰陣殺伐融合,重視對帝兵與道術的靈活運用,從而逆轉天時,改變地利,佔據戰場的主動權……兵法陰陽的代表人物,肯定是亮仔無疑了。”

    他總結了一下,攤手道:“權謀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形勢雷動風舉,摧枯拉朽,陰陽顛倒五行,變幻莫測,確實都是上上之選,縱橫沙場,無往不利,但別忘了……偌大帝國,有幾個我,有幾個亮仔?而兵形勢之道需要精兵猛將,這些又從哪裡來?”

    胡守信皺眉道:“所以,戚冠岩他……”

    “然也,老胡,我從一開始就堅信,兵家四勢之中,前三勢已經風流道盡,幾乎沒有太大進步的可能性,只能依賴於驚才絕豔的將領出現,只有兵技巧之道,才有無限的可能性……”

    他緩緩道:“兵技巧者,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攻守之勝者也——也就是說,更加合理而先進的士兵訓練,更加強大高效的武器裝備,如何徵兵,如何管理軍隊,如何肅立軍紀,如何調動士氣,甚至是後勤、醫療、運輸乃至一切戰場藝術!它會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不斷革新,只要人類沒有滅亡,它就會永遠保持活力,最重要的是!”

    他露出了深沉的笑意:“容易操作,容易成體系,對將領的聰明才智和天資不太依賴,更看重大多數人的集體力量……”

    胡守信依然緊皺著眉頭。

    孫朗總結道:“所以,作為兵技巧之道的軍事大師,我還是看好戚冠岩,當年打仗的時候,我們分屬兩個戰區,沒有什麼機會並肩作戰,但是卻互相通了幾封信,他的想法,很對我胃口。”

    胡守信終於出聲,他冷冷道:“是嗎?”

    孫朗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你跟他有仇?”

    “沒有。”胡守信冷笑道,“我解甲歸田回到明州,就沒怎麼見過他,私底下的交情,更是一毫都沒有,他練兵的本事是有,他的軍功我也佩服,也許他打仗的時候是一條好漢,可現在……哼,胡某羞於與之為伍!”

    孫朗愣了一下,嘲笑道:“說得好像你不怕老婆似的。”

    胡守信怒道:“不是這個!還有,我也不怕老婆!”

    孫朗翻白眼道:“那他怎麼惹了你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6:25
第四百零八章 狗官,你的統治結束了!

    孫朗,帝國前任天下兵馬大元帥。

    在戰爭結束之後,因為某種不可言傳的原因,被動下野。

    如今的職業是劍豪。

    世界最強的那種。

    而又是因為某些不可言傳的原因,他覺得後悔了,想要再做一下能寫在史書與歷史課本里的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和革命家。

    於是他決定再次去帝國入仕,目標是召集志同道合的義士們,使眾正盈朝,令朝野風氣驟然一清,為後世做出表率——為此他要先確定一個小目標。

    比如說先把自己的同道圈填滿……

    明州大將軍戚冠岩,兵法技巧之道的大師,善軍陣,通火器,懂指揮,騎步炮三軍協同,排隊槍斃、騎兵衝鋒、打掃戰場瞬間完成,自帶s級操練技能,會做人,識時務,愛老婆,有軍權,可謂是明州軍區的第一等豪傑了。

    完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戚冠岩與胡守信的相性……有點差?

    講道理,老胡當年在軍中可算是出了名的人緣好,豪爽熱情,坦蕩至誠,軍中有什麼糾紛和衝突,靠著他的面子和調解,大多都能將事情解決,不至於鬧得太難看,大家也願意與他做朋友。

    因為戰場上是最容易培養情誼的地方,胡守信在戰場上做的最多的事情就只有兩件——射箭和救人,這兩件事情通常揉在一起做,哪邊有部隊陷入重圍,他就去救,那邊戰將負傷,他也要去救,他執掌雷弓霹靂弦,速度宛若奔雷,箭術疾如閃電,關鍵還是孫朗的鐵兄弟,這樣的好人,誰不想做朋友?

    老胡也樂於扮演這種老大哥的角色,對誰都和顏悅色,深受大家的欽佩和尊敬——這樣的人對戚冠岩冷冷淡淡,顯然是有點問題的。

    孫朗沉思了片刻,望著老胡道:“莫非是因為這傢伙偷偷納了妾,你覺得羨慕嫉妒恨而沒有那個膽子?嗯……這個理由確實非常令人信服,我聽了也非常生氣,我們找個機會在夜半三更跟踪他到一個沒人的巷子,用麻袋套了頭吊起來打一頓吧……我動手,你放風,別說一個戚冠岩,就連般若寺掌門都得吃上這一頓悶棍,怎麼樣?”

    胡守信先是一怔,然後作為一個前帝國職業軍人,他本能般地開始考慮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戚冠岩能做到一州封疆武臣,靠的自然是赫赫戰功,作為天下頂尖武臣之一,他的武功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但戚冠岩聞名天下、載入英雄譜與史冊的,果然還是他那不拘一格、兼收並蓄的兵技巧之道,而不是個人的勇武,也就是說,他的武功在九州鎮守大將之中,估計排不到前面……

    只要他的武功沒有到趙雲龍那種地步,被孫朗這個一點都不要臉的絕世高手偷襲,有心算無心,怕是取出帝兵防身的機會都沒有……

    他咽了一口口水,心中不禁想像著這樣的畫面——月黑風高之夜,明州大將軍戚冠岩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隻碩大的麻袋從天而降,套在他的頭上,與此同時,周圍的親兵瞬間被全部放倒,戚大將軍想要掙扎,結果被那大膽的蟊賊三拳兩腳放翻,拖著他就往巷子裡跑……

    操……雖然是街頭潑皮暗算對手的下三濫勾當,但是做這事的人是當年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孫朗,被打的人是鎮守明州的封疆大將戚冠岩,帝國兩位頂尖武臣演了一出這等街頭鬥毆,這樣的畫面,仔細這麼一想,好他媽帶感啊!

    胡守信心中一動,他當年雖然被孫朗裹挾唆使,做過這樣那樣的破事兒,但給一州大將套麻袋這種大事,倒是從來都沒有幹過……

    他一時之間,甚至連孫朗那胡說八道的污衊都顧不上了,咬牙道:“好,我看他不順眼好久了,趁此機會狠狠地收拾收拾他!”

    孫朗卻驚了:“……居然答應了?你對他的怨念真不小啊。”

    胡守信哼道:“我看他不爽,不行嗎?媽的,要不是他這兩年經略明州,整飭邊防,打擊盜匪,鎮守北疆,總算是忠君之事,沒有把正事給丟掉,給他祖宗留下了最後一點臉面,老子早就上書彈劾他了。”

    孫朗眨了眨眼睛:“……彈劾?媽嗨,皇帝三宮六院的,每天晚上換著花樣操到爽,你上書彈劾戚冠岩非法納妾,豈不是指著和尚罵賊禿啊。”

    胡守信抓狂道:“不是他納妾!他納妾關我屁事啊,我是說,這廝手底下不乾不淨,也不知道是他這是當年就從東南戰區帶過來的臭毛病,還是打完仗開始變得驕奢淫逸,哼,一做了官,就他媽原形畢露了……”

    孫朗打了個哈欠,心中已經明白了大概:“怎麼了?”

    老胡嘿然冷笑道:“你是不知道,這明州一地,下轄郡府縣地,大小官吏,不分文武,哪個不稱讚戚將軍的好?”

    孫朗欣然道:“好事啊,左右逢源,擅長交際,能很好地處理與下屬和同僚的關係,你說他沒把正事給丟掉,說明他頭腦清醒,目的性強,綜合來看,這是一個辦小事很靈活、辦大事有原則的人才啊!”

    “我呸!”胡守信憤憤不平道,“我們北方戰區出身的將官,哪個像他這樣?他媽的,兩年前我辭官還鄉,回到明州,這廝已經早早在明州上任,消息倒是靈通得很,第二天就派人送禮過來——你猜猜有多少?”

    他似乎想起了當時的場景,依然非常生氣:“媽的,光金銀就有兩大箱子,又送了我夫人一大盒金珠首飾,禮物單列了長長一串,比老子的軍功都多,他戚將軍隨手送我一份喬遷的'土儀',跟這些年朝廷給我的軍功賞賜都相差不遠,你要說他這闊綽的身家都是朝廷的封賞,打死老子都不信!”

    老胡怒氣沖沖道:“當時我還留了個心眼,害怕誤會了好人,先將禮物客氣地收了,用封條貼好,然後親自去調查了一番,他戚將軍祖上倒是不大不小有個官,可家道也敗落了,能有什麼餘財?他夫人的娘家也不是什麼富商巨賈,那問題就來了……”

    “戚冠岩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能夠出手如此闊綽?”他冷然道,“逢年過節,迎來往送,明州上下,一團和氣,文武相安無事,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誰不誇讚?京中有官北上明州,必然會被招待一通,大吃大喝,不在話下,滿面紅光,事後更有土儀相贈,至於京中重臣,又怎能落下,你可知道他戚將軍一年要往帝都遞多少銀子,一年又有多少銀子從各地送到他府上?”

    “總之,證據確鑿,以他的戰功封賞加上俸祿,無論如何都無法支持如此龐大的開銷,那麼結論只有一個了!”胡守信目光森然,“他戚冠岩刮銀子也送銀子,跟那些蛀蟲不過是一路貨色,私德有虧也!”

    “了不起,了不起。”孫朗沉默了半晌,讚歎道,“難怪人家能做到軍區司令,你這傻叉只能轉業。”

    胡守信喝道:“孫朗!我知道你對帝國成見很深,對這些事情更是毫不在意,但你可別忘了,他在帝國為官,貪污受賄不關你事,你要與陛下對弈,將明州打造成你的大後方,難道非要用他戚冠岩不成?”

    孫朗撇嘴道:“所以說,你跟他早就翻臉了?”

    胡守信哼道:“我查清真相之後,怎麼會與他為伍?胡某戎馬沙場半生,血海中掙扎出性命,保家衛國,流血流汗,立功戰勝,百戰而還,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祖宗,對得起自己!”

    “我從參軍入伍到功成辭官,一生為將為官,坦坦蕩盪,從未做過半點虧心之事,班師回朝,殿上辭官,朝廷挽留不成,賜我帝兵,又有金珠錦緞銀錢賞賜,這些錢是我用性命拼殺而來,是我戎馬半生、征戰沙場的回報,我拿得天經地義,花的心安理得!我一輩子頂天立地,大好男兒,怎麼能在功成身退後與這種蛀蟲為伍,勾搭成姦,壞了我一世英名?”

    孫朗一副受不了你的樣子:“人家說不定只是看在同為天元袍澤的份兒上,送你一份厚禮,交個朋友,以後有個喝酒比武的伴兒,沒想跟你勾搭成姦,你這人怎麼這麼敏感啊。”

    “拉倒吧,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他戚冠岩長袖善舞,心眼活絡,巴結我,恐怕是為了我在北方系天元武將中的人脈吧。”胡守信淡淡道,“就算不是為了這個,我也不會跟這種人為友,他有他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孫朗斜眼道:“沒去打人吧?”

    胡守信平靜道:“沒有,我派人將禮物如數退回,他要是還不死心,再來討沒趣,我就讓他嚐嚐雷弓霹靂弦的滋味——算他識相,那次之後,就一直沒有再來煩我,這就很好,他鵬程萬里,我甘於平靜,大家互不相擾。”

    孫朗突然道:“我在想,這戚將軍收到你退回來的禮物之後,該有多傷心啊……從那以後就沒再聯繫過你吧……”

    胡守信愣了一下,似乎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孫朗擺了擺手:“沒什麼……你肯定也不會信,到時候再說吧。”

    胡守信皺眉道:“你還沒死心?”

    孫朗笑道:“非但沒有,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胡守信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你認真的?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北方系的軍中氛圍如此之好,習氣士氣如此之佳,以至於勝利之後、封賞各地,依然能夠保持諸軍之中最高的團結與凝聚力,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大多都是你的表率與影響……你確定要讓戚冠岩這樣的人掌握重權嗎?”

    孫朗笑瞇瞇道:“確定,別擔心,跟我混的話,他就不必做那些事情了。”

    胡守信仍是不信:“你……”

    “好了好了,老胡,不要這麼刻薄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人哪有不犯錯的,知錯就改,便是好同志啊,畢竟……”

    他笑了笑,然後扳著指頭數道:“我認為,一個人在黨性、真誠、智慧這三樣東西中,最多只能擁有兩樣,所以別太認真嘛。”

    發現自己說服不了孫朗,胡守信只好嘆了口氣:“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有,你如果一意孤行,那我也會盯死戚冠岩的。”

    孫朗連連點頭:“好好好,將來架子搭起來之後,我成立一個肅反委員會,你去那里當領導,專門唱黑臉吧。”

    “那又是什麼……”胡守信搖頭道,“算了,隨你便了。”

    孫朗滿意地點頭:“好了,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就等著戚冠岩自己送上門來吧,明州城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恐怕本州的州牧大人都快急瘋了,洪城到明州距離不算太遠,飛鴿傳書,快馬加鞭,今天怎麼著也得過來了,我們就在這裡靜靜等待,等待戚將軍上門拜訪吧……”

    這麼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完全沒有人來。

    派了遊俠出去打聽,也完全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大將軍入城的消息。

    明州各衙門也平靜到非常詭異。

    州牧大人戰戰兢兢地派巡城官兵和六扇門捕快,將散落在明州各處的玄甲軍屍體收斂在一起,找個地方放好,然後加強巡防與管控,撲滅謠言,維持治安,除此之外,也就是派出了五六批信使往洪城跑——在沒有大將軍坐鎮的前提下,他們甚至沒有去找老胡談談的勇氣。

    而戚冠岩戚大將軍不知為何,一直都沒有來。

    明州諸官非常著急,而且有些憤怒。

    而等了一天的孫某人就更加憤怒了。

    他有一種被小看了的羞惱感——老子昨晚那一箭,何等驚艷,何等裝逼,何等狂拽叼酷霸,不知道嚇尿了多少人,按照常理來說,你應該已經被我的王霸之氣折服,震驚異常,屁滾尿流地來明州納頭便拜——你這傢伙居然全然沒有當回事,到底幾個意思,幾個意思啊?

    “不等了!”靖安侯府中,孫朗拍案而起,白天他還對戚冠岩欣賞有加呢,晚上立刻態度大變,仰天長嘯道,“狗官,你的統治結束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6:41
第四百零九章 去創造奇蹟吧,三藏法師!

    “狗官,你的統治結束了!”

    孫朗踢翻了椅子,仰天長嘯,然後對著張銀落道:“銀落,幫個忙!”

    張銀落剛剛才知道,孫朗等的人是戚冠岩,她面色有些不自然,聞言嚇了一跳:“啊?我在家裡說不上話……啊,不對,我幫什麼忙?”

    孫朗陰陰一笑,然後搓了搓手:“你家的軍火庫,借我用用……”

    張銀落打了個寒噤,大聲道:“不行!”

    開什麼玩笑……家裡的那些軍火器械,全都是這兩年從離火之國秘密運來的,很多都是烈陽聖騎士才能使用的高精尖火器,威力強大,火力兇猛,強得一塌糊塗——落到孫朗這傢伙手裡,他非得把整個明州城給點了!

    孫朗臉上露出了不忍之色:“那我只能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了……”

    “……完全就是要去找事啊你!”

    孫朗傲然道:“當然了,這戚冠岩知道我在這裡,還不來拜碼頭,我好歹是當年道上的大龍頭啊!媽嗨,當年這胡大棒子轉業到了明州,他第二天就送上了這麼多厚禮,怎麼到了我這裡,什麼都沒有了?瞧不起人嗎?說好的海狗腎呢?說好的千金姬呢?都是騙小孩兒的嗎!”

    張銀落叫道:“竟然是因為他沒有及時行賄,所以才生氣啊!”

    “慢來,慢來。”胡守信說道,“你要去洪城?”

    孫朗獰笑道:“是啊,他架子大,來不了,我自然是要自己過去,看看戚大將軍是不是被什麼瑣事給絆住腳了。”

    胡守信皺眉道:“如今形勢未定,我還有傷在身,你要是貿然離開,就怕出了什麼變故,還是再等一等吧。”

    孫朗擺手道:“不用擔心,發現不對勁,你就用雷弓示警,我肯定能看到,如果敵人太弱,我甚至連回去都不用回去,你用雷弓標註目標,我遠程向這邊轟劍氣,我們打仗時不就是這麼玩的嗎?”

    “再者,銀落穿上陽炎動力甲,也是個擅長以寡敵眾的高手了,而且還有三藏法師麼,佛門弟子配上離火利器,嘖嘖嘖……”

    三藏法師坐在一邊唸經,聞言睜開眼睛,有些困擾道:“阿彌陀佛,貧尼這次出寺,是為了將白雪道兄帶回去養傷,怎麼……”

    孫朗二話不說,豎起了兩根指頭:“那輛摩托車你要不要?”

    三藏法師的眼睛猛然一睜,然後高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那輛鐵馬​​,張施主昨晚已經許給貧尼了……”

    哎喲你個敗家娘們……孫朗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張銀落——我今天早晨看到三藏法師早早守在馬厩旁邊,一臉女痴漢的表情騎在上面,嘗試了很久就是發動不開,還以為她看上了這玩意兒,所以要將計就計,用這玩意將三藏法師這種高級打手網羅下來了,你這敗家娘們怎麼早早就送了?

    但張銀落察覺到了孫朗的目光,意味深長地一笑,偷偷擺出了“沒問題”的手勢——孫朗瞇著眼睛,略一思忖,就恍然大悟。

    雙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孫朗就說道:“原來還有這種事情……既然銀落已經答應了,那此物就是大師的了。”

    三藏法師鬆了口氣,說實話她挺害怕孫朗耍賴的,畢竟這位孫施主的口舌功夫和手上功夫,她都是見識過的,吵架吵不過他,動不過他,如果他要賴賬,自己除了在佛祖面前說他壞話之外,就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她這邊正在暗自慶幸,並且思索何時離開靖安侯府比較合適,畢竟她可是出家人,殺人甚麼的,偶爾殺個一兩次也就罷了,天天殺的話,佛祖都要見怪的,說到底這種凡俗的事情,她不應該去摻和。

    但突然,她就聽到孫朗嘆道:“不過啊……”

    三藏法師心中一個激靈,她雖然是出家人,但卻不笨,知道這“不過”之後,必然是一件不怎麼開心的事情,她略有些警惕道:“什麼?”

    孫朗嘆道:“大師,如果是平常的千里馬,您自騎走無妨,不過是餵些上等的拌上大豆和雞蛋的草料——反正大師你自己也整天喝酒吃肉,餵馬兒吃些雞蛋也沒事。不過這鐵馬,可是不吃草料的……”

    佛了個祖的——火油!

    三藏法師就像是被降龍羅漢一掌劈中了腦門,呆立在當場,她昨晚雖然問過張銀落,聽到這鐵馬只吃燃油,卻沒有繼續深究——當張銀落答應將這鐵馬送給她的時候,她腦袋裡全都剩下驚喜,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想到這一層。

    如今,她才察覺到隱藏在這事中的致命陷阱,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張銀落——張施主,您不是故意想要算計貧尼的,對不對?

    張銀落畢竟節操值比較高,若無其事地將頭轉到一邊。

    孫朗則是又嘆息道:“這可是火之國的單兵載具快速機動戰車啊,高科技,精貴,上檔次,所以挺嬌貴的,只能吃火之國的特殊燃油,而且跑上一段時間就要維修一下,更換一下配件,否則也會像普通馬匹那樣損耗……”

    他每說一句話,三藏法師的表情就木然一分。

    孫朗搖頭道:“別的都好說,燃油是個問題啊!本來大家都是朋友,區區燃料,送就送了,大師要飆一輩子的車,那我們就送一輩子的燃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車是我們送的,我們也要免費無限地提供燃料,對不對?”

    他說得這麼客氣,都已經到了虛偽的地步了,就算法師再不諳世事,也能看出來這赤裸裸的醜惡嘴臉——你走啊!走啊?燒完了油,你的鐵馬要是還能跑得動,就算我輸。

    但三藏法師卻無可奈何,畢竟就算是去馬市買馬,賣家或許會贈送一段時間的草料作為促銷手段,但也斷斷沒有終生免費提供飼料的道理……

    而這邊孫朗又補刀道:“哎,就怪火之國的東西太精貴,只有那邊的特種燃油才能驅動鐵馬,其他的桐油之類的東西,要是貿然使用,怕是要直接弄壞這鐵馬——所以大師想要自己想辦法,恐怕行不通,這油只能讓銀落從火之國買了,哎,最近油價天天漲啊……”

    三藏法師頹然嘆了口氣,如果是其他的物件,捨了就捨了,但這鐵馬她實在很是喜歡,於是直接將事情挑明了:“孫施主,貧尼知道您的意思,但貧尼總不能一輩子都做您的打手吧……具體要怎麼做,請您示下。”

    孫朗神色一動,他聯想到了什麼,上下打量了一下三藏法師:“大師,您說老實話……非常喜歡那種東西嗎?”

    法師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確實非常喜歡,已經接近執念,若是被師父看到,定然痛罵我一頓……不過施主想要靠著此事要挾貧尼,貧尼也不會任您宰割,若執著已然成魔,那貧尼也不會猶豫,直接將其斬了!”

    她說到最後,語氣已經變得嚴厲,神色剛直,有幾分金剛怒目的味道,而孫朗卻一點沒有往心裡去,神色玩味:“當然不會……大師有沒有聽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你打算一輩子都從銀落這邊索取火油嗎?”

    三藏法師神色一動:“施主的意思是?”

    孫朗豎起了一根手指:“鐵馬所需要的燃油,確實是火之國特製,偌大后土,沒有一個工坊能夠制出來,不過現在不能,不代表將來不能。”

    他淡淡道:“據我所知,那種燃油的製取原料,於帝國也廣泛存在,它最早被命名為石漆,後來又叫石脂水,帝國很久以前就開始運用此物,或用來潤滑車軸,或用來照明,或用來製作蠟燭,甚至拿來用藥,戰爭時期,也拿來加工成猛火油,作為軍事武器,但全都是最粗劣初級的運用,帝國古今,對這種東西的命名千奇百怪,我稱其為……石油。”

    “而在離火之國,情況大不相同,這個國家的火器冠絕天下,對火焰有著宗教的崇拜,這個國家政教合一,為了維持教權和政權,採取了高壓剝削的手段,對被統治階層保持著思想的壓迫和軍事的威懾,為了保持統治階層的優勢,他們不惜將科學與火焰神聖化,禁止民間進行科學與武器實驗。”

    “石油就是被其中一種被神聖化的事物,對石油的高級加工技術牢牢地掌握在火焰神甫們的手中,進行模塊化保密,對石油的各級加工配合上烈焰神教的符文秘法,可以產出大量具有神奇性質的產物,其中比較低級的一種,就是驅動這鐵馬的動力燃油。”

    三藏法師聽到這裡,已經隱隱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既然烈焰教團能夠做到,我們也能做到?”

    孫朗摸了摸下巴:“有一些涉及到烈焰教團的火焰秘法,這種神秘學的領域,我們暫時是模仿不來的。不過我非常確信的是,即使不用任何法術符文之類的東西,只是運用凡人能夠掌握的力量,也能夠將石油進行分級處理,獲得各種產物,這一點我無比地確信,可以向你保證。”

    他望著眼前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喜歡戰車的尼姑,笑道:“這只是其一,其二,你就不想知道這種鐵馬的運行原理嗎?就像一門武功,你照本宣科,修煉心法,鍛煉外功,固然能夠越練越強,但如果你了解了這種武功的本質,運行的道理,核心的要義,就能不斷改進,是不是這個道理?”

   “戰車也一樣,你弄明白了道理,就可以著手改裝,比如說換個引擎,加個液氮推進,增加懸掛系統,裝個微型導彈發射器,到時候成為秋名山傳說,縱橫帝國境內,四處玩暴力摩托,豈不美哉?”

    三藏法師不知道秋名山傳說是個什麼東西,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孫朗下了個猛料:“怎麼樣?你要是不想一輩子受制於人,那就跟我合作,真喜歡戰車的話,就從怎麼製作燃油開始吧。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大方向,缺少機器和樣品,銀落可以幫忙給你搞到,缺人手和錢,我都可以提供,你寺裡如果也有同樣熱愛速度、放飛自我的尼姑,都可以加入你的工作室!”

    然後他豎起了大拇指:“大師,想想看,尼姑也要愛國,也要支持國產啊!騎毛子的機車有什麼了不起的,哪一天讓毛子騎上你設計製作的機車,那才叫本事呢,對不對?”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孫朗的愛國主義教育和腦洞,張銀落的表情更是古怪到了極點——她心中肯定有著很多的疑問,但在三藏法師面前不好講。

    三藏法師承認,雖然孫施主說的話亂七八糟,自己甚至只能聽懂一半,但她自己似乎有些……動心了?

    她依然猶豫道:“阿彌陀佛……此事……此事容貧尼考慮考慮……”

    “善哉,不急,不急,來日方長。”孫朗擺手道,“那這樣的話,大師就先在靖安侯府住下吧,銀落那邊庫存應該還有不少,夠大師短時間使用的了。”

    三藏法師一個不留神,就上了孫朗的賊船,苦笑道:“那白雪道兄……”

    提起白雪道長,三藏面露詭異之色,看起來非常糾結。

    怎麼說呢……昨晚萬元忠懇請孫朗饒他半日性命,去收斂秦惠的屍骨,然後再來聽憑孫朗發落,孫朗想也不想,也就答應了。

    畢竟秦惠死前所說的話很讓孫朗有了一番觸動,而且,這廝機關算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最後一搏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只因為自己不是女兒身,又沒有奶子,結果最後還是被趕過來的銀落翻了盤,落得身死人手的下場——孫朗每每想到這一點,就唏噓不已,慨嘆著歷史進程的重要性。

    所以,秦惠其實挺可憐的,正可謂生的窩囊,死的憋屈,令對所謂的“尊重對手就是尊重你自己”的人道主義精神嗤之以鼻的孫朗都覺得,讓他暴屍荒野、就這麼爛掉,確實有點太可憐了,再加上白雪道長想要跟萬元忠組成帝國最強的解說組合,孫朗於是就順水推舟,讓萬元忠去完成最後的朋友之義。

    而今天白天,孫朗等待戚將軍的時候,萬元忠在忠義樓遊俠的指點下,也找來靖安侯府,聽憑孫朗發落,孫朗自然是將他打發走了,讓他隨意活動,只是不許離開明州,否則追上去砍死。

    這一切自然是方便白雪道長進行攻略大業的。

    一切很順利,萬元忠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就老老實實守在秦惠的墳前,頗有些結廬而守的勢頭,孫朗對前來問計的白雪道長解釋說,這萬元忠心傷故友之死,又覺得這些年的人生觀受到衝擊,此時正是心灰意冷的時機,很容易被趁虛而入,讓白雪黃毛早早行動。

    黃毛聽到這有理有據的分析之後,大喜過望,連說穩了穩了,然後興沖沖就去了,三藏法師那時候還指望著道長快快完事,好回大覺寺交差,所以跟著去了,一是保護,二是暗中觀察,於是……

    哎……

    三藏法師想到那場景,簡直不忍再提。

    這白雪道兄,哪裡都好,就是那張嘴,太過……耿直。

    萬元忠本來就對他的印象不好,正在傷心的時候,突然那討人厭的牛鼻子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張口就是欠打的話,這萬施主……能不打嗎?

    所以,今天白天,暗中保護盯梢的三藏法師,只是百無聊賴地看著白雪道長和萬元忠吵架和互毆,重複著這種循環,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

    孫朗也猜到她心中所想,寬慰道:“隨他們倆去吧,這事急不得……好了,既然已經達成共識,那我收拾一下,準備去洪城……”

    張銀落突然道:“等等!”

    孫朗轉頭:“又怎麼啦?”

    銀落猶豫了片刻,瞪著孫朗,終於下定決心:“你,跟我回家!”

    孫朗喜道:“你想通啦?”

    “想通你個大頭鬼!”張銀落白了他一眼,“跟我回去見我爹啦!”

    孫朗大喜道:“我靠,你認命啦?”

    銀落還沒說話,一直微笑著的趙飛凰就跳腳道:“孫郎,不要去,她爹會吃人的!”

    張銀落大怒道:“你爹才吃人呢!”

    她這話剛說出來,就自覺失言,畢竟趙飛凰的父親已經去世很久了,剛猶豫著要不要道歉,就聽到趙飛凰齜牙道:“我爹死了多少年來,身為鬼類,自然是吃人的,如果來到陽世,先吃了你這個跟他女兒搶老公的傢伙!”

    銀落比較害怕這種妖魔鬼怪的東西,聞言打了個寒噤,怒道:“胡說八道!我爹才不吃人呢!”

    趙飛凰仰天長笑,論吵架,張銀落怎麼可能是她對手,只聽她義正言辭道:“你是奶牛精,你爹自然也是牛精!妖怪哪有不吃人的!”

    張銀落暴跳如雷:“你你你你你!”

    “好了好了。”孫朗擺手道,“確實應該跟你去一趟張府了,你昨晚頂撞你爹,公然跑了出來,與玄甲軍為敵,雖然不知道你家怎麼肯放你出來,但他們如今肯定也在擔心,無論如何,我要陪你回去一趟,給他們吃個定心丸的。”

    說到這裡,趙飛凰也明白過來,她也稍微聽到了昨晚銀落做了什麼事情……在張府知道此事事關帝姬與天元武臣的衝突的前提下,銀落能頂著家族的壓力跑出來,固然有對孫朗的信心,但還是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壓力的。

    她悻悻然道:“算了,看在這次奶牛精確實幫了大忙的份上……”

    銀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對著趙飛凰,會心一笑。

    趙飛凰卻撇了撇嘴,將頭轉到一邊。

    一時之間,一直針鋒相對的兩個人之間,洋溢著某種和諧的氛圍。

    孫朗大點其頭,眼前的場面讓他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一點點的信心,調理後宮關係什麼的……也不是很難麼。

    於是他笑瞇瞇道:“大家都要做好朋友哦。”

    趙飛凰聞言,立刻擺出了一副溫柔賢惠的模樣,細聲細氣道:“官人,妾身不在乎您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只要您還愛我就行了……”

    這是何等淑惠而專業的正宮氣場……我差點就信了。

    在眾人的相送下,孫朗與張銀落離開了靖安侯府,想起之前銀落與趙小姐劍拔弩張、暗中較勁的氛圍,他笑道:“其實趙小姐跟你關係不錯的,昨晚的事情,她也很承你的情。”

    張銀落哼了一聲:“你就會幫著她說話。”

    孫朗叫屈道:“哪有?銀落,我對你的心意,你感覺不到嗎?”

    “你指的是你每時每刻都不停下的下流眼神和得寸進尺的猥瑣動作嗎?”張銀落雖然這麼說,但嘴角卻露出了笑容。

    不過很快,她就警醒地望著孫朗:“你好像很習慣處理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啊……這麼一想確實是,我和東方馨之間也是,我和趙飛凰之間也是,還有我和趙將軍之間也是,你好像跟兩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總能夠將兩個人的感受全都照顧到,你怎麼這麼熟練啊?”

    孫朗眨了眨大眼睛,無辜道:“什麼?”

    張銀落的眼神越發鋒利:“……你打仗的時候,沒欠下什麼風流債吧。”

    孫朗打了個哈哈:“你是指老趙這種嗎?啊哈哈,當年我這麼偉光正,有仰慕者和追隨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啦,啊哈哈哈哈……畢竟你知道的,那可是戰場啦戰場……而且那是過去而不是現在……而且……”

    他解釋了幾句,又拿出了殺手鐧,舉起了自己的兩隻手,誠懇道:“現在的我,可是很老實哦,什麼都不會做哦?”

    “是做不了吧……”銀落吐槽道。

    不過從女孩兒那柔和的眼神中,孫朗可以看出,這一次還是混過去了。

    哎……她還不知道,魯阿姨也能免疫大保健之力了……

    還有……

    算了……先這樣混著吧……

    “所以說,銀落,我們去你家做什麼?”

    “你去了就知道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6:50
第四百一十章 爹

    路上,銀落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猛然轉頭,望著孫朗。

    孫朗剛剛雖然把“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和“你之前是不是做過很多次”的問題糊弄過去,但此時還是心有餘悸,心裡咯噔一下:“怎……怎麼了?”

    銀落的眼神變得狐疑起來:“你好像有點心虛。”

    孫朗仰天長笑三聲,傲然道:“我小時候就是違法亂紀小王子,長大後更是禍國殃民大反賊,什麼大事都幹過,就差打皇帝了,我會心虛?”

    銀落的眼神越發微妙了,不過她跟孫朗相處久了,也知道這廝的心眼兒與狡猾程度,他如果不肯說,那無論自己怎麼逼問,肯定也會被他若無其事地將話題扯到南天門去,什麼都問不出來。

    ……哼,不過你遲早都會說的。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面孔微紅,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寂靜卻危機四伏的夜裡,她的孤注一擲,他的吐露心聲,他終於講出了他心中的秘密,一直以來的疑團豁然而解,得到的是令人震驚的真相,可她並未驚訝,也並未害怕,只有一種淡淡的釋然。

    就好像一切水到渠成一樣。

    她如今關注的是另一個問題,猶豫了一下,她問道:“你跟三藏法師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孫朗這才恍然,銀落在離火之國留過兩年學,如今看來,她到那裡還真不是為了鍍個金刷個學歷——講道理,銀落這種性質,就好像是去霓虹留個學,結果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巨大人形兵器駕駛員的那種……

    ——突然想看看她的歸國人才報告和課外實習報告啊。

    所以說,銀落在老毛子那里莫名混得很開,對烈焰神教和離火之國應該也了解很多,所以理所當然地對孫朗說的那些事情很在意——比如說不依靠烈焰神教的秘法和符文就能完成對石油的精華萃取什麼的。

    ——哦,說起來,老毛子們對石油的稱呼,翻譯過來叫做“神之血”來著。

    他笑道:“當然是真的,難道我對火之國的描述不準確嗎?”

    “不……是有點準確過頭了。”張銀落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嚇了我一跳,也很在意,因為烈焰神教確實把持著很多核心技術,普通人如果私自進行有關於火焰與武器的實驗,一經發現,就會被異端裁決所判定為瀆神,所有相關人等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清查與處置……”

    她有些憂心地嘆息道:“畢竟如同帝兵之於帝國一樣,這些也是離火之國之所以強大的根本命脈,想想看,如果離火之國有一個民間組織,突然宣布自己破解了帝兵的秘密,並可以著手進行生產……恐怕它會同時成為兩國的眾矢之的,不僅帝國會以傾國之力不惜一切代價抹除它,就連離火之國也會眼紅這個組織的成果,孫朗,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孫朗點了點頭。

    比起帝兵來,離火之國的秘密更容易破解,畢竟他前世的經驗已經明擺在那裡——沒有任何超自然力量,人類的靈魂被重力圈束縛,但文明依然可以靠著聰明才智和無盡的慾望不斷征服和探索,在短短數百年的時間,就可以完成從鐵與火到電與核的激烈進化。

    這條路是完全可以複製的。

    所以才會引起離火之國的忌憚甚至殺機——當這群已經習慣於執掌火焰的威能、以此統治愚民的火焰神甫突然發現,有人可以不依靠烈焰神教的秘法,不借助繁複而深奧的符文,用不涉及任何神秘力量的方式竊取了火焰的權柄,所獲得的成果雖然不如烈焰神教精深和強大,但卻更適合大規模推廣,以至於讓卑微的凡人都可以肆意運用這種力量……那還了得?

    帝國也會眼紅這種成果,尤其是那群智障如今發瘋一般地在尋找新的出路……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確實是這個道理,但孫某人手中的這塊玉璧,可不是這麼好拿的!

    他笑了笑:“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這是社會進步的必然,因為人類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常言道飽暖思淫欲……好吧,是衣食足而知榮辱,當這個天下,這個世道,能夠讓大部分人都衣食無憂,他們就會希求更多的東西,就會不滿剝削,就會反對壓迫,就會要求尊嚴和權力,就會去思考……”

    “這往往伴隨著流血與犧牲,經歷辛苦卓絕的奮鬥才會有一個好的結果,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由於人類的劣根性,辛苦奮鬥的果實也會慢慢變質,但新的風暴也從中醞釀,然後展開新的一輪革新,在這個不斷流血和糾正的過程中,世道會慢慢變好……大抵如此。”

    “如今,這個世界,在打贏了第二次天元大戰之後,文明即將進入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因為在戰爭期間積累的科學進步和利益再分配將會全面導流入民間,變革的種子,正在醞釀。”

    “既然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那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將未來握在手中呢?”孫朗對著張銀落笑了笑,“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而我的眼睛已經看到了未來,那我們為什麼要讓這大好的機會白白落在別人的家裡呢?”

    “也就是說……”張銀落在這年頭也算是個海歸了,而且跟孫朗耳濡目染久了,還是能聽懂他的話的,她表情有些微妙,“你是為了人類的解放事業和天下大同,才想做這種事情的?”

    孫朗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納悶和詫異,不過這表情很快就隱藏了,他豎起了大拇指,鏗鏘有力道:“是啊,同志!讓我們一起為了建設共產主義而奮鬥終身吧!”

    張銀落翻白眼道:“現在我確信了……你只是因為好奇或者好玩,才選擇這麼做的吧,既沒有將諸國的覬覦和敵視放在心上,也沒有想著為黎民百姓謀什麼福利,被我問到之後居然還能扯出這樣的大道理來……”

    孫朗並沒有反駁,而是微笑道:“我總要找點事做,不是嗎?”

    張銀落愣了一下,然後無可奈何道:“好啦,我也只是隨口問一下,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這麼做的後果,那就隨便你了,反正你也沒有幾次聽我勸……”

    孫朗眨了眨眼睛,笑道:“安心洗路,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哪次見我吃過虧?做這種事情,當然是不能聲張了,我不是經常說那句話嗎? ”

    然後張銀落也抿著嘴,與孫朗異口同聲地笑道:“悶聲發大財,才是墜吼的……”

    兩人相視一笑,結束了這個話題,一邊閒聊,一邊繼續趕路。

    孫朗與銀落一邊談笑,一邊看了看天邊,那是帝都的方向。

    戰爭結束之後,朝廷決議與四夷開邊,美其名曰開眼看世界,實際用意如何,有后土一朝,全國上下,怕是只有三五人知道。

    恐怕你們想不到吧,解決現下困境的方法,通往未來的鑰匙,這個國家的新出路,其實在幾年之前,我就若無其事地透露給了你們,不過呢……就算現在你們能回憶起來,就算你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有沒有勇氣這麼做呢?

    再不作出決定,我就要替你們選擇了哦?

    反正我這個異世界來客,無國無家,狼子野心,喪心病狂,百無禁忌,沒有祖宗的江山需要守護,沒有國家的社稷需要維持,沒有龐大的利益需要保住,沒有大批的豺狼需要餵飽……如今我突然發現,報仇的過程可以很漫長。

    他想到這裡,突然一臉振奮地轉頭道:“決定了,銀落,我要在世界各地輸出革命!以後在歷史課本里,我就是偉大的思想家、革命家、軍事家和無產階級導師,整天讓小學生和中學生咬牙切齒痛不欲生的那種!”

    銀落一副“又來了”的無奈模樣:“那是什麼?”

    孫朗傲然道:“鐮刀錘子神教的創建者,一切紅色國度的初代龍頭,著書立說,麾下徒子徒孫無數,乃是改變了中……呸,改變了世界的聖賢!”

    張銀落敷衍地點點頭:“是是,可聖賢不能好女色,否則大家不服哦。”

    孫朗愣了一下,然後搖頭道:“是這樣啊……那算了。”

    於是,未來的世界失去了一位偉大的無產階級導師……大概。

    此時天色已晚,華燈初上,張府也掛好了燈籠,這兩天明州城亂得緊,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大戶人家都增添了護院的人手,此刻張府門前就站著兩名門衛,都挎著腰刀,目光沉凝,神色警惕,身形雄壯,一看就是精銳。

    他們注意到了走來的兩個人,行禮道:“大小姐!還有這位……”

    孫朗伸出手來,大模大樣地挖了挖鼻孔,抬起下巴,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囂張道:“沒長眼睛嗎?我是很快就要上門騙嫁妝騙女兒的軟飯姑爺! ”

    張銀落面無表情地踢了他一腳,然後衝著兩位門衛歉意地笑了笑:“兩位大哥,我帶他來見爺爺,不必擔心,他不會搗亂的。”

    兩名護院面面相覷,作為張府的安保人員,他們的消息算是挺靈通了,昨晚的事情他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那幾乎震醒了半個張府的戰車聲,他們是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面前的大小姐是個敢頂撞老爺、然後披著甲跟著一個騎著鐵馬的尼姑一起飚出張府的猛人,如今大小姐竟然帶著一個男人回來了,而且並沒有對所謂的“軟飯姑爺”的說法提出什麼異議……

    他們不動聲色地瞟了孫朗一眼——此人與大老爺,大概只能活一個。

    然後兩位護院立刻推開了已經關上的大門:“二位請進。”

    張銀落笑了笑,然後用力地抓著孫朗的胳膊,將他往府上拖,一邊拖一邊小聲警告道:“不許說奇怪的話!不許對我爺爺沒禮貌!不許欺負我爹!總之,你也不許在我爹和我爺爺面前擺架子,懂嗎?”

    孫朗低笑道:“放心,我可是出了名的尊老愛幼,而且,就算我再叼到飛起,在你爹面前,還不是他的未來女婿嗎?”

    張銀落柳眉倒豎,紅著臉怒道:“不許叫他岳父!你想氣死他嗎!”

    孫朗眨了眨眼睛,點頭答應,兩人迎著丫鬟和護院還有其他府中人等驚訝的目光,穿過前院與迴廊,沿著一個小園的道路前進,突然前面燈光一閃,迎面走來一位儀表堂堂、器宇軒昂的中年員外,眉宇之間,不怒自威。

    張銀落小聲驚呼道:“糟了!”

    以孫朗的身手,大可以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用大力金剛指抓碎腳下的石板,然後挖出一團爛泥,然後以小李飛刀的手法飚出這具有視覺剝奪能力的暗器,糊在張員外的臉上,趁著對方眼前一黑的功夫抱著銀落閃到黑暗的角落或者直接飛到房頂,然後逃之夭夭,完全不會被發現。

    但既然銀落嚴禁他欺負岳父大人,那作為懂事聽話的好男人,孫朗自然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於是他就這麼老老實實地站在銀落身邊,舉起手來,向著也怔在原地的張大先生打招呼道:“嗨!”

    張大先生這才回過神來,望著張銀落,又看了一眼孫朗,臉上青氣一閃而逝,並沒有立刻發火,而是望著自家的女兒冷冷道。

    “喲嗬,潑出去的水,你帶著從外面找到的破水盆回來了?”

    張銀落愣了一下,然後臉上驟然漲得通紅,她立刻想起了昨晚不經大腦喊出來的話,跺腳道:“爹!你怎麼……怎麼這樣啊!”

    孫朗撓了撓臉,饒有興致道:“是昨晚才出現的新梗嗎?”

    張銀落大聲道:“沒有!不許問!”

    張大先生望著這一對打情罵俏的狗男女,越看越上火,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怎麼,你們是回來示威的嗎?”

    孫朗這廝的嘴皮子真是欠的可以,聞言立刻道:“不,是來分家產的。”

    張銀落的手肘迅如閃電,搗了孫朗一下,趁著爹發火之前搶先說道:“爹,別聽他胡說,是爺爺想要見他。”

    別提這事,一提起來,張大先生的火氣更是停不下來,他昨晚莫名其妙地挨了自家老子幾下暴打,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但絕對是跟這個小子有關,再加上昨晚張銀落借著他老子的虎皮趁火打劫的賬還沒算呢,他氣哼哼道:“怎麼,有你爺爺給你撐腰,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了?”

    張銀落臉上訕訕,又搗了孫朗一下,示意孫朗說句人話。

    關鍵時刻,孫朗還是很靠得住的,只見他優雅一笑,躬身行禮,臉色誠懇,表情到位,動作得體,微笑道:“小子孫朗,見過伯父,往日小子頑劣,衝撞了伯父,萬望大人大量,不予計較,感激無地。”

    張大先生都做好孫朗說出粗鄙之語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轉了性,他哼哼了兩聲,沒發現什麼陷阱,但奪走女兒、氣到他幾乎爆炸的深仇大恨,豈能因為這一兩句軟話而消弭。

    他冷然道:“頑劣?我看你不止是頑劣!之前你騙走我的女兒,又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詞,現在還有臉叫我伯父!”

    “那……”孫朗沉默了片刻,試探性地說道,“……爹?”

    “……”

    “……”

    片刻之後,這座小園中傳來了張大先生的咆哮聲:“銀落!你站住!今天我非打爆這個小子的狗頭不可!”

    然后孫朗也不甘示弱地大呼小叫,只聽他惶然道:“銀落!快把我帶走!快帶我跑!跑慢了的話,我怕我把你爹打死啊!”

    “……你給我少說兩句啊啊啊啊啊!”

    笨岳父、傻女兒和混蛋女婿在府中一追兩逃,雖然張大先生怒火沖天,咬牙切齒,衣袍鼓盪,功力已經運到了極點,但孫朗作為繡春堂大新聞部的香港級記者們的名譽總教官,輕功是何等了得,就算帶著張銀落,張大先生也萬萬追不上,很快就把怒吼著的老岳父甩在了身後。

    張銀落也顧不得發火,她定睛辨認了一下,指著前方道:“就是那裡!”

    孫朗反握著銀落的小手,帶著她幾個縱越,來到了這個安靜偏僻的院落,兩腳剛剛落地,左右就傳來了凌厲的風聲,孫朗抬起腳來,砰砰兩聲,立刻將襲擊的兩個潛伏者踢了個跟頭,滾到了一旁。

    張銀落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抓狂道:“這是負責保護我爺爺的家族供奉,你怎麼又動手打人了!”

    孫朗笑道:“這兩位供奉大人認得你,所以兩記毫不留情的殺招全都朝我攻來,我自然是讓他們好好認識一下我,長長記性,省得再挨一次打。”

    張銀落愣了一下,卻聽到樓里傳來了蒼老低沉的聲音:“通傳家族,以後見了這位公子,都要執禮相待,不許失儀。”

    張銀落轉頭道:“爺爺!”

    裡面沉默了片刻,似乎這位在張府中依然保持著莫大威信的上代家主,也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麼,但他很快地說道:“伢兒,帶這位公子進來吧。”

    銀落看了孫朗一眼,眼中有些無奈,女孩兒並不傻,也能聽出自家祖父言語中的猶豫與過分客氣,能讓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老人如此遲疑和謹慎,定然是因為眼前的男人了……哎,這傢伙……

    孫朗朝她微微一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看著這廝熟悉的賤笑,銀落有些低沉的心情就又變好了。

    兩人一起推開門,明亮的燈光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桌旁與自己對弈,聽到聲音,他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孫朗一眼。

    雖然很輕,但銀落還是明顯地聽到,祖父倒抽了一口涼氣。

    老者猶豫了片刻,輕聲道:“伢兒,你先到外面去,離得遠一點,我與這位公子講幾句話。”

    銀落先是點點頭,然後想起了一件事情,趕忙走到爺爺身邊,先看了一眼孫朗,說道:“你不許偷聽!”

    孫朗點點頭。

    於是銀落在她祖父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如果孫朗想的話,他甚至能聽到腳下幾米深的蟻穴中蟻后玩群p的聲音,但既然銀落不讓聽,那他自然不會聽。

    說完之後,銀落看了孫朗幾眼,用眼神表達了若干警告與示意,然後離開房間,關上了門,然後走遠。

    只剩下孫朗和老爺爺在房間裡。

    銀落的祖父望著孫朗,猶豫了片刻,輕聲道:“您是……賈帥?”

    “放屁。”孫朗翻白眼道,“是真帥。”

    “……”顯然張老太爺沒有習慣孫朗的說話方式,他苦笑了一聲,直起身來,“應該是錯不了的,元帥,我……”

    孫朗徑直說道:“不用跪了,我不習慣。”

    老太爺眼中光芒一閃:“不習慣嗎?元帥的性子倒是很特別。”

    孫朗從客座拉過來一條椅子,反著跨坐上去,淡然道:“性格和觀念使然,一開始看到很多人跪在自己面前,或卑微,或崇拜,或敬畏,同為萬物靈長,自己卻高高在上,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經歷,確實會有很大的滿足感,但最初的飄飄然過後,就會覺得有些不舒服,然後就是厭煩。”

    他面露追憶之色,然後搖頭道:“說到底,性格如何,要看成長的環境,就像殿上的皇帝,恐怕從小到大,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理所當然地要享受天下的跪拜,而我只是一介小民,從小到大,都覺得人生有膝蓋,是用來行走的,如今我依然覺得自己是正確的。”

    老者點頭道:“元帥仁慈,我等凡夫俗子,卻已經習慣下跪和被跪了……好了,閒話少說,昨日老朽發現元帥在此,就想拜會尊顏,但不知如何開口,冒然前往恐惹元帥厭煩,今日元帥屈尊前來,老朽不勝榮幸。”

    他親自斟了一杯茶,雙手遞給孫朗,孫朗接過來,道了一聲謝。

    然後老太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緩緩道:“老朽想要拜見元帥,確有要事相詢,但您身份尊崇,又是客人,所以您的事情更為重要……元帥,銀落那丫頭帶您來此,原是為了明州大將軍戚冠岩的事情。”
sea6076 發表於 2018-7-5 17:00
第四百一十一章 總舵主你至於嗎!

    “元帥,銀落那丫頭帶您來此,原是為了明州大將軍戚冠岩的事情。”

    張老太爺剛說完,孫朗的眼睛就瞇了起來,他饒有興致地說道:“難怪,在聽說我今天要等的人是戚冠岩之後,銀落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我說讓她幫個忙,她脫口而出說她在家裡說不上話……怎麼,張府跟戚冠岩有勾結?”

    “勾結……”張老太爺神色古怪,第一次與孫朗面對面交流,他有點不太習慣孫朗的說話方式,這士紳結交武將,能叫勾結嗎?

    他身為張府上代家主,一跺腳能讓明州城抖三抖,與如今明州州牧稱兄道弟,上上代明州一地豪族的領軍人物,往來的都是些豪門家主、文武官員,大家說話客客氣氣,可謂是往來無白丁,優雅極了,如今遇到孫朗這種張口“放屁”閉口“勾結”的,他還真不習慣。

    ……但有什麼辦法?只能去習慣了。

    他苦笑著搖搖頭,然後坦然道:“張府在北疆,也算是望族了,人丁興旺,旁支無數,也算是家大業大,要攏住人心,守住基業,最要緊的就是錢糧財帛。錢之一字,從何而來?無過於收租與開店,但這些都不夠暴利。”

    他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最暴利的是商賈生意,而最暴利的生意,則是獨家售賣、旁人皆無的貿易,那如何保證自家的生意絕無僅有,不會被對手搶奪和分潤?保密和打壓只是被動防御之法,最有效果的辦法,無非是尋求官府的承認和幫助……元帥懂嗎?”

    孫朗自然是懂得很,他總結道:“也就是找政府做靠山的壟斷經營。”

    “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網市利,正是壟斷。”

    張老太爺點頭道:“如今張府蒸蒸日上、前途遠大的壟斷生意,無過於與離火之國的獨家貿易,而想要維持這份壟斷,自然要將關節打點到位,其中掌握明州一州軍權、提調邊防衛所駐軍的戚大將軍,自然是第一個需要打點的人物,元帥所謂的勾結,大概就是如此了。”

    孫朗笑道:“你倒是光棍,沒有隱瞞什麼。”

    老太爺笑了笑:“元帥如鳳凰,張府如梟,這條商路,在您眼中,也不過是一隻小老鼠,梟會吃這隻老鼠,但您會放在眼裡嗎?”

    孫朗笑容不變:“說不定我想換換口味,嚐嚐鮮呢。”

    張老太爺也保持著笑意:“這條與離火之國的商路,所獲得的暴利,是張府的,但也遲早是銀落那丫頭的,元帥想嚐鮮,我們自然雙手奉上。 ”

    孫朗驚疑了一聲:“這麼說,下一代家主已經欽定是銀落了?”

    張老太爺嚇得雙手亂擺:“元帥莫要玩笑……欽定這個詞,不是這麼個用法的,老朽這點微末的老骨頭,經不起驚嚇。”

    開什麼玩笑……堂堂帝國元帥,怎麼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雖然心中如此腹誹,但老人是不會說出口的,他笑道:“不過銀落將要擔任下代家主,是一年多前已經定下的事情了。要不然,我那傻兒子為什麼會如此暴跳如雷?要不是我攔著,他早就拿著刀去找您了。”

    孫朗也笑了起來,他與眼前的張老太爺不熟,而且孫朗的身份有些特殊,從銀落這邊而論,老太爺能以祖父輩自居,但孫朗乃是威名赫赫、天下無敵的前代帝國元帥,以老太爺謹慎的性子,打死也不敢讓孫朗喊他一聲爺爺。

    所以兩人相處起來頗為尷尬,但如今談到銀落,他們總算有了共同的話題,當談到了“張老太爺的傻兒子”時,兩人間的氣氛已經堪稱其樂融融了。

    ——大概達成了某種愉快的共識了吧。

    談到張銀落,孫朗顯然興致很高,甚至將戚冠岩的事情先丟到了一邊:“不過還是很奇怪啊,銀落是女兒身,為什麼讓她做家主?”

    “還不是那條商路?”老太爺苦笑道,“說來慚愧,與離火之國的貿易,老朽用盡半生的時間打通和經營,勉強取得了預料之上的成果,令張家的實力更上一層樓,老夫也因此被立為張家家主,而這生意真正意義上打開局面、大放光彩,卻是因為銀落。”

    孫朗神色一動:“你是指她在離火之國莫名混得風生水起這件事?”

    老太爺含笑道:“是啊……完全是莫名其妙,意外之喜,銀落當時要求前往離火之國遊歷,那時家族剛在聖尤里堡打開局面,站穩腳跟,心想讓家族優秀子弟前去遊學,與離火之國的權貴子弟結下友誼,也是好的,誰知道這丫頭真是嚇了我們這些老骨頭一跳……”

    他一臉唏噓,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喜:“離火之國以神權立國,男女之別更甚於帝國,她被安排進了貴族女性才能就讀的女子學堂,首先就因為帝國血統被高看一眼,在她顯露武功之後,更是被學院特聘為技擊教官,給那群離火之國的貴女傳授防身之術,畢竟她從靈鷲宮學的東西,很對女子的路數…… ”

    孫朗聽得一臉微妙:“這種很有既視感的開局是怎麼回事……”

    張老太爺嘆息道:“後來的事情,更是匪夷所思,但已經不是我們能夠打聽到的了,畢竟您身為帝國元帥,對烈焰神權國的情形應該也瞭如指掌,烈焰神教想要保密的事情,不是張家這個異國家族能夠打聽到的,我們能隱約打聽到的消息,也是銀落在學校結識了身份驚人的貴女,然後被捲入了某種事端之中,然後陰差陽錯之間,立下了很大的功勳吧……”

    孫朗說道:“什麼功勳?”

    “不是老朽有意隱瞞,實在不知。”張老太爺想起了當時的事情,臉上還是浮現出了驚悚和不解,他苦笑道,“烈焰神教甚至還按照離火之國的軍事傳統,派出使者,橫跨北疆,從聖尤里堡抵達明州,向我們遞交了獎賞和表彰令,甚至還有一封神皇親筆所寫的感謝信,說是銀落這丫頭獲得了離火勳章,成為了離火之國的特級戰鬥英雄……我們實在被嚇到了。”

    “因吹斯聽,竟然還獲得了一枚離火勳章……”孫朗摸了摸下巴,“那玩意兒我也只在龍萬德那邊看到過,逼格很高,想不到銀落也有一枚,以外國人的身份獲得離火勳章,她恐怕是第一人了……不過我當年也被離火之國授予了勝利勳章,好像也是第一人,哈,那我們倆還是挺般配的。”

    他撓了撓頭:“說起來,那玩意兒現在應該被埋在我的衣冠塚裡吧……哪天偷偷回去刨了,把屬於我的東西都拿出來。”

    張老太爺在聽到“我們倆還是挺般配的”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顯然濃郁了幾分,但聽到“衣冠塚”之類的話,他的笑容就變得微妙起來。

    ——這種事情,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了。

    “我大概是明白了,也就是說,與離火之國的貿易越做越好,是因為銀落在離火之國做下了好大的事情,以至於聲望非常之高,張家能夠在北疆風生水起且前途遠大,也是沾了銀落的光,對吧。”

    孫朗笑道:“所以,非常重視這條路子的你們,乾脆商議將銀落立為家主,好讓你們與離火之國的友誼源遠流長?”

    這事沒什麼好瞞的,張老太爺爽快道:“確實如此,事實上,元帥也應該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了。家族甚至將一柄珍稀無比的帝兵授予銀落,在她回國之後花費力氣為她鋪路,安排她進入六扇門系統,正是要磨煉她,讓她積累經驗以及人脈,甚至她擅自辭職、跟您跑了,我們也沒有用強製手段來干預。”

    他笑了笑:“那時候,老朽也只是認為,您是哪個隱士高人調—教出來的武功卓絕的少年英雄,所以抱著觀察一下的態度,才放任銀落去胡鬧,畢竟以銀落的身份,也不需要什麼聯姻的手段了,而她也是個要強好勝的女子,要是家族給她強行安排親事,她鬧將起來,將那架火之國的戰甲搶到,一路打出明州,跑到離火之國,那家族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所以,那時我就想,如果您與她真的兩情相悅,那麼將一名武功高強、銀落又喜歡的年輕人招進門來,也是皆大歡喜的事情,誰知道……”他又苦笑道,“招婿上門的事情,張府是萬萬不敢提及了……”

    孫朗沒有接張老太爺的話頭,他笑著搖了搖頭。

    乃衣服啊……你們。

    格局終究是……太小了。

    立銀落為下任家主,想要靠著銀落與離火之國好到過分的關係,牢牢把持著與離火之國的貿易線路,甚至達成壟斷,在朝廷這兩年的開邊政策中,確實前途無量,甚至可以日進斗金,但你們有沒有想過……

    ——將來某一談,后土與離火之間燃起戰火,銀落要如何自處?張家又將何去何從?恐怕朝廷第一個,就拿你們開刀啊。

    不過沒關係了,現在有我在,這種事情,就絕對不可能再發生了。

    面對張老太爺平靜而隱含期盼的殷切眼神,孫朗沒有說出對方最想聽的話,他點了點頭:“我大概已經知道了……現在回到最初的話題,講講明州大將軍戚冠岩有什麼問題吧。”

    張老太爺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催促和逼迫,聞言立刻道:“昨晚玄甲軍入城,雷弓霹靂弦閃耀,今早遊俠公會閉門鎖戶,老朽在講戚將軍之前,能否斗膽問一句,是不是天策府與胡將軍發生了衝突?”

    孫朗笑道:“我沒有什麼秘密需要隱瞞別人,你是銀落的長輩,告訴你也無妨,只是老人家,你確定要聽嗎?”

    老太爺正色道:“且不論銀落的心意,您覺得,張府在這種時候,還能左右逢源嗎?就算元帥不見怪,那位帝姬殿下的心性手段,老朽也有所耳聞。”

    ——所以說,這種老頭說話真是很有講究,這話雖然說得慷慨激昂、斬釘截鐵,但還是旁敲側擊點出了“我們張府可是因為你和銀落的私情才被迫站在天策府的對立面了哦,一定要保護我們且給我們補償哦”之類的深意。

    孫朗心知肚明,點頭道:“是的,天策府要殺胡守信。”

    “那昨晚元帥拉開雷弓霹靂弦,就是在表明態度了。”張老太爺淡淡道,“張府願效犬馬之勞,聽憑元帥調遣,另有要事禀告,明州大將軍戚冠岩,恐為帝姬黨羽,元帥不可不察。”

    孫朗挑眉道:“還有這事?那昨晚圍攻胡守信,怎麼沒有他的份兒?如果有他參與謀劃,那昨晚的事情恐怕會變得很麻煩。”

    “此事絕對屬實,戚冠岩上任之前,恐怕就秘密投靠了帝姬,張府掌握了很多消息。”張老太爺平靜道,“元帥若有疑慮,我們會奉上證據。”

    孫朗沉思道:“如果是真的,那女人為什麼沒有讓戚冠岩動手?第一,圍殺天元功臣,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必須保密,戚冠岩雖然投靠,但只是官場與政治上的依附,算不得心腹,為了保密,也要將他一併瞞過,第二,那就是他另有任務了……”

    張老太爺聽孫朗自言自語完,謹慎地插言道:“元帥是不是在奇怪,昨晚雷弓震動城池,可謂驚天動地,明州諸衙門必將震恐,以州牧大人的性子,必然是要將明州大將軍請回,才敢著手調查干預,但戚冠岩今天卻一直沒到?”

    孫朗精神一振:“你知道?”

    “恰巧知道。”張老太爺點頭道,“三天之前,戚將軍就點起數營軍馬,提兵往北走了,只是大將軍治軍有方,斥候精銳無比,張家的探子耳目根本不敢靠近,只能遠遠靠著大軍留下的痕跡追踪,更不知他們去幹什麼了。”

    “往北……”孫朗沉思道,“戚冠岩帶兵往老毛子那邊走幹什麼?”

    就在此時,他神色猛然一變,伸手一揮,後面的窗戶驟然打開,只見漆黑的夜空,一道紫色的電芒驟然沖天而起!

    靖安侯府!

    此時天色漸晚,月上枝頭,靖安侯府升起炊煙。

    空氣中飄著菜餚的香氣,下人們已經張羅著用飯,而侯府的女主人卻在廳堂中,在等著孫朗回來。

    胡守信一家暫時寄住在靖安侯府中,以待風頭過去,胡夫人雖然已經身懷六甲,有孕九月,但還是帶著女兒來了——這位因父親與孫朗打賭慘敗、被迫將其取名胡德的小姑娘雖然一開始有些怕生,但很快與東方馨和朱嬴成了好朋友,三個玩性很瘋的小姑娘登時鬥起了地主。

    趙飛凰坐在胡夫人身邊,拉著這位婦人問這問那,神色嚴肅,偶爾點頭,好像是在討教什麼了不得的經驗,總之一旁的徐青鸞已經聽得臉色微紅,坐立不安——而胡守信警惕心很強,此時正坐在屋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注意任何有可能發生的異動。

    而三藏法師之前藉口要做晚課,向趙小姐告罪之後就離開了,因為她發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一件要事,她昨晚就想做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貧尼只是想試試……”

    她雙手合十,不斷地向佛祖告罪,但是身體卻很老實,早已腳下生風,向著侯府的某個方位快速移動。

    講道理,三藏法師覺得,昨天一個晚上的衝擊,比她過去這些年所見識到的所有奇異之物還要令她感到震撼。

    那離火之國的犀利火器發射時的轟鳴聲,還有空氣中那刺鼻的硝煙,給她的感覺,甚至比佛堂的誦經聲與熏香的味道還要迷人,還要令她振奮。

    那火神之怒在手中不斷地震顫跳躍所奏響的愉悅音符,實在勝過了敲擊木魚與撞響晨鐘的梵音,讓她印象無比深刻。

    還有那火之國的鐵馬,那紅色的驅散黑暗的詭異光芒,那猶如猛獸厲吼的咆哮,那風馳電掣的速度,實在比她所乘騎過的所有馬兒都要神駿。

    而且更令她迷醉的是,速度,方向,疾馳和停止,拐彎和飛越,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中,正可謂如指臂使,世間騎手與名將所追求的人馬合一,在這裡可以輕易實現。

    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莫過於張銀落施主的陽炎動力甲了,那宛如鳳凰浴火的塗裝,那全身披掛的厚甲,隱藏在戰甲中的各種武器,給人以修羅般的殺戮美感,將力量與華麗完美結合。

    很想試試看,非常想試試看。

    以至於昨晚張施主去找孫施主的時候,她就壓抑不住好奇心,嘗試著啟動這副陽炎動力甲,但很顯然,她失敗了,她沒有張施主那個戒指,也不會念啟動的咒語,那動力甲在她手中,自然是個焊死的大鐵塊。

    她還一度以為,這副戰甲只有張施主才能使用,但昨晚孫施主的行為打破了她的看法,她親眼看到,孫施主只是拍了拍戰甲,念了幾句咒語,那副動力甲就乖乖地打開,讓他從容地走了進去。

    最重要的是……

    那些咒語,她聽得懂!是后土漢語!她還記住了!

    一想到這裡,這些年沒怎麼修的禪心就搖搖欲墜,令她的心臟砰砰亂跳,幾乎忍不住雀躍的心情——就像是第一次打開“.avi”文件的小朋友一樣。

    她昨晚就想嘗試一下了,可惜孫施主將胡施主一家送到侯府,動力甲就被張施主帶回了房間,而孫施主一臉盪色跟著張施主進屋之後,片刻功夫就被趕了出來,然后孫施主就一臉惆悵地跳上了一處屋簷,對月長嘆,念叨著“我欲修仙、快樂無邊”之類的話,居然就這麼坐到了天明。

    所以自己完全都沒有任何嘗試的機會。

    而如今……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

    張施主和孫施主聯袂離去,趙小姐有胡施主保護,所有人都在飯廳等待孫施主回來吃飯,千載難逢的機會……三藏法師腳下生風,來到了張施主所居住的院落,突然驚喜地發現,那動力甲竟然就在屋外的屋簷下立著!

    阿彌陀佛,佛祖護佑!

    她興奮地恨不得高喧一聲佛號,真是佛祖垂憐,如果這動力甲在張施主屋內,她說不定還得為要不要擅闖房間而心理鬥爭一番,念幾卷經文,如今這戰甲竟然在屋外,那貧尼隨便試一下,自然也沒有什麼了!

    ——過於高興的三藏法師,居然無視了“昨晚明明在屋裡的動力甲如今為什麼會出現在外面”這種事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這副戰甲面前,先是雙手合十行禮,然後念了幾句金剛經壯膽,才顫顫巍巍地按在了戰甲上,心裡一橫。

    月色下,小院中,一名穿著梵文遍布、華美無比的僧袍的尼姑,睜著宛如一泓秋水的秀目,張開圓潤美麗的櫻唇,以無比鄭重的語氣大喝道:“插入啟動鑰匙!開啟連鎖控制!熱能裝置鏈接!打開電源!增加推力!”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用上了獅吼功的法門,她長髮飄舞,表情神聖,大喝道:“前進!戰神金剛!”

    因為情不自禁,聲音大了些,以至於正在房頂警戒的胡守信都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這聲音,他挖了挖耳朵,有些不確定道:“咦,這不是孫朗打仗時在軍中講的那個什麼叫'百獸王'的巨大合體機械人故事的台詞嗎?”

    所以,自然而然的,咒語沒有任何的作用。

    她眨眨眼睛,有些驚詫,但以她淳樸的性格,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不是“孫朗這廝在騙我”,而是“難道是我念錯了嗎”的自我懷疑。

    於是她又大聲再念了一遍。

    依然什麼用都沒有。

    她皺起了眉頭,開始凝神思索,突然一道靈光閃過——這是番邦造物,信仰什麼火焰之靈的,是不是與我這佛門子弟犯沖?

    總算她身為尼姑,對佛門總舵主有一點敬畏之心,不至於為了能開動陽炎動力甲就對釋迦摩尼喊“大哥我不跟你混了”,但她依然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往空禱祝道:“佛祖,弟子三藏……”

    這話剛剛起了個頭,她突然看到天空中火光一閃,一個明亮的火球由遠及近,二話不說,當頭往這邊砸來!

    “……南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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