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鑒寶秘術 作者:北域神燈 (連載中)

 
小雲雲530929 2016-9-26 11:19:3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3 3812152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6
第三四九九章 珍稀草書


    離開咖啡館,張天元並未去唐人街,而是直接返回了農場。

    這一路上,他仔細想過了,不管是海莉還是那個杜伯特,似乎都只是對他存在一定的懷疑。

    畢竟在某些線索上,他的確是有犯案動機的。

    但這個其實並不算什麼。

    就算懷疑,沒有證據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現在要提防的就是fbi狗急跳牆,選擇一些不太正常的辦法。

    畢竟fbi不是警察,美國警察還會遵循一定的規矩辦事兒,但fbi卻可以通過各種不正常手段,這跟中國明朝的錦衣衛是很像的。

    “提了這麼大個箱子,買了些什麼啊?”

    剛進農場的門,張天元就看到歐陽曉丹在院子裡練拳。

    這個女警倒是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啊。

    “好東西!”

    “好東西?給我看看!”

    歐陽曉丹聽到是好東西,就扔下了手裡的器械,跑到了張天元住處的客廳裡。

    此時柳憐也在那兒擺弄一幅書法,見到張天元進來了,柳憐急忙站起來說道:“張大哥,我剛剛弄到了一幅於右任的書法,你給瞧瞧是不是真的?”

    “好,我看看。”

    我們所熟知的於右任,是辛亥革新的元勛,亦是清末以來傑出的書畫家。

    他在歷代書法名家的作品中,遴選出符合標准的字,集成的《標准草書》千字文,在中國書法發展史上具有裡程碑意義。

    但對他本人而言,革新家、書法家,這顯然都不如他的另一個身份令自己更滿意,那就是——美食家。

    於右任晚年曾說“每得一樣美食,便覺生命更圓滿一分”,可見美食對於他的重要意義。

    1927年秋天,於右任偕夫人與國黨元老李根源,到蘇城太湖賞花游玩。

    船到靈岩山下的木瀆古鎮,見岸上有家館子敘順樓,時近中午,大家飢腸轆轆,於是登岸就餐。

    當時老板以招牌菜斑肺湯、三蝦豆腐、白湯鯽魚等招待於右任一行人。

    這道斑肺湯是由斑魚的肝制成的,斑魚光滑無鱗,狀如河豚,但只有兩三寸大,又叫小河豚,是太湖特產。

    於右任嘗了斑肺湯之後,大為贊嘆。

    忙向店家打聽菜名,由於對方說的是吳語,他將斑肺誤聽為“鲃肺”,當即索來紙筆,賦詩一首:“老桂花開天下香,看花走遍太湖旁;歸舟木瀆尤堪記,多謝石家鲃肺湯。”

    從此,這道菜也就真的改名叫鲃肺湯了。

    現在這道菜依舊是蘇城名菜。

    於右任的家鄉在陝州三元縣,他每次回家省親,必吃家鄉的特色菜。

    一次回老家,他聽得有一家叫明德亭的餐館,辣子煨魷魚遠近聞名,於是專門去吃這道菜。

    他一身便裝,和大家一起在門口等位,恰好被來此用餐的三元縣長認了出來,忙請進飯館。

    廚子張榮見於右任親臨,自然不敢怠慢,使出全身解數燒制了一道辣子煨魷魚。

    嘗罷,頓覺肉質綿潤、香辣爽口、滋味醇厚、回味無窮,當下贊不絕口。

    用餐後,於右任掏出銀元買單,張榮哪裡肯收。

    於右任叫人拿來紙墨,揮毫題下“明德亭”三個大字,並落款“三元於右任”,

    此事也是一段佳話。

    此後,於右任每次回故鄉,都必去明德亭,品嘗辣子煨魷魚,辣子煨魷魚至今仍是陝州名菜。

    於右任一生為無數餐館飯店題寫過牌匾,也結交了無數名廚朋友。

    這裡面最有名的餐館要數藍鯨馬祥興菜館。

    這個餐館開業於清道光20年,原設於藍鯨雨花台中華門外米行大街。

    在上世紀20年代時,餐廳以經營溜八樣清真菜為特色,主要菜品有美人肝、松鼠魚、鳳尾蝦、蛋燒賣等。

    於右任為其題寫“馬祥興”匾額,使這裡成為國黨要員經常聚會的地方,據說白崇禧也是飯店的股東之一。

    國共和談時,張治中曾在這裡設宴招待周偉人。

    1945年9月6日,於右任設午宴招待太祖爺、周偉人等赴山城談判的代表。

    據說菜單是於右任親自制定的,包括毛愛吃的紅燒肉、干煸苦瓜、虎皮辣椒、糖醋脆皮魚。

    當然還少不了於右任的看家菜:辣子煨魷魚。

    因為是陝州人,所以於右任和太祖爺同樣嗜辣。

    兩人的共同處當然不只在菜品的口味上,他們也都喜愛詩文、書法。

    據說宴席上兩人聊起詩文,太祖爺大贊於右任《越調·天淨沙》“大王問我,幾時收復河山”發人深省。

    那時,登門或輾轉相托求於右任墨寶的人很多,多為達官貴人、名流富商。

    於右任起初拒收酬金,怎奈薪金收入有限。

    於是,於右任指示秘書可酌情收取求書法者的“潤例”,對清貧之士則仍一文不取。

    這一來,於右任的業余收入頗為可觀,上浦商界大亨劉鴻生曾托請於右任為其父撰寫墓志銘文一篇,就付“潤例”2000銀元,足夠美髯公“吃”上一陣子。

    於右任作品成交率很高,2010年中國嘉德春拍“一代書聖於右任”專場成交率100%,該專場top10作品中草書7件、行書3件。

    在34件有創作時間標注的作品中,均為於右任離開大陸滯留寶島以後的作品。

    早為1948年,當時於右任69歲,晚的為83歲,即於右任逝世前兩年。

    於右任於1929年始從事歷代草書之研究,其時已50歲。

    成為書法家,“高壽”是極為重要的一個條件,很多書法家都是在生命的中晚年期經過蛻變期達到了藝術生命的高峰期。

    啟功、林散之等人無不如此。

    而近來,由於很多大藏家介入,於右任書法出現暴漲勢頭。

    2010年,2件《草書四屏》在中國嘉德和帝都誠軒分別拍出218.4萬元和173.6萬元,創下了於右任的書法價格新高。

    張天元仔細看過那幅草書之後說道:“這書法應該是於右任五十歲以後的作品,藝術成就非常高,而且是絕對的真跡,你算是撿到好東西了,這幅字如果拿去拍賣的話,我估計少說也在一兩百萬人民幣。”

    “我可不會拿去賣錢。”

    柳憐搖了搖頭道:“張大哥,你收不收啊?”

    “你要賣給我?你不是在給國家搜集古董嗎?”

    張天元有些好奇的問道。

    “咱們國家在這方面的資金投入不多,所以規定我要找的都是青銅器、瓷器之類價值比較高的古董,於右任的書法屬於民國書法,他們不會讓我出錢買的。”

    柳憐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我倒不如送個人情,賣給張大哥你算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6
第三五零零章 紙若仙


    柳憐要將於右任的書法賣給他,那他自然是不會反對了,價格上還是比較公道的,不會太低,但也不會太高。

    兩人成交之後,張天元便將自己從外面買來的那一刀古紙拿了出來。

    歐陽曉丹瞥了一眼,有些不能理解地說道:“你不是說買了寶貝嗎,難不成就是這些破紙?”

    “破紙?”

    張天元笑著看了看歐陽曉丹,卻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怎麼,不對嗎?”

    歐陽曉丹心裡頭犯嘀咕了,她覺得張天元那笑容像是在鄙視她不學無術。

    “歐陽警官,這個應該是古紙,你別看他只是紙,但是卻非常值錢,而且很有收藏價值的。”

    張天元沒說話,倒是柳憐替他說了。

    柳憐顯然對宣紙的了解比張天元還要透徹,這一點從她的言語之中就可以分辨出來

    “雖然誕生在遙遠唐代,成長於偏僻涇縣,經歷了千年歲月,但對於獨占天時地利、絕活秘籍的宣紙來說,依然花信尚存,青春不衰。

    一襲藍底白花,兩袖烏溪清芬,披著江南的和風,甩著楚女的纖手,斜掛吳越印記的鬥篷,一身盛唐氣息,從皖山徽水的丹霞薄暮中款款走來,輕盈,飄逸……我說的,不是某個江南女子,而是宣紙在我心中的意像。

    一個偶然的機會,皖南山水間,秋色迷離中,在‘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那泓水邊,我結識了她。

    自此,在安省涇縣的青弋江畔、烏溪水邊、小嶺檀林、沙土稻田,我試圖捕捉她的身影,尋覓她的蹤跡,素描她的容顏,理清‘她和他’的關系,把故事還原到那過往的歷史時空。

    應該說,我所追尋的答案已經明了。

    她的出現,何以為世界獨一無二的中國書畫承載起獨一無二的齊天書案,為中國絕無僅有的狂草書法、潑墨山水,鋪排開絕無僅有的無際畫廊,那已經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宣紙原本就是為中國書畫而生,中國書畫亦因宣紙而存。

    沒有前者就沒有後者的汪洋恣肆,沒有後者就沒有前者的獨步輝煌。

    這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把她們雙雙列入、一體對待就看得出來。

    這樣的絕配天下無雙,如此的設計唯有天成!宣紙因其‘質地綿韌、光而不滑、潔白稠密、紋理純淨、搓折無損、不蛀不腐、潤墨性強、韻感萬變’的獨特稟賦,成為古往今來中國書畫家們的最愛,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看,鋪開宣紙,勾勒、上墨、補筆;點色、墨破色或者色破墨、潑墨;焦墨宿墨理層次,鋪水亮墨提精神……不大工夫,一幅典型的山水畫便在國畫大師的案頭山隱水動,雲行鳥藏。

    其中的墨分五色,洇隨意至,虛實濃淡,氤氳自生,實在妙不可言。

    這就是宣紙國畫,也只能是宣紙國畫!

    當然,行書狂草、古隸大篆之於宣紙更是生死絕配,命運搭檔,絕不可能由其他什麼紙張可以比肩替代。

    再打量宣紙本身,從她出生、成長、成名,走紅,每一個節點都顯現濃淡相宜的典雅,每一個轉身都迸發無色無艷的華麗,掩飾不住一種質樸的美,綿柔的韌,清越的秀,成熟的韻,內斂的慧,持守的純!

    難怪一代文豪郭沫若對她不吝褒詞:‘宣紙是中國勞動人民所發明的藝術創作,中國的書法和繪畫離了它便無從表達藝術的妙味。’

    國畫大師劉海粟更是贊譽有加:‘紙壽千年,墨韻萬變。’

    要說宣紙的妙味,首先在蛻蛹成蝶的過程。

    顯然是沾了黃山、九華山的秀氣,得了太平湖、桃花潭的靈氣,涇縣宣紙一出生就美妙可人,不同凡響。

    雖然誕生在遙遠唐代,成長於偏僻涇縣,經歷了千年歲月,但對於獨占天時地利、絕活秘籍的宣紙來說,依然花信尚存,青春不衰。

    宣紙所以成為宣紙,關鍵在原料。

    地理地質、緯度濕度的恰到好處,使涇縣的青檀樹皮和沙田稻草,纖維柔韌綿密,質地純正,遠遠優於他地。

    這恰恰是宣紙必需的、獨特的制漿材料。

    而當地的兩股山泉一股偏酸、一股偏堿,為宣紙制漿時需要偏酸、撈紙時依賴弱堿的用水要求提供了恰到好處的保障。

    移作他地,無此水源,換放他鄉,無此便當。

    事情就這麼奇妙!

    從原料開始,選、撿、蒸、煮、漚、浸、扯、曬,清除青檀樹皮、沙田稻草的無用雜質,存留纖維精華,通過在攤曬地至少一年的不停翻覆。

    風吹日曬,雨淋雪凍,自然漂白,再經過蒸煮、碓搗、切碎、踩洗、過濾、打漿,然後再經過攪拌、加藥的調漿,經過工人用紙簾節奏適度的撈濾,悉心呵護的烤曬,剪裁果決的修邊,縝密細致的封包,便成了稀世罕見的成品宣紙。

    成品宣紙看似單調,其實精彩紛呈。

    按加工方法分為原紙和加工紙;按紙張洇墨程度分為生宣、半熟宣和熟宣;按原料配比分為棉料、淨皮、特種淨皮;規格按大小有四尺、五尺、六尺、尺八屏、七尺金榜、八尺匹、丈二、丈六、二丈、三丈三;按紋路有單絲路、雙絲路、羅紋、龜紋等。

    對生宣進行特種技術再加工,便成了蠟宣、礬宣、色宣、色礬宣等多樣熟宣。

    若書法、寫意宜用生宣,工筆作畫宜用熟宣。

    蛻蛹成蝶的整個工藝非常耐讀耐看,妙趣橫生,盡顯一種古樸勞作,原始生產的畫面感,漫溢一種不同聲部搭配、節奏有板有眼的音樂感……

    這情景很可能就開始於那久遠的過去。

    那時坊東置坊,供奉蔡倫;開坑立槽,祭祀孔丹。

    匠人制紙,宛若祭拜神明,誠惶誠恐;猶如敬立圖騰,飽含虔誠。

    每一工序都認真執著,盡心竭力。

    據說,目前故宮收藏的紙質古籍真善保存最完好的,大多以宣紙為載體。

    《舊唐書》載,天寶年時,宣紙已列為貢品,深得帝王喜愛。唐人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也有論及:‘好事者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

    宋人王令有詩贊曰:‘有錢莫買金,多買江東紙,江東紙白如春雲。’

    江東即指宣城、徽州、池州等地。

    妙味的宣紙,成就無數書畫泰鬥,卻默然如石;承載古今佳作瑰寶,卻不驕不躁;托舉中國書畫躋身世界,卻大寵不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6
第三五零一章 古董通靈 1


    “君不見,宣紙無言,唯留石濤震耳,板橋流韻,悲鴻嘯林,苦禪驚秋,冠中吐秀;宣紙無色,卻叫白石紛呈,大千可染,美林抱石,海粟泛金,稚柳揚翠……

    在涇縣中國宣紙博物館,我看到了古往今來無數書畫藝術大師在宣紙面前謙恭的身影,聽到了他們對宣紙無限崇敬的感言。

    古代的大師就不說了,單說黃胄、李可染、李苦禪、白雪石、劉海粟、賴少其、劉大為這些當代著名的書畫家,哪一位來到宣紙的故鄉,不是滿懷敬仰、心存感激?

    李可染曾深情地對宣紙工人說:‘你們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恩人。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我!’

    趙樸初賦詩宣紙:‘看挽銀河照硯池,涇縣玉版啟遐思。澄心舊制知何似,贏得千秋絕妙詞。’

    吳冠中曾撰《宣紙戀》一文,以形容宣紙之妙:‘宣紙誕生了,這滋潤、寬敞的處女地真誘人……黑白之相搏、相咬,淡濃之相競、相滲,偶然性和必然性在‘棉質’的差異中變幻……都是繪畫,都是宣紙這一特殊材料所引發的繪畫特色。’

    妙味無窮的宣紙,完全般配得上如此詩意的描述和如此真誠的贊美!

    結束短暫的烏溪采風,時逢‘沿溪紙碓無停息,一片舂聲撼夕陽’的黃昏。

    驀然回首——

    一襲藍底白花,兩袖烏溪清芬,她頭上戴青檀葉子編制的翠冠,翩然飄來,又向金輝斑斕處飄去……我知道,這是宣紙的精魂!”

    聽到這裡,張天元和歐陽曉丹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柳憐。

    只是兩人的想法卻是截然不同。

    張天元是驚訝於柳憐如此的博學多識。

    而歐陽曉丹則是驚訝於柳憐竟然可以將宣紙說的如此美好,仿佛那字天上飄然而至的仙女一般。

    “咳咳。”

    看到兩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柳憐干咳了兩聲笑道:“讓你們見笑了,我只是有感而發,曾經親眼目睹過宣紙的曼妙,這會兒有些情不自禁了。”

    “正常,正常。”

    張天元擺了擺手道。

    歐陽曉丹此時還在那裡喃喃自語“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區區的紙張,竟然也能收藏?”

    “你是不是有生出了收藏的心思啊?”

    張天元笑著問道。

    “怎麼,不行啊?”

    “倒不是不行,只是不懂行的情況下,我勸你還是不要輕易玩古董的,不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張天元搖了搖頭道:“而且古董可是鬧鬼的哦。”

    “你少騙人了!”

    歐陽曉丹叉著腰說道。

    “我還真不騙你。

    前一段日子我回了一趟中國,就出了一件新鮮事,紛紛傳言慈禧太後的一件寶貝面世。

    我本閑散多日,冬日山高水冷,無心探得究竟,幾位朋友卻意味深長地說:‘越是無心尋覓,越是天隨人願。’

    果然,不幾天,一個滿口唐城口音的老者就找上門來。

    老者神秘兮兮,須發皆白,尤其是兩道白眉,下垂過眼,宛如世外高人,又像得道高僧。

    這還不稀奇,老者啜著我泡好的鐵觀音,一邊順嘴吹氣,一邊漫不經心地讓我猜他的年齡,我從60開始,以每次5歲的台階向上猜,一直猜到100歲,老者都是閉目搖首,笑而不語。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有些害怕,擔心自己遇到了陸地神仙,滿世界100歲仙風鶴骨的人可是鳳毛麟角。

    於是,我索性不再努力,笑咪咪地喝茶,幾分鐘後,終於是老者開了口,托著一叢胡須洪亮地說:‘老朽生得早些,鬧拳匪的庚子年冬天降生,如今已苟活人間105載。’

    我頓時對老者刮目相看,我竟然得見1900年的人瑞,真是三生有幸。

    幸福之下,剛要表達我的敬仰,老者從口袋取出一個尺把長的旱煙袋來,黃銅煙鍋、棗木煙管,煙嘴是一截兒白裡透黃的籽玉,晶瑩中微現幾絲血沁,絲絲透入肌裡,仿佛夾在歷史門縫裡的美人衣衫。

    煙嘴尾部長年累月熏染成黃色,能想像出105歲的老先生,每天叼在上面的暗黃門牙。

    老者把煙燃著,猛吸一口,對我招招手:‘慈禧老佛爺在清東陵下葬的那年,我8歲,就站在家門口看著儀杖人馬從官道上迤邐而來,幾百喇嘛前面引導,幾百尼姑後面唱經,文武百官哭哭啼啼,一直過了兩個時辰才走完,忒熱鬧。’

    老者喝口茶接著說:‘聽人說你是行裡的這個?’

    一舉大拇哥:‘我這裡有件寶貝,不知入不入得你法眼。’

    老者從口袋掏出一個麂皮袋子,松開抽口,取出一個很小的木盒,小心翼翼遞給我。

    盒子長四寸有奇,一寸寬,厚半寸,我托在手裡反復打量,外觀暗紅衰敗,用手指敲敲,有鐵音,放在鼻下聞聞,有檀香,起碼是百年老檀木。

    我舉著盒子對老者說:‘老人家,您這是百年前的雲貴老檀啊。’

    老者微微頷首,表示嘉許:‘你把它打開。’

    我取來手套,顛來倒去地看,卻沒有發現銅鈕螺鈿之類的開關。

    茫茫然不知所措,老者太息一聲,像哀嘆世道之衰微,古業之不傳,淡淡地說了三個字:‘向上拔。’

    吐出的濃煙繚繞徘徊,在頭頂回旋成一派舊日時光。

    原來是一個套盒。

    我敏捷地把盒子拉起來,行兒裡的規矩,入手知輕重,開關最費心。

    是說開合古董的盒子不能一下完成,千百年來很多的教訓,尤其在打開古墓、棺槨時要萬加小心。

    古人的生死觀和現在不同,他們認為地下是一個樂園,一個國度,是不能打擾的,所說的‘入土為安’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為了防止有人盜墓,除擺放鎮墓獸外,往往在墓道和棺槨裡安裝很多機括。

    諸如鋼絲飛箭、淬毒匕首之屬,在打開墓葬的同時,機關發作,取人性命。

    基於這方面的教訓,古物成手是不會貿然開啟棺槨的,後來慢慢擴大到各種匣函。

    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就是陝州扶風法門寺的唐朝地宮,開啟佛骨舍利函時,發現一套完善的旋轉鋼錐連接在鎖孔上,幸虧是隔了一千多年,連通鐵筋早已鏽爛,否則,打開的剎那會從鐵函四角刺出來傷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7
第三五零二章 古董通靈 2



    “看我如此小心,老者‘嗯’了一下,說:‘放心吧,沒有鎮物。’

    鎮物過去專指鎮宅、辟邪,後來被引申為函冊裡的機關。

    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明黃緞子包裹,我把它放在茶幾上展開,平攤著像一方手帕,無由的讓我想起賈寶玉送給林妹妹的‘舊帕子’,一絲一痕殘留著清朝的筆墨,深深淺淺的光影,是林黛玉‘胭脂有淚污紅綃’的惆悵唱和。

    緞子的最後,是一個烏木圓筒,我抬頭看老者,老者低頭看我,對我一揚下巴,示意我繼續。

    是一段烏木的兩個半圓,我颯然掀起,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面,八樓的窗外突然掠過一陣陰風,凄慘慘在陽台上鳴啾,風雖不大,卻撼得百葉窗呼啦啦地顫。

    ‘遇怪自現,不如不見’,這是老師教我的規矩,我不由得起身直視老者:‘老人家,您這裡面到底是什麼物什,竟有如此異像?’

    ‘看來你也不過銀樣镴槍頭!’老者把他的黃銅煙袋鍋子在旁邊的痰盂上‘梆梆梆’一陣猛敲,繼而從嘴裡噴出一口茶水,‘噗’地吐上去,煙鍋上‘茲拉’一下冒出水氣來。

    老者把煙袋放下,指著圓筒說:‘1928年6月7日,孫大麻子炸開乾隆、慈禧二陵,第二天盜得無價之寶40大箱,席卷而去。

    他這5000多兵馬走後,東陵裡一片狼藉,聽說此事的各路土匪相繼糜集,又把東陵洗劫一遍,等到張作霖的部隊趕來收拾殘局,已經是事發後兩個月了。

    唉,天不佑護遜清皇陵,與人何干!

    清東陵坐落在唐城的玉田昌瑞山,是我的家鄉,那一年我28歲,正在田裡干活,就聽得不遠處爆炸聲聲,震耳欲聾,明知道東陵出事,想過去看個熱鬧都不行——孫殿英派人把守了方圓三十裡。

    老朽命長,一鍬一鋤過日子,從大清、民國到如今,歷經三朝,如果算上北洋政府,已經是四世為人了。

    托佛祖保佑,神清氣爽,自食其力,經常在京唐路上來往,混一口古董飯,為兒孫後代謀個善終罷了。”

    我無言,只有聆聽。

    “年初我莫名其妙地心血來潮,帶著10歲的玄孫去爬景忠山。

    景忠山在唐城遷西三屯營,號稱京東第一峰。

    山上有寺喚作三忠祠,供奉的是那諸葛亮、岳武穆和文天祥,祠建於明朝嘉靖年間,初建者是當時的薊遼總兵馬永,後來的戚繼光擴建了一座碧霞宮,清朝的順治康熙二帝六次登臨,使得景忠山大名遠播。

    現在的主持是一邈大師,香火旺盛,游客雲集,實在是世外桃園。

    也合該老朽有此際遇,一邈得知我一大把年紀,奉招殊勤,把談言歡,相見恨晚。

    方知一邈只比我小12歲,孫大麻子夜盜皇陵那年,他正在軍中效力,破陵洗掠的那天夜裡,他一個16歲的小兵蛋子,搶不來金銀寶貝,只在眾人散後從慈禧遺骸上剝下這個——”

    我順著老者的眼光去看茶幾,圓筒裡靜臥兩支長滿白色骨晶的黑灰色指甲,彎如弓,濁如蟲,腐朽灰敗如枯絨,一根削尖頂,一根尾梢平,陰森森折射90年的歲月凋落,恍如穿越皇陵地宮長長的甬道,在爛漫的夕陽下看遍世態炎涼,等盡日出日落。

    我伸出手想去撫摸,卻分明聽到陽台上遠遠傳來慈禧的一聲咳嗽,隨後是李蓮英細長的吆喝:‘老佛爺起駕回宮嘍——’

    送走了老者,留下了指甲。其實我心裡明白,所謂古董,無非需要一個特殊而離奇的故事包裝而已。

    至於老者的年齡,和尚的際遇,清東陵的傳說,紫檀的木盒都不重要,我只需那樣一個透著陰森霉氣的故事。

    那天晚上有很好的月亮,下弦彎彎,像個童話。

    帝都城裡車水馬龍,夜深人不靜,處處有喧嘩。

    恍恍惚惚,聽得陽台上啪嗒一響,轉而又沒了動靜,我又沉沉睡去。

    不一會兒,睡夢迷離中,一只纖纖葇荑掀開被子搭在我腰上,我猛地坐起,一個窈窕的影子倉皇離去,月光下,我只看見兩截長長的指甲閃著幽幽的磷光。”

    說到這裡,張天元音調突然壓得很低,完全塑造了那種鬼故事的場景。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歐陽曉丹和柳憐居然沒有露出半分畏懼的神色,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這就完了?”

    歐陽曉丹皺了皺眉道。

    “你不怕?”

    “怕什麼啊,你講的這個故事比我以前看的那些個小說差遠了,一點都不嚇人。”

    歐陽曉丹撇了撇嘴道。

    “得,當我沒說。”

    張天元本是一番好心,想要借著這故事嚇唬嚇唬歐陽曉丹,好讓歐陽曉丹收收心,不要總是想著去學別人搞什麼古董收藏,免得受了騙上了當,不值得。

    誰知道歐陽曉丹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啊。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可這方法不對啊,你別忘了我可是專門負責走私古董方面的警察啊,我如果連這個都怕,那以後真是什麼正事兒都不要干了。”

    歐陽曉丹聳了聳肩道。

    “那咱不說這編造出來的故事了,我給你說個真事兒,熊貓幣你們知道嗎?”

    張天元問道。

    “不知道。”

    柳憐和歐陽曉丹都搖了搖頭。

    很顯然,這東西在她們兩個看來,是一個很陌生的詞彙。

    “我國1982年始發無面值貴金屬熊貓金幣1套4枚,自1983年首發有面值的熊貓金銀幣起,熊貓金銀幣便作為我國貴金屬幣中的系列品種年年發行,並成為了世界五大貴金屬投資幣種之一,深受廣大收藏投資愛好者青睞。

    而近10年來,在錢幣收藏品市場上假熊貓系列金銀幣也層出不窮,一些用鐵鎳鉛錫銅鋁為材質鑄造或用合金粉末鑄壓的假熊貓金銀幣,因是以中國金幣總公司銷售的熊貓系列金銀幣商品為原形,其假冒的手法有一定的欺騙性,致使不少收藏投資者上當後血本無歸。

    前不久我回國那會兒,有一對專程從外地來帝都的中年夫婦,准備賣掉多年前在某市購買的熊貓金銀幣各1枚,持幣到潘家園古玩城問了幾家錢幣商,幾乎都是接過一看就回答說不收。

    在店老板的建議下,他們到帝都收藏協會找專家做鑒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7
第三五零三章 熊貓金幣


    “當時我正好在那裡約見老朋友,就幫忙接待了這對夫婦,他們所持的是我國1983年版首枚帶面值的熊貓金銀幣各1枚,金幣成色99.9,含純金1盎司,面值100元;銀幣面值10元。

    我不需細觀僅目視一眼就可看出,這是2枚仿得不精致的假熊貓金銀幣。

    經與這對夫婦交流,從男方口中得知二人在某縣城開的士,多年前自籌資金買了輛車夫妻兩人輪班開。

    6年前,男方在一名自稱做金銀幣生意的乘客的誘惑下,花5萬元的高價,購買了這套熊貓金銀幣。

    當時,他盤算著買了這套金銀幣作為投資,過幾年再賣出說不定會賺個二三十萬呢。

    就在早幾天,他們夫妻商量,汽車已到報廢期了,開了多年車人也累了,想把這兩枚金銀幣賣了再加上平時積蓄改行做其他生意。

    因為不知道這兩枚幣現在到底能值多少錢,上網一查嚇了一跳,這兩枚5年前值8萬多元的1983年熊貓金銀幣,帝都、上浦、藍鯨、廣城等地經營金銀幣的商家在網上收購或出售的價格,不僅未漲反而還下跌不值5萬了。

    當時他們夫妻兩人都驚呆了,放在家裡5年多,不僅一分錢也沒增值反而倒賠了幾千,氣得女方大罵了一通。

    吵嘴歸吵嘴,夫妻倆最終還是言歸於好。

    妻子反倒開導丈夫,干脆開車跑一趟省城,無論值不值錢都賣了,就是一文不值買個教訓也行,這5萬元就當一時興起打牌輸掉了。

    我聽完這段過程,見兩人有說有笑,並未當一回事的心態非常好。

    即告訴他們:這兩枚1983年版的熊貓金銀幣是假幣,一盎司、面值100元的金幣,是用合金粉末壓鑄的;27克重、面值10元的銀幣,卻是用真銀子仿鑄的。

    而這兩枚假幣又有一個共同特性,因是出自同一個造假作坊,所以仿制的技術水平劣質。

    為讓這對夫婦心服口服,我讓辦公室工作人員拿出真的1983年版一盎司熊貓金幣和10元面值的熊貓銀幣各1枚,把真假幣放在一起對比,即見分曉。

    要想確定一枚金幣真假,首先要懂得黃金的質地,黃金是化學元素金的單質形式,是一種軟的,金黃色的,抗腐蝕的貴金屬,比重為17.4,摩氏硬度為2.5。

    因為金是最稀有、最珍貴和最被人看重的金屬之一,所以被人們視為貴金屬。

    兩枚真假金幣一對比,單從顏色上就可區分:

    真金幣的顏色是發亮的深黃色且色調濃黃;假金幣因是合金粉末材料,呈現的黃色不濃且色調喑黃,質地與黃金是牛頭不對馬嘴。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合成材料,與黃金沒有任何關系。

    這對夫婦虧了五萬元,其實不算小數目了,只是他們畢竟還看得開,換了有些人,只怕得氣得要去自殺了。”

    “我才不會傻乎乎去自殺呢。”

    歐陽曉丹白了張天元一眼道:“就算虧錢,那也還是性命重要啊,再說了,你不能總是瞧不上人吧,有些人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本事還是有的。”

    旁邊柳憐突然笑道:“歐陽警官,你這話說的沒錯,這樣的人我也的確見過。

    但他跟你的區別就是經手的東西特別多!

    所以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很有經驗的古玩商。”

    緊接著,她便給歐陽曉丹和張天元說起了這個古玩商的事情。

    大概柳憐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想要讓歐陽曉丹多明白這裡頭的道道,真不要小瞧了這一行。

    閆城古玩城的奸商——鄉村地主因為告密為行裡人所不齒,被受害人絕地反擊擠他到古玩城三樓的角落裡。

    在火車站北市場,也有一個被擠走的古玩商,人稱驢老板。

    陝州有一句俗語叫“蔫蔫驢踢死人”,也就是說,表面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可能真敢下狠手。

    驢老板之所以被擠走,並不是干了背地裡禍害人的勾當,卻是因為他在古玩行裡做事太艮,有些磨人眼。

    驢老板本姓黃,不姓驢。

    他個頭不高,身材偏瘦,脾氣表面看不緊不慢,不溫不火,但真正做起事情來,卻是不聲不響的讓人大吃一驚,所以人送諢號“驢老板”。

    別看他說話慢聲慢語,卻不是那種沒主意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固執,比任何人都保守,比竹子更有韌勁。

    他的心比石頭硬,做生意價格要的高,繃得緊,即便是不好區分真假而多半是假貨的東西,他賣起來,也一樣沉得住氣,悄沒聲的放在櫃台後裡,等來個冤大頭,他立刻抓住,跟他成交,讓他倒霉。

    柳憐曾經有一段時間在火車站附近照顧家裡頭的店鋪,並不認識他,原因是見面少,他並不是每個星期四都開門做生意,也許間隔兩個禮拜來一次,也許是三個禮拜不來,也許連續幾個禮拜都來,類似武工隊的打游擊,不太有規律。

    柳憐先注意到他的店鋪總是開門的時候少,關門的時候多,於是很納悶,這小子白拿著費用,吊兒郎當的開店,還真夠牛氣。

    當柳憐第一次走進他的店鋪裡,他說的話卻讓我吃驚。

    他說認識柳憐,知道柳憐總是一包包的往家買東西,大家傳言柳憐是大款,或者是買彩票發了大財,買東西出手闊綽,雖沒明說,卻有嘲笑之意,好像柳憐有敗不完的錢似的。

    那個時候柳憐突然明白了,他是因為柳憐做棒槌出了名才注意到我的;在他的心目中柳憐是有實力的買家,所以他對柳憐很友好。

    “你那麼樣買東西,我曾經勸過你,寧可多花一點兒錢,買點真東西,也別貪便宜……”他的意思是責怪柳憐沒眼光欣賞他的貨物。

    柳憐有些納悶,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他,又是在何地方受過他誠懇的勸導,不過,見他不像有意忽悠,故此柳憐對他的初步印像並不壞。

    說話間,柳憐細心打量他的店鋪。

    簡陋的貨架上,沒幾件東西,倒像日本鬼子掃蕩過後的殘余,兩三件破紫砂壺,一個柳憐家店裡賣過的破鐘表,還有一架個頭比較大、黃悠悠的算盤,缺了好多算盤珠,一些破舊瓷器,一個小桌上擺了一堆字畫和錫器。

    總之,他店裡的東西很稀少,透露的是不景氣的破敗相。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7
第三五零四章 驢老板


    “賣的怎樣?”

    “賣個萬兒八千的。 .”

    口氣真不小!

    那時候,柳憐照看的那家店裡的業績一般不超過幾百塊,而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卻賣不少錢!

    他蔫蔫的說的話,柳憐如何相信,以為他是跟自己玩笑,也就不再問下去。

    “別看你一大包、一大包的買東西,可是眼力不行,不敢買我的東西!”驢老板溫言細語的開了腔,柳憐仿佛為了證實他的錯誤似的,拿起一個看上去很粗糙的白石頭佛像來,前後左右看個遍,那佛像不足二十釐米高,雕刻算不上精美。

    “我就買這個!這玩意多少錢?”

    “你要,給六千!”

    “當時我就想啊,他是拿我冤大頭啊!這小子根本沒准。”故事講到這裡,柳憐突然聲音大了不少,透出了幾分精明和年輕人的活力。

    那個時候,柳憐自然是不肯買那東西的,於是又拿起一顆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的白石頭佛頭問價,竟然要五千。

    得,碰上打劫的了。

    這小子沒正經,不值得理會。

    這麼想著往外走,門口卻走進一個農民模樣的人,進門注意到了柳憐剛問價的佛像,示意拿過來。

    來人五十多歲,驢老板不認識他,用眼打量了一陣,態度比較怠慢。

    顯然,他見來人其貌不揚,穿著打扮土裡土氣,完全跟農村的二杆子差不多,根本不是買高檔貨的主兒。

    如果他問的是不值三百、貳佰的大路貨,或許驢老板更上心些。

    本來嘛,那件佛像價格高,拿來拿去的不是白折騰嗎?

    何況驢老板既固執又保守,他的好貨對於不買的人來說,看一下都不行的。

    驢老板晃了晃腦袋說:“你看別的吧!”

    “你的貨不是賣的?”見驢老板瞪著懷疑的眼睛不動彈,土老頭詫異的問。

    “是賣的,可是……”

    “是賣的,就拿過來!”土老頭顯然意識到了原因,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

    老頭看了貨,問價。

    “一萬!”

    “給八千賣不?”

    驢老板萬沒意料到老頭出價,更沒想到出得如此高,一時竟弄不清老頭是真要還是打岔玩,好半天沒來得及點頭或表示拒絕。

    老頭看他的表情,有點不快活,轉身要走。

    驢老板意識到可能是個機會,萬一老頭瞎折騰,也好讓他當場丟人現眼。

    立刻表示同意了,老頭回過身來,變花樣似的,掏出八千塊點過去,把貨物裝進兜子裡,走了。

    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鐘,柳憐當時在旁邊看得有點眼暈,老頭走掉後,她都沒弄明白。

    現在回想起來,那件石頭佛像是唐代漢白玉雕刻的精美造像,漢白玉質地當然不算細膩;那是非常難得的東西,即便八千元買,未必是花了多大的代價,因為一個漢白玉的佛頭就賣幾千塊的。

    所以古玩行的高人不能看相貌,更不能看打扮,否則就會犯錯誤。

    有了這一出,柳憐自然不敢小看驢老板了,也產生了買他貨的衝動。

    畢竟那件石頭佛,他給柳憐要價是留情的,可是他的貨物實在沒便宜的,桌子上的幾張破畫,張張都過萬,那件破算盤都要三千。

    據他說,算盤是黃花梨的。

    柳憐當時根本沒見過黃花梨,看一通也不明白。

    他的算盤一年多後才賣掉,他曾跟我吹噓:“識貨的總會有!好多人說,算盤是草花梨的,今天賣掉了,一千六!”

    後來,柳憐對黃花梨有了認識,也經手過不少黃花梨,而且在黃花梨上栽過不小的跟頭,直到快歇手時,才真正領悟到鑒定黃花梨的訣竅。

    經回憶,認定大家看得不錯,那只算盤,確實是草花梨。

    驢老板的貨色價格堅挺,貨色雖然不多,確實有些檔次。

    他的許多貨,並不是近期買到的,而是家裡的存貨。

    跟他閑聊,對他的歷史知道了一些。

    他是老干家,是老資歷的鏟子。

    他下農村鏟貨時期,東西多,那時很牛氣,買硬木家具和雜件,只要紫檀和黃花梨的,紅木的看都不看。

    他一天買過五個黃花梨筆筒,三、二十塊一個,賣三四百元,不少賣給了有錢的大老板。

    閑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他感慨賣過多少好東西,也三錢不值兩文的買過多少東西。

    他店裡的字畫,就是在一個農戶家買來,那是成堆的買。

    那次單那一個農戶家,祖上遺留下來的書就三大箱,字畫兩大捆,花不多少錢,往家裡運了兩三趟。

    驢老板經銷的黃花梨物件中,記憶最深的是一個黃花梨大筆海。

    那是在一個農戶家,買別的古玩,他突然在牛棚裡看到喂牛的圓槽子,非常漂亮。

    你想啊,在牛嘴邊,牛吃完草,總愛舔了槽子玩,那槽子锃光瓦亮,包漿那個好喲。

    “怎麼這麼好看呢?”驢老板挺納悶,走上前去細看。

    媽呀!哪裡是牛槽子,分明是明代的束腰黃花梨大筆海!

    個頭超大,壁又厚,造型又漂亮,別看喂了許久的牛,卻沒有損壞。

    驢老板一邊回憶一邊說:“你想想,當喂牛的槽子用,那個黃花梨筆海有多大啊!我當時著實吃了大大的驚!碰上這樣的好事還能放過?趕緊跟農戶商量購買,農戶要喂牛,說啥不賣。眼看買賣做不成,我心裡沒急死,後來只能勸他另買一個石頭槽子,把價給到五百塊,才算成了。”

    驢老板意猶未盡的講著,無限惋惜。

    當然,那個大筆海賣了大價錢,轉手一萬塊,在當時那是了不起的價,帝都客看到後,說啥都要。

    是賺了一些錢,可這一輩子也就見過一個那貨色!

    一來二去,柳憐跟驢老板熟絡起來。

    他白菜價淘的字畫漸漸的賣掉了,賺了不少錢。

    別看他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他每開一次門,都會悄沒聲的賣不少錢。

    他在錢幣上撿過不少漏,賺了不少。

    總得來說,他對同行,不是很開面,熟悉的價格也繃得緊,只要他說了,價格就是鐵打的,還不下來多少,所以,許多人不喜歡他的做派,他的鄰居,他的老鄉徐老板,就是最看不慣他的一個,發財以後,突然買下驢老板的店鋪,把他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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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五章 噩夢


    好在北市場大得很,驢老板搬到隔了四五排的商鋪裡。 .

    柳憐曾買過他兩方硯台,第一方雕工很漂亮,而且石品很好,柳憐第一次見,看著很喜歡。

    所以想買,可是那是件新貨,她沒看出來。

    驢老板並不告訴她,只說閆城古玩城的某某人和某位大老板聽了價,都沒敢還價。

    柳憐沒明白個中原委,卻自負的很,自視太高,所以吃了虧。

    驢老板要價五千,柳憐自詡對硯台有研究,按捺不住衝動,花三千五百元買下來,回家後才發現眼手後鑲的,背面的所謂光緒的款不過是障眼法,那塊硯根本沒年份。

    好在它是端硯,雕工也著實不錯,最終四千多元賣掉了。

    當時柳憐真是生氣啊,罵驢老板真不是東西,他被擠兌,狼狽不堪的搬家時,柳憐還費心費力的給他幫忙!

    發現假貨時,卻沒一點情面。

    柳憐找到他質問,一個市場開店,關系熟絡,好意思騙人嗎?

    “東西是你自己看的,我沒跟你說什麼!我的東西都是買來的,就這麼賣,做古玩的誰不是這樣呢?”

    後來,柳憐又買過他一塊硯台,那是麻子坑的端硯,東西不錯,方方正正的,石品豐富,雕刻也過得去。

    柳憐看重它主要是有個底托。

    驢老板告訴她是黃花梨的。

    她想,既然是黃花梨的底托,說明檔次不低,花了當時的高價,二千元買入,可惜等我明白了黃花梨的鑒定訣竅後,才知道底托是草花梨。

    就此才明白,慢言慢語的驢老板對同行同樣不講情面。

    驢老板做生意艮,卻不算孤僻,同行有個紅白喜事的,他積極捧場。

    正是一次參加婚宴的機會,給他帶來了又一次意外的驚喜。

    那是2008年,驢老板喝過了喜酒,暈暈乎乎的,跟一個鏟子搭伴往回趕,說話中了解到鏟子上了兩件破瓷器,年份不錯。

    鏟子也是老干家,年紀不小,卻一直奮戰在農村,對瓷器年代看得差不多,卻不精到。

    他上的瓷器一件是青花罐,他看康熙,另一件是一把蓮的青花大盤,他看雍正。

    驢老板見到實物後,卻抑制不住的驚喜。

    為什麼呢?

    驢老板看明白了:罐子是康熙的,而幾乎碎成八瓣的一把蓮盤子,卻是大明永樂的官窯器,其繪畫風格和發色,與雍正的明顯不同。

    尤其重要的是胎質,明早期淘練再精細,照樣有雜質,而且大盤顏色白中閃青,明代無疑!

    大明永樂的官窯器可了不得,那是同行中趨之若鶩的好東西,別說完整的,就是殘的也是稀少難求。

    令人欣慰的是,盤子雖說裂了,卻一點肉不缺,真是天賜良機。

    當即商量好價格,六千元成交。

    盤子幾乎是搭給他的。

    回到家,康熙罐當即出手,賣了八千元。

    永樂官窯盤子當地人無人能吞下,驢老板是老干家,有辦法,他翻出通信錄,給帝都琉璃廠的一個大玩家打電話;那人聽說後,馬不停蹄趕來,老蔫要價十萬,人家價沒還,點錢買走。

    兩年以後,驢老板跟柳憐嘮叨:“我當時賣的有點虧,現在完整的永樂大盤都上千萬了,要是放到今天,能賣多少錢啊!”

    古玩行裡怪事多多,啥樣的人都有,像驢老板一類人,在行裡跌打滾爬多年,受的教育基本是口傳心授,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民國時期的陳年舊貨,所以他們思想保守,做生意不開面。

    他們由此得到不少實惠,可以憑經驗撿到意外的便宜。

    得到的同時,卻也失去很多,讓一些同行看不慣,遭到算計。

    當然在古玩行的汪洋大海裡,更是強手如雲,高人遍地,尤其不能以貌取人,否則受辱的是自己。

    “這就是驢老板的故事,此人雖然看著不怎麼樣,但實際上眼力卻好得很,跟歐陽警官你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跟張大哥是一個意思,如果你真心想要玩古董,也不是不可以,先跟我多轉轉吧。”

    柳憐最後看向歐陽曉丹說道。

    “我說你們兩個也未免有些太誇張了吧,我買古董,也不是為了賺錢,純粹就是覺得好玩而已,你們還真以為我要搶你們的生意啊?”

    歐陽曉丹笑著說道。

    “那倒不是,就像我以前遇到過的很多大老板,買古玩也純粹是覺得好玩,想要收藏,但如果收藏的東西滿屋子都是贗品的話,你覺得他會怎麼樣?”

    張天元輕輕拍了拍歐陽曉丹的後背說道:“曉丹啊,乖乖聽柳憐的話吧,她可是個大行家,跟在她身邊學東西,不會吃虧的。”

    “那你豈不是更厲害,為什麼不教我?”歐陽曉丹問道。

    “我?我的那些技巧你是學不會的,柳憐都學不會。”

    張天元笑了笑,不再說話,拿著東西上樓去自己房間了。

    他的鑒定,很大程度上仍舊是依賴鑒字訣的,這個還真沒辦法教,而另外的鑒定辦法他自己都還是在學習階段,又怎麼能去教別人呢?

    將這一次購來的大千紙和乾隆御墨收起來之後,天色都已經晚了,但是張天元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窗外依然可以感覺到影影綽綽的有人在盯梢。

    再加上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真得有些不痛快。

    bi的事情必須得馬上解決,不然的話,這連個好覺都睡不著了。

    想著想著,他就那麼穿著衣服迷糊了過去。

    睡意上頭,剛閉上眼,磨砂玻璃的房門慢慢被人推開,一陣刺骨的冷風瞬時把張天元猛得驚醒。

    站在床前的是身著紅袍的兩個年輕喇嘛,目光冷峻,一語不發。

    好像知道和他們有這樣一個邀約,沒什麼寒暄,穿上衣服和他們出門,明明農場裡就沒有設置電梯,可是他卻發現自己來到了電梯的入口處。

    更是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一腳踏進去,卻突然踩空,電梯迅速下墜,一片漆黑,耳畔風聲呼嘯,像大西北鋪天蓋地的旋風,呼啦啦糝人心魄。

    張天元伸手去抓兩個喇嘛,卻發現電梯裡除了他自己,再沒有其它生命,這時候,下墜的轎廂突然傾倒過來,粘稠稠的血水從耳朵、眼睛和嘴裡滲出來向下滴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8
第三五零六章 怪事兒


    張天元驚恐萬狀,目眥盡裂,拼命嚎叫,就聽得嘎吱吱吱,電梯真的停下來了。

    他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濕,躺在裡面滿身的血跡,手裡莫名其妙的攥著一張宣紙,上面是一個奇怪的印痕。

    噩夢!

    已經連續幾天了,他都在重復著同一個夢境。

    張天元是個無神論者,對於鬼魂神靈之類,敬而畏之,不加鞭撻,因為他始終相信天地之間,渺渺茫茫,不可言說者甚矣,鬼神亂怪之屬,連孔夫子他老人家都“子不語”,何況他等凡夫俗子?

    可是,這樣的惡夢卻連續幾天讓他惶惑不已,因為每次他從夢裡醒來,手裡都會攥著一張一模一樣的宣紙,上面方方正正的蓋著一個碩大的印痕,非篆非籀非甲骨,卻是一個詭異的藏文“薩”字。

    看著床頭這六張印痕,每張宣紙看上去無甚稀奇,他卻能感覺到裡面的六個“薩”字根深蒂固,蠢蠢欲動,仿佛一種來自青藏高原的佛號,低一聲高一聲對他斷喝我漸漸相信“古物通靈”也許真的確有其事。

    恰恰是一年前,大約是十二月份吧,有點記不清了。

    當時距春節還有不到兩個月,張天元去了寧城盤桓。

    寧城城臥虎藏龍,古玩別具一派風味。

    興之所至,他經常去大十字的“古玩城”轉悠,和裡面幾個老先生談古論今,悠悠然沉浸在古董的世界裡不能自拔。

    大約12月7日那天中午,將將抬腳進門,突然斜刺裡伸過來一只手拉住張天元:“跟我來。”說著硬生生把他拽走。

    拐到牆角,那人摘下肥大的羊絨帽子,卻是個年輕喇嘛:“我注意你好多天了,看你不是寧城人,說話口音怪著呢!”

    張天元有些驚愕:“你、您這位師傅找我有事麼?”

    “慌什麼呢慌!有件東西讓你看呢。”說著,對身後招招手,馬上又走出一個喇嘛,什麼也不說,見張天元合十一禮,解開一個絨布湊到他面前。

    那天寧城風很大,吹得人要浮在空中去,他只得蹲下,那是一塊青綠雜色的玉牌,狗頭形狀,兩面外環雕刻雙鉤回紋,正面刻一個大大的楷書“度”字,背面豎寫兩排小楷:“敕令雲鶴其翔,寶剎一應承當”,落款則是陽文描金:“寧城僧綱司都衛頒”。

    翻來覆去看罷,張天元問兩個喇嘛:“這是哪裡的東西?什麼來路?”

    之所以這樣不客氣地問話,是因為西北很多寺廟的喇嘛經常偷盜廟裡的文物販賣。

    別的不說,諾大的塔爾寺“時輪經院”,就曾經被管護僧人盜取摩挲賜錫的《金剛經》,幸虧一位居士花1000塊錢買下還給寺院。

    “這是我們挖來的,”兩個喇嘛正色說道,看張天元不信,先前領他來的喇嘛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們看你懂行,才找你看看。我們在玉疆寺事佛,這個牌牌是我們在一座古寺舊址裡挖到的。”

    “你們的寺院在那裡?這個舊址又在那裡?”張天元急急得問。

    “你先告訴我們這個是什麼東西。”喇嘛堅持著。

    這時,寧城城的風越來越大,南山寺已經響起正午的鐘聲,一聲聲在張天元心裡激蕩,他仿佛看見古老的青省雪域高原,一座座寺廟裡光頭的喇嘛在齊聲誦經,鐘罄梵唄中,眾多喇嘛的頭頂升起晨曦一樣的光芒。

    “這是明朝寧城僧綱衛給游方喇嘛頒發的度牒,又叫牒版,也就是當時負責管理寺院僧侶的機構的一種介紹信,持有度牒的僧人可以在青海各個寺廟裡掛錫隨奉,各路活佛不得冷眼看待。

    你們看,這塊玉牒看起來是玉石,其實上是唐古拉山的山陰石,這種石頭只出現在雪崩之後,長年累月被冰雪覆蓋,在地表裡擠壓碾滾,石質硬朗,雜質很多,因為顏色青綠,所以當地稱作青玉或者山玉,實際不是玉石。

    它的價值在於時間的久遠,距今已經600多年了。”

    聽張天元說完,兩個僧人只是笑而不語,對視一眼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盒子,交給他,說:“聽你說的很有意思,你再看看這個。”

    也是一塊暗紅絨布,打開後是一層報紙,報紙裡面是一個盒子的底部,大約一寸深,盒底裡面是黑色墊布,盒底本身是黃銅。

    喇嘛直瞪瞪的問張天元:“是不是金子?”

    張天元突的笑了,怪不得最後讓我看這半個盒底子,怪不得擦洗得這麼干淨,原來以為這是黃金呢!

    “兩位小師傅,這是黃銅,不是黃金,黃金性質柔軟,怎麼能做這麼厚的盒子呢?這不過是一個盒子的下半部,沒有盒蓋我無從知道它的由來。”說完,張天元站起身:“你們要是打算出售,玉牒我要,你們出個價。這半個盒底一文不值,收起來吧。”

    就在他遞盒底兒過去的時候,一陣的旋風突然從天而降,嗚啾啾把他們三人旋在當中。

    旋風裡碎石撲面,打在臉上疼痛難忍,帶著魚腥味的黃土直往嘴裡鑽,那頂雪原哥們兒送張天元的羊氈帽,被旋風裹著呼嚕嚕飛上天。

    他實在堅持不住,用手捂眼,當啷一聲,黃銅盒底落到地上,那旋風迅即高高升起,在房檐上滾滾向前,絕塵而去,連他的帽子一同吹走。

    摔了人家的東西,他非常抱歉,急忙彎腰去撿,卻發現裡面的墊布滾在外面,旋風挾來的黃土恰好塗在上面,顯現出一個奇怪的字模,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等他俯下身子細瞧,字模倏的隱褪,只留下三個水滴般的圓圈,像藏傳佛家寺廟裡白像的三只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他。

    “你們在那裡挖的這些東西?”張天元急切的問。

    喇嘛也感到奇怪,結結巴巴的說:“就在我們寺不遠的一個大土堆裡。秋天我們到那裡抓兔子,在兔子窩裡挖出來的。”

    玉疆寺在距離寧城2000多公裡的格爾木腹地,處處鹽堿灘,除去幾座大型鹽場,荒無人煙。

    張天元和兩個喇嘛乘坐寧城至格爾木的火車,座了整整一夜才抵達,再轉乘汽車到一個叫“巴羌”的藏族鎮子,說是鎮子,只有一條冷清的街道,兩家小飯鋪,一個汽車站,一家七八間房的小旅館。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8
第三五零七章 旋風


    在飯鋪每人一大碗羊腸面後,喇嘛找來一輛騾車,顛簸到下午4點,他們才抵達玉疆寺。 .

    按照張天元的意思,騾車直接停到兔子窩,免得我一個生人引起廟裡喇嘛的疑心。

    矗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古寺舊址,廢棄的明柱、傾祀的昆侖石、磚瓦散落,鹽堿上漫。

    站在夕陽裡,荒涼的大漠孤煙正直,地平線上的雪山在歲月的滄桑裡漸漸隱去,除了幾百米外玉疆寺獵獵的經幢和紅色的大殿,附近幾十裡竟沒有一戶人家,他不禁納悶,把廟建在這裡是在給誰禮佛,為誰禱告?

    看著古廟風沙侵蝕的痕跡,想像幾百年前一座莊嚴古剎,在西域高原上不動聲色的日日風化,終於在一場暴雨中轟然坍塌,埋葬了方丈,埋葬了僧侶,埋葬了虔誠的信念和敬仰,佛祖,這就是你降給痴情不悔的信徒的應驗嗎?

    “就在那裡”喇嘛從騾車上取下一把鐵锨,拉張天元繞到另一側,兩人拼力在刺骨的寒風裡挖掘。

    隆冬季節的青藏高原,要在厚厚的凍土層上挖洞談何容易。

    張天元對他們說:“還是找到那個兔子窩吧,別浪費力氣了。”

    兩人上下左右跑了一整圈,氣喘吁吁,指著一處土台:“記得清清楚楚呢,就是這裡,卻怎麼也找不到。”

    “扶我上去!”兩個喇嘛一邊一個夾著張天元爬上土台子,狂嘯的西風吹得他眼冒金花,頭發湧向腦後,他分明看見我那頂羊氈帽在身前10米的地方被一塊斷磚壓著。

    一時間,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張天元手足冰冷,剎那間失去了思考的意識,仿佛看到頭頂上巨大的旋風嗚啾啾在叫。

    他說不出話,只是用手指著他的帽子胳膊不停的打顫,像個頻臨中風的病人。

    喇嘛也自言自語:“怪啊,我們兩個剛才還上來仔細察看過呢,你的帽子什麼時候刮到這裡來?”

    喇嘛跪在土台上,恭恭敬敬的對天磕三個頭,然後合十念經,他們才過去察看。

    剛把帽子撿起來,吭哧一聲,一個喇嘛的一條腿猛的陷下去,嚇得哇哇大叫。

    張天元急忙把他拉出來,下面正是那條深深的兔子窩。

    他把手伸進去,借著血紅的夕陽西照,一把抓出一個物件來。

    坐在騾車裡,小心翼翼的揩拭清楚,卻是一塊玉印。

    印鈕是一只彎腰弓背的麒麟,兩只前腿向前撲出,雙角後壓,怒目直視,像要躍起來去撲什麼東西。

    脊背一條吉祥鬃,沒有鋒芒;小腹著地,後退踏地,威猛神勇。

    前腿和小腹之間鏤空,用來掌握,尾巴中間打孔,用來穿結絲絛。

    石料則是典型的藍田玉,黃綠色的玉質,玉皮明顯,唐朝李商隱曾經寫過:“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用的就是藍田玉的典故,在唐朝以前還算是很有地位的玉種。

    印的正面很奇特,上下有雙道回槽,左右兩旁卻一開通天。

    檢視字跡,入目赫然就是三個水滴,一道橫線下面是一個奇怪的字:左面粗壯一豎,右面一個口字右開門,裡面是一個斜斜的“人”字。

    還沒等張天元說出他的懷疑,喇嘛搶著說:“這是我們藏語的薩字!”

    張天元疑惑的問:“沒看錯?再看一次。”

    “不用再看,藏文的薩字,正反一樣,就是薩字。”

    張天元忽然明白了,繚繞他心中多時的難題沒想到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地方有了答案。

    這個傳說很久遠,宗喀巴尊師的弟子釋迦也先在大明永樂12年進京晉見朱棣,後被敕封為“大慈法王”,命其在中原傳播教義。

    宗喀巴在甘丹寺圓寂後,釋迦為了把持自己在雪原的宗教領導權,特命人雕刻7枚“薩”字印,傳諭雪原六大寺院扎什倫布寺、甘丹寺、居易寺、黃金寺、大昭寺、哲蚌寺各收藏一枚,另一枚由布達拉宮珍藏。

    這7顆玉印是佛教至高無上的像征,因為藏文的“薩”字本身就是“薩迦”、金剛菩薩的意思,沒有釋迦法王的法旨,任何人都不能動用。

    這7枚玉印從明朝悠悠傳下,數百年指引黃教。

    直到百年前英人入侵,各寺院紛紛組織僧兵抵抗英國侵略軍,喜瑪拉雅山下、布達拉宮門前到處都是愛國的佛門弟子,他們用自己神聖的軀體捍衛著聖潔的雪域。

    就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除了布達拉宮那一顆保存完好外,6顆薩字印先後神秘失蹤,有兩顆落到英國占領軍統帥手裡,一顆輾轉流離到了印度,另外三枚再也沒有出現過,而美奐美侖的黃金寺也毀圻廢落,據說,在殘垣斷壁中就埋藏著珍貴的薩字印。

    至於印面上下有邊線,左右沒有,意味著“見印即有緣,佛法亦無邊”,薩字上面呈山形排列的三個水滴圓圈,像征著佛家三寶:威嚴、財寶和圓滿。

    張天元是個嗜古如命的人,把玉印的來龍去脈講明白後,幽幽的說:“要是現在眼前有印泥、宣紙在,能讓我印上一印,該是何其美妙!”

    一個喇嘛已經被他深深折服,跳起身喊了句:“你等著!”

    趕起騾車就向玉疆寺跑,雪野上揚起一條白色風帶。

    張天元和另外一個喇嘛、車夫,等在荒野上,感受天地悠遠的回應,聆聽冰河堿地的縷縷天籟,時光流逝中,那天竟是滿滿的暗下來。

    喇嘛氣喘吁吁的駛回,從僧袍的袖子裡掏給我一盒印泥,一張裁好的一尺宣紙,他有些激動,拿在手中,四顧茫然,卻找不到可以鋪墊的東西。

    喇嘛靈機一動,寒風裡撩起僧衣,示意張天元在他脊背上試印,張天元在印泥上面呵一口氣,均勻的印好,把宣紙鋪在喇嘛背上,用力的按下去。

    印記剛剛落紅,就聽得萬馬奔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耳畔滿是寺廟的佛號、僧侶的經聲,夾雜鬼哭神嚎的凄厲尖叫。

    所有的聲音響過之後,一個巨大的旋風從土台裡席卷而出,在他們面前卷成一個衝天的風柱,像是要把整座廢廟拔地而起。

    幾分鐘後,天色倏然黑暗,他睜開眼,發現荒涼的原野上只有他自己,天上幾顆星星冷冷的打量著他。

    那個場景,極為古怪。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4-30 10:19
第三五零八章 竊聽器


    這個事兒一直埋在張天元的心底,從未告訴過別人,之前幾乎都已經淡忘了,然而最近這幾天卻不斷做起了噩夢。

    他猜想,是不是因為被bi盯梢,所以才導致了內心胡思亂想,引起了某些奇怪的連鎖反應。

    念及此處,他對bi更加不滿。

    正好此時天也已經快亮了,張天元干脆穿好了衣服,准備去拜會一下席勒,看看從他那裡是否能夠調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畢竟bi究竟對他懷疑到了何種程度,又調查到了多少信息,他現在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有找席勒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弄到消息。

    大約七點左右,張天元吃了早點,正打算出門,忽然一輛車停在了他們家門口,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

    穿著打扮都很普通,沒什麼需要太過注意的,畢竟在美國,像這樣的人太多了。

    但這兩個人徑直就朝他走了過來,分明是來找他的。

    張天元心裡頭捏了把冷汗,雙手緊緊握住,如果對方想要動手的話,那他今天只能是豁出去了。

    不讓這些家伙知道點厲害,別人還以為他好欺負呢。

    “是張先生?”

    其中一人問道。

    這人穿著吊帶牛仔,感覺就像是超級馬裡奧那種管道工人似得,另外一個人的穿著就揚起多了,一身很流行的休閑裝,倒是很得體。

    “沒錯,有事兒嗎?”

    張天元心想自己或許是太緊張了,根本沒必要那樣,搞不好別人有什麼事情找他。

    “聽說您這裡收購古董?”

    牛仔衣問道。

    “沒錯,你們有什麼東西要賣嗎?”

    聽到牛仔衣的話,張天元仍是有些警惕,這年頭就連警察上門都可以說是修水管的。

    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那還真是未可知呢。

    “沒錯,我這裡收古董,你有什麼要賣的嗎?”

    張天元將兩人請到了屋裡頭,並且給倒了咖啡,然後問道。

    兩個人相視一笑,然後那牛仔衣就取出了一件東西。

    這是一幅畫。

    攤開之後,張天元就看到了畫的作者李!

    看到這個名字,他不由眼前一亮,頓時就喪失了警惕心,完全被這幅畫的精美給吸引了。

    李,清代書畫家。

    字宗揚,號復堂、懊道人。

    康熙五十年舉人,曾為宮廷作畫,後任滕縣知縣,為官清廉,以忤大吏罷歸。

    在楊城賣畫。

    為“楊城八怪”之一。

    擅畫花卉蟲鳥,初師蔣廷錫,畫法工致;又師高其佩,進而趨向粗筆寫意,並取法林良、徐渭、朱耷。

    因在楊城見石濤作品,遂用破筆潑墨作畫,風格一變。

    畫中定格的或許是二百多年前江淮某處花園的場景。

    是圖繪於清乾隆十八年,已近古稀之年的畫家可能是看到了玉蘭和海棠開放後,觸景生情,畫完後,他回顧了自己的藝事生涯,想到了當前的生活狀態,於是意猶未盡地在畫的左上方題寫了一詩

    “少年囊筆走蓬瀛,垂老甘棠種海濱。無復心情畫姚魏,何如人索玉蘭春?”

    晚年的畫家,心已靜如止水,功名利祿只是浮雲的代名詞,昔日常畫的富貴牡丹,已無心再畫,而先開花後長葉的另類花卉玉蘭和海棠,卻入了畫家的法眼。

    它們淡然高潔的品性,無疑左右著畫家的筆觸,這種平淡,雋味深長,並非索然無味,而這樣的畫面流傳了百年,依然值得讓後人回味。

    玉蘭和海棠盛開在紙端的花園裡,它們和諧地展示著各自的美感,邊有花草、山石點綴,山石嶙峋突兀,以線條勾勒,內中施加適當皴染,外棱角以墨色點苔,突出山石的肌理效果。

    玉蘭樹在山石前方,白色的花兒有的已綻放開來,宛若白蝶般簇擁在一起,有的只是半開半放的花朵,甚至有的只是花苞,盡顯含蓄之美,不同的花朵狀態符合植物的生長規律。

    山石的後側,是幾株海棠,它們好像被罩上了一層薄紗,如夢如幻般地隱現在畫面中,但海棠的形像卻是婀娜多姿,如霧裡花、水中月那般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美麗,它與近處的玉蘭一虛一實,把遠近景的層次凸顯了出來,把畫面填充得靈動而富有生趣。

    玉蘭和海棠在表現手法上,雖偏於工筆,卻不囿於繁密的描寫,讓兩種冰清玉潔的物像有了最深刻的表達,這顯現了李對外界的敏銳洞察。

    而在他窺視世間動態之時,我們從畫中也能揣摩他的藝術人生,正所謂詩人卞之琳《斷章》中所說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李的畫縱然在價格上無法與唐伯虎、張大千相比,但依然是價值不菲的。

    看到這幅畫,張天元進行了仔細認真的鑒定,最終確認的確是李的真跡。

    只是奇怪的是,他在通過鑒字訣鑒定的時候,竟然在這幅畫上面發現了一樣東西。

    一樣原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竊聽器!

    沒錯,而且還是非常高科技的竊聽器,就粘貼在畫上面,普通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來。

    要不是張天元有鑒字訣,只怕也會錯過的。

    “是這幅畫上面本來就有竊聽器呢?還是後來被人裝上的?”

    張天元心中產生了困惑。

    所以他打算再看看。

    一幅可能會是意外,如果這兩個家伙來賣的東西都有竊聽器,那就可以肯定有問題了。

    兩個人拿出來的第二件東西,竟然是一件瓷器。

    據他們說,這是明永樂青花四季花卉紋扁壺。

    青花四季花卉紋扁壺是明永樂時期所特有的、極為罕見的代表作。

    器身呈扁圓狀,口微侈,粗頸,溜肩,碩腹,橢圓形圈足,底足內有釉。

    胎質細膩純淨,白釉微泛青色,釉面有冰裂紋開片。

    口沿飾卷草紋,頸部飾纏枝花卉,壺身飾纏枝四季花卉。

    青花用料為蘇泥勃青,因有“滲青”、“散渾”之特性,青色鮮艷,偶因滲青而有濃暗斑點,有水墨畫之風韻,加以運筆瀟灑,氣勢凌然,在黑色結晶斑映襯下,彰顯出色澤清晰明快的特點。

    從已知的資料看,永樂青花四季花卉紋扁壺,在蘇江楊城市博物館收藏一件,景德鎮考古研究所在珠山御窯廠遺址中發現永樂青花四季花卉紋扁壺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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