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第390章 M縣風雲之伍
時近晌午,城裡平靜下來,再沒傳出過槍聲。
一些膽大的人重新開了張,小心翼翼走上了街,他們恨奇怪,上午的一通烏煙瘴氣槍戰過後,城裡居然沒有戒嚴,鬼子軍營裡進行著正常操練,憲兵巡邏隊連個影兒都看不見,街口沒見警察設卡盤查,平時到處亂竄的偵緝隊今天好像都蒸發了,沒人知道他們在哪,這是什麼鬼?
「哎,是偵緝隊打偵緝隊,你說邪不邪。我媳婦買菜的時候親眼見的!」
「怎麼可能?你媳婦那破車嘴啥時候冒過正經事?我不信!」
「你們這倆窩囊貨懂個屁!偵緝隊打偵緝隊是沒錯,那都是幌子!我表弟剛從警隊得了風聲,是有人自不量力想動錢爺,作死呢!」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那現在這是完事了?」
「這我哪知道?反正小心沒大差。您二位接著嘚瑟吧,我可回家老實呆著去了!」
「呃……那我也回去得了。」
儘管沒戒嚴,陽光下的街依然蕭條,偶有行人也是匆匆。
一個黑衣人出現,順著街邊匆匆跑來,到了巷口拐彎,瞥了衣衫襤褸半死不活躺在巷口牆角曬太陽的小乞丐一眼,推門進了街邊小酒館的後院。
「錢爺,李有才想進憲兵隊的時候差點讓我的人堵住,可惜後來又被他溜了。話我已經給下邊放了,只要發現他的蹤跡,死活不論!」
屋內的漢子捏著佛珠的手指停下動作:「那幾個槍手的情況有眉目沒有?」
「查了,總共四個,沒有臉熟的,應該不是城裡人。我估計……應該是他在綠水鋪時候的底!」
「難道是砍九這個野螞蚱?他跟李有才穿一條褲子了?」漢子琢磨了一會,又笑了,繼續將手中那串佛珠捏得轉悠起來:「我當他有什麼天兵天將呢,搞了半天還是幾隻上不了台的下三濫。」
「應該就是這麼回事,要不是他們手裡有個花機關,要不是咱措手不及,當場就能摁死這幾個屁!」匯報的黑衣人找到了損失慘重的藉口,感覺輕鬆了很多,不知不覺挺了挺胸:「爺,既然這樣,我帶弟兄去綠水鋪,直接端了砍九的窩!」
「現在不是干這個的時候,一個廢物賭鬼和幾個螞蚱,亮了相就再翻不起浪了。眼下最麻煩的不是這個,而是氣氛,你感覺到了麼?嗯?」
手下不懂:「氣氛?」
「這麼大個動靜,皇軍居然沒出來……說明什麼?這個事才複雜,不對味,越來越看不懂,天氣涼啊!」
……
按照李有才在地圖上給畫出的幾個位置,胡義帶著三個打手一個一個位置找。不是進去找,而是遠遠地找,悄悄地找,看每個位置附近有沒有徐小的影兒。突擊醉仙樓的時候,徐小是留在外圍監視醉仙樓的眼,出了醉仙樓的門之後,徐小不見了,很顯然,他一定是跟蹤跳窗逃走的錢副隊離開了,所以胡義認定,徐小在哪,姓錢的就在哪。
跳窗逃走的錢副隊是個老江湖,所以他滿腦子都是江湖道道,李有才雇兇殺人鋌而走險,醉仙樓這個第一目標如果不成,那幾個行兇的如果想再次動手,肯定是該找第二大的目標區域來偵查守候。所以錢副隊反其道而行之,直奔一個最不起眼的小酒館藏身避禍,並以此為據點指揮手下人滿城追殺自不量力的李有才。他怎能想到小酒館外的街角那半死不活的小乞丐是個尾隨而來的大燈籠?他能想到凶手並非偵緝隊,以為是幾個為錢賣命的****中人,又怎能想到那是四個八路?四個純粹的殺人機器?他沒大意,只是低估了對手,因為李有才這貨實在沒法被高估!
胡義按著地圖順路線找,穿街過巷低調走最近距離,不管目標規模大小,只看路線方便。
前邊的馬良靠在牆角扭回頭:「哥,徐小在那邊巷口呢!」
胡義走到牆角探了探頭,幾十米遠的街邊巷口那小叫花子正在曬太陽:「你過去轉一圈。」
其他三個還是黑衣偵緝隊,但是為了偵查方便,馬良在路上早已順了一身普通衣裳換在身,他走出牆角,抄起袖口佝僂腰,抹把鼻涕順街走,故意咳下嗓子吐口痰。前方的小乞丐聞聲扭過臉,面無表情眨巴眨巴眼,之後扭頭盯著斜對面的小酒館懶洋洋地看。
馬良繼續走,若無其事經過了躺在街邊的小乞丐,自然而然地瞟了一眼經過身邊的小酒館,不緊不慢路過,然後在前方第一個巷口轉彎進巷,繞著那片範圍整整一圈,最後兜回到出發位置。
「是那個小酒館,沒營業,前門窗都上了閘板,旁邊巷子通後院,院裡也有間屋,可能是廚房。酒館對街是個雜貨鋪,這麼冷的天敞門開窗。」
……
抄著衣袖的馬良大咧咧走進了雜貨鋪:「掌櫃的,給我來幾桶煤油。」
鋪子裡的兩個人當即站起來,面色不虞道:「去去去,本店不賣,別地方找去。」
「我給你出個大價錢!」手從衣袖裡抽出來,黝黑槍口亮了相。
兩人尚在驚訝,門外又進來了一身黑衣的劉堅強,拎著個駁殼槍一臉晦氣死盯著鋪子裡的兩人不眨眼。
……
石成再次扔掉了裹著槍的一件破衣服,拎著花機關槍站在後院院牆外的拐角處,直角兩頭看。
胡義不緊不慢停在了後院的小門邊,抽出盒子炮子彈上膛,然後迎著陽光抬起頭,覺得眼睛刺刺痛睜不開,頭疼卻減輕了很多。
……
馬良在櫃檯裡面稀里嘩啦亂翻,劉堅強在牆角邊一刀一刀狠捅,被捆了手堵了嘴趴在地上的身軀終於不再動了,變成了第二具逐漸僵硬在牆角的屍體。
剛剛撇下血淋淋的尖刀直起腰,兩個煤油捅便遞過來,馬良問:「抹個脖子的事,你累不累?」
「管不著!」血淋淋的手拎了油桶,掉頭出門,他是用刺刀用習慣了。
馬良隨手又拎起一桶,出門過街,開始朝小酒館門面上的閘板潑。
幾個經過的路人看得瞪大了眼,然後突然開始掉頭跑,只有那個在不遠處巷口曬太陽的小乞丐繼續半死不活躺著。
……
閘板上的灑水聲驚動了酒館內的人,一個傢伙拎著駁殼槍出現在後院裡,正要打開後門繞到街前查看,忽然停住不動了,他努力嗅了嗅,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微臭,這是……煤油!
院裡突然咣啷一聲,嚇得門後的人猛回頭,一個被扔過牆頭的煤油捅正在院子裡滾動,咕嘟咕嘟地流淌著尚未潑盡的煤油,快速擴散著濕潤區域。
正在不知所措間,緊閉的小門外響起了冷冰冰的聲音:「讓姓錢的出來見我,我沒時間等。」
……
「什麼!」手指下意識猛然捏緊,那串佛珠突然崩斷,一顆顆失去束縛的珠子陡然落地,嘩啦啦到處跳滾。
「那不是水……是煤油!他就在後門外,他說他沒時間等。」
另外兩個漢子同時拽出槍:「爺,我倆出去拼他們!你翻牆!」
姓錢的繃著滿臉黑,將手心裡殘留的一顆珠子撇下:「先出門。」
……
單扇小門不大,幾塊木板釘成,門外牆邊靠著拎槍的胡義,門內牆邊靠著姓錢的,不大面積的小院裡還有另外三個持槍的傢伙戰戰兢兢瞄牆頭。
「李有才給了你們多少錢?」姓錢的在門裡問。
「很遺憾,我對李有才和你都沒興趣!把那女人交出來。」
「女人?難道你們不是為了交易要我這條命麼?」
「我只要那女人!別再跟我說李有才,我頭疼!疼了一上午了!我已經受夠了你的問題,現在就讓那女人出現,有她,你活;沒她,你死!就這麼簡單。」那死氣沉沉的語氣讓姓錢的感到了說話人的麻木漠然,那真的是麻木漠然。
嘩啦——嘩啦——淡黃色的液體被牆外某人一片片潑灑過了牆頭,在陽光下迸濺,驚得院裡的持槍人驚慌躲避,生怕沾染。
姓錢的沉默了一下,保持住鎮靜,又開口:「兄弟,聽我說。這是個誤會!如果你們只是要那個女人的話,我告訴你這跟我沒關係,你們找錯人了,真的!否則我現在就可以把她拉出來要挾你,不是麼?」
胡義的眉頭漸漸皺得更深,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令他一時有點茫然。
門外的沉默讓門裡的錢副隊意識到對方真的是為女人而來,否則沒必要說這些廢話早該動手了,相對於李有才而言,自己這條命不是比那個女人更解決問題麼?他搞不懂這女人怎麼就成了金貴東西?到底是什麼人?不失時機地繼續補充說:「如果你們是要那個女人,我倒建議你們該去問問趙大隊,或者原本該成為副隊長的人,我相信你們會有收穫的。」
門外的胡義仍然在沉默著,他信了,姓錢的說的應該是真的。足足沉默了半分鐘,他抬起冷冰冰的臉,朝拎著油桶的劉堅強點點頭。
嗤啦——火柴燃燒的聲音過後,火焰在陽光下爬上了牆,繞著小院快速蔓延。
「為什麼?」姓錢的猛然怒吼。
門外陰森森地回答:「我認為你已經殺了她,所以編這個故事借刀殺人!」
不久後,突然槍聲大作,駁殼槍猛烈快速地響,花機關槍也開始了瘆人的嚎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