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351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5:45
錦衣春秋 第七二七章心懷鬼胎

    隆泰「哦」了一聲,問道:「國公說的是什麼事?」

    「皇上敕令齊寧重建黑鱗營,這自然是提升士氣的好事。」司馬嵐皺眉道:「可是據老臣所知,今日的黑鱗營,遠不能與當年那支縱橫沙場的精銳騎兵相提並論。齊寧招募的兵勇,不少都是鬥勇逞兇的悍夫,這要是在戰場上倒也罷了,可是這些人如果沒有嚴格的軍紀,不能遵守軍規,那是要闖出大禍事來。」

    「是否黑鱗營犯了什麼事?」隆泰肅然問道。

    司馬嵐道:「老臣剛剛得知,前天晚上,太常寺少卿孟廣仁的家眷要趕回老家,半道之上,卻被人劫掠,孟府三名家將被當場斬殺,如果不是京都府的人恰好經過,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事後已經確認,行兇的歹徒,正是黑鱗營的三名兵士,這三人偷出軍營,在外逞兇,此事已經在京城傳開。」

    隆泰眉頭更緊,沉聲道:「還有這種事情?京都府的鐵錚怎麼沒有來報?」

    「因為此事涉及到黑鱗營,在審訊出前因後果之前,鐵錚不好貿然上奏。」司馬嵐道:「昨晚京都府的人向老臣奏報此事,老臣瞧見天色已晚,只怕皇上已經歇息,也就沒有進宮。」

    隆泰問道:「三名兵士是如何偷出軍營?此事鐵錚如何處置?」

    「無論如何偷出軍營,總是黑鱗營治兵不嚴所導致。」司馬嵐嘆道:「這要是換作當年的黑鱗營,就絕不可能發生如此慘案。 」搖了搖頭,才 :「齊寧年紀輕輕,毫無軍伍歷練,讓他突然統領黑鱗營,無法約束麾下將士,這才釀成如此慘案,小小的黑鱗營千把人,他都無法帶好,讓他去整頓秦淮軍團十萬大軍,那斷然不成。」

    齊寧心中冷笑,暗想看來這樁案子就是司馬嵐在背後搗鬼,他真正的目標不是黑鱗營,而是秦淮軍團。

    司馬嵐聲稱齊寧年紀輕輕,沒有經驗,話中也未必沒有影射小皇帝的意思。

    「皇上重建黑鱗營,也是為了給於軍隊榮譽,提升將士們的士氣。」司馬嵐見小皇帝微皺眉頭不說話,繼續道:「但是黑鱗營犯下這樁案子,街頭巷尾開始流傳,非但無法提升士氣,反倒是傷了民心,有弊而無利。」

    隆泰終於道:「黑鱗營兵士犯案,倒也不能將責任都放在齊寧的身上。之前他奉旨去往西川,此後又出使東齊,一直奔波在外,黑鱗營的軍伍甚少過問,國公也是知道這些的。」

    「皇上,老臣的意思是說,眼下訓練黑鱗營的段滄海,是齊寧點將,段滄海約束部下失利,齊寧雖然沒有直接的責任,但終究還是用人不賢。」司馬嵐神情嚴峻,沉聲道:「統兵大將未必需要訓練部下的才能,但是用人的才能,那斷不可缺。先帝一代聖君,所用之人,都是各盡其能,從無用錯人,這正是我大楚日益強盛的根源所在。」

    他話中有話,齊寧心下冷笑 ,隆泰心內自然也是不痛快,道:「那國公覺得該如何處理此事?」

    「得知此事之後,老臣也和不少人商議過,他們都覺得黑鱗營剛剛重建,便發生如此大案,日後還不知道要闖出多大的禍事來,不少人甚至覺得就該解散黑鱗營。」司馬嵐嘆了口氣,道:「不過老臣以為!」他還沒說完,外面便傳來聲音:「啟稟聖上,淮南王求見!」

    司馬嵐和隆泰都是一怔,齊寧瞇起眼睛,隆泰猶豫一下,才道:「宣!」

    淮南王進屋之後,司馬嵐已經率先拱手道:「老臣見過王爺!」

    淮南王笑道:「原來老國公也在這裡,不知本王突然前來,是否打擾?」向隆泰行過禮,隆泰已經問道:「王叔進宮有何事?朕正與國公商議黑鱗營之事。」

    「原來皇上已經知曉。」淮南王嘆道:「臣也是剛剛得知,黑鱗營畢竟是剛剛重建,突然發生此事,街頭流言蜚語四處蔓延,進宮來,是想向皇上奏明,不可讓街頭巷尾就此事誇大其詞,影響民心。」

    「這事情剛剛發生,街頭巷尾便都知道了?」隆泰問道。

    淮南王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防人之口甚於防川,這件案子本該暗中調查,也不知道是誰走漏風聲。」

    「王爺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司馬嵐忽然問道。

    淮南王道:「本王並不涉足軍務,所以不好多言,還是要聖上裁決才好。不過黑鱗營若是不能嚴加管束,只怕日後還要闖出更大的禍事來。」頓了一頓,才繼續道:「當年齊景率領的黑鱗營,在沙場立下汗馬功勞,乃是一支驍勇善戰之師,如今這黑鱗營內,尚有一小部分當年那支騎兵的殘部,這些人立下過功勞,難免會驕橫一些,在前線倒也罷了,若是在京畿一帶也如此張狂,總是不大妥當。」

    齊寧心知無論是司馬嵐還是淮南王,都是將黑鱗營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發生慘案,這兩人當然都不會錯過打擊黑鱗營的機會,兩人同時入宮,竟然連說辭也一樣,平日這兩人水火不容,明爭暗鬥,如今面對黑鱗營,倒是站在同一戰壕裡。

    「王爺所言極是。」司馬嵐不失時機道:「若是任由黑鱗營如此縱容下去,必然會有失民心,甚至影響我大楚軍心。」

    隆泰此時又何嘗不知道這兩人居心,問道:「你們覺得該如何約束黑鱗營?」

    淮南王和司馬嵐對視一眼,才道:「皇上,臣以為,朝廷可以再派人監督黑鱗營,有朝廷的人在旁監督,黑鱗營應該有所收斂。」

    「國公也是這個意思?」

    「王爺所見,最是合適。」司馬嵐道:「派人監督黑鱗營,嚴明軍紀,到時候若是再有類似事件發生,便可唯他們是問了。」

    隆泰道:「朝廷又該派誰前往?你們可有人選?」

    司馬嵐看了淮南王一眼,語氣倒也恭謹:「老臣一時還沒有想到合適人選,不知王爺可有心儀之人?」

    淮南王道:「若真要派人前往黑鱗營,勢必要對朝廷忠誠不二,皇上,臣覺得可以從皇家羽林營挑選大將前往。」

    「羽林營?」

    「正是。」淮南王道:「羽林營統領遲鳳典身繫保護皇城之職,倒不好調動。」瞧向司馬嵐,道:「國公,羽林營有一個叫做吳達林的副統領,此人你以為如何?」

    「吳達林?」司馬嵐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淮南王會提出這個人選來。

    齊寧在屏風後面聽見,也覺得有些詫異。

    朝中有不少人都知曉,吳達林最早出身於秦淮軍團,是齊景的部下,後來觸犯軍規,被調往了西川軍團,駐守在苦寒之地,此後卻是司馬嵐在背後運作,將吳達林調回京城,任職於玄武營,又是司馬嵐幫忙調入到了羽林營。

    按道理來說,吳達林當然算得上是司馬嵐的人。

    淮南王此時提議讓吳達林前往黑鱗營,倒像是幫助司馬嵐將勢力滲入到黑鱗營之中,這自然讓齊寧頗感詫異。

    吳達林跟隨齊寧出使東齊,兩人私下裡倒是建立了頗為良好的關係,吳達林也表露出對齊景的舊情難忘,不過人心難測,吳達林到底是什麼心思,齊寧無法確定,他雖然有心將此人拉攏過來,但知道不可操之過急,需要多加觀察才能決定。

    「吳達林此番出使東齊,精明幹練,領兵有方。」淮南王正色道:「他投身行伍多年,多有歷練,若是能夠派往黑鱗營協助練兵,不但能夠約束黑鱗營,嚴明軍紀,也能夠讓黑鱗營如虎添翼,對黑鱗營大大有益。」

    隆泰若有所思,便在此時,卻聽得屏風後面傳來一陣咳嗽聲,這咳嗽聲突然發出,小皇帝眉頭一緊,淮南王和司馬嵐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屏風,淮南王更是厲聲道:「是誰在那裡?」

    卻只見到齊寧已經捂著嘴巴從屏風後面出來。

    淮南王和司馬嵐瞧見齊寧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都是一怔,隨即氣氛便有些尷尬,隆泰瞥了齊寧一眼,心想這種時候你咳嗽什麼,但既然人都走出來,再想避開也來不及,好在小皇帝反應機敏,已經道:「錦衣候入宮敘職,身體突然不舒服,朕讓他在後面休息片刻。」問道:「錦衣候,你可好些?」

    齊寧已經拱手道:「多謝皇上眷顧,臣已經好多了。」裝模作樣又咳嗽兩聲,這才上前行禮道:「見過王爺,見過國公!」

    這兩人心知方才所言齊寧必然聽見,但都是老狐狸,面不改色,淮南王已經含笑道:「此番出使,錦衣候一路奔勞,難免疲累,該多休息休息。回頭本王令人送些補品過去,錦衣候也要養養身子。」

    「多謝王爺!」齊寧含笑道:「我剛剛醒來,恰好聽見王爺想讓羽林營副統領吳達林前往黑鱗營!」不等淮南王多言,轉身向隆泰道:「皇 上,黑鱗營有兵士觸犯軍規,確實是黑鱗營軍規不嚴,臣也請皇上降職,請調吳達林入營黑鱗營,協助黑鱗營練兵,也好監督黑鱗營軍紀。」

    隆泰本還以為齊寧一定會反對有其他勢力滲透進黑鱗營,此時聽得齊寧竟然主動要求派人入營監督,一時間也不知道齊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5:47
第七二八章 暗藏玄機

    淮南王聽的齊寧如此痛快,笑道:「錦衣候果然是大公無私,派人協助練兵,這對黑鱗營有百利而無一害。吳達林從軍多年,久經歷練,他在皇家羽林營也領兵多年,羽林營乃是我大楚最精銳兵馬,吳達林將訓練羽林營的經驗帶去黑鱗營,黑鱗營必將成為一支無堅不摧的精銳之師。」

    齊寧向淮南王拱手含笑道:「王爺為黑鱗營如此考慮,著實讓人感動。重建黑鱗營,任重道遠,其實我也一直希望多些有經驗的大將幫助重建,只是皇家羽林營衛戍皇城,我不好開口向皇上討要羽林營的人,王爺今日為我向皇上討了吳副統領,我心下可是歡喜得很。」

    淮南王和司馬嵐都覺得齊寧不可能讓其他勢力滲透進黑鱗營,一開始覺得他只是在應付,但見他笑得十分從容,那語氣還似乎真的帶著感激之意,一時間也是摸不透齊寧用心,暗想究竟是齊寧不知其中厲害,還是這年輕人竟然已經不動聲色到這種地步。

    「老國公,你意下如何?」隆泰瞧了司馬嵐一眼。

    司馬嵐微一沉吟,瞥了淮南王一眼,才笑道:「既然王爺覺得吳達林十分合適,老臣並無異議。」

    隆泰想了想,才道:「既然如此,朕下一道旨意,讓吳達林調去黑鱗營便是。」

    「皇上,吳副統領調往黑鱗營,臣絕無異議。」齊寧忽然道:「只是黑鱗營此番有人犯下重案,臣身為黑鱗營統領,自當追查到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該罰的罰,該殺的殺,絕不姑息,要給朝廷和百姓一個交代。」

    淮南王笑道:「錦衣候,此案京都府已經在調查,鐵錚辦案,從來都是公正無私,你剛剛回京,一路疲累,還是多休息幾天,這等事情,交給京都府就好。」

    齊寧搖頭道:「承蒙皇上眷顧,重建黑鱗營,臣若是不能親自調查給皇上一個交代,又如何對得起皇上的期望?」

    隆泰道:「你是黑鱗營統領,部下觸犯軍規,自然要給朕一個交代。齊寧,朕給你兩天時間,若是不能妥善處理此事,依然讓百姓議論紛紛,朕就要拿你是問。」

    「臣遵旨!」

    司馬嵐這時候才道:「王爺,錦衣候,今夜國公府設宴,宴請東齊來使,不知兩位能否賞光,前往作陪?」

    淮南王笑道:「一直想著和國公好好喝上幾杯,既然國公邀請,卻之不恭,今晚定會赴宴。」

    司馬嵐看向齊寧,齊寧想了一下,含笑道:「自當前往赴宴!」

    司馬嵐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準備準備。」向隆泰道:「皇上,老臣先行告退!」

    司馬嵐退下後,隆泰才向淮南王道:「王叔,世子他!」

    「臣進宮的時候碰到了紹宗。」淮南王神情已經略有一些黯然,勉強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情強求不得,只盼上天眷顧,讓他有生之年,少受些苦楚。」

    「朕會派人繼續找尋名醫為他瞧病。」隆泰道:「王叔也不必太過擔心,早會找到醫治之法。」

    淮南王拱手道:「多謝皇上眷顧。皇上,我先回府看看紹宗的狀況,先行告退。」

    等到淮南王退下後,隆泰才皺起眉頭,向齊寧問道:「黑鱗營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寧上前問道:「皇上事先是否沒有得到消息?」

    「朕只聽說黑鱗營那邊出了差池,到底什麼事情,本事等你進宮來詢問。」隆泰道:「還沒來得及說起,他們就過來了。」

    齊寧也不隱瞞,將那夜之事說了一遍,隆泰皺眉道:「你是說三名黑鱗營新兵能夠殺死三名護院家將?」

    「皇上,此案疑點重重,有幾處地方不可解釋,所以我定要查清楚來龍去脈。」齊寧道:「恐怕是有人要借此大做文章。」

    「文章已經做了。」隆泰道:「他們說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談及此案,這就是文章,百姓知道黑鱗營的人濫殺無辜,猶如強寇,定會對黑鱗營甚至是你們齊家心生怨念。方才那兩人不都跑來,想要找黑鱗營的不是。」疑惑道:「你為何答應讓吳達林調往黑鱗營?」

    「皇上,今日的局面您也看到了。」齊寧冷笑道:「他們同時入宮,本就是要藉著此案向黑鱗營動手,而且這兩人語調一致,都是要往黑鱗營摻沙子,如果我們拒絕,這兩人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想出其他的法子來對付黑鱗營。」

    隆泰微微頷首,道:「他們容不下黑鱗營,朕自然是明白的。不過淮南王舉薦吳達林前往黑鱗營,朕倒是意想不到。」

    「皇上,聽說吳達林當初是司馬嵐保薦進入羽林營?」

    隆泰點頭道:「先皇在世的時候,對司馬嵐還是十分的器重。」壓低聲音:「遲鳳典擔任羽林營統領,是父皇下旨提拔,此人對先皇卻是忠心耿耿,而且武藝高強,也是深得父皇信任,只是遲鳳典早年曾在金刀候麾下擔任過部將,而金刀候!」頓了一頓,更是低聲道:「金刀候曾經上過一道密摺,提及太宗皇帝承諾的立儲之事,而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司馬嵐便是其中之一。」

    齊寧倒是知道,楚國太祖皇帝臨終之前,天下依然是動盪不堪,當時淮南王年紀尚幼,自然無法率領楚國將士征伐天下,所以太祖皇帝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兄弟,也便是太宗皇帝,而太宗皇帝也向太祖皇帝承諾,日後會立淮南王為太子。

    但太宗皇帝后來卻還是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違背了當初的諾言,作為太祖皇帝的心腹大將,金刀候上一道密摺,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司馬嵐當時就提醒父皇,金刀候很可能對父皇繼承大位不滿,心中一直支持淮南王。」隆泰輕聲道:「遲鳳典雖然忠心耿耿,但他畢竟曾是金刀候的部將,倒也不能不妨,提議父皇更換羽林營統領。父皇用人不疑,對此倒是不以為意,司馬嵐便勸說就算不更換統領,也可以調來將領跟在遲鳳典身邊,監督遲鳳典的言行,防患於未然。」

    齊寧立時明白過來,低聲道:「也就是說,當年是司馬嵐舉薦吳達林進入羽林營監視遲鳳典?」

    隆泰頷首道:「確實如此。不過這麼多年來,遲鳳典盡職盡責,忠心耿耿,吳達林也沒能找到遲鳳典半點不軌之舉。」

    「原來如此。」齊寧若有所悟:「皇上,此番淮南王舉薦吳達林前往黑鱗營,又是所為何故?」

    「朕也在奇怪。」隆泰道:「既然有此機會,淮南王為何不舉薦自己人?據朕所知,玄武營之內,也還有淮南王幾個人。」

    「莫不是淮南王故意讓司馬嵐的人調去黑鱗營,讓黑鱗營敵視司馬嵐?」齊寧道:「眼下無論是誰的人去了黑鱗營,黑鱗營那幫將士心裡總不會舒服。」

    隆泰沉吟片刻,終於問道:「你是否覺得黑鱗營這起案子,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搞鬼?」

    齊寧點頭道:「多處存疑,蹊蹺得很,若是沒有人在背後謀劃,那還真是見了鬼。」

    「那你猜想會是誰在背後搗鬼?」

    「沒有證據,眼下也不能確定是誰。」齊寧皺眉道:「我一開始覺得應該就是司馬嵐,不過現在倒不能確定了,淮南王同樣也有嫌疑。」

    隆泰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你現在明白朕的擔心了吧?若是輕易北伐,這兩人卻在朝中互相爭鬥,朕又如何能讓前線將士安心征戰?他們若是不得安寧,便不可輕易揮師北伐。」

    隆泰說的很委婉,但齊寧心裡卻很清楚,淮南王和司馬嵐絕不可能安寧下來,這兩人爭鬥不休,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分出勝負,絕不可能停下來,要讓這兩人安寧,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讓他們銷聲匿跡。

    不過眼下隆泰顯然還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雖然眼下不可北伐,但終有一日,咱們要揮師北上。」隆泰走回御案後,取過紙筆,道:「未雨綢繆,咱們總要早做準備才好。」提筆揮墨,隨即遞了過來:「這是朕的手諭,你先收著,這幾天有時間,你去瞧瞧北漢那位煜王爺,試探一下他的心思。」

    齊寧雙手接過,收進懷中,道:「皇上放心,我一空下來,便去拜會煜王爺。」

    「不管黑鱗營那件案子是誰在背後策劃,你盡快處理。」隆泰道:「不要讓老百姓因為此事指責黑鱗營的不是。」

    齊寧道:「那幾名兵士如今都在京都府,我這就去京都府一趟,瞧瞧那位鐵錚鐵大人準備如何處置此事。都說鐵錚秉公執法,我看看莫鐵斷該如何秉公執法。」當下也不耽擱,告退出宮,逕自前往京都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00:10
第七二九章疑竇重重

    京都府衙門前一如既往地肅穆,雖然京都府尹鐵錚在高官如雲的京城算不得位高權重,但京都府衙門卻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所輕視。

    京都府尹的位置從來都是個燙屁股的地方,自大楚帝國在建鄴建都之後,京都府便設立起來,前前後後少說也有十七八位京都府尹,但是能在這個位置待得長久的卻是屈指可數,能在這個位置呆上三年,已經是奇觀。

    畢竟京都府負責的是京城一帶的案件,京城附近的案子倒也罷了,但凡發生在京城裡的案子,總是會扯到一些達官貴人,無論如何決斷,總會得罪一方,所以就算被朝廷分配到京都府尹的任上,在任官員也會千方百計地想法子調離這座火坑。

    直到鐵錚被調到此任之上,京都府才成了真正為人矚目的衙門。

    鐵錚上任之前,便有剛直之名,在官場上並無多少交往,雖然幹了不少實事,但一直都得不到陞遷。

    水至清則無魚,鐵錚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一直以來卻從不摻入渾水之中,特立獨行,若非先皇帝偶然發現,鐵錚只怕也只能碌碌無為。

    鐵錚上任之後,雷厲風行,但凡交到京都府的案子,他都尋根問底,一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青紅皂白,許多人心中暗笑,那些油滑至極的官員在這任上都呆不久,更何況鐵錚這與官場格格不入的性情,就算不被罷官免職,最後也肯定要倒大黴。

    但事實卻恰恰相反,鐵錚斷案,不問身份高低,只問是非曲直,為此京中不少官員都被他得罪,甚至在背後想要整治他,但他斷下的案子,都會留有捲宗,是非曲折在案卷之中一清二楚,而且保留諸多證據,很那從他的案子中挑出毛病來。

    最為緊要的是,如此人物,先皇帝求之不得,極力保護,鐵錚在這京都府尹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多年,那些紈褲子弟也正是因為鐵錚的存在,生怕有事情犯到鐵錚手裡,都不敢太過囂張,京城的治安也是為之一清。

    當初齊寧與竇連忠結下官司,鬧到京都府來,竇連忠卻也是不敢有絲毫的冒犯鐵錚,由此可見鐵錚在京中的威望,京中百姓對他甚是擁護,那些達官貴人知道此人那對付,不到萬不得已,也就不會再來招惹此人。

    齊寧前番來到京都府,只是錦衣世子,但這一次前來的身份為之一變,已經是帝國的世襲候,得到稟報,鐵錚倒是親自出門迎候。

    齊寧對這類人倒也是心存一絲敬意,兩人寒暄幾句,先不提案子,逕自到了側廳,卻瞧見段滄海正很不耐煩地坐在側廳之內,手邊的茶水也早已經涼了,鐵錚率先進廳,段滄海尚未看到齊寧,忍不住冷笑道:「鐵大人的公事辦完了?這可真是讓人好等。」

    鐵錚只是淡淡一笑,這時候齊寧也已經跟隨進廳,段滄海瞧見齊寧,怔了一下,齊寧心中卻是嘆了口氣。

    瞧眼前的景象,他自然已經看出來,段滄海雖然早早來到京都府,但之前竟然還不曾見到鐵錚,鐵錚顯然是找了個公務繁忙的理由,將段滄海晾在了這裡。

    段滄海雖然官位及不得鐵錚,但畢竟是錦衣齊家的老部下,也是從沙場下來的老將,鐵錚敢將他晾在這裡半天,亦可見確實是根本不怕得罪任何人。

    齊寧使了個眼色,段滄海按捺住心頭的怒氣,鐵錚則是請了齊寧在主座落座,自己在邊上作陪,又令人上了茶來,這才遣退下人,更是吩咐不得靠近。

    「侯爺大駕光臨,自然是為了黑鱗營的案子。」鐵錚倒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侯爺有什麼疑問,但說無妨,下官若有知道的,自當知無不言。」

    齊寧含笑道:「鐵大人開門見山,這很好。鐵大人也該知道,這次犯案的是黑鱗營的人,本侯忝居黑鱗營統領的位置,手下的兵士犯下如此重案,我不能不過問。」

    「理所當然。」鐵錚立刻道:「如果侯爺不過來,下官也要登府拜訪。」

    他皮膚微黑,神情冷峻,就宛若一塊僵硬的岩石一般,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似乎都不會讓人起疑。

    「原來如此。」齊寧含笑道:「鐵大人,本侯有一件事情先請教,還請不吝賜教。」

    鐵錚抬手道:「侯爺請講!」

    「據說事發當晚,兵士行兇,剛巧被京都府的人遇見,這應該沒有錯吧?」齊寧盯著鐵錚眼睛問道。

    鐵錚點頭道:「確實如此。當晚京都府的蔡鋒蔡捕頭恰好帶人路過,碰到了兇案,當場將兇犯抓獲。」

    「事發的時候,聽說是三更半夜?」

    「正是。」

    「京都府的人三更半夜出現在京城郊外,而且剛好碰上了兇案,不知是湊巧,還是京都府事先知道那裡有案子要發生?」齊寧氣勢逼人。

    一旁段滄海也是死死盯著鐵錚。

    鐵錚並沒有急著回話,而是從懷裡取出一封心前,雙手呈給齊寧,齊寧不知鐵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接過信箋,見到信箋外面只寫著鐵錚親啟四字,卻並無留款,皺起眉頭,打開來看,掃了幾眼,臉色凝重起來,段滄海正自奇怪,齊寧已經將信箋遞了過去,段滄海立接過。

    鐵錚已經道:「侯爺,這是事發當日正午時分,有人丟在京都府衙門前的信箋,究竟是誰丟在那裡,竟然無人知道。信箋裡說的很清楚,那天夜裡,黑鱗營附近會發生兇殺案,而且事涉達官貴族,若是不能及時制止,將會牽累於朝堂。」

    齊寧皺眉道:「也就是說,案發之前,已經有人提前告之。」

    「正是。」鐵錚道:「下官召集了京都府四大捕頭,雖然有人懷疑是惡作劇,但下官上任至今,還沒有人與下官開過這樣的玩笑。」

    「信箋上的筆跡,似乎很平常,看不出來源。」

    「不錯,街邊隨便找個賣字先生,都能寫下這份信箋。」鐵錚臉色始終嚴峻:「對方是有意而為之,就是不想讓人通過筆跡找到寫下這封信的人。」

    齊寧微一沉吟,才問道:「鐵大人是說,當晚碰上兇案的京都府衙差,是因為這封信趕到現場?」

    「下官思索再三,越發覺得這並非玩笑,所以派出了兩路人手,就在黑鱗營附近一帶巡弋。」鐵錚道:「除了蔡鋒,還有展堂展捕頭也帶了一隊人手前往。蔡鋒那一路人手在天黑之前便已經趕到黑鱗營附近,不過為了小心起見,他們都是喬裝打扮游弋在附近。」

    齊寧微 微頷首,鐵錚繼續道:「蔡鋒他們化整為零,在那一帶搜尋,看看是否有蹊蹺之處,直到其中一名差役瞧見了孟夫人的車駕,那差役見他們三更半夜趕路,而且還有家將護衛,立刻找到蔡鋒,稟報了此事。」

    「後來如何?」

    「蔡鋒得知此事,雖然不敢確定,但還是立刻召集了手下的人手,追上馬車,等他們追上馬車的時候,恰好兇案發生,那時候孟府三名家將已經被殺,蔡鋒等人上前去將三名兇犯全都抓獲。」鐵錚神情不變:「蔡鋒發現三名兇犯竟然是黑鱗營的士兵,本想帶去黑鱗營質問,但後來擔心會出現變故,所以先將三名兇犯帶回了衙門。」

    齊寧鎖眉道:「若是這樣,那就說明有人早就知道兇案發生,而且故意讓京都府的人當場抓獲。」

    鐵錚道:「下官相信事情就是這樣。等兇犯抓捕歸案後,經過審訊,他們自認正是黑鱗營的兵士,下官擔心這幾人只是冒認,沒有輕信,又派人去黑鱗營通知此事,順便確定這三人的身份。」

    「黑鱗營確實偷走三名士兵。」段滄海道:「這也是我的疏忽。」

    鐵錚道:「奇怪就奇怪在這裡。侯爺,三名士兵是在那日天黑之後才偷出軍營,但這封信是在那天正午時分送達,寫信之人難道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預料到那三名兵士會犯案?那天黑鱗營附近除了這起兇案,再無其他案子,所以那封信裡所指的兇案,只能是指黑鱗營這樁。」

    「我行不信這世上有什麼未卜先知之術。」齊寧冷笑道:「如果真是這樣,就只能有一個解釋。」

    「侯爺請賜教。」

    「那三名兵士偷出兵營,並非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有人指使。」齊寧道:「黑鱗營重建,招募了新兵,很 可能有居心叵測之輩混入其中,本侯未能提防,這是本侯的疏忽。事發當日,三名兇犯應該是得到了指使,他們甚至事先知曉孟廣仁孟大人的家眷會經過黑鱗營附近,所以布下了圈套。」

    段滄海在旁問道:「侯爺是說,那三人偷出軍營,就是衝著孟府家眷去的?」

    齊寧點點頭,道:「事發的時候,是孟夫人要方便,似乎是被那三名兇犯恰好撞上。不過現在看來,這並不是巧合,那三人已經準備攔截馬車,只不過孟夫人方便,讓他們更好動手。」

    「可以這樣解釋。」鐵錚頷首道:「但這其中又有一個疑問,如果是有人精心策劃,他們又如何知道孟夫人會在那晚趕回老家?兇案落網後,孟府大管家來過京都府一趟,從他口中得知,孟夫人要急著趕回去,是因為那天黃昏時分得到了家書,孟大人的岳父生命垂危,孟大人要籌備聖上大婚,無法抽身,孟夫 人也是看到家書之後,這才臨時起意,要連夜趕回,事先連孟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要連夜回去。」

    齊寧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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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1 00:09
錦衣春秋 第七三零章 石牢

    段滄海立刻看向齊寧,齊寧已經道:「鐵大人,你說孟府得到家書,是那天的黃昏時分?」

    「正是。 」鐵錚肅然道:「這時孟府大總管親口所言,絕不會有錯。」

    「段滄海,我們侯府如果有外來信函,是送信的人直接呈遞給本侯?」齊寧看向段滄海問道。

    段滄海搖頭道:「府裡有府裡的規矩,以前大將軍身在前線,府裡三夫人理事,三夫人自然不好見外客,所以若有信箋,都是先稟報府裡的總管,然後由總管回稟三夫人。」

    「侯爺,通常而言,外來信函都不會直接呈上去,而是由各府裡的管事處理。」鐵證明白過來,道:「管事會依據來信的急緩,抽時間遞上去。」已經起身來,走出大門,沉聲道:「來人!」

    很快便聽到匆匆腳步聲,隨即便有人道:「大人!」

    「立刻讓蔡鋒帶人去孟府,傳孟府大總管來京都府一趟,就說本官對案發當晚的一些細節尚不清楚,還要仔細詢問。」鐵錚沉聲道:「吩咐蔡鋒客氣一些,定要將孟府大總管帶過來。」

    下人答應一聲,立刻退下,鐵錚這才回來,落座之後,向齊寧道:「侯爺一語驚醒夢中人,下官駑鈍,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今日鐵錚的態度,倒是讓齊寧很滿意,顯然鐵錚也已經發現此案的蹊蹺,正在盡心調查。

    齊寧先前還以為鐵錚有可能捲入這起圈套之中,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鐵大人公務繁忙,若是再等上半天,你只怕就想到這一點了。」齊寧笑道:「孟廣仁得到家書是在黃昏時分,但送信的人,卻未必是在黃昏時分抵達京城。」

    段滄海本來還有一些疑惑,聽齊寧這樣一說,也明白過來,一拳打在椅把上,幸好力道不算太大,椅子也算結實,這才沒有被打壞,他有些尷尬,卻還是道:「侯爺,孟府老家來人送信,是孟府大總管先知道,但孟府大總管並沒有立刻稟報上去,而是拖到了黃昏時分才遞上信函,遞上信函之前,他已經看過書信,而且將消息傳了出去。」

    「應該就是這樣了。」齊寧道:「孟府大總管至少是在那天正午之前就將信函的內容傳了出去,幕後真兇立刻抓住這個機會,策劃了這起兇案,那三名兇犯接到指示,當晚偷出出營,就在半道上攔截,而幕後真兇將信函丟在京都府門前,就是要讓京都府當場抓獲凶手,坐實黑鱗營翻案的事實。」

    鐵錚道:「這樣一來,兇案的發生,也就解釋的通了。」

    「侯爺,鐵大人,為何非要京都府的人當場抓獲?」段滄海皺眉道:「若是那三名兇犯殺人之後,故意留下活口!」

    「道理很簡單,對方擔心黑鱗營會不認賬。」齊寧淡淡笑道:「如果不能當場抓獲,黑鱗營矢口否認,對幕後真兇來說就有些麻煩了,既然如此,讓凶手被當場抓獲,也就無法逃避了。」

    段滄海自責道:「侯爺,這都是屬下牽累您。屬下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趁募兵的時候,向黑鱗營摻沙子。」

    「這個你也不必自責,這天下間本就沒有不破之牆,更何況募兵這種事情。」齊寧道:「不過那幾名兇犯明知被抓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還敢鋌而走險,膽子倒也不小。」

    鐵錚道:「亡命之徒不在少數。」

    「鐵大人,幕後真兇既然策劃,自然不會親自出馬。」齊寧看向鐵錚:「不過從三名兇犯口中,應該能夠審出究竟是誰向他們下達指示,不知你們這邊是否審出來?」

    鐵錚猶豫一下,神色更是凝重,忽地起身道:「侯爺,下官斗膽請您隨下官去大牢一趟。」

    「去大牢?」

    鐵錚點點頭,欲言又止,齊寧見他臉色,心知事情不簡單,略一沉吟,起身道:「帶路!」

    鐵錚也不廢話,在前領路,齊寧跟在身後,段滄海則是緊隨在齊寧身側,出了側廳,穿過一道院子,順著一條石道一直往後走。

    這京都府負責京城內外的治安,差役不少,上上下下加起來那也是有五六百之眾,雖然大部分分佈在京城各處維護治安,但府內卻也留有一兩百人,衙門內各司都有人忙碌,大大小小的院落也不在少數。

    越往後走,所見衙差也就越來越少,終於走到一堵石牆前,石牆乃是用厚厚的巨石壘成,很是結實,一道鐵門被四名佩刀的衙差守衛著,鐵錚上前去,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打開了鐵門,鐵錚回頭看了齊寧一眼,率先走了進去。

    齊寧心知這石牆後面就是京都府衙的大獄,穿過石牆,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心理作用,還真是有種陰森之感。

    石牆後面,有三條道路,左右各有一條,另一條則是向前直行,鐵錚拐向左側,行了一段路,折向裡面,每隔幾步,便有獄卒守衛,齊寧看在眼裡,心想這京都府的大獄比之神侯府似乎更為森嚴。

    又行了片刻,四周也昏暗起來,鐵錚終於在一間石門前停下,伸手將石門上一處凸起的地方暗了下去,便聽嘎嘎聲音響起,石門緩緩打開,這時候邊上已經有衙差遞過來一盞油燈,鐵錚接過,提著油燈進了室內,齊寧和段滄海對視一眼,也緊隨而入。

    屋內有一股黴腐味道,那股氣味鑽入鼻中,讓人很不舒服。

    鐵錚順手將油燈掛在燈架上,齊寧這時候卻已經看到,這間石牢並不大,石牢正中間的地面上,擺放著兩塊木板,木板上面似乎躺了人,但卻被有些發黃的粗布蓋著。

    「鐵大人,這是?」齊寧皺起眉頭,有些疑惑,不知鐵錚為何要帶自己進來這種地方。

    鐵錚卻已經走過去,蹲在一塊木板邊上,伸手掀開了粗布,下面果然是躺著人,卻一動不動,齊寧湊近上前,卻發現那人臉上皮膚發黑,嘴角尚有沒擦拭乾淨的血跡,不過已經凝結成塊,一瞧便知道這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侯爺,此人叫做田橫。」鐵錚雖然是對齊寧說話,眼睛卻看著段滄海:「他是三名兇犯之一。」段滄海聽到「田橫」二字時,臉色已經微變,立刻向齊寧道:「侯爺,田橫正是三名偷走的兵士之一。」

    齊寧大感意外,臉色凝重:「鐵大人,兇犯死了?」

    鐵錚嘆道:「侯爺,這是下官的失職,下官上任至今,從沒有犯過如此大錯,也從沒有一名犯人未經定罪就死在獄中。下官自然會向聖上請罪,不過在此之前,下官必須要調查清楚這起案子的真相。」

    「鐵大人,田橫是死在大獄裡?」齊寧也在屍首邊上蹲下,仔細打量屍首一番,才道:「他好像是中毒而死!」

    「不錯。」鐵錚道:「毒藥也已經查明,乃是劇毒鶴頂紅。」

    「鶴頂紅?」段滄海立刻道:「鐵大人,田橫入獄,當然不可能自己帶著鶴頂紅,這鶴頂紅是從何而來?」

    「三名兇犯被抓之後,下官擔心將他們關在一起,會私下串供,所以為了防止他們串聯,將他們三人都是單獨關押。」鐵錚兩道濃眉擠在一起:「今天一大早,本要審訊此人,才發現此人已經死在牢房裡,仵作驗屍之後,確定是中了鶴頂紅,見血封喉。」

    齊寧神情也冷峻下來:「既然是關押在單獨的牢房之內,眼下又是案情未明之時,鐵大人當然不會讓人輕易接觸到這三名兇犯。」

    鐵錚點頭道:「下官吩咐過,沒有下官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兇犯,除了一人。」

    「何人?」

    鐵錚抬起手,指向邊上另一具屍首:「他,專門給三名兇犯送飯的衙差,叫做宋三泰!」

    「送飯的衙差?」齊寧明白過來:「田橫是吃了被下毒的飯菜,這才中毒而死。」挪過去掀開粗布,下面果然躺著一名年近五十的男人,臉上也是皮膚發黑,只瞧一眼,便可斷定也是中了鶴頂紅之毒。

    鐵錚嘆道:「宋三泰是下官上任之後第二年後,便令他負責重犯的飲食。這裡是東牢,有十八間牢房,但凡被關進東牢的都是罪大惡極的重犯,十幾年來,宋三泰從無出現過任何差錯。此人平素忠厚老實,甚至有些木訥,也沒有婚娶,並無家眷在京城,一年到頭,幾乎都是住在這裡面,所以下官對他也算是十分的信任,在牢房附近,專門給他安排了一處房間。」

    「鐵大人,田橫是被宋三泰毒死,這宋三泰怎麼也中毒而死?」段滄海皺眉道:「難道他是自盡而亡?」

    鐵錚道:「發現田橫死在獄內,而且被下毒的飯菜就在他屍首邊上,下官立刻就知道是宋三泰做的手腳,當即抓捕宋三泰,宋三泰的房間門窗全都上了閂,下官是讓人破門而入,進到屋裡,宋三泰就趴在桌子上,已經毒發身亡。仵作驗屍過後,確定宋三泰和田橫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

    齊寧道:「宋三泰先給田橫送飯,田橫中毒而亡,宋三泰回到自己屋裡,也服毒自盡。」手托下巴,目顯寒光:「可是一個在大牢裡送了十幾年牢房的老實人,為何會不惜以生命為代價,也要毒死田橫?」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1 00:10
第七參一章無間道

    鐵錚目光如刀,道:「下官審訊三名兇犯,雖然他們都不曾交代什麼,但以下官多年辦案的經驗,其他兩名兇犯或許真的只是跟隨田橫行事,真正知道一些內幕的應該只有田橫。」

    「應該是這樣了。」齊寧微微點頭:「正因為有人擔心田橫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所以才會在獄中被毒殺。如果其他兩人知道的也不少,這一次毒死的就不只是田橫了,另外兩人也定會被毒死。」

    「所以那兩人沒有死,反倒證明他們確實不知道多少。」鐵錚道:「至少他們所知道的不會威脅到幕後真兇。」

    齊寧緩緩起身,背負雙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道:「鐵大人,對方的心機之深,令人悚然。你可想過,田橫在執行任務之前,已經注定要死在牢裡?」

    「侯爺是說對方讓京都府捲入其中,也正是想到了宋三泰這顆棋子?」鐵錚畢竟思維敏捷,齊寧稍微透出一句,便明白齊寧意思。

    齊寧道:「那一封寫給京都府的信函,還真是厲害的一招棋。」掃了田橫屍身一眼,才道:「那封信先是讓京都府的人恰好碰上兇案現場,坐實了黑鱗營的罪責。為了坐實黑鱗營的罪責,他們不得不讓三名兇犯落入京都府手裡,可是又擔心田橫透露出對他們不利的供詞,所以從計畫一開始,他們必然要殺人滅口。」

    鐵錚嘆道:「其實下官也料到會有這個可能,所以對三名兇犯都是嚴密看押。」

    「他們讓京都府插手此事,就是算準京都府一定會將這三人關押到重犯大獄。」齊寧目光如炬,思維敏捷:「我們事先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目的,本就是要讓三名兇犯被關進重犯大牢。」

    段滄海心下森然,在旁道:「關進京都府大獄,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剛好可以在大牢裡殺人滅口。」

    「在他們眼裡,宋三泰比田橫要可靠的多。」齊寧嘆道:「宋三泰也沒有辜負他們期望,幫他們殺人滅口,而且連自己的口也一併滅了。」

    鐵錚雖然神情冷峻,看上去還顯鎮定,但在他犀利的眼眸深處,明顯帶著惱怒之色。

    這對他當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他一直信任有加的一名獄卒,竟然是臥底在京都府的奸細,這怎能讓他不惱怒,最可怕的是,京都府除了宋三泰,還有多少人埋伏在自己身邊上演無間道。

    「能夠趁著黑鱗營募兵之際,派人混入其中,又能在京都府衙門內滲透姦細。」齊寧輕嘆道:「鐵大人,看來躲在幕後的實在是一位高人,他的手腕也當真是了得。」

    鐵錚嘆道:「下官現在只擔心要洗脫黑鱗營的冤屈並不容易,田橫死在獄中,無法從他口中審問出幕後真兇,但誰都知道這幾人是黑鱗營的人,誰又能相信他們只是陰謀的一部分而已。」

    齊寧呆在這陰暗的牢房之內頗有些不舒服,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逕自走出了牢房,其他幾人也跟著出了門,鐵錚回手將石牢關上,齊寧這才道:「田橫這條線索算是斷了,剩下的一條線索,就只能指望那位孟府大總管!」微瞇著眼睛,道:「我現在只擔心那位孟府大總管也無法順利來到京都府了。」

    鐵錚也意識到什麼,對方做事天衣無縫,為了滅口,能在京都府大獄毒殺,那麼孟府大總管眼下只怕也是 處險境。

    鐵錚不由加快步子,三人出了大佬,回到側廳,落座沒多久,就聽到腳步匆匆,很快便見一名衙差出現在門外,拱手道:「大人!」

    鐵錚立刻起身,道:「進來回話。」

    那衙差進了屋內,行過禮,才道:「大人,卑職迅速趕到孟府,要請孟府大總管前來回話,可是孟府裡的人說,昨天晚上就不見大總管的蹤跡,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見他回府。屬下擔心大人著急,派了人留在那裡,只等大總管回來,立刻帶過來。」

    鐵錚和齊寧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鐵錚揮揮手,那衙差退下去之後,鐵錚嘆道:「侯爺料事如神,孟府大總管憑空消失,要麼就是離開京城躲避,要麼就是已經被人滅口,只怕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此看來,幕後真兇確實是個工於心計的高手。」齊寧道:「他每一步都算好,整個計畫不漏破綻,沒有留下一絲對他不利的證據。」

    段滄海皺眉道:「侯爺,鐵大人,你們雖然已經知曉這是有人故意佈局,可是若咱們拿不出證據,也不會有人相信咱們的話。田橫死在大獄之中,弄不好鐵大人反倒要被此事連累。」

    尚未定案,也沒有經過刑部定刑,一名要犯被毒死在大獄之中,這當然是京都府的失職,鐵錚身為京都府尹,自然是難辭其咎。

    鐵錚擺手道:「既然是京都府犯下的過錯,下官自當承擔,下官馬上就會向聖上請罪。」微鎖眉頭,身體前傾,道:「侯爺,這件兇案,明裡確實是衝著黑鱗營而去,要坐實黑鱗營兵士濫殺無辜的罪責,不過為達到這個目的,對方是不是太過處心積慮了?」

    「是否只是衝著黑鱗營,咱們還鬧不清楚。」齊寧道:「至少這樣一來,我和鐵大人都被捲入其中。」

    鐵錚微點頭道:「或許對方本就是想一箭雙鵰,既然黑鱗營獲罪,又故意在京都府大獄殺人,讓下官也擔上罪責。」

    齊寧一開始懷疑的就是淮南王和司馬嵐二人,只覺得這起兇案幕後策劃者,應該就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但他手頭上並無任何證據證明就是這兩人所為。

    他心裡很清楚,就算這一切不是這兩人策劃,如果出現這樣的機會,這兩人也絕不會放過打壓黑鱗營的機會。

    從因果關係來判斷,如果這樁兇案是這兩人所為,那麼他們自然要出手打壓黑鱗營,這樣的因果邏輯不會有錯,可是反過來說,絕不能因為他們打壓黑鱗營,就用接過來判斷這樁兇案一定是他們所為。

    齊寧知道這種事情,絕不能掉以輕心,更不可先入為主。

    雖然淮南王和司馬嵐是朝中最大的兩股勢力,而且也確實都對黑鱗營視若眼中釘,但敵視黑鱗營的卻絕非只有這兩股勢力,齊寧腦中甚至想到,會不會是有人設下圈套,策劃出這起兇案,其目的本就是要讓錦衣齊家將目標對準這兩股勢力。

    他心知朝中勢力盆根錯節,每一件事情都有要小心謹慎,絕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以自己的好惡去輕易對某件事情做出判斷,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要中了別有居心之徒的圈套,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自己固然可以懷疑淮南王和司馬嵐,卻絕不能確定就是這兩人所為。

    鐵錚見齊寧沉吟不語,一時也不吭聲。

    片刻之後,齊寧終於道:「鐵大人,你猜想的有道理,也許就是有人設下圈套讓我們入彀,而且一箭雙鵰,衝著你我二人過來。咱們既然知道對方的意圖,不管是對是錯,總不能讓對方得逞。」

    鐵錚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齊寧已經道:「田橫在獄中被害,你可以向聖上請罪,但是此事不宜對外張揚,最好是不要傳出京都府外。」

    鐵錚皺眉道:「獄中有人被害,此事總是瞞不住,而且下官也沒有想過瞞下去,至少也要稟明刑部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齊寧正色道:「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鐵大人,這件案子不可到此為止,我總懷疑其中很不簡單,我只擔心一旦此事張揚出去,朝中會有人借題發揮,將你從京都府搞出去。」

    鐵錚笑道:「侯爺,下官得罪的人不計其數,但從來沒有害怕過誰,盡忠職守,無愧於心就好,既然犯有過失,如果朝廷當真要將下官調離京都府,下官也無話可說。」

    「可是鐵大人應該明白,你一旦被調走,這件案子就不可能查出真相。」齊寧肅然道:「只有留在京都府,這件案子才有可能水落石出。」淡淡一笑,道:「人是在你手裡死的,如果你不能查出幕後真兇,只怕你心裡一直都放不下。」

    他故意激將,鐵錚卻是若有所思。

    「稟明皇上一人,此事就不算隱瞞,是去是留,遵從皇上旨意就好。」齊寧緩緩道,他心裡很清楚,隆泰若是知道此事,必然不會因此將鐵錚調走,「至於如何解釋田橫死在獄中,由我來處理就好。」

    「侯爺處理?」鐵錚一怔。

    齊寧笑道:「鐵大人莫忘記,本侯是黑鱗營統領,黑鱗營兵士犯下大罪,本侯是有權作出懲處的。」起身來,道:「不過有一件事情,還要請鐵大人幫忙。」

    鐵錚也起身來,拱手道:「侯爺請吩咐!」

    「三名兇犯,死了一人,還有兩人在獄中。」齊寧道:「你現在就將那兩名兇犯交給我,皇上有旨意,不能因為此事讓百姓對黑鱗營指指點點,本侯要遵旨行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2 07:07
第七三二章門客

    齊寧見到了名兇犯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午時時分。

    兩名兇犯都是三十歲上下年紀,正是身強力壯的年歲,被鐵鏈子鎖住了手腳,看到齊寧身旁站著的段滄海,兩人臉上便即顯出驚懼之色。

    齊寧放下手中的茶杯,掃了一眼,道:「段副統領你們兩個應該是認識的,本侯你們可能是第一次見,自我介紹一下,本侯齊寧,是黑鱗營的統領。」

    兩名兇犯身體都是一震,段滄海一雙眼睛如同刀鋒般死死釘在兩人身上,兩人愈發覺得心驚膽顫,瞧段滄海那架勢,似乎隨時都要衝上來活剝了自己。

    「你們雖然犯下了兇案,但畢竟是黑鱗營的人。」齊寧道:「本侯是黑鱗營統領,如果能夠回護你們,保住黑鱗營的聲譽,當然會盡力而為。現在本侯只問你們一句話,你們是想死,還是想活?」

    兩名兇犯對視一眼,齊齊撲倒在地,哀求道:「侯爺饒命,侯爺饒命,我們我們沒有殺人,我們是被騙的!」

    「被騙?」齊寧淡淡道:「你們是想說被田橫所騙?」

    「侯爺,我們我們本是流落江湖的賣藝人,略通拳腳,一年前流落到京城來,本想是在京城討碗飯吃,但京城裡的高人眾多,我們的手藝登不了檯面,根本活不下去。」一名兇犯解釋道:「本來是打算離開京城,到其他地方試試運氣,可恰好碰上了田橫,他只說在京城混飯吃,要有耐性,時間長了,總能等到機會。」

    齊寧和段滄海對視一眼,只聽那兇犯繼續道:「田橫不但勸我們留下來,還請 們吃了飯,臨走的時候,還給咱們丟了一些銀兩,讓我們不用拋頭露面,說有朝一日,會幫咱們兄弟謀個好差事。」

    「後來如何?」段滄海粗聲問道。

    那兇犯臉色蒼白,道:「他出手闊綽,也算是救了我們的命,他既說能幫我們謀差使,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於是我們就在京城找了個偏僻地方留下來。」頓了頓,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此後每隔一陣子,他都會突然出現,丟給我們一些維持生活的銀兩,只讓我們不要到處走動。」

    齊寧想到什麼,問道:「你說田橫養活你們,除了你們之外,他可還有這般豢養其他人?」

    兩名兇犯都是一怔,隨即搖頭道:「侯爺,我們我們對田橫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有一次我們問他到底是什麼人,他臉色就很難看,告訴我們說不該問的就不必問,我們靠他養活,而且而且看他樣子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自那以後,我們確實不敢多問。」

    段滄海低聲問道:「侯爺,你懷疑那個田橫手底下還有其他人?」

    「田橫不會無緣無故花銀子養人。」齊寧冷笑道:「無非是 瞧上了這兩人還有些功夫,所以當做門客養起來。他送銀子給他們花,不過是要買下他們兩條命而已。」

    段滄海點點頭,心下凜然,暗想田橫到底是誰的人,竟然私下裡豢養門客?

    古來許多達官貴人都有豢養門客的愛好,有些財大氣粗貴人,鼎盛時期,門下豢養數千門客也是有的,不過到了大楚立國之時,這些舊習已經大大改善。

    這固然是因為楚國的達官貴人已經不可能擁有龐大的財力來豢養如此眾多的門客,此外也是因為朝廷擔心一旦門客過多,會產生後患,所以楚國也是有禁令,朝中各級官員根據官位可低,可有明文規定的護衛編制,但卻禁止豢養門客。

    但今日這兇犯的供詞,卻顯示在京城中,有人在私下裡豢養門客。

    齊寧心知不管田橫手下是不是只有這兩個人,但策劃整個事件的幕後真兇,絕不可能只有這區區幾名門客。

    「那你們又是如何跑進黑鱗營?」段滄海冷聲問道。

    那兇犯立刻道:「段副統領,本來我們沒有想過從軍,可是有一天田橫找到我們,告訴我們說黑鱗營正在募兵,他要我們隨他一同前去應徵。我們不想從軍,出言拒絕,田橫立刻就翻臉,告訴我們說,他背後有大人物,銀子都是大人物給的,我們花了他的銀子,性命就歸他們所有,若是不聽話,我們在京城活不過一天。」

    另一名兇犯忙道:「是是這樣,我們是被逼的,若是若是不從,就連性命也沒有。我們沒有法子,才跟他一起應徵進了黑鱗營。」

    「能夠通過黑鱗營的嚴格選拔,最終入營,你們兩個看來也還算有些能耐。」齊寧淡淡笑道:「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其他人跟著一起入營沒有?」

    兩人同時搖頭道:「田橫只讓我們兩個必須應徵成功,至若至若是否還有其他人,我們也不清楚。」

    「案發當夜,你們也是聽了田橫的吩咐跟隨偷出軍營?」

    犯臉色蒼白,道:「我們知道軍規森嚴,可是卻不敢不聽田橫的話。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田橫過來和我們打了招呼,讓我們天黑之後和他會合,他早就找好了偷出軍營的位置,天黑之後,就帶著我們離開了軍營,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離開軍營之後,只在軍營附近轉悠,後來!」卻不敢說下去。

    段滄海厲聲道:「從實招來,若有隱瞞,現在就取了你們腦袋。」

    兇犯打了個寒顫,忙道:「後來碰到幾個女人在草叢方便,田橫就跑上前去跑上前去調戲,我們我們也只好跟了上去。」

    「調戲良家婦女,你們當然不用聽招呼。」段滄海冷笑一聲。

    兇犯低下頭,道:「當時我們也都是昏了頭,那幾個女人看到我們,立刻就叫喚起來,我們有些害怕,然後就看到幾名大漢衝過來,我們想讓田橫趕快跑,可識田橫卻沖上前去和那幾個人廝殺起來,我們沒有法子,只能上前幫忙,可是可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田橫的武功十分了得,出手狠辣,只是片刻間,他他竟然連殺了三人,最後一名大漢看到情形,想要逃跑,田橫就要追上去,這時候這時候又有一群人衝過來,我們一瞧,卻原來是原來是官府的人!」

    齊寧摸著下巴道:「你們的意思是說,從頭到尾,你們都是迫於無奈,你們既不知道田橫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那晚你們為什麼要偷出軍營,更不知道京都府的人為何突然出現?」

    「侯爺,我們不敢欺瞞您,若有一句謊話,願受千刀萬剮。」兩名兇犯立刻立誓道。

    齊寧笑道:「你以為你們說實話,就不用千刀萬剮?」

    兩名兇犯駭然變色,齊寧卻已經道:「你們壞了黑鱗營的聲譽,總不能就這樣輕鬆逃脫懲處。要想活命,總要拿一些有用的東西來交換,你們現在一無所知,對本侯沒有任何用處,本侯為何要保你們的性命?」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兩名兇犯叩頭如蒜,齊寧卻是端起茶杯,不為所動,一名兇犯忽地想到什麼,跪在地上向前挪動,道:「侯爺,侯爺,有一件事情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還沒有靠近齊寧,段滄海已經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罵道:「再靠近一步,一刀砍了你。」

    齊寧卻放下茶杯,問道:「什麼事情?」

    那兇犯急道:「侯爺,田橫田橫入營之後,便是我們他也很少接觸,平時沉默寡言,可是可是我有兩次看到他半夜裡和一個人偷偷說著什麼!」似乎在絞盡腦汁回想什 麼。

    齊寧雙眉一展,身體前傾,問道:「你是說他在軍營和人私下裡接觸?」

    「正是。」那人道:「我們兄弟被他逼著投入軍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所以在軍營裡對他十分的注意。」

    「他接觸的是什麼人?」段滄海沉聲問道。

    兇犯想了一想,道:「我記得那人樣子,後來瞧見了那人,偷偷打聽,旁人都喚他劉鬍子,大名大名好像叫劉成!」

    「劉成?大鬍子?」段滄海若有所思,很快道:「不錯,有這號人,那人身強力壯,孔武有力,侯爺,這人屬下記得,他從軍之前,曾經做過獵戶,擅長弓箭,箭術也是不差,屬下還想著假以時日,提拔他起來。」

    齊寧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那兇犯身邊,含笑道:「不錯,多少還是知道一些。這些事情,你是否向京都府招供? 」

    「沒有!」

    「為何不招供?」齊寧問道。

    兇犯苦著臉道:「那天晚上京都府的人突然出現,我們知道大事不好,想跑也來不及,被抓之前,田橫告訴我們兄弟說,他在朝廷有人,我們就算被抓,只要咬死不說話,就能安然無恙活著出去,要是要是胡亂招供,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齊寧微微頷首,蹲下身子,微笑道:「你們兩個還算老實。本侯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想請你們幫忙,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兩名兇犯對視一眼,見齊寧語氣溫和,心下微鬆,道:「侯爺有什麼吩咐,我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沒那麼嚴重。」齊寧微笑道:「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只不過讓你們借一樣東西而已。」

    「借東西?」兇犯詫異道:「侯爺侯爺要借什麼?」

    「人頭安人心!」齊寧微笑道:「我要藉兩顆人頭,嚴肅軍紀,還請兩位不要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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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七三三章眇翁

    司馬嵐雖然晉封為鎮國公,但府邸卻依然懸掛著忠義候的牌匾,並沒有更換。

    華燈初上,司馬府今夜要宴請東齊太子,而且邀請了不少朝中官員作陪,淮南王和錦衣候齊寧都是受到了邀請。

    四大侯爵之中,武鄉侯蘇禎也應邀前來參會,而金刀澹台家素來行事低調,而且澹台老侯爺年事已高,據說上次參加朝會回去之後,躺在榻上就沒怎麼起來過,有人私下裡議論,照這個形勢看,澹台老侯爺應該撐不了多久,今次的夜宴,自然是想來也來不了。

    司馬府前兩列參天的古柏,大門燈火通明,左右高牆均掛了風燈,亮如白晝。

    齊寧從京都府帶走了兩名兇犯,交由段滄海暫時看守,回到府裡收拾一番,這才騎馬前來司馬府赴約。

    到得司馬府時,天色早已經暗下來,自報家門之後,有人立刻引著齊寧進了府。

    齊寧這是第二次來到司馬府,上一次過來是因為疫毒爆發之際,那時候也沒有心思看司馬府的景色,這時候信步而行,通過一條兩旁都是園林小築的石板道,兩邊廣闊的園林燈火處處,采的時左右對稱的格局,使人感覺腳下這條石板道似乎正是府邸的中軸線。

    行了一陣,便見到前方不遠處燈火輝煌,一座巨大的亭子出現在前方,竟然是架設在一處水池之上,重檐構頂,上覆紅瓦,亭頂處再扣一個造型華麗的寶頂,下面是白石台基,靠到近處,便發現欄杆雕紋精美,先不論院內的奇花異草、小橋流水,只是這一座水上亭子,便見造者的品味和匠心。

    水上亭人頭攢動,頗為熱鬧,齊寧心知都是司馬嵐請來赴宴的客人,遠遠就瞧見蘇禎倚著欄杆,正與兩名官員談笑風生。

    「錦衣候到!」齊寧順著一座石橋到得亭邊,便已經有人高聲喊道。

    一時間廳內的躁動頓時靜下來,眾人都是向齊寧這邊瞧過來,齊寧臉上帶笑,這種場合當然算不得什麼,他緩步進去,左右眾人互相瞧了瞧,但也沒有失禮,都是向齊寧拱手,齊寧也是拱手還禮。

    水上亭內十分空闊,繞著一圈擺有桌案,燈火通明,湖上涼風習習,這倒比在大廳內設宴要舒適得多,看來今夜這宴會,司馬嵐還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齊寧本以為自己來的比較晚,該到的人應該都到了,但掃了一圈,認識的倒也沒有幾個,只有蘇禎還算熟悉一些,神侯府西門無痕固然沒有前來,便是淮南王也沒有趕到,齊寧正尋思淮南王在宮裡已經答應會來赴約,難道是要放司馬嵐的鴿子?

    尚未多想,便聽到有人高聲道:「王爺到,齊國太子到!」

    淮南王雖然實力及不上司馬嵐,但明面上那是大楚王叔,也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孫,眾人不敢怠慢,都是整理衣衫,分列兩邊,迎候淮南王和東齊太子。

    齊寧瞧見司馬嵐在前領路,其後跟著淮南王和東齊太子段韶,幾人看上去氣色都是不錯,司馬嵐更是時不時地向左右指指點點,似乎正在向段韶解釋什麼,淮南王在旁也是含笑撫鬚,看上去倒是其樂融融。

    淮南王身後,卻跟著一名錦衣人,個頭不是很高,但輪廓分明,目光銳利,一看就不是善茬。

    齊寧正奇怪那人會是誰,邊上已經有人低聲道:「淮南王身後的就是鬼影吧?」齊寧扭頭瞧過去,只見兩名官員正低聲私語,其實這兩人已經是貼耳低語,聲音極小,一般人根本聽不到,但齊寧如今的武功非比尋常,那兩人距他幾步之遙,他確實聽得一清二楚。

    那兩人並不知被齊寧聽見,只聽一人兀自低聲道:「帶了鬼影出來,看來淮南王是擔心有人行刺,嘿嘿!」聲音卻戛然而止,卻原來司馬嵐已經領著淮南王和東齊太子進了亭內。

    眾人當下紛紛行禮,淮南王和東齊太子也拱手還禮。

    段韶瞧見齊寧,快步湊上來,展顏笑道:「錦衣候,聽說你今晚會來赴宴,我只怕你不能如約前來呢,一路之上,多虧你護送,這才平安順利。」

    齊寧笑道:「殿下客氣了。半道上有事耽擱,只能不辭而別,好在有王爺坐鎮,一切平安無事。」

    淮南王此時也在邊上,笑道:「太子,錦衣候這般說,不過是給本王老臉而已。這次東齊之行,從頭到尾,都是錦衣候一手打理,本王又何來半點功勞?過了江,他不辭而別,本王一直懷疑他是故意要將這最後一段路的功勞送給本王,哈哈哈!」

    段韶在旁也是禁不住大笑起來,卻是伸手握住齊寧,拍了拍他手背,笑道:「錦衣候,本宮現在是身在異鄉,你可要多多關照才是。」

    司馬嵐這時候卻是招呼眾人坐下來,眾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各自落座,東齊太子是客,而且今夜設宴本就是為了他,所以理所當 坐在主座,淮南王和司馬嵐則是一左一右分坐,齊寧身為四大世襲候之一,則是在淮南王下首坐了,武鄉侯蘇禎坐在司馬嵐下手,而司馬常慎則是在蘇禎下首坐了。

    錦衣人「鬼影」並無坐席,而是站在淮南王身後一步之遙,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繞著亭子一圈都是坐席,但中間兀自還空出很大一塊地方。

    司馬嵐端杯站起身來,正容道:「諸位,太子鞍馬勞頓,從齊國一路護送公主前來我大楚,老夫以為,這第一杯酒,我們應該敬太子!」

    眾人都端杯起身,向段韶敬酒,段韶哈哈一笑,也是端杯起身,道:「此番我大齊與楚國締結姻親,自此之後,貴我兩國便是一家人,在座的諸位大人,與本宮也都是自己人,共同進退,這一杯酒是定然要飲的。」

    齊寧心下好笑,暗想這些場面話說說也就罷了,萬不能當真。

    在座的楚國官員,互相之間都是猜疑暗鬥,更不必說和你齊國稱自己人了。

    這第一杯酒,眾人都是一飲而盡,落座之後,司馬嵐向段韶笑道:「今夜酒宴,本來是安排了一些歌舞伎表演舞樂,但殿下見多了歌舞樂姬,真要招上來,只怕殿下嘴上不說,心裡嫌煩。」

    段韶立時擺手笑道:「老國公千萬別這麼說,國公真要找些美人前來表演歌舞,晚輩還真不會厭煩,美酒佳人,我想在座諸位沒有誰會嫌多吧?」

    眾人聞言,都是哄然笑起來。

    司馬嵐也是笑道:「美人不會少,不過最近老夫認識了一位高人,此人有奇能在身,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如今這位高人尚在府內,恰好今夜為殿下設宴,若是殿下感興趣,我想請這位高人前來獻藝。」

    「高人?」段韶奇道:「不知高在何處?」

    司馬嵐笑道:「等他來了,殿下自知。」向司馬常慎使了個眼色,司馬常慎已經站起身來,抬手拍了拍,眾人正自奇怪,忽聽得一陣若有似無的咿咿呀呀之聲響起,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而來,很快,卻見到一名頭戴斗笠一身黑衣的男子一邊往亭內走來,一邊拉著二胡,那咿咿呀呀之聲正是二胡發出。

    在場的官員之中,倒有不少懂些音律,見他站立之時還能拉出二胡之音,都覺稀奇,只是此人頭戴斗笠,斗笠下壓,只瞧見他頜下飄動白鬚,一時間卻也看不到他樣容如何。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盯在斗笠人身上,那斗笠人走到中央,竟是席地而坐,二胡咿咿呀呀的聲音顯得頗為淒楚。

    齊寧心想司馬嵐聲稱這人是個高人,他所謂的高明,應該不是指拉二胡吧?雖說這人拉出來的音律還算過得去,但實在算不得太高明,齊寧甚至想到在西川碰見的二胡老怪空山弦,比起二胡老怪空山弦的手法,眼前這斗笠人拉二胡的本事還差一大截子。

    四周眾官員也都頗為疑惑,心想這等手藝,街邊賣唱都未必會有人聽,實在不知道司馬嵐為何會將這樣的人弄到如此高雅的宴席上來。

    但這是司馬嵐請來的人,在場眾人又有誰敢誰一個不字,便是連嫌棄的表情大部分人都不敢掛在臉上,一個個瞧著那斗笠人,倒似乎都聽的很認真。

    等得二胡聲停止下來,眾人才鬆了口氣。

    段韶雖然覺得奇怪,但心裡卻很清楚,司馬嵐叫來的這人,絕不可能只是拉上一曲二胡這麼簡單,司馬嵐既然對此人十分推崇,那必有其緣故,當下看向司馬嵐,含笑道:「老國公,這就是您說的高人吧?」

    司馬嵐微微一笑,道:「殿下,此人喚作,他最大的能耐,並非拉琴,而是視物! 」

    「視物?」不但段韶很奇怪,在場眾官員也都有些茫然。

    齊寧坐在淮南王下首,氣定神閒,端著酒杯,遠遠盯著。

    所謂宴無好宴,司馬嵐今夜設宴,連死對頭淮南王都請了過來,他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這時候見到司馬嵐招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物上來,愈發覺得事情不簡單,心中戒備,隱隱感覺今晚這宴會上總要發生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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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四章子不語怪力亂神

    司馬嵐含笑解釋道:「眇翁這視物的本事,往小了說,可以隔箱鑑物,往大了說,便是通曉陰陽,可為人推算吉凶運數。」

    此言一出,在場眾官員便有心中暗笑,心想說來說去,這眇翁不過是一位算命先生罷了。

    諾大的京城,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問卜算卦的算命先生更是不在少數,幾乎每條熱鬧的街面,都會有一兩名算卦先生擺攤為人算命,那些市井小民倒是樂意算上一卦,至若真正的達官貴人,到不屑於去找街頭的算卦先生算命。

    段韶倒是保持風度,笑道:「隔箱鑑物?國公,莫非是說這位眇翁可以隔著東西瞧出物事來?」

    司馬嵐並不立刻解釋,司馬常慎卻已經起身來,叫道:「來人!」

    很快便見到一名小廝懷抱著一隻黑木箱子進到亭內,黑木箱子關的十分的嚴實,走到眇翁身前,將那黑木箱子放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眇翁盤膝而坐,手抱二胡,也不說話。

    「殿下,這箱子裡的東西,是剛剛讓人放進去,眇翁並未瞧見。」司馬嵐笑道:「便是老夫也不知道這箱子裡究竟是何物,我想在座諸位也不可能看到這裡面是何物事吧?」這才向那眇翁道:「眇翁,不妨看看裡面是什麼?」

    那黑木箱子距離眇翁兩步之遙而已,眇翁依然像石雕一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片刻之後,才道:「玉碗一隻!」

    在場諸人都聽得清楚,司馬常慎向那小廝點點頭,那小廝這才上前去,打開黑木箱子,從裡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事,正是一隻碧光瑩瑩的玉碗。

    在場眾官員紛紛叫好,但心裡卻都是不以為然,心想司馬嵐聲稱事先眇翁並無見過箱內之物,但又有誰能證明。

    似乎早就知道眾人心思,司馬嵐向段韶道:「殿下,只是這樣,難以讓大家信服。不如殿下出題,來考校一下眇翁?」

    段韶笑道:「本宮出題?這..... .國公的意思是說,讓本宮在箱中放一件物事?」

    「正是。」司馬嵐拱手道:「還請殿下出題。」

    這時候那小廝已經抱著黑木箱子過來,而眇翁終於轉過身子,依然是盤膝而坐,但卻是背對著段韶。

    段韶想了一下,淺淺一笑,執起筷子,戳在案上一尾魚的眼珠上,不動聲色中,將那尾魚的眼珠子挑出,夾在筷中,那小廝抱著木箱子湊上,段韶將魚眼丟進了箱內,眾人看在眼裡,心想這東齊太子選擇的東西還真是奇怪。

    小廝抱著木箱子過去,距離眇翁兩三步遠停下,將木箱子放在地上。

    眾人都瞧著眇翁,心想這傢伙就算再厲害,豈能想到段韶會將魚眼珠放進箱子。

    一陣沉寂之後,眇翁終於道:「所謂魚目混珠,珍珠終歸是珍珠,魚目也終歸是魚目,魚目成不了珍珠,珍珠也不屑於魚目。」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下暗讚,心想這眇翁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而且也絕不可能有人提醒,東齊太子也是臨時起意,他竟然一語道破箱中之物,看來還真是有些門道。

    淮南王見狀,笑道:「來,本王也出個題。」

    眾人見淮南王也來了興趣,來了精神,小廝從箱內將那魚目取出,這才抱著箱子到得淮南王面前,淮南王將面前的一隻玉碟小心翼翼放入箱內,那小廝關上箱子,這才重新放到眇翁身後。

    淮南王含笑道:「眇翁,本王放在箱內之物,你若猜出,本王另賞你百金。」

    眇翁這次卻並無猶豫,道:「有些東西,看起來寶貝,但也僅此而已。春暖花開時節,萬物復甦,花開枝頭,可是到得秋冬之時,枝頭落花,瞭然蒼寞,不復當初之榮光。古來玉器乃是吉祥之物,驅邪避凶,可是這玉器本身,卻脆弱不堪,王爺這只玉碟,只需碰上一塊頑石,便粉身碎骨,無形之玉,那便什麼都不是了。」

    齊寧自始至終只是冷眼旁觀,並不言語,這眇翁顯然是猜到了箱中之物,但這一番話卻似乎另有深意。

    淮南王眼角微跳,但卻還是笑道:「好,果然是開了天眼。」向司馬嵐道:「國公,本王並無帶金在身,在你這裡先支百金賞給眇翁,回頭派人送來。」

    「豈敢豈敢。」司馬嵐立刻道:「此事王爺交給老臣就好,不必費心。」

    東齊太子卻是笑道:「老國公,看來這位眇翁果然有些本事,國公府藏龍臥虎,真是讓人欽佩。」

    「不敢。」司馬嵐含笑道:「眇翁隔箱視物是小手段,其實老夫最欽佩的是眇翁卜算陰陽的手段。」撫鬚笑道:「不瞞殿下和諸位,錦衣候出使齊國之時,老夫就曾讓眇翁占卜吉凶,眇翁推算出,錦衣候出使齊國,小有波折,但最終能偶逢凶化吉,圓滿而歸。」

    「哦?」段韶笑道:「果然了得。」向眇翁問道:「眇翁,本宮也想請你幫忙算上一卦,本宮此行楚國,是否也能圓滿而歸?」

    眇翁聲音並無波動:「吉人自有天相!」

    齊 聞言,心想這眇翁倒也是會說話,這話說出來等若沒說。

    忽見到那眇翁緩緩站起身來,轉身面朝主座,眾人正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聽眇翁向司馬嵐道:「國公,此地血氣太重,在下有些難以忍受,還請國公准許在下先告退。」

    此言一出,眾人變色。

    今夜設宴,不管個人心思如何,但面上卻也是歌舞昇平其樂融融,這眇翁突然一舉「血氣太重」,著實讓人吃驚,不少人臉色便即難看起來。

    司馬常慎已經赫然起身,冷笑道:「眇翁,父親欣賞你,卻也不表示你能胡言亂語,這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你在此大放厥詞。」沉聲道:「來人,將他.....!」

    他尚未說完,段韶卻抬起手來,道:「且慢。」

    司馬常慎頓時不說話,段韶卻是身體微微前傾,凝視眇翁道:「眇翁,你說這裡血氣太重,不知這血氣從何而來?」

    「在下先前還沒有進亭子的時候,就感覺亭子籠罩著一層血霧。」眇翁道:「血霧之中,有冤鬼盤繞,陰魂難散......!」

    「一派胡言。」司馬常慎忍不住喝道。

    司馬嵐顯然也有些動怒,沉聲道:「眇翁,今夜是為齊國太子設宴,請你前來,也是為了助興,你怎可在這裡說些荒謬不看之事?你說這裡有冤鬼盤繞,又說陰魂難散,難道是說我國公府有冤魂作祟?」

    眇翁聲音不急不緩,道:「今夜宴會之前,這裡風清氣凝,乃是最為清平處所,但是就在方才,血霧突然瀰漫開來,而且冤鬼環繞,所以在下以為,並非是國公府有冤魂作祟,而是今夜有人帶了冤鬼入府。」

    眇翁這話一出,在場眾人更是臉色難看。

    他的意思,顯然是說今晚前來赴宴的客人之中有不乾淨的人存在,這就等若是今晚的客人人人都有嫌疑。

    「子不語怪力亂神。」段韶倒是氣定神閒,含笑道:「眇翁是否看走眼了?本宮並無瞧見任何血霧,又何來冤魂?」

    眇翁道:「殿下清淨之身,鬼魅亦不敢在點下面前顯形,而殿下亦不會見到鬼蜮幽魂,只有在下這等低賤之人,方能瞧見鬼蜮之物。」

    司馬常慎忍不住道:「眇翁,什麼鬼啊神啊,今夜這樣的場合,豈能在此怪力亂神。」往前踏出一步,厲聲道:「你技既說這裡有冤鬼作祟,那你就要拿出證據來,否則就是故意破壞今晚的宴會,就算父親欣賞你不與你計較,我可容不得你。」

    淮南王神情淡定,卻是撫鬚道:「眇翁,你說是不久前才有血霧出現,那便是說我們這些赴宴的客人之中,有人戴著不潔之身進了來,那冤魂作祟,也是我們之中有人惹了過來。老國公方才也說了,你不但可以隔箱視物,而且能夠窺視陰陽,那麼你就顯顯本事,看看在場眾人之中,到底誰帶了冤魂厲鬼進來如何?」

    司馬嵐卻已經起身道: 「王爺,眇翁信口而言,萬不能當真,我看......!」

    淮南王抬手止住道:「國公,這位眇翁方才已經顯出本事,太子和本王放入箱中之物,他都能夠看出來,那就證明眇翁還是 幾分本事的。他既然說在座諸位中有人帶了冤魂厲鬼前來,不妨就請他說個明白,否則大家心裡著實不安。」

    司馬嵐皺起眉頭,猶豫一下,才問道:「眇翁,你說有人帶來冤魂厲鬼,到底是什麼意思?」

    「回稟國公,有些話在下本不該在此直言。」眇翁嘆道:「但今日這裡有人有血光之災,難以避免。」

    好好的夜宴,眇翁先說這裡血氣太重,本就讓不少人心中不滿,此刻他竟說有人有血光之災,更是聳人聽聞,眾人面面相覷,方才還是一片歡快氣氛,此刻整個亭中的氣氛頓時陰霾下來。

    「血光之災?」淮南王輕撫鬍鬚,凝視眇翁,問道:「血光之災從何而起?眇翁不如說得清楚一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5 11:32
第七三五章殺人者死

    亭諸人心下駭然,便是齊寧也吃了一驚。

    眇翁提及墨家之事的時候,齊寧便隱隱有些預感,直待眇翁亮出身份,他心下依然是震驚不小,心想原來這貌不驚人的老頭兒,竟赫然是墨門鉅子。

    對齊寧而言,墨門鉅子是皇帝還神秘的存在,來到這個世界,即使見到皇帝,也沒有見到墨門鉅子這般吃驚,墨門一直神秘無,齊寧總覺得距離自己實在是太過遙遠,而且墨門早已經銷聲匿跡,今日在這宴席之,竟然能見到當世墨門鉅子,又讓他如何不驚。

    其他人也都是顯出震驚之色,有幾人甚至覺得匪夷所思,早已消亡的墨門,如今它的鉅子竟然在眼前,此時甚至有人心懷疑,暗想這江湖術士難道真的是墨門鉅子?莫非只是在這裡招搖撞騙而已。

    段韶卻是長身而起,拱手道:「原來先生便是當世墨門鉅子,失敬失敬!」

    眇翁卻是淡定自若,只是微微頷首,倒似乎堂堂東齊太子在他眼也算不得什麼厲害角色。

    淮南王卻是鎮定自若,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老國公,今晚這價節目當真是精彩絕倫,也只有老國公才能想出如此節目。」

    司馬嵐只是淺淺一笑,並不說話。

    蘇禎卻是一怔,向淮南王問道:「王爺,難道難道這些都是國公安排的節目?」

    「墨門早在幾百年前已經消亡,這幾百年來,諸位可曾聽說世間還有墨家門徒?」淮南王端起酒杯,含笑道:「老國公只不過是安排這節目讓大家一樂,大家可千萬不要當真。」仰首飲盡杯酒,放下酒杯,才道:「眇翁,墨門鉅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冒充。」

    蘇禎一愣,隨即笑道:「原來是節目,我還以為真的有墨家鉅子出現。」向司馬嵐道:「老國公,你可真的將大家都唬住了。」

    司馬嵐卻是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才道:「冒充?試問天下有誰敢拿墨家開玩笑?」

    蘇禎鎖眉道:「國公,難不成他真是墨家鉅子?」

    「是否墨家鉅子,並不重要。 」眇翁淡淡道:「墨門已散,等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世間便再無一個墨家門徒。」

    段韶皺眉道:「眇翁為何有此之言?」

    眇翁微仰著頭,喃喃道:「在下說過,今夜有人有血光之災,難逃一死,這是天數,人難勝天。」

    段韶立刻問道:「眇翁剛才一直說今晚有人身遭血光之災,卻不知到底是誰?」

    齊寧在旁忽然笑道:「太子,如果眇翁當真是墨家鉅子,那麼今夜要遭受血光之災的,我想應該是那位墨門逆徒了。」

    「墨門逆徒?」段韶微吃一驚,在座諸人一陣 動,一名官員忍不住問道:「錦衣候,難道難道那個無恥小人竟然也在這裡?」

    齊寧端起酒杯,雲淡風輕道:「這個要問眇翁唔,或者說應該問墨家鉅子才知道的。」

    眾人的視線立刻都集到眇翁身。

    眇翁手握二胡,聲音平和:「墨家雙士,從談辯者,為墨辯,從武俠者,為墨俠,但無論墨辯還是墨俠,都要守墨家之法。」他聲音變得森然起來:「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阿鳩,我來了,莫非你都不敢出來?」

    眾人都是怪,心想這「阿鳩」又是何方神聖?

    亭內一陣沉寂,便在此時,忽見到一道身影從淮南王身後緩緩走出,繞過桌案,一步一步往眇翁走過去。

    齊寧皺起眉頭,瞧見這突然走出來的人,正是一直緊隨在淮南王身邊的「鬼影。」

    淮南王見鬼影走出去,皺起眉頭,沉聲道:「鬼影,江湖術士,滿口胡言,不必理會。」

    鬼影卻並無理會,逕自走向眇翁,眇翁蒼老的臉波瀾不驚,靜靜地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鬼影。

    四周頓時一片竊竊私語,不少人都是顯出驚訝之色,鎮國公司馬嵐卻是氣定神閒,端著酒杯,冷眼旁觀。

    「鬼影?」武鄉侯蘇禎禁不住道:「難道難道他是墨門逆徒?」這話一出口,便感覺得罪了淮南王,立時便顯出尷尬之色來。

    東齊太子段韶也是大感意外,向淮南王道:「王爺,這位不是王府的侍衛統領嗎?他他?」猜到什麼,後面卻並無說下去。

    齊寧平日裡與淮南王交往極少,這時候才知道這鬼影竟然是淮南王府的侍衛統領。

    齊寧心清楚,各家府邸的侍衛統領,那都是家主的心腹之人,而且亦都不是普通之輩,錦衣侯府的侍衛統領曾經便是段滄海,段滄海對錦衣侯府忠心耿耿,乃是錦衣齊家的絕對心腹。

    這鬼影既然是淮南王府的侍衛統領,自然是深得淮南王的賞識與信任。

    淮南王是大楚帝國的王爺,亦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孫,此等人物,其護衛自然其他府邸要嚴格得多,挑選出來的侍衛統領自然也是千里挑一的頂尖人物。

    這時候齊寧終於搞清楚,今夜的宴會,終究是宴無好宴,司馬嵐邀請淮南王前來參宴,果然是衝著淮南王而去。

    司馬嵐安排墨家鉅子今夜出現,當然不可能是臨時起意,事先自然是有著周密安排,由此可見,司馬嵐早知道淮南王前來赴宴的時候,必然會帶鬼影,所以安排墨家鉅子裝神弄鬼半天,是衝著鬼影過去,而鬼影是淮南王的人,說到底,目標終究還是直指淮南王。

    齊寧想到早的時候,這兩人還在隆泰面前合力打壓黑鱗營,這到了晚,便互相算計針鋒相對,還真是反覆無常。

    阿鳩距離眇翁三步之遙,終於停下,兩人四目相對。

    「十六年來,我無時不在想著今日這一刻。」眇翁緩緩道:「我是最後一位墨家鉅子,墨門將逝,身為最後的墨家鉅子,只要不死,自然要遵守墨者之法。」盯著阿鳩眼睛,聲音雖然平和,但不怒而寒:「殺人者死,傷人者刑!」

    阿鳩面無表情,搖搖頭道:「井枯骨,苟延殘喘也罷了,何必將老骨頭送在這裡?墨門與我有何干係?」

    眇翁若有所思,竟是十分認真頷首道:「不錯,你心術不正,當年叛逆墨門,早不配為墨家門徒。你不是墨家門徒,不過你害死了墨家門徒,自然不能善終。」

    「今夜確實有人會遭血光之災。」阿鳩冷聲道:「你既然找死,我念在往昔情分,可以送你一程。」

    淮南王臉色本來有些難看,但見阿鳩信心十足,臉色微微和緩。

    眇翁微微揚起蒼老頭顱,瞧著懸掛在亭角的一盞燈籠,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不發一語,右手把住二胡琴頭,竟是從那二胡之緩緩抽出一把劍來,喃喃道:「墨家不佩劍,出劍必除暴!」

    阿鳩冷哼一聲,轉過身,向淮南王拱手道:「王爺,請賜劍!」

    淮南王微皺眉頭,他這時候心亮如鏡,明白司馬嵐今晚設局,是要衝著阿鳩而來,眼下的形勢,已經是不可不戰。

    今夜若是阿鳩敗在眇翁手,淮南王府便是顏面掃地,畢竟阿鳩是淮南王府的侍衛統領,也是自己身邊的第一高手,淮南王府第一高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能取勝,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便是淮南王府的恥大辱。

    而司馬嵐顯然是老奸巨猾。

    若是眇翁取勝,自然是大大折辱了淮南王府,可是一旦失敗,那也只是墨家內鬥,與鎮國公沒有任何干係,司馬嵐並不會因為眇翁的失利受到絲毫傷害。

    他知道這一戰勝負對自己極其重要,瞥了司馬嵐一眼,暗想高手對決,兵器也是至關重要的因素,雖說墨家鉅子老態龍鍾,從外表來看絕沒有取勝阿鳩的道理,但鉅子畢竟是鉅子,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小覷,這兵器也不可隨便。

    今夜在司馬家設宴,入府的客人自然都不好佩劍在身,進府之前,都是解下了佩劍,淮南王本想找司馬嵐借一把劍,卻又擔心司馬嵐在兵器做章,面帶笑,道:「看來這一戰在所難免了。既然如此,那也好,恰好太子在這裡,當做是舞劍助興,國公,鬼影入府的時候,解了佩劍,你看?」

    司馬嵐立刻道:「常慎,你親自去取鬼影的寶劍來!」

    司馬常慎拱手稱是,匆匆下去,司馬嵐這才嘆道:「原來眇翁竟然是墨家鉅子,老夫有眼不識泰山,直到現在才知道,實在是失敬。鉅子,今夜寒舍為了款待太子,在這裡設宴,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起爭端為好,實在要劍,點到為止極好,慎之慎之。」

    有人心暗罵,心想你這老傢伙還真是惺惺作態,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現在卻又裝模作樣要做好人,方才那段往事都已經說出來,眇翁和阿鳩勢必是一場生 之戰,這是誰也阻攔不住,今夜這一戰,若無一人倒下,絕不會甘休,所謂的點到為止,簡直是屁話。

    司馬常慎倒也是速度不慢,片刻之後,已經取來阿鳩的佩劍,阿鳩接過佩劍,看似隨意掃了兩下,但眾人俱知阿鳩是在檢查司馬家是否在劍做手腳。

    齊寧飲酒吃菜,雲淡風輕,對他來說,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都只是淮南王和司馬嵐鬥法,與自己倒沒什麼幹係,他二人鬥的越厲害,齊寧心下越歡喜。

    阿鳩橫握長劍,兩眼凝視眇翁,目光如刀。

    眇翁雖然身體微微佝僂,但穩立如山,毫無破綻,他已經丟開二胡,手長劍向前指地,一目已盲,另一隻尚可見餘光的眼睛卻是閉,萬緣俱滅,在他心,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墨家逆徒阿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6 17:57
錦衣春秋 第七三七章以殺止殺

    亭內落針可聞,在座眾人屏住了呼吸。

    從雙方的殺氣來看,阿鳩穩居上風,而且阿鳩正值壯年,無論是反應還是體力,顯然都不是老態龍鍾的眇翁所能比擬。

    但墨家鉅子這個名號,卻也是讓在場眾人絲毫不敢小覷眇翁。

    忽地一聲裂帛般的低喝,阿鳩已經是率先沖上,手中那把劍比之普通的劍要厚重許多,似縮似吐,直擊向眇翁的面門。

    眇翁並沒有硬接,卻是向後退了兩步,但阿鳩的劍勢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眇翁後退兩步,手中劍驟然拔地而起,化作點點寒芒,以攻對攻。

    東齊太子段韶看的異常仔細,眼也不眨,自然是對這場墨家內鬥十分感興趣。

    齊寧在劍道之上已經有了極高的修為,這時候墨門兩大高手對決劍術,他也是頗感興趣,在旁仔細凝看,見到阿鳩的劍勢異常凌厲,從第一招起便是步步緊逼,攻勢犀利,便是不懂劍術之人看到,也能看出阿鳩是鐵了心要取眇翁的性命。

    眇翁雖然身體蒼老,但反應還真是不慢,阿鳩劍勢雖猛,宛若狂風掃落葉,但眇翁卻是沉著應對,並沒有處於下風。

    齊寧內行看門道,等到這兩人交手二十多回合,卻也看出,比之自己修煉的無名劍法,這兩人的劍招渾厚凝重,又簡單質樸,但每一招卻又暗含殺意,看似平實的劍招之中,透著鋒銳之意。

    無名劍譜劍招詭奇,出其不意,與這兩人的劍法風格完全不同。

    之前還有人暗自懷疑這眇翁是否只是魚目混珠,是司馬嵐安排冒充墨家鉅子,等到雙方交手之後,心中便已經肯定,這獨目老頭兒定是墨家鉅子無疑。

    淮南王府的侍衛統領豈是善於之輩,放眼京城,那也絕對算得上是頂尖高手,而且所有人都不是瞎子,看得出來這阿鳩從一開始便是使出了全力,如此凌厲的攻勢,眇翁卻從容不迫,並沒有處於下風,以眇翁這身功夫,墨家鉅子卻是當之無愧。

    司馬嵐淡定自若,似乎只是看一場無關緊要的鬥毆,並不覺得眼前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決鬥,淮南王一開始見到阿鳩自信滿滿,眉宇間倒也是顯出輕鬆之色,但阿鳩與眇翁你來我往二三十回合,眇翁並沒有像預料之中的不堪一擊,反倒能夠從容應對,淮南王的臉色便有些難看起來。

    阿鳩是淮南王府侍衛統領,更是淮南王最為倚重的人才之一,對淮南王來說,阿鳩可說是既稱手又鋒利的一把利器,那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他實在不希望阿鳩在這場比鬥之中有任何差池。

    只是片刻間,雙方又交手了十來回合,齊寧這時候已經看出來,雖說雙方的劍法樸實無華,但招式卻十分酷似,心裡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眼前這兩人所使的俱都是神秘至極的墨子劍法。

    墨子劍法乃是墨家無雙劍術,墨家消失了幾百年,在這幾百年內,世人自然不可能看到墨家劍法。

    換句話說,這是時隔數百年後,墨子劍法重見天日,齊寧深知機會難得,這時候也不關心誰輸誰贏,只盼能夠從雙方劍法之中看出一些門道來。

    不過齊寧心裡也很清楚,墨子劍法既然威名赫赫,當然有著極其獨到之處,自己眼前所見,不過是墨家劍法的招式而已,換做通曉劍術之人,多少也能夠學到幾招墨子劍法的招數,但是要參透其中的奧妙,卻是比登天還難。

    任何一門武功,無論是拳腳還是劍術刀法,其形容易模仿,但包含在其中的奧義,卻極難參透,除非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否則只能是看個熱鬧而已。

    齊寧尋思自己修煉無名劍法,也並無人指教,但自己卻能夠悟出不少無名劍法的奧義,心想自己或許在這劍道之上確實有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賦,既是如此,自己仔細瞧瞧墨子劍法,說不定也能夠參悟一些奧妙。

    在眾人矚目之下,雙方又是你來我往二十來招,阿鳩的氣勢也是越來越凌厲,倒是眇翁顯然是因為年紀的關係,一開始還能夠從容應對,但墨家劍法對於人的體力要求極高,劍法固然高明,但消耗的體力也是不小,勁風呼呼之中,眇翁的氣勢卻是弱了不少,一開始尚能與阿鳩平分秋色,互有攻守,但五十招一過,便開始顯出了頹勢。

    段韶目不轉睛,在座諸人也都是目不斜視。

    淮南王見到阿鳩又開始佔了上風,臉色微微緩和不少,抬手輕撫鬍鬚,又見眇翁連連後退,只有招架之功,心下倒是暗暗歡喜。

    眾人忽地看到阿鳩劍芒暴漲,長劍如電,這一次卻是直取眇翁的左肩。

    這一劍無論是速度還是氣勢,都極其驚人,不少人暗暗吃驚,卻不料本來已經顯出頹然之勢的眇翁驟然閃電側移,阿鳩登時刺空,而眇翁略一沉腰,手中大劍電疾迴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阿鳩長劍正當間。

    齊寧心下一凜,這時候卻明白過來,眇翁故作不支,恐怕是故意作偽,他漏出破綻,故意引阿鳩刺他左肩,只怕就是要誘敵而入。

    眇翁大劍砍下,選擇的位置恰到好處,乃是以最大的氣力砍在阿鳩長劍最薄弱之處,這一劍下來,對手幾乎都不可能握住手中劍,眇翁這一下明顯是要阿鳩長劍脫手,只要阿鳩手中長劍脫落,那麼生死便也在眇翁的掌控之中。

    齊寧只以為阿鳩突然中了眇翁圈套,必然握劍不住,孰知阿鳩低吼一聲,手中劍雖然抖了抖,卻並無脫手,反倒是猛地往前一刺,速度快極,眇翁根本閃躲不開,那長劍「噗」的一聲,已經是刺入到眇翁的小腹之中。

    在場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淮南王見到阿鳩得手,差點歡聲叫起來,雖然極力控制,但臉上卻還是難掩喜色。

    「墨家非攻,墨子劍法最厲害的不是進攻,而是防守。」阿鳩神色猙獰,盯住眇翁眼睛,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露出破綻,好使出那一招讓我脫手長劍,只可惜這一切早就在我預料之中,這些年來,我日夜苦練,就是防備會有今天。」眇翁被長劍刺入腹中,臉色慘白,卻並無懼色,反倒是露出一絲笑容,道:「我只想告訴你一個秘密,墨子劍法雖然藏於鉅子令中,但鉅子令中的墨子劍法卻少了一招,那一招是每一代鉅子傳承鉅子令的時候,親手傳授給下一代鉅子。」

    阿鳩一怔,眇翁笑道:「最後一招,叫做.....以殺止殺!」卻見他右手陡然提起,迅疾無比地向阿鳩刺了過去。

    阿鳩大吃一驚,想要抵擋,但自己的長劍刺入在眇翁腹中,而眇翁左手已經抓住了劍身,阿鳩根本無法從眇翁腹中取劍,此刻感到寒風襲來,知道大事不妙,便要脫手放劍閃躲,只是眇翁這最後一招看似平平無奇,但卻如同幽靈一般,阿鳩剛剛脫手放劍,還沒來得及躲閃,眇翁手中劍已經如同毒蛇般刺入了阿鳩的心口。

    這一下變故凸起,誰都以為阿鳩刺中眇翁,勝敗已分,卻萬想不到眇翁最後竟會刺入詭異驚悚的一劍,在場幾乎沒有人看清楚這一劍是如何刺入,等到看清楚,長劍已經貫穿阿鳩身體,從心口入,從後背處。

    亭內一時間鴉雀無聲,淮南王赫然站起身,大驚失色,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勉強站住,但瞳孔已經收縮。

    阿鳩低下頭,看著長劍刺入自己的心口,眼中神色滿是不可置信。

    他臉上猛地顯出猙獰之色,用最後的氣力抓住自己已經放開的劍柄,低吼一聲,用力前送,那長劍立時便貫穿了眇翁身體,隨即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眇翁腹間,眇翁手握大劍,蹭蹭蹭後退,兩人手中劍同時從對方身體抽出,一時間兩道血柱同時噴湧而出。

    眇翁後退數步,終是仰倒在地,阿鳩以劍杵地,眼中既顯出憤怒怨毒之色,卻又滿是恐懼,身體搖搖晃晃,向後退了兩步,終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深吸幾口氣,卻還是向後仰倒。

    淮南王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厲聲道:「快.....快叫大夫,來人,快叫大夫.....!」

    阿鳩乃是他心腹幹將,若是今日死在這裡,對他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司馬常慎卻已經跳上前去,到得阿鳩身邊蹲下,見到阿鳩瞳孔渙散,毫無光彩,身體兀自在抽搐,不由皺起眉頭,抬頭向淮南王搖了搖頭,語氣沉重: 「王爺,他心臟被刺穿,回天無術了。」

    淮南王手足俱涼,陡然間扭頭看向司馬嵐,眼中寒光如刀,司馬嵐卻是緩緩站起身,嘆道:「說好點到為止,卻......哎,眇翁說今日有血光之災,人難勝天,看來是天數有定了。」向淮南王道:「王爺,想不到今日好好的筵席,竟成了墨家內鬥之所,老臣難辭其咎,還請王爺責罰。」

    這時候卻瞧見段韶飛步而出,竟是跑到了眇翁身邊,湊近眇翁耳邊低語,隨即臉上滿是迫切之色,眇翁奄奄一息,瞧著段韶,忽地發出怪笑,獨目望著亭角燈籠,喃喃道:「墨門已逝,世間再無墨家......!」頭一歪,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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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