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167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9:48
第266章 捋一捋老虎鬍鬚

     聽說振山鐵路分局已經承諾當天下午就把車皮發出,熊小芳也沒有理由再阻攔王根基、馮嘯辰二人返回紅河渡了。她打電話向礦務局本部請示了一下,得到了鄒秉政的許可,當即安排小車載王、馮二人前往紅河渡礦務局。

    吉普車離開振山之後不久,就進入了丘陵山區。年久失修的道路坑坑窪窪,顛簸得很厲害,幸好王根基和馮嘯辰倆人都還年輕,身體好,算是能夠撐得下來。饒是如此,經過近八個小時的車程,吉普車抵達紅河渡的時候,二人還是臉色煞白,連從車上走下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歡迎歡迎,歡迎我們的功臣回來了。」

    一個中年胖子走到吉普車前,滿臉笑容地為馮嘯辰他們拉開車門,扶著他們走下來車,接著便伸出手,要與他們握手。

    「這是我們辦公室主任傅武剛,傅主任。」

    先下車的熊小芳在旁邊介紹道。別看她是個女性,坐車的適應性卻比王根基和馮嘯辰這兩個大男人還強得多,這會不但能夠站得穩,說話也依然底氣十足。

    馮嘯辰和王根基分別與傅武剛握了握手,寒暄了兩句,傅武剛說道:「兩位一路辛苦了,我們鄒局長指示給你們安排了晚宴,他已經在那等著了,你們二位是先到招待所去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小食堂?」

    這話問得也是夠藝術的。按道理來說,人家坐了八小時的車子,都快被顛散架了,無論如何也是應當先去招待所洗漱一下,休息一會,才能考慮吃飯的問題。可傅武剛卻聲稱鄒秉政已經在食堂等著了,他的級別遠比馮嘯辰他們高,年紀更是相當於馮嘯辰的三倍,馮嘯辰他們還有理由說休息的話嗎?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直接去食堂吧。」馮嘯辰與王根基對視一眼,然後苦笑著說道,「不過,我們得先找個衛生間洗洗臉,這一路過來,臉上全是土,沒法見人了。」

    「哈哈,沒問題,小食堂那邊已經給你們兩位準備好了熱水、毛巾,你們到那裡去洗洗就行了。」傅武剛說道。

    一行人向著小食堂走去,趁著傅武剛向熊小芳詢問路上情況之際,王根基小聲地對馮嘯辰說道:「小馮,你看出苗頭沒有?老鄒這是憋著壞呢。」

    「怎麼?」馮嘯辰腦子有點暈,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王根基道:「咱們坐了這麼久的車,中午也沒正經吃飯,這會肚子空空的。老鄒擺出這樣一個陣勢,肯定是打算把咱們灌倒,讓咱們出出醜,後面也就沒臉跟他說自卸車的事情了。我可提醒你一句,這個傅武剛,人稱傅不倒,起碼是三斤白酒的量,多少部委下來的幹部都栽在他手裡過。」

    「有這回事?」馮嘯辰愕然道,「不是說這個老鄒作風極其正派嗎,怎麼也搞這樣的名堂?」

    「這不矛盾啊。」王根基道,「正派人就不搞陰謀了?」

    馮嘯辰無語了,半天才訥訥地說道:「你說得對……」

    眾人來到礦務局的小食堂,那裡果然已經為他們預備好了熱水、毛巾。馮嘯辰、王根基以及熊小芳洗過臉,稍稍拾掇了一下衣服,便隨著傅武剛走進了餐廳。餐廳裡擺著一張能坐八個人的圓桌,上首端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穿著褪了色的舊軍裝,面色冷峻,看到馮嘯辰一行走進來,也不起身,只是用眼睛瞟著他們,等著他們上前說話。

    「這就是我們鄒局長。」傅武剛向馮嘯辰介紹道。

    「鄒局長,你好,我是國家重裝辦綜合處副處長馮嘯辰,打擾了。」馮嘯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對鄒秉政說道。

    鄒秉政沒吭聲,虎著臉上下打量著馮嘯辰,眼神裡頗有一些挑釁之色。馮嘯辰早有心理準備,同樣一聲不吭,面含微笑地看著鄒秉政,等他出招。旁邊的人也都不敢說什麼,場面一時間居然有些僵住了。

    好一會,鄒秉政突然嘿嘿一笑,說道:「不錯嘛,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副處長,果然是有點道行。振山那邊的事情,郭若騰都已經跟我說了,我們的車皮已經發運了,今天晚上就能夠到紅河渡。這件事你是首功,來吧,坐我邊上來。」

    這番話說得霸氣十足,同時也像是一個信號一樣,立馬就讓餐廳的氣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傅武剛忙著拉馮嘯辰往鄒秉政身邊坐,熊小芳則向旁邊的位置引導著王根基。

    「等等。」馮嘯辰一把攔住了傅武剛,指了指王根基,說道,「傅主任,王處長比我年長,還是請他坐上首吧。」

    「這……」傅武剛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徵求過兩位客人的意見。兩個人都是副處長,一個坐上首,一個坐下首,那就得有個說法了。按照常理,他應當先問問客人自己是怎麼安排的,不能越俎代庖地替客人分出座次,否則是會讓人家內部產生矛盾的。可是在紅河渡,他已經習慣了唯鄒秉政的指示是聽,鄒秉政說了讓馮嘯辰坐在自己旁邊,傅武剛哪敢把這個位置讓給王根基呢?

    王根基最先反應過來了,他知道鄒秉政的強勢,也不敢去觸他的霉頭,於是連忙說道:「小馮,鄒局長讓你坐,你就坐吧,我坐邊上沒事的。」

    馮嘯辰卻是不依,說道:「老王,你是我的老大哥,自然應當是你坐在鄒局長旁邊,我坐邊上就好了。」

    他這樣一番做作,鄒秉政、傅武剛等人看在眼裡,心裡都如明鏡一般,知道馮嘯辰是在挑戰鄒秉政的權威。馮嘯辰、王根基二人雖然級別低,但卻是代表重裝辦下來的,鄒秉政無論如何也應當給他們一點面子,不應當像對待自己的下屬一樣,直接指定他們的座次。馮嘯辰不接受鄒秉政的安排,非要讓王根基坐在上首,這就是向鄒秉政表明一種態度,顯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會被鄒秉政牽著鼻子走。

    王根基以及傅武剛等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怕鄒秉政勃然大怒,要知道,在紅河渡,還真沒人敢這樣去違逆鄒秉政的意志。馮嘯辰與鄒秉政剛打了個照面,就直接和他扛上了,誰知道鄒秉政會如何反應呢。

    「真是羅索!」鄒秉政發話了,「什麼上首下首,你們就喜歡搞這種烏煙瘴氣的名堂!坐哪不是坐?小馮處長,你坐我這邊,讓你那個老大哥坐我另一邊,兩邊都是上首,這不就行了?」

    「哈,是啊,我們怎麼糊塗了?」馮嘯辰假意一拍腦袋,笑道,「還是鄒局長有經驗,來來來,老王,你坐鄒局長那邊,咱們倆可以一起聽聽鄒局長的指示。」

    王根基也哈哈笑起來,繞過桌子,坐到了鄒秉政的另一側。用圓桌吃飯的好處就在於此,需要分位置的時候,可以指定上首的兩個位置為主;遇到有好幾位貴賓的時候,又可以聲稱不分上下。鄒秉政把自己的位置向中間挪動一點,左右兩邊的地位就平衡了,這樣既照顧了馮嘯辰要以王根基為上的要求,又沒有違背鄒秉政此前說的讓馮嘯辰坐自己身邊的安排。

    傅武剛和熊小芳都鬆了口氣,作為辦公室的負責人,剛才那會,他們還真怕雙方僵持起來。讓自家的局長不高興,自然是不行的。但讓京城來的幹部不高興,後患也很大。現在這樣,雙方似乎是達成了和解,那就是皆大歡喜了。

    這倆人同時也在心裡暗暗稱奇,剛才他們還在琢磨著如何打個圓場,沒料想鄒秉政居然會主動讓步。他的話聽起來依然霸道,罵罵咧咧的,但其實已經是向馮嘯辰妥協了。這個年輕的小處長,到底有什麼魅力,居然能夠讓一向強勢的局長向他低頭呢?

    其實,馮嘯辰又何嘗不是在暗自慶幸,他這樣挑戰鄒秉政,也是在進行一場賭博。賭贏了也就沒事了,賭輸了則可能會讓鄒秉政拂袖而去,讓大家都覺得灰頭土臉。

    不過,馮嘯辰這樣做也是經過了盤算的,他認為,自己是初來乍到,與鄒秉政根本沒打過交道,而且年紀只有鄒秉政的三分之一那麼大,鄒秉政要是因為這麼一點事情與自己翻臉,恐怕面子上也掛不住。再說,自己剛剛幫鄒秉政解決了車皮的事情,這完全是份外的工作,純粹是在給鄒秉政義務幫忙,鄒秉政如果對他發脾氣,傳出去難免會讓人說鄒秉政忘恩負義、為老不尊。

    如坊間所傳,鄒秉政是一個自視作風正派的人,這種人往往都很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會給別人落下話柄。馮嘯辰賭的就是鄒秉政的這種自戀,他知道,鄒秉政是不願意在他這樣的年輕人面前栽面子的。

    當然,馮嘯辰也做好了鄒秉政不高興的準備。如果真的這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反正馮嘯辰這次來,就是為了捋一捋鄒秉政的老虎鬍鬚,正面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早點衝突起來,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現在老鄒退了一步,馮嘯辰自然是樂見其成。他趕緊拍了老鄒幾記馬屁,便與王根基分別落座。服務員上來給眾人倒上白酒,宴席便正式開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7 20:12
第二百六十七章先把自己灌醉

    “來來來,馮處長,我代鄒局長敬你一杯,感謝你為我們紅河渡礦務局做的貢獻!”

    酒宴開始,鄒秉政向大家敬了一杯酒之後,便把敬酒權交給了傅武剛。傅武剛果然如王根基說的那樣,戰鬥力爆表,他換了一個二兩裝的大酒杯,咕嘟咕嘟地倒滿了酒,然後便選中了馮嘯辰作為開火的目標。

    “謝謝傅主任,不過,我還是先墊墊吧。”

    馮嘯辰含含糊糊地說著,頭也不抬,筷子飛舞,不停地往自己嘴裡塞著肉菜。紅河渡的酒宴,按照鄒秉政的要求,一律是四菜一湯的標準,不過這四個菜還是挺紮實的,用小臉盆裝著的清燉鴨、紅燒草魚,豬肉燒腐竹,排骨燒蓮藕,都是“硬菜”。這種菜,對於習慣了山珍海味的官員來說,顯得太粗糙了,但馮嘯辰不在乎這個,他只求能夠趕緊吃飽,再來應付傅武剛的挑戰。

    馮嘯辰不肯接茬,傅武剛還真拿他沒有辦法。人家畢竟是上級單位來的干部,你總不能怪人家不給你面子吧?再說,馮嘯辰只是說先墊墊肚子,沒說不喝酒,你能挑出什麼理來?

    “要不,王處長,咱們先走一個?”傅武剛在馮嘯辰那裡碰了釘子,又把矛頭對準了王根基。

    “呃,呵呵,要不,我也先墊墊吧。”王根基尷尬地笑著,同時也學著馮嘯辰的樣子,拼命地吃起東西來。

    前幾天王根基來的時候,就中過傅武剛的招,剛下車還沒緩過來,就被一通酒給放倒了。這一回,他可沒那麼傻了,見馮嘯辰只顧埋頭吃東西,他受到啟,同時深深感慨自己沒有馮嘯辰那麼厚的臉皮。人家把酒都敬到你面前了,你還只顧著往嘴里大塊大塊地塞肉,這算個什麼形像啊。

    可細一琢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時候你還在乎什麼形象?現在裝個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總比一會爛醉如泥,變成一條死狗要強得多吧?誰都知道,空肚子喝酒基本上就是被秒殺的結果,墊上點東西,好歹就能夠撐上一陣子了。

    兩個重裝辦來的人都不接招,傅武剛也是沒轍了。他看看鄒秉政,用眼神請示該如何做。鄒秉政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先別急,既然客人們想吃點東西再說,那就由他們吃吧。反正有傅武剛的酒量在那放著,兩個人就算是吃飽了,又能撐得過幾個回合呢?

    馮嘯辰的表現,也真讓鄒秉政開了眼界。以往從上面下來的干部,要么裝著平易近人的樣子,想通過打打感情牌來達到目的,要么就把自己當成欽差大臣,下車伊始就號施令。對於這兩類人,鄒秉政都有辦法對付,在他這裡碰過釘子的官員已經不計其數了。

    可這個馮嘯辰卻與那兩類人都不同,他似乎壓根就沒覺得自己是個官員,而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青工。他假裝看不懂鄒秉政的眼神,又假裝不懂得酒桌上的規矩,一切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王根基雖然也在猛吃東西,但好歹還講究個斯文,再看馮嘯辰吃東西的樣子,哪有一點京城幹部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半年沒吃過肉的鄉下農民嘛。

    一干人眼睜睜地看著,馮嘯辰把四個小臉盆裡的菜掃蕩掉了一半有餘,這才抬起頭來,笑呵呵地對眾人說道:“不好意思啊,真有點餓了。傅主任,你剛才說要敬酒是嗎?你的酒先不急,我得先敬一下鄒局長。鄒局長,來之前,我們重裝辦羅主任專門叮囑我,說鄒局長是咱們工業界的前輩,他一向都很仰慕您,所以要替他敬鄒局長一杯。要不這樣吧,這杯我替羅主任喝了,您隨意。”

    說罷,他也不等鄒秉政答應,便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還向鄒秉政亮了亮杯底。

    馮嘯辰的杯子,比不上傅武剛手裡的二兩裝的杯子,但也有快一兩酒的份量。這樣一口悶下去,的確很是豪爽。鄒秉政抬起眼皮,看了馮嘯辰一眼,說道:“既然是羅主任的酒,我不能不喝。不過,我年紀大了,醫生不讓我多喝,我就喝半杯吧。”

    “您隨意就好。”馮嘯辰絲毫不介意,笑呵呵地說道。

    鄒秉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大約也就是四分之一杯的樣子。他並不是不能喝酒,也不存在遵照醫囑不敢喝酒的問題,他只是不打算跟著馮嘯辰的節奏走,要讓馮嘯辰的打算落空。

    馮嘯辰從桌上抄起酒瓶子,先給鄒秉政滿上,又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他放下酒瓶的時候,傅武剛又湊了上來,舉起杯正待說什麼,卻見馮嘯辰把手一抬,說道:“且慢,傅主任,先別急。”

    “又怎麼啦?”傅武剛端著酒奇怪地問道。

    馮嘯辰沒有理他,而是端著酒杯,繼續衝著鄒秉政而去,說道:“鄒局長,這杯酒,是我個人敬您的。我在您面前,是個小字輩,我這一次到紅河渡來,主要是來向您學習的。這杯酒,就當作我的敬師酒吧。我乾了,您隨意。”

    此言一出,大家都傻眼了。剛才見馮嘯辰忙著吃東西,還覺得他是怕喝酒喝醉了,大家一直都在猜測他會以什麼樣的藉口應付傅武剛和熊小芳的輪番進攻。誰曾想,傅武剛還沒出手呢,馮嘯辰先自己灌起自己來了。他向鄒秉政敬酒,如果自己喝多少,鄒秉政也喝多少,那完全可以解釋成擒王戰術,想通過放倒鄒秉政,來躲過傅武剛的進攻。可現在他一口一個“我乾了,您隨意”,分明就是給對方送人頭的表現,這是玩的哪一出呢?

    鄒秉政也有些詫異,但馮嘯辰說得這樣低調,他當然不好拒絕。見馮嘯辰和他碰杯之後,又是一口乾完,他只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後便把杯子放下了,靜靜地看著馮嘯辰,等著看他下一步怎麼辦。對方讓他隨意,他就真的隨意了,這口酒連嘴唇都沒沾濕,像這樣的敬酒,敬多少回他都不懼。

    “鄒局長,這第三杯酒,是為了一個不情之請。”

    馮嘯辰又倒上了一杯酒,高高舉起來,這一回,他的臉色變得嚴肅了幾分,看著鄒秉政,認真地說道。

    來了,鄒秉政等人都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看起來,這個年輕的小處長是打算用這種自己灌酒的方法,玩一出悲情戲,最終甚至來一個喝幾杯酒就接受幾輛自卸車的賭局,靠打感情牌來完成領導交付的任務。在此前,曾有一些鄉鎮企業的推銷員在礦務局這樣做過,死乞白咧地要求礦務局採購他們生產的小產品。人家那是給私人幹活,賣出去東西能夠拿到提成,這樣玩命也就罷了。你是個國家幹部,事情辦不成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又何苦這樣自殘身體呢?

    話又說回來了,這位馮處長,據說才2o出頭,就官居副處長,沒有這麼一點狠勁,恐怕還真提拔不上來。沒准他過去就是靠這樣的方法,辦成了不少難辦的事情,才得到了領導的賞識。不過,這一套拿到紅河渡來,能管用嗎?老鄒可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會吃他這一套激將法?

    鄒秉政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他絲毫沒覺得有什麼感動,反而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太過精明,或者說是過於自作聰明,讓他生厭。他面無表情,等著馮嘯辰繼續說下去。

    馮嘯辰見鄒秉政沒有阻攔他,便說道:“這個不情之請,想必鄒局長和各位領導也都猜到了,沒錯,就是關於羅冶與美國海菲公司合作生產的自卸車的問題。我聽此前的冷處長,還有這一次的王處長都說過,紅河渡堅決不願意接受羅冶生產的自卸車,我能問問是什麼原因嗎?”

    “你的不情之請,是要問問原因,還是要我們接受這些自卸車?”鄒秉政問道。

    馮嘯辰道:“僅僅是問個原因而已。”

    “你是說,如果我們告訴你原因,你就把酒喝了?”鄒秉政有些詫異地問道。

    馮嘯辰點點頭:“正是如此。”

    “小馮……”王根基忍不住了,出聲提醒道。問個原因就喝杯酒,你這算是怎麼回事?莫非是知道躲不過傅武剛的敬酒,索性自暴自棄,想先把自己灌醉?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找一個這麼拙劣的理由吧。

    傅武剛也懵了,這劇本不對啊。你想問紅河渡為什麼不接受羅冶的自卸車,直接問就是了,有必要自己先罰酒一杯嗎?斗酒的樂趣,在於想辦法讓對方多喝,然後看著對方被放倒,可對方一上來就自己灌自己,就算最終喝倒了,自己這邊也沒啥意思啊。

    想到此,他又向鄒秉政遞了個眼神,鄒秉政垂下眉毛,說道:“既然馮處長要問,小傅,你就給他解釋一下吧。”

    “好的!”傅武剛應了一聲,然後放下酒杯,換了一副正式的表情,向馮嘯辰說道:

    “馮處長,有關這件事情,上次冷處長來的時候,我們鄒局長已經向他解釋過。前幾天王處長在這裡,我們也解釋過。既然你現在又問起來,我就再向你解釋一遍吧,免得咱們雙方有一些誤會,不利於後續工作的開始。”

    “好的,我洗耳恭聽。”馮嘯辰平靜地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8 17:30
大國重工 第二百六十八章你真是老革命?

    “我們紅河渡銅礦,是國家最重要的銅礦,截止至1981年底,全礦保有儲量為18億噸,銅金屬量864萬噸。在國內同類型的礦床中,我們礦的採選條件最好,勘探研究程度最高,儲量最可靠,而且礦體埋藏淺,礦石品位分佈均勻,最適合進行大型露天開採。”

    傅武剛像背書一樣地介紹著紅河渡銅礦的情況。

    馮嘯辰微微點著頭,這些資料他在出發之前已經查過了,知道紅河渡銅礦的地位。事實上,他向鄒秉政他們發問,只是為了給自己後面的話做鋪墊,這些介紹對於他來說是完全多餘的。

    傅武剛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即便是意識到了,他也不介意多費一遍口舌。以往,不管是各部委的官員下來視察,還是兄弟單位的同行過來學習,他都要這樣介紹一番,而且屢屢能夠讓人嘆為觀止,產生出對紅河渡銅礦的膜拜之意。

    “根據冶金部和湖西省的規劃,紅河渡銅礦在'六五'期間的建設規劃是實現日採選4萬噸礦石的能力,到'七五'期間達到8萬噸,'八五'期間達到12萬噸,最終實現年產銅金屬20萬噸的規模,使紅河渡成為全國,乃至全球最重要的銅業生產基地。”

    傅武剛的聲音越來越洪亮,臉上也煥出了光彩。鄒秉政坐在一旁,雖然一聲不吭,但明顯也有了一些得意之色。

    年產20萬噸銅金屬的大型銅業基地,的確是放到全球來看都是首屈一指的,值得驕傲。如果照著這個計劃執行下去,到“八五”期末,紅河渡將可以實現年利潤超過10億元的水平,這還不算大批銅精礦出口所帶來的創匯貢獻。

    誰都知道,現在國家方方面面都在搞建設,外匯十分短缺,而能夠出口創彙的產品卻很少,銅精礦就是這少有的出口創匯產品之一。以紅河渡目前的生產規模,一年有將近3萬噸銅金屬出口,隨著國際銅價的不斷上升,每噸銅金屬的價格已經接受2000美元了,紅河渡一年就能夠為國家創造6000萬美元的外匯收入,這是何等輝煌的功績。

    正因為紅河渡有這樣的底氣,所以鄒秉政才能拿誰都不當一回事。在這樣的功績面前,你跟我談什麼國產自卸車?你跟我說什麼你是中央派來的干部?對不起,我們可以一概不認。

    “嗯嗯,規劃挺宏偉的。不過,這和你們拒絕接受羅冶的自卸車,有什麼關係呢?”馮嘯辰面帶詫異地問道。

    “我們需要爭分奪秒地搞建設,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在替羅冶磨合這些國產技術上。如果羅冶的自卸車在其他礦山進行了實驗,證實各項性能指標能夠達到進口自卸車的水平,……不,只需要達到進口自卸車80%的水平,我們也會接受。”鄒秉政沉聲說道。

    “我明白了。”

    馮嘯辰點點頭,端起杯子,又是一飲而盡。不過,這一回傅武剛卻沒有急著上前敬酒,他有些捉摸不透馮嘯辰此時的心理,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再說些什麼,因此只是站在旁邊等著。

    馮嘯辰連喝了滿滿三杯酒,臉色已經有些發紅,顯出了幾分醉意。他拿過酒瓶,給自己又倒滿了酒,然後對著鄒秉政,用誠懇的語氣說道:

    “鄒局長,這一次到紅河渡來之前,我專程去了羅冶,全面地考察了他們的生產情況,也參觀了他們正在組裝的國產自卸車。羅冶自從引進美國海菲公司的技術之後,整體技術水平有了明顯的提升,而且實施了全面質量管理,自卸車的各項性能指標已經大幅度提高,完全滿足您所說的達到進口自卸車80%以上水平的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為什麼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呢?”

    鄒秉政心中冷笑,暗道眼前這個小年輕果然是想打悲情牌,用三杯酒塑造了一個真誠的形象,然後就打算來說服自己了。這樣的伎倆,在自己這種老江湖面前,未免顯得太幼稚了,或者說是太拙劣了。如果喝三杯酒就能夠把自卸車推銷出去,羅冶那幫人早就這樣乾了。

    “馮處長,我是一個搞工業的,我不相信各種豪言壯語,我要看的是真實的實驗報告。羅冶引進的自卸車,目前進行過哪些工業實驗?達到了多少小時,多少噸公里?憑著他們一句達到什麼什麼水平,就讓我們這樣一個承擔著國家重要任務的礦山去給他們當實驗品,這是對國家的不負責任。”鄒秉政冷冷地回答道。

    馮嘯辰道:“鄒局長,你這話就不講道理了。工業實驗肯定是要做的,重裝辦與冶金部協商,請紅河渡接收7輛國產自卸車,就是希望在實踐中檢驗引進技術的效果,及時發現問題,予以改進。紅河渡不願意接收這些自卸車,其他礦山同樣可以不接收這些自卸車,那麼到最後我們如何能夠完成工業實驗呢?”

    “這我管不了,這是你們重裝辦應當考慮的事情,而不是我們紅河渡需要考慮的事情。”鄒秉政淡淡地說道。

    馮嘯辰道:“那麼,請教鄒局長,紅河渡需要考慮的事情是什麼?”

    鄒秉政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是提高產量,創造利潤,出口創匯。”

    “目的呢?”馮嘯辰追問道。

    “目的?當然是建設國家,實現四化。”鄒秉政不屑地說道,這種話是寫文件時候的套話,也是鄒秉政的心裡話。他在紅河渡銅礦已經有30多年,當一把手的經歷也有20年了,他一向的理念就是如此。

    “我看未必吧?”馮嘯辰冷笑道。

    “你是什麼意思?”鄒秉政把眼睛立了起來,質問道。

    馮嘯辰端起酒杯,慢慢地往嘴裡倒著酒,直到把整整一杯酒又全部喝乾了,這才一邊拿酒瓶續酒,一邊說道:“我倒覺得,你們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給你鄒局長臉上添光彩,為紅河渡幾萬職工謀點小集體的私利。”

    “你放肆!”鄒秉政臉色鐵青,厲聲喝道。

    “馮處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傅武剛臉上也掛不住了,尼瑪呀,當著我們局長的面,說我們幹活是為了謀私利,為了臉上添光彩,這不是罵人嗎?你小子到底是真的二愣子,還是喝醉了開始胡說八道了?

    “小馮,你……你沒事吧?”王根基也慌了,老鄒的脾氣他可是知道的,別說是馮嘯辰,就算是羅翔飛甚至經委的張主任下來,也得順著毛捋,不能和他較勁。這個馮嘯辰可好,喝了兩杯酒,就口無遮攔了,老鄒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自己的一身正氣,你直接說他是為自己掙臉面,這種話老鄒哪能受得了。

    熊小芳是個女性,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由她來打圓場了。她走到馮嘯辰身邊,說道:“馮處長,你不會是喝多了吧?我們鄒局長是老革命,三八式的干部,連中央的領導同志下來視察都稱讚過鄒局長的高風亮節,你剛才這話,可真有些不合適,我覺得你還是向鄒局長道個歉為好。”

    “鄒局長是老革命?”馮嘯辰瞪著已經開始充血的眼睛向熊小芳問道,沒等熊小芳回答,他又轉向鄒秉政,用帶著幾分嘲諷的口吻問道:“鄒局長,你是老革命?”

    鄒秉政真是被氣瘋了,這哪是什麼部委幹部,這分明就是一個問題青年嘛!雖然覺得馮嘯辰肯定是喝醉了,才會如此胡說八道,但他依然不打算放過對方。他已經想好了,一定要把馮嘯辰今天的話直接捅到國家經委去,讓經委領導評價評價,自己到底是不是為了給自己掙臉面才如此努力工作的,你們派下來的干部,到底有沒有一點基本的素養。

    “我參加革命的時候,連你爸爸都還在穿開襠褲,你覺得我是不是老革命?”鄒秉政怒氣沖沖地反問道。

    馮嘯辰哈哈笑了起來:“哈哈,這真是一個笑話。參加革命早,就是老革命了嗎?這是誰規定的?”

    “那依你說,我是什麼人?”鄒秉政嗆道。

    馮嘯辰道:“依我說,你就是一個倚老賣老的老落後!老不要臉!”

    “啪!”

    鄒秉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這一下的力氣是如此之大,桌上的酒瓶酒杯都稀里嘩啦地被震倒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馮嘯辰的鼻子喝道:

    “馮嘯辰,你今天給我說清楚,我怎麼是老落後,老不要臉?今天你如果說不清楚,我不管你是真喝醉了還是假喝醉了,我讓你爬著滾出紅河渡!”

    眾人全都慌了,好端端地喝著酒,怎麼就變成這個場面了?王根基、傅武剛、熊小芳等人一齊上前,有勸鄒秉政的,有勸馮嘯辰的:

    “鄒局長,您別生氣,小馮他真的酒量不行……”

    “鄒局長,您消消氣,我來跟他說!”

    “馮處長,你真的喝醉了,快向鄒局長道歉!”

    鄒秉政卻是不依不饒,他一把把擋在自己面前的王根基划拉到一邊,瞪著馮嘯辰,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苗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8 17:31
第二百六十九章子孫後代

    “你真想知道?”

    馮嘯辰也已經站起來了,他同樣一把把試圖攔在自己面前的熊小芳划拉開,迎著鄒秉政那能夠殺人的目光,毫無怯意地問道。

    “你說!你今天能說出一個道理,羅冶的自卸車我全接受了。你如果說不出道理,我把你交給我那些礦工,看看他們同意不同意你說的話!”鄒秉政應道。

    “鄒局長,剛才傅主任說的紅河渡銅礦的規劃,是否屬實?”

    “一字不錯!”

    “照這個規劃,十五年後,紅河渡的生產規模將達到年產20萬噸銅金屬,是不是這樣?”

    “沒錯!”

    “紅河渡的銅金屬儲量不足900萬噸,照這樣的生產規模,45年後,紅河渡將無礦可採,你算過沒有?”

    鄒秉政一滯,下意識地應道:“……那,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馮嘯辰冷笑道,“我知道,那時候你鄒局長早已不在人世,在你的墓碑上刻著先進工作者、優秀黨員榮譽。但你的後人還在,你的子孫將會面對著一座被挖空的礦山。你們,也包括我們這一代人,可以靠賤賣這些礦石來換取外匯,吃著大肉,喝著小酒,可你想過沒有,這是在透支我們子孫後代的財富,在透支我們整個民族的根基,我想不出,你這樣一個靠賣子孫財產獲得光環的人,怎麼有臉自稱是老革 !”

    “這……”

    鄒秉政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馮嘯辰居然會從這個角度殺出來,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他本能地覺得,馮嘯辰的話肯定是錯的,因為他所說的思想與自己這幾十年來所信守的觀念完全相悖。但“子孫後代”四個字,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讓他覺得無言以對。

    有關紅河渡銅礦的開採年限,沒有人比鄒秉政更為清楚。按照目前的規劃,到八五期末,紅河渡銅礦將達到最高設計產能,也就是年產20萬噸銅金屬的規模。照這個規模,到2030年至2040年期間,紅河渡的可採儲量將全部耗盡,除非有新的地質發現,否則這個礦山將被放棄。

    2040年,這是一個非常遙遠的時間點,遠得根本不足以去思考。鄒秉政偶爾也的確琢磨過這個問題,等到礦石採完了,礦山該怎麼辦呢?每次這樣想的時候,他就會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真是太多慮了。還有60年時間呢,那麼遠的事情,自己管得了嗎?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把這個問題血淋淋地擺在了他的面前。沒錯,60年後,他鄒秉政的確不在了,甚至他的小孫子都已經退休了,但子又有子,子又有孫,這座礦山是子子孫孫的財富,是整個民族的財富,他這一代人把礦山挖完了,讓子孫吃什麼呢?

    “那依你說,國家開發礦山是錯誤的嗎?”鄒秉政語氣和緩了幾分,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看的東西似乎比自己更遠,他說自己是老落後、老不要臉,莫非真的有什麼深意?

    馮嘯辰也收起了剛才那咄咄逼人的姿態,說道:“國家開發礦山沒有錯,目前我們國家還很落後,不得不靠出口礦產來換取外匯,以便引進技術。但這絕非長久之計,我們不能把這當成我們的既定國策。”

    “那我們的國策是什麼?”鄒秉政問道。

    “發展製造業,靠製造業立國。”馮嘯辰說道,“用10年時間,完成進口替代,使我們不再需要用寶貴的礦石去向外國人交換設備。再用10年時間,完成出口替代,用我們生產的機器設備,去換外國人的礦石。

    智利的andina銅礦,銅金屬儲量1億2000萬噸,相當於10幾個紅河渡;esondida銅礦,儲量1億噸。還有秘魯、剛果、澳大利亞、印尼,都有儲量超過2000萬噸的超大型銅礦。我們的目標是,有朝一日用我們生產的裝備,包括大型挖掘機、自卸車、發電設備、冶金設備,去換取他們手裡的銅礦。而我們自己的銅礦,則封存起來,留給我們的子孫代。”

    “說得好!”

    王根基大聲喝彩道。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馮嘯辰的策略,那就是藉著醉意激怒鄒秉政,再用這些道理去打動這個一身正氣的老革命。把自己的礦保留下來,用別人的礦石來造福國民,這樣崇高的目標,由不得老爺子不動心。而要實現這一點,就得先振興中國自己的裝備製造業。再往下,那自然就是應當大力支持諸如羅冶這樣的裝備製造企業,幫助他們迅速地成長起來。

    換成粗俗一點的話,那就是告訴鄒秉政,別以為你會採礦就有多牛,你幹的是禍害子孫的缺德事,而我們重裝辦幹的才是造福國家的大好事。你不支持我們,你就是民族敗類,就是老不要臉……

    哈哈,這個馮嘯辰,也真特喵敢干,他就不怕老鄒不聽他解釋,直接找幾個礦工把他撕巴撕巴餵狗去了?

    聽到王根基的喝彩,鄒秉政、傅武剛等人都向他那邊瞟了一眼。鄒秉政再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氣焰已經全都消了。王根基悟出的道理,鄒秉政也同樣領悟到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成績,真的很難載入史冊,子孫後代只會指著他的名字說:就是這個老頭,把我們國家的礦都挖光賣掉了,給我們留下了滿目瘡痍。

    想到此,鄒秉政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頹然地坐下來,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著脖子一口喝了個乾淨。馮嘯辰也坐了下來,他向鄒秉政微微一笑,陪了對方一杯酒。對方畢竟是長輩,而且的確是老革命,他這樣罵了對方一通,不陪一杯酒實在是說不過去的。

    “如果我們接受了羅冶的自卸車,他們就能夠做到進口替代了?”

    鄒秉政啞著嗓子對馮嘯辰問道。

    聽到鄒秉政這樣說,傅武剛和熊小芳都傻眼了,怎麼,老鄒這是認栽了?被人家罵成老不要臉了,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就不計較了?而且看這意思,好像還有答應這位馮處長要接受羅冶自卸車的意思,這是什麼節奏啊?

    不提這兩個人心裡如何翻江倒海,馮嘯辰也是暗暗鬆了口氣。剛才那一會,他可是豁出去了,誰知道老鄒是什麼樣的暴脾氣,如果真的出手給他一個耳光,他恐怕都沒法還手。還好,老鄒真不愧是個老革命,發火歸發火,好歹還讓人講道理。自己把道理講透了,老鄒就真的低頭了,就衝這一點,嗯嗯,以後不叫他老不要臉了,還是尊稱一句老革命吧。

    “鄒局長,我不能保證羅冶能夠做到哪一步,畢竟還有事在人為的一面。羅冶這邊如果自己不爭氣,別人給再多的機會也是枉然。但是,從我們重裝辦來說,我們會努力地推進每一個項目,只要有一半的項目能夠成功,我們就能擺脫目前這種賣礦石換設備的被動局面。其實,不單是你們紅河渡銅礦,全國的鐵礦、煤礦、鉛鋅礦、油田,都在用不可再生的資源進行出口創匯,換取各行各業所急需的機器裝備。

    我們目前無法改變這個情況,但我們必須有改變它的決心和勇氣。如果每一個礦山、每一個油田都滿足於用進口設備來開採資源,渾然不覺這是一種自毀根基的做法,那我們國家就沒有無法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你說得有道理。”鄒秉政沉重地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們的確犯了本位主義的錯誤,你對我們的批評是正確的。不過,具體 到羅冶的自卸車,我們還需要了解他們的真實情況,畢竟我們也是有生產任務要求的。全國一盤棋,也需要每一個棋子都走得到位。”

    “我理解。”馮嘯辰從善如流,既然老鄒已經低頭了,他自然會把姿態降得更低。他取來自己的公文包,從包裡拿出羅冶擬定的賠償方案,遞給鄒秉政,說道:“鄒局長,這是羅冶做出的質量承諾,如果他們提供的自卸車存在質量問題,他們願意按照上面的條款予以賠償。當然,我知道紅河渡不在乎他們的賠償,但這的確能夠約束他們,讓他們做好工作。”

    鄒秉政接過文件,草草地看了幾眼,點點頭道: “不錯,有這個態度,倒的確是一種合作的誠意。這樣吧,這件事我還需要和其他領導再商量一下,今天我們就先說到這裡。小馮,謝謝你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我以我個人的名義,敬你一杯。”

    說到這裡,他鄭重地端起酒杯,向馮嘯辰示意了一下。

    馮嘯辰連忙舉杯,和鄒秉政碰了一下,然後兩人會心地相視一笑,各自飲盡了杯中酒。

    見鄒秉政與馮嘯辰握手言歡,傅武剛又活躍了起來。這一回,終於輪到他敬酒了,他給馮嘯辰添滿了酒,舉著杯子熱情地說道:

    “來來來,馮處長,也感謝你給我們上了寶貴的一課,我敬你一杯……咦,馮處長,馮處長!”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下,剛才還殺氣騰騰的馮嘯辰,突然腳下一軟,癱到桌子底下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9 17:21
第二百七十章這就是一個小滑頭

    馮嘯辰有點酒量,但也沒到能夠一杯接一杯猛灌的程度。他坐了一天的車,已經很累了,又帶著情緒喝酒,兩杯下去就有些醉意了。他原本的打算,也就是藉酒撒瘋,把一些正常狀態下不便說的話向鄒秉政說出來,看看能不能打動這個老革命的心。不過,酒喝到一定程度,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語氣了,這才會把一句“老不要臉”脫口而出,險些落一個被亂棍打出紅河渡的下場。

    看到自己的計策得逞,鄒秉政至少在口頭上答應了考慮接收羅冶自卸車的要求,馮嘯辰支撐著自己的最後一根神經也放鬆了。酒勁襲上頭來,傅武剛他們在說什麼,他已經毫無知覺了,他只感到腳下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這……”傅武剛傻眼了。這算個啥事,主人還沒舉杯子,客人先喝倒了,這沒有成就感啊。

    “馮處長,馮處長……”

    他蹲下身子,用手推了推馮嘯辰的肩膀,對方只是呼著粗氣,沒有一點反應。傅武剛抬頭看看鄒秉政,搖了搖頭,意思是說馮嘯辰真的喝醉了,這桌子飯已經吃不下去了。

    “這臭小子!先饒了他這次,等過兩天,得好好灌他一回!”

    鄒秉政黑著臉,甩下一句話,起身便離席了。他的話說得狠,但誰都聽得出來,這話裡頗有一些愛惜的成分。即便以王根基那不滿20分的情商,也知道老鄒已經被馮嘯辰給折服了。

    他在慶幸之餘,又深深感慨著人與人的差距,這個才20歲的小處長,真是太有本事了。早知道這個老鄒吃硬不吃軟,自己為什麼就不能提前把老鄒罵一頓呢?呃,好吧,自己沒有馮嘯辰那樣的本事,如果真敢這樣指著老鄒的鼻子罵街,恐怕真會被人打成豬頭的。

    傅武剛找來幾個服務員,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馮嘯辰抬回了招待所。馮嘯辰這一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半老徐娘的俏臉,離著他也就是一尺來遠的距離,當即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呃……是熊主任,你……”

    馮嘯辰慌亂地問道,腦子裡閃過了一些兒童不宜的場面。

    “馮處長,你醒了!哎呦,你醉成這個樣子,可把鄒局長給擔心壞了。他命令我寸步不離地守著你,還和我們礦務局醫院打好了招呼,萬一有什麼情況,他們就會馬上來搶救。”

    熊小芳用手撫著胸口,做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對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緩了緩神,坐起身來,看看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招待所的客房裡,門是開著的,窗戶的窗簾也是拉開的,陽光照耀在房間裡,甚是溫暖和明亮。他的心放下來了,光天化日之下,應當出不了什麼事情吧。

    “熊主任,讓你們擔心了。唉,都怪我酒品太差,太丟人了。”馮嘯辰說道,同時用眼神尋找著自己的衣服,遲疑著要不要請熊小芳先迴避一下,以便自己起床穿衣服。

    熊小芳頗有幾分眼色,見狀連忙走到一邊,拿過來一套衣服,遞到馮嘯辰面前,說道:

    “馮處長這是要起床吧?來來來,你的衣服在這裡。對了,你昨天晚上回招待所的時候,吐了一身,你原來的衣服都髒了,我已經安排後勤的同志幫你洗掉了。這是鄒局長指示我們給你臨時買的衣服,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將就換上吧。”

    “呃……好吧,要不,能不能請熊主任先到外面呆一下……”馮嘯辰訥訥地說道。

    熊小芳咯咯笑道:“怎麼,馮處長還不好意思呢?我都是能當你姑姑的人了,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來來來,我扶你起來……”

    “免了免了,我自己能起……”看著熊小芳湊上前來,馮嘯辰嚇得滿身殘餘的酒精都變成了汗水,醉意是徹底沒有了。他趕緊掀開被子跳下床來,接過熊小芳手裡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給穿上了。

    其實時下正值初冬時分,馮嘯辰是穿著秋衣秋褲睡覺的,也算不上有多暴露,他只是覺得當著女性的面穿衣服顯得有些不太禮貌罷了。既然熊小芳都不在乎,而且她的歲數也的確夠當自己的姑姑,他也就沒必要裝什麼樣子了。

    熊小芳笑著上前幫馮嘯辰整理著衣領,一邊說道:“馮處長真是年輕有為,而且一表人才。唉,可惜我生的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如果有個姑娘,無論如何也得拖著馮處長不放的。”

    幸好你沒生個姑娘……

    馮嘯辰在心裡暗暗地想著。在振山的時候,熊小芳對他也頗為殷勤,但絕對只是一種職業化的照顧,熱情的背後隱藏著冷漠。而這一刻,馮嘯辰感覺到的是一種從裡向外的親近,或許還有幾分恭維。熊小芳是礦務局辦公室的干部,是最能夠察覺出領導意圖的。她的這種態度上的改變,反映出鄒秉政對馮嘯辰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距離昨天的晚宴,已經過去了大半天時間,這就說明鄒秉政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接受了馮嘯辰的批評,並沒有對他那些酒後的狂言產生惡感。有了這個基礎,再往後的工作就好做了。鄒秉政這一類老同志,很多時候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他對你有好感,你說的話就容易被接受。馮嘯辰深信,只要鄒秉政願意聽他解釋,他肯定能夠說服對方的。

    “謝謝熊主任,你看我這一喝醉,是不是耽誤你的工作了。”馮嘯辰穿好了衣服,客氣地對熊小芳說道。

    熊小芳道:“馮處長說哪裡的話,照顧領導的生活,本來就是我們辦公室的職責嘛。來來來,我給馮處長擠上牙膏,你先洗漱一下,然後咱們一塊到小食堂去用餐,鄒局長到時候也會過去的。”

    在熊小芳的侍候下,馮嘯辰刷了牙,洗了臉,還在臉上抹了熊小芳帶來的私人的友誼潤膚脂,弄得香氣撲鼻,再加上一身新衣服,真像是紅河渡礦務局哪戶人家新招的上門女婿。二人離開招待所,步行五分鐘來到昨天吃飯的那個小食堂,進了餐廳房間,只見鄒秉政、王根基、傅武剛和另外幾名礦務局的領導都已經在那等著了。

    “酒醒了?”

    看到馮嘯辰進門,鄒秉政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之色,然後板起臉,用生硬的口吻問道。

    “醒了。”馮嘯辰老實巴交地回答道。

    “那就坐下吃飯吧!”鄒秉政用手一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命令道,接著又嘟噥了一句:“年紀輕輕,這麼貪酒,成何體統!”

    “是的是的,鄒局長批評得對,我發誓,在紅河渡期間,我保證滴酒不沾了!”馮嘯辰抬起一隻手,做出一個宣誓的樣子,然後乖乖地走到鄒秉政的身邊坐了下來。

    “看見沒有?這就是一個小滑頭!”鄒秉政用手指著馮嘯辰,對其他幾位領導說道,“我早就听說了,這小子是重裝辦羅翔飛從南江省網羅來的一個人才,慣長於搞陰謀詭計。臨河冷水礦的那個潘才山,多倔的一個老傢伙,就栽在他手裡了。”

    “哈哈,是嗎?老潘可是一個狠角色,居然會栽在一個小年輕手裡。”

    “也難怪啊,要不馮處長這麼年輕就能當上處長?”

    “想滴酒不沾,那可不行,聽說昨天馮處長路上辛苦了,沒怎麼喝好,等休息兩天,我老張陪馮處長好好喝一個,豁出去這把老骨頭了。”

    眾領導們紛紛附和,大家都感覺出了鄒秉政對馮嘯辰的欣賞之意,豈有不湊趣的道理。這麼多年,從中央下來視察工作或者聯繫工作的官員數以千計,還沒有哪個年輕至此的官員能夠得到鄒秉政如此的青睞呢。

    馮嘯辰向大家傻笑著:“各位領導還是饒了我吧,其實冷水礦的事情,也是潘礦長德高望重,不和我這個小年輕一般見識。”

    大家嘻嘻哈哈地說笑著,開始用餐。馮嘯辰也罷,鄒秉政也罷,都沒有再提昨天晚上的話題,似乎二人沒有發生過衝突,而是一見如故。出於活躍氣氛的需要,馮嘯辰的私人問題自然也就成了聊天的熱點,在聽說馮嘯辰還沒有女朋友之後,現場的眾人立馬就給他推薦了20多個人選,其中有自己的女兒、侄女、外甥女,也有某處室、某礦山的這個花那個花的。

    馮嘯辰也知道大家是在沒話找話,用這種調侃來化解雙方曾經有過的那些芥蒂。他裝出靦腆的樣子,把自己當成了大家的一顆開心果。反正大家高興了,自己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吃過飯,大家又聊了幾句閒天,便紛紛離開了。王根基也被一位礦務局的副局長找了個藉口帶走了,最後只剩下了鄒秉政、馮嘯辰和熊小芳三人。

    “小熊,你去安排個車,我帶小馮到礦上去走走。”

    鄒秉政向熊小芳吩咐道。他也沒有徵求馮嘯辰的意見,馮嘯辰自然也不會反對,他知道,鄒秉政是有話要對他說,而這些話關係到他此行任務的成敗。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1 00:44
第二百七十一章研究中心

    “這是四號礦區,也是紅河渡最早開發的礦區。剛解放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小山坡,只有幾個礦坑,你看,現在都已經挖到一百多米深了……”

    “這條鐵路支線,是1957年的時候修通的,為了修這條鐵路,犧牲了5位同志。”

    “這個選礦廠,是目前亞洲最大的銅精礦選礦廠,全部引進日本技術建造的。”

    “這是從美國引進的挖掘機……”

    鄒秉政指揮著吉普車在礦區巡游著,一邊走一邊向馮嘯辰介紹著礦區的一切。到一些重要的地方,他還會讓車子停下來,自己帶著馮嘯辰下車實地勘察。他真不愧是紅河渡銅礦的掌門人,對於礦上的一切都瞭如指掌。說起當年開發紅河渡銅礦的歷程,他娓娓道來,眼睛裡還不時閃過幾絲淚光。

    馮嘯辰能夠體會得到這位老人的感情,他不知道該如何評論才好。頭一天,他藉著酒勁說紅河渡採礦是在透支子孫的財富,這相當於是全面否定了紅河渡存在的意義。現在鄒秉政一點一滴地跟他講前人流下的血汗,他再要這樣說,就未免褻瀆了前輩。

    “我從十幾歲就參加革命,先是打鬼子,然後是打反動派。湖西省解放之後,組織上讓我來到紅河渡,恢復紅河渡銅礦的生產,從那時候到現在,我只幹過一件事,那就是採礦。”

    站在礦場外的山頂上,看著往來穿梭的採礦車,鄒秉政緩緩地說道。

    “您是老資格了。”馮嘯辰恭維道。

    鄒秉政沒有接茬,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那時候,國家說需要礦石,我們就加班加點,流血流汗地多產礦石。50年代末,蘇聯向我們逼債,我們國家沒有外匯,只能用礦石還債,我帶著礦工們挑燈夜戰,提前三個月完成了國家交給的任務,得到了中央領導同志的表揚。

    這兩年,國家搞改革開放,各行各業都要進口設備,農村還需要進口化肥,國家又要求我們提高產量,出口創匯。我頂著各種壓力,爭設備、爭投資,目的就是盡快擴大產能,把紅河渡建成中國最大的銅業基地。你說,我做這些事情,都錯了嗎?”

    “這個……當然沒錯。”馮嘯辰有些語塞了,他總不能說鄒秉政不應當聽國家的安排吧?

    鄒秉政道:“我今年已經65歲了。去年的時候,我就已經向上級提出了申請,要求組織批准我離休。但組織不同意,說希望我在紅河渡再頂一陣子,等目前的擴產計劃完成再離開。組織有這樣的需要,我個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說真的,我也捨不得離開這個崗位,我還想能夠為國家多做一些貢獻。”

    這種話,如果換一個人的嘴說出來,馮嘯辰或許會認為只是一些空洞的套話,但出自於鄒秉政之口,馮嘯辰知道,這是他的心裡話。鄒秉政的為人是眾所周知的,在紅河渡這麼多年,沒有為自己謀過私利,的確可以說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了礦山建設上。他已經過了離休的年齡,可以去享清福了,但他卻還在這裡殫精竭慮,甚至為了保證礦山增產而不惜與上級部門干仗。

    鄒秉政拒絕羅冶的自卸車,理由正如他說過的那樣,是擔心國產自卸車的質量無法保障,影響礦山的正常生產。從他作為一名礦務局局長的立場來說,這樣做是完全沒有錯的。他的錯誤僅僅在於,他沒有站到更高的位置去思考這個問題,看不到國家的全局安排。

    “鄒局長,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昨天說的那些話,也請你認真地思考一下。我們國家不能永遠都靠賣礦石來發展,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製造業才是我們最終的立國之本。”馮嘯辰說道。

    鄒秉政點點頭,道:“你昨天說的那些話,的確是振聾發聵。你當時醉倒了,我讓小熊他們把你送到招待所去,我自己回到家,也是一夜沒合眼。”

    “這個……真的很抱歉。”馮嘯辰低聲說道。

    鄒秉政擺擺手道:“沒什麼抱歉的,你說得很對。我乾了一輩子的礦山,腦子裡只有採礦這一根弦。在我看來,多采礦就是對國家做貢獻,但採礦是為了什麼,我們反而沒去多想了。

    紅河渡銅礦搞擴建,用的都是進口設備,從挖掘機,到運輸車輛,再到選礦設備。產能是提高了,可提高了產能之後采出來的礦石,大部分都要用於償還這些設備款。結果,我們辛辛苦苦乾了大半年,全是在為小日本採礦。我們過去也嘀咕過這件事,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昨天聽了你的話,我才恍然大悟,我們的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應當自己搞設備。我們自己的銅礦,應當是為自己服務的,怎麼能便宜了外國人呢?”

    “鄒礦長這樣想就對了。”馮嘯辰欣慰地說道,“這也就是我們重裝辦為什麼要力推羅冶的自卸車的原因。我們用市場換技術的方法,引進了海菲公司的 技術,為此付出了大量的外匯。等我們全部掌握了這些技術,那麼我們的礦山就不再需要進口自卸車,而是可以用我們自己生產的自卸車,那時候我們就不需要出口礦石去換取外匯了。此外,我們的自卸車還可以出口到國外,去交換別人的礦產,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你去過羅冶,你覺得他們有希望做到這一點嗎?”鄒秉政問道。

    馮嘯辰肯定地點點頭,說道:“我覺得他們有希望做到。鄒局長,你要相信,我們這一代人的熱情不會比你們遜色。在50年代那種困難條件下,你們能夠做到的事情,我們在今天這樣好的環境下就更應該做到了。我前幾天在羅冶,和羅冶的工人、技術人員接觸過,他們的心裡也都憋著一股勁,希望能夠用最短的時間,掌握引進的技術。他們付出的辛苦,絲毫也不比你們更少。”

    “看來,我也應該到羅冶去走走,看看他們在做什麼。”鄒秉政道。

    馮嘯辰笑道:“鄒局長如果要去羅冶,我想羅冶方面肯定會掃榻相迎的。除了羅冶,鄒局長還可以去林北重機、秦州重機這些廠子看看,他們和羅冶一樣,都從國外引進了技術,目標就是實現進口替代。我們過去忙著搞運動,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開始補課,雖然很難,但還來得及。”

    鄒秉政道:“上次你們那個冷處長來的時候,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但我還不太相信。這一次,從你身上,我看到了這樣一種心氣,我開始有些相信你們能夠做成一些事情了。”

    “呃,我有什麼特別嗎?”馮嘯辰詫異地問道,他想來想去,好像自己也說過什麼豪言壯語啊。

    鄒秉政瞪了他一眼,說道:“昨天晚上你說了什麼,全都忘了?你一個小年輕,為了說服我接受羅冶的自卸車,就敢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老不要臉。我想,你不會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但你還是做了。就沖你這份膽色,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真心想做事的人。”

    馮嘯辰尷尬地笑道:“鄒局長,我也是情急無奈,才出此下策,您是長輩,可千萬別跟我計較。”

    鄒秉政一指下面的礦場,說道:“我如果要跟你計較,就把你送到礦場上去了,只要我招呼一句,看那些礦工會不會把你揍扁。”

    “看來,我還得謝鄒局長不殺之恩。”馮嘯辰開著玩笑道。他已經能夠感覺得到鄒秉政對他的善意了,很顯然,老鄒現在把他當成了一個忘年交,能夠對他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他也就可以與老鄒開開玩笑了。

    “不容易啊,初生牛犢不怕虎,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有這樣一股子勁,就沒有做不好的事情。”鄒秉政用長輩的口吻說道。

    “這麼說,鄒局長已經決定接受羅冶的自卸車了?”馮嘯辰把談話引回了正題。和鄒秉政談到這個程度,應當可以落實這件事情了。

    鄒秉政點點頭,道:“今天上午,我和幾個領導認真分析了羅冶提出的方案,認為他們的方案是有誠意的,同時,對於自卸車的質量保障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為了支持咱們國家自己的自卸車發展,我們紅河渡願意當這個吃螃蟹的人。”

    “那就太感謝鄒局長了,感謝紅河渡礦務局的領導們。”馮嘯辰由衷地說道,“你們放心吧,我們重裝辦也會督促羅冶抓好質量控制,盡量不給你們增添麻煩。”

    鄒秉政道:“麻煩不麻煩的,我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們考慮過了,準備拿出一筆資金,和羅冶合作,在紅河渡建立一個研究中心,共同改進自卸車。未來,我們還要把林北重機這些廠子也都吸收進來,一起開發咱們中國自己的礦山機械。

    正像你說的那樣,紅河渡的銅礦遲早是要挖完的,我希望在礦石挖完之前,我們能夠擁有製造裝備的能力,到時候 ,我們就不再需要靠挖礦來為國家做貢獻,我們能夠出口我們自己的裝備,去換國外的礦石。”

    “太好了!”馮嘯辰拍手讚道,“我在羅冶的時候,他們那邊的人還提出過這個想法呢,說希望能夠和礦山方面一起搞設備的開發,這樣直接面向實踐部門,才能夠做得更好。鄒局長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可真是求之不得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00:28
第二百七十二章晏樂琴回國

    這一趟紅河渡之行,可謂是大獲成功,紅河渡礦務局不僅答應了接受羅冶的自卸車,還表示要拿出資金來與羅冶共同建立一個研究中心,進行礦山裝備的研究。紅河渡礦務局財大氣粗,同時又是礦山生產一線,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和進行工業試驗的條件,如果能夠與羅冶聯手,對於羅冶消化吸收引進技術以及開發出自主技術,都是非常有幫助的。

    馮嘯辰把這個消息通知羅冶的廠方之後,羅冶馬上派出了由廠長、總工程師帶隊的一個代表團,趕赴紅河渡與鄒秉政見面,那個熱情洋溢的場面,自不必細說了。

    馮嘯辰和王根基在紅河渡又呆了幾天,鄒秉政一反以往鐵面無私的常態,專門叮囑傅武剛、熊小芳要做好對他們倆的招待工作,每天好吃好喝不說,還給他們安排了一次到旁邊景區去遊覽的機會。馮嘯辰知道這是老爺子欣賞他的一種表示,所以也不沒有拂了這份面子。

    在這幾天時間裡,鄒秉政找馮嘯辰談了好幾次,就國際經濟形勢、國內裝備產業發展、國家振興等問題進行了充分的溝通。馮嘯辰有兩世的記憶,說起中國工業發展的前景,有理有據,讓老爺子聽得心馳神往,連聲嘆息自己年紀太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的那一天。

    辦完後續的一些事情,馮嘯辰、王根基二人返回了京城,有關馮嘯辰借醉怒罵鄒秉政的事情,由王根基之口洩漏出來,立馬傳遍了整個重裝辦,連經委的張主任都有所耳聞。羅翔飛為此還專門把馮嘯辰找去斥責了一通,讓他以後少干這種出格的事情。這一回馮嘯辰也只能算是僥倖過關,如果鄒秉政不是那種心底無私的老前輩,而是更狹隘一點,或者更傲慢一點,僅憑馮嘯辰罵他一句“老不要臉”,就夠鬧成一起中央與地方之間的重大糾紛了。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流過,轉眼已是1983年的春節前夕。這個春節,馮嘯辰沒有請假回南江,倒是馮立、馮飛兩家人齊刷刷地來到了京城,等著迎接回國省親的老太太晏樂琴。

    自從通過馮嘯辰接上了國內的關係之後,晏樂琴便有了回國的念頭。但這幾年正值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期,有涉外關係上頗有一些敏感的考慮。晏樂琴的回國計劃也是一波三折,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拿到了簽證,帶著小兒子馮華一家,踏上了歸途。

    “媽!”

    “奶奶!”

    “小立,小飛!”

    “大哥,二哥!”

    “叔叔……”

    各種各樣的稱謂在首都機場的接機大廳裡響起來。晏樂琴拉著兩個兒子的手,泣不成聲。馮立和馮飛一邊一個攙著離別近40年的母親,也都是滿臉淚痕。馮華站在旁邊,拍拍這個哥哥,又拍拍那個哥哥,那種融化在血脈之中的兄弟之情是怎麼也壓抑不住的。

    幾個妯娌是過去見過面的,此時站在一旁,互相說著一些女人間的閒話。再至於第三代人,就更輕鬆了,馮文茹挽著大堂哥馮嘯辰的手,偏著頭看著馮凌宇、馮林濤這兩個沒見過面的小表哥,頗為好奇地問長問短,倒是這兩個男孩子在漂亮堂妹的注視下有些手足無措。

    類似於這樣的親人相見的場面,有首都機場幾乎每天都會上演若干出,所以來來往往的人們對於此也並不覺得奇怪了。大家互訴了一番離情之後,晏樂琴和馮立、馮飛等人的情緒都平靜了一些,馮嘯辰牽著馮文茹的手走上前去,說道:“奶奶,爸,二叔、三叔,咱們也別總站在這裡說話了,還是先去賓館吧。”

    “對對對,先去賓館。”馮立連聲應道,接著又轉頭對著母親和三弟馮華說道:“媽,老三,嘯辰已經在友誼賓館幫你們訂好了房間,咱們先到賓館去住下,然後全家人一起吃頓團圓飯。唉,說來慚愧,這些都是嘯辰給安排的,我這個當爸的還不如他能干呢。”

    晏樂琴笑著伸手拍了拍馮嘯辰的後背,對馮立說道:“小立,嘯辰的確是非常能幹,上次他去德國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小華和舒怡對他評價也很高呢。聽嘯辰說,你爸爸把他的本事都教給嘯辰了,如果他能夠看到嘯辰今天的出息,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

    說起馮維仁,晏樂琴忍不住眼圈又有些發 紅。馮嘯辰連忙打岔道:“奶奶,你可別這樣說,我這點本事,算不上什麼。這一次,你把凌宇和林濤兩個都帶走,到德國以後,你可以親自教他們,然後看看是爺爺教的水平高,還是奶奶你教的水平高。”

    晏樂琴被馮嘯辰的話給逗樂了,她轉悲為喜,笑著說道:“哈哈,沒錯沒錯,你爺爺只教了你一個,剩下凌宇和林濤兩個,我帶到德國去親自教一教,就不信會比你爺爺教得差。”

    晏樂琴一行這一趟回來省親,事先說好了回德國時要把馮凌宇和馮林濤兄弟倆也帶走,他們倆將會在德國上一段時間的補習學校,如果成績好,則可以考德國的大學,即便是成績不行,晏樂琴也會給他們安排到當地的技校去學習,總之是要拿一份洋文憑回國來的。在此前,馮嘯辰已經把他們倆安排在辰宇公司,跟著廠裡的老工程師陳晉群學了一段時間的德語,基本的生活會話已經不成問題了。

    大家說笑著出了接機大廳,登上馮嘯辰租來的中型客車,前往友誼賓館。晏樂琴坐在前排,一直把臉貼在窗戶上,貪婪地觀看著外面的景色。其實此時的京城還沒有像後世那樣擴張,從機場到城區的一路上大多是農田,間或有一些建築物。但晏樂琴卻覺得這就是最美的風景了。他鄉雖好,終不及故土。

    到賓館安頓好,洗漱完畢,馮嘯辰領著眾人到了賓館的餐廳,那裡已經安排下了一桌豐盛的酒宴。一家人圍著圓桌坐下,先端起酒杯祭奠了一下馮維仁,然後就按著長幼順序開始敬酒了。敬酒的名目眾多,每句話都透著濃濃的親情。因為是家宴,大家每一輪並沒有喝得太多,但漸漸也都有了一些醉意。

    “嘯辰,你的事業越做越大了,用你叔叔的話說,叫著令人刮目相看啊。”

    酒過三巡,大家各自開始聊天的時候,馮舒怡坐到了馮嘯辰的身邊,笑嘻嘻地對他說道。

    “哪裡哪裡,我現在哪有什麼大事業。”馮嘯辰謙虛道。

    馮舒怡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辰宇公司的產品,目前在德國市場上銷售得非常好。我向佩曼了解過,他說你們不僅僅是繼承了菲洛公司原有的技術,還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了開發,有些新產品的性能已經超過了菲洛公司原來的產品。佩曼表示,如果照現在的勢頭髮展下去,辰宇公司不但能夠恢復原來菲洛公司的市場份額,還有可能進一步增長。我預感到,未來整個馮家都要以你為中心了。”

    馮嘯辰笑道:“嬸子又在笑話我了,有奶奶在,大家自然是以她為中心的。就算奶奶退休了不管事情,還有各位叔叔嬸嬸,什麼時候能夠輪到我來當中心了?”

    馮舒怡瞥了馮嘯辰一眼,道:“在嬸子麵前,你還說這種套話嗎?這一年多時間,你奶奶經常說,年輕的一代,就數你最有出息。你繼承了你爺爺的技術,又有經營頭腦,未來肯定會有很大的發展。她已 決定了,要全力支持你的事情,還讓你叔叔和我也要助你一臂之力。我們這次過來,除了回南江老家去看看之外,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來幫你建立中國裝備科技基金的。”

    “怎麼,這件事已經有眉目了嗎?”馮嘯辰驚喜地問道。

    “有眉目了,是你叔叔一手推動的,不過,這主要也是因為你奶奶一直都在催促著他辦。現在德國那邊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辦好了,你叔叔所在的德國明堡銀行答應作為裝備科技基金的擔保銀行和債券發行商,只要中國政府方面能夠提供必要的擔保文件,這個基金就可以開始運作了。”馮舒怡簡單地介紹道。

    “太好了!”馮嘯辰以拳擊掌,興奮地說道:“明天我就向我們領導匯報,請經委安排財政部、外貿部的官員一起來商談此事。不瞞你說,國內的官員對於這樣一種模式還很不熟悉,屆時恐怕需要叔叔和嬸子你們給他們講解一下。”

    馮舒怡道:“沒問題,我們這次來,就是來給你幫忙的,你說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就照著做。”

    馮嘯辰道:“嬸子,你這樣說我可擔當不起了。這件事情主要還是國家的事情,我想,奶奶也是出於報效國家的想法,才付出這麼多心血去推動這件事,這也算是完成爺爺的未竟事業吧。”

    馮舒怡搖搖頭道:“對於你奶奶來說,這件事不僅僅是國家的事情,還是你的事情。我能夠感覺得出來,她推動這件事情,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想為你鋪路,讓你有一份很閃光的成績。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是不會這樣努力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23:38
第二百七十三章建立一個基金

    建立一個基金來促進裝備科研發展的想法,是馮嘯辰從日本考察大化肥設備回來之後就形成的。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中國在大化肥裝備製造方面存在著理論和實踐兩方面的不足。實踐方面的不足,可以通過引進技術,再加上足夠多的項目支撐,來逐步彌補。而在理論研究上的不足,就需要有大量的科研經費投入,吸引大量科研院所和高校的研究人員集體攻關,才能會有突破。

    80年代前葉,中國可謂是百業待舉,各個領域都在大干快上,而國家的實力還非常弱,財政資金入不敷出,捉襟見肘。有許多關係到國計民生的項目都需要投資,大化肥項目以及其他一些裝備領域的科研項目雖然也是被列入國家重點扶植範圍的,但每年能夠分配到的科研經費卻非常有限,用這些人來支付科研人員的人頭費尚嫌不足,哪裡談得上開展高水平的科研活動。

    面對著這種情況,馮嘯辰靈機一動,提出了發行大化肥債券的想法,準備用債券融資這種方法,籌集幾千萬乃至上億的資金,用於大化肥的科研。至於這些債券的償還,則要依靠所研發出來的技術所產生的回報。馮嘯辰有十足的把握,相信這些錢投入進行會有豐厚的回報,屆時不僅可以償還所有的債券本息,還能夠有大量的節餘,用於後續的進一步研發。

    考慮到國內百姓手裡沒有什麼餘錢,更不可能接受需要五年乃至十年才能獲得回報的債券,馮嘯辰提出可以把債券的發行範圍轉移到國外,利用國外的閒散資金來為中國的現代化服務。

    這個想法得到了羅翔飛以及經委領導的認同,但具體到這種債券如何發行,大家就沒有經驗了。馮嘯辰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方面的程序,他把自己的想法寫成一份報告,郵寄給了遠在德國的晏樂琴、馮華和馮舒怡,請他們幫忙論證。

    晏樂琴是對這件事情最為積極的,她原本就是帶著實業報國的理想出國去學習的,這些年遠在海外,空有一身知識卻無法報效國家,讓她頗為難過。在與馮嘯辰相認之後,她就一直想著如何能夠為國家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工業科研方面的事情。馮嘯辰的這個提案,讓她眼前一亮,覺得這是一個幫助國內科研發展的好思路,而她自己也可以在這件事裡發揮一些作用。

    見母親對此事極為重視,馮華和馮舒怡夫妻倆也開始認真地分析起來。馮舒怡是做專利事務的,對於技術的價值有很深的認識。她認為,中國是一個技術落後的國家,技術上的改進餘地很大,科研資金的投入能夠產生出比在西方更大的回報。馮華則是從一個銀行家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的,他不但看到了技術的價值,還看到了中國市場的價值。他認為,在這樣一個正在蓬勃發展的市場中佔據領先地位,將能夠為銀行帶來長久的收益。

    帶著這樣的想法,馮華把馮嘯辰的方案進行修改之後,提交到了明堡銀行的董事會上,並就此議案做了一個長篇的說明。也不知道是馮華的演說打動了各位董事,還是這件事本身讓銀行家們嗅出了商機,董事會通過了一個決議,授權馮華與中國政府洽談,成立一個由明堡銀行和中國政府雙方持股的裝備科研基金,專門在歐洲市場上吸納資金,用於支持中國的裝備製造業科研。

    這個決議的內容,遠遠超過了馮嘯辰最初的設想。馮嘯辰原本只是從大化肥入手,希望籌集一些資金用於大化肥的科研。而明堡銀行的決議卻是把資助的範圍擴展到了整個重大裝備製造領域,或者說就是馮嘯辰所在的重裝辦目前所管轄的這些領域。如果這個基金能夠建成,那麼不僅僅是大化肥的科研能夠得到充足的資金保障,冶金、電力、採礦、交通等方面的裝備製造也能獲得好處。

    建立這樣一個基金,對於明堡銀行來說是有充分好處的。首先,董事會接受了馮嘯辰的觀點,同時也是馮華、馮舒怡的觀點,即認為中國作為一個技術落後的國家,技術研發能夠帶來的價值增量是非常可觀的。其次,董事會還意識到這是一個與中國的裝備製造主管部門建立良好聯繫的機會,而這種聯繫本身就有極大的價值。可以這樣說,即便是基金的投入無法收回,僅憑著能夠形成強大的人脈關係這一點,明堡銀行就值得花費這些財力和人力。

    馮華這次回國來,有一項重要的使命就是代表明堡銀行與中國政府進行談判,確定建立基金的事宜。明堡銀行方面給出的條件非常優厚,他們表示將提供5000萬馬克作為原始投入,在基金裡只佔20%的股份,而把餘下的80%股權留給了中國政府。中國政府在這個基金中不需要支付現金作為投入,只需要為基金背書,承諾通過基金籌集到的經費將全部用於裝備研發,而未來這些研發成果不論用於中國國內,還是全球其他市場,都要按專利授權的規則收取使用費,用於償還貸款,多餘部分則作為基金的紅利。

    晏樂琴、馮華他們如此努力地推動這件事,除了有愛國的成分之外,還有一點就是馮舒怡說的,希望能夠給馮嘯辰提供一些助力。以馮嘯辰的年齡和資歷,當然不可能在這個基金中擔任什麼要職,但晏樂琴他們要讓中國政府知道,這個基金得以建立,很大程度上來自於馮嘯辰的推動,希望上級部門不要忘記馮嘯辰的貢獻。

    馮嘯辰今年才22歲,有著廣闊的前途。晏樂琴、馮華他們覺得,為馮嘯辰送上這樣一份政績,將能夠幫助馮嘯辰更快地獲得提升。他們雖然並不很清楚中國的官員級別,但看到自己的晚輩能夠走到更高位置上,他們還是十分欣慰的。

    “嬸子,你覺得,這個基金能夠在歐洲吸收到投資嗎?”馮嘯辰好奇地問道。這個主意雖然是他出的,但他對於國外的情況還真不是太了解,生怕自己異想天開,最後鬧出一個灰溜溜的下場。

    馮舒怡笑道:“能不能吸收到投資,取決於債券發行商的實力以及宣傳力度。明堡銀行在德國是很有影響力的銀行,由明堡銀行出面來籌集資金,效果會遠遠地好於中國政府直接去歐洲市場融資。另外,你奶奶也打算利用她的影響力幫著進行宣傳,她是著名的冶金裝備專家,在工業界有不小的名氣,她如果親自出面宣傳,也會讓更多人相信的。”

    “這可真是太感謝奶奶和叔叔、嬸子了。”馮嘯辰由衷地說道。

    馮舒怡伸出一個手指頭在馮嘯辰的腦門上戳了一下,嗔怪地說道:“都是一家人,我們是你的長輩,幫你做點事情還不是應該的嗎?能夠幫助中國發展現代化,也是我們的心願呢。”

    “嘯辰,你和你嬸子在聊什麼呢?”馮立注意到了這邊的談話,隔著桌子好奇地問道。

    “他們應該是在談基金的事情吧。”晏樂琴替馮嘯辰回答了。

    馮立有些錯愕:“什麼基金的事情?”

    晏樂琴笑道:“你這個當爸爸的,可很不合格啊。嘯辰做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是嗎?什麼事情?”馮立問道。

    “讓小華給你說吧。”晏樂琴指著馮華說道。

    馮華把基金的事情向馮立和馮飛二人說了一遍,兩個人聽罷,都有些目瞪口呆。在他們的心目中,馮嘯辰也就是有些機緣巧合,才能夠到重裝辦來工作,卻不知道馮嘯辰居然能夠提出這樣的點子。他們不懂得融資、債券之類的概念,但聽馮華的意思,似乎這是一件非常高大上的事情。尤其是馮華所披露的融資規模,更是讓馮立和馮飛感到震驚,動輒上億馬克的資金,這居然就是馮嘯辰打算要做的事情。

    “小華,這事靠譜不靠譜?你可不能為了慣著嘯辰,就拿這麼大的一筆資金去開玩笑啊。”馮立惴惴地說道。

    馮華笑道:“大哥,你可太小看嘯辰了。他提交給我們的方案,有理有據,對於資金籌集和資金運用的思路非常嚴謹,讓我們董事會裡那些金融圈子裡的老人都嘆為觀止。再說,這件事是明堡銀行和中國政府雙方的事情,我們這次來,還要讓嘯辰給我們引見中國政府的高官,這些人總是有不會隨便亂來的吧?”

    “我真是怕這孩子心太大了……”馮立說道。

    馮飛則咂舌道:“真看不出來。上次我來京城,和嘯辰見了一面,當時就覺得嘯辰長大了不少,變得成熟了,能力也強了。可我還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有這樣大的魄力,敢策劃一個幾億元的基金,唉,這一點上,我估計我家林濤是永遠都趕不上他了。”

    晏樂琴道:“小飛,林濤到我那裡去,我會好好教他一些東西的,他將來肯定也會有很大的出息。不過,我覺得嘯辰是個有想法的孩子,人很聰明,做事也很踏實,我已經跟小華和舒怡說過了,我們會全力支持他的事業。”

    “媽,我明白你的意思。”馮飛在這個問題上可不笨,他當即表態道:“嘯辰是我的侄子,我自然也會全力支持他的。”

    “沒錯。你們三兄弟分離了這麼久,現在總算是聯繫上了。你們這一代人已經定型了,也不必多說。下一代這四個孩子,你們要不分彼此,不管哪個孩子的事情 做叔叔、做伯伯的都要全心全意地支持,讓他們能夠成才。”晏樂琴叮囑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11:57
第二百七十四章起一個掌舵的作用

    晏樂琴、馮華一行與國家經委的會談被安排在他們抵達中國後的第三天。經委方面參加會談的有主任張克艱,還有幾個職能部門的負責人,包括重裝辦副主任羅翔飛。馮嘯辰也參加了這次會談,他的身份極為特殊,是作為談判雙方的聯絡人,雖然坐在最末端的座位上,卻被談判雙方頻頻談起。

    這場會談,真正的主題是有關中德合作建立裝備科技基金的事情,但名義上卻是國家經委領導歡迎晏樂琴教授一行回國探親,這也符合中國官場上公事當成私事辦的傳統。晏樂琴在這次會談中有兩個身份,一是作為一名在海外小有成就的愛國科學家,二則是老科學家馮維仁的遺孀,這兩個身份都是值得國家一個部委的官員親自出面迎接的。

    會談開始,張克艱首先與晏樂琴談起了馮維仁回國之後的貢獻,以及晏樂琴在過去這些年裡在德國從事的一些愛國活動,從而把這次合作的基調定在了海外華人為國效力的高度上。對於這個定位,晏樂琴是非常高興的,眉宇之間甚至帶上了幾分激動與自豪。

    接下來,會談進入了正題。馮華向張克艱介紹了明堡銀行對於建立中國裝備工業科技基金的整體設想,這個設想雖然是由明堡銀行方面提出的,但因為有馮嘯辰的參與,所以非常切合國家經委方面的考慮,與會的經委官員們認真地分析之後,發現竟然沒有太多需要修改或者調整的餘地,完全就是一個有利於中方的方案。

    “好啊,馮先生,太感謝您和明堡銀行了。你們這個方案,完全就是為我們量身定制的,是為我們雪中送炭啊。”張克艱由衷地對馮華說道。

    馮華笑道:“張主任說哪裡話,我也是炎黃子孫,我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已經為國家做了這麼多年的貢獻,我還什麼都沒有做,能夠辦好這件事情,也算是我這個中華民族的不肖子孫在為國家盡一份綿薄之力了。”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啊,不愧是馮老的後代。”張克艱笑著讚道,接著又轉頭向羅翔飛問道:“翔飛,剛才馮先生說起的他的兩個哥哥,是不是有一位就是小馮的父親啊?”

    羅翔飛此前是做了準備的,他趕緊回答道:“是的。馮老的長子馮立同志,在南江省工作,是南江省新嶺市二中的老師,多年獲得先進工作者的稱號,他正是小馮的父親。馮老的次子馮飛同志,在青東省東翔機械廠工作,是廠裡的工程師,也是勞動模範。小馮您就很熟悉了,現在是我們重裝辦的骨乾了。”

    “小馮同志可不僅是你們重裝辦的骨幹,也是我們經委的 幹啊。”張克艱毫不吝惜溢美之辭。馮嘯辰的才華和貢獻,在經委是有目共睹的,張克艱這樣評價並不為過。此外,在與晏樂琴、馮華的交談中,他已經感覺到,這家人對於馮嘯辰這個家族第三代是頗為看重的,當著他們的面誇獎一番馮嘯辰,能夠強化他們做好基金這件事的決心。

    “晏老,您不但有三個好兒子,孫輩也很優秀啊。”張克艱轉頭對晏樂琴說道。

    “這都是領導栽培的結果,我聽嘯辰說過,經委的領導對他非常關心,也非常器重,我代表我們全家感謝張主任和各位領導了。”晏樂琴說著場面話,心裡則有著壓抑不住的歡喜。

    在此前,她曾聽馮嘯辰說起他自己在國內所做的那些成績。馮舒怡上次來中國,在馮嘯辰的陪同下見過孟凡澤,回國之後告訴晏樂琴,說馮嘯辰在部長面前也頗為得寵。對於所有這些聽來的消息,晏樂琴都有些半信半疑,總擔心是馮嘯辰和馮舒怡有所誇大,把普通的一些領導關懷誇成格外的青睞。

    這一回,晏樂琴親眼看到了馮嘯辰在一干經委官員面前所受到的寵愛和信任,許多官員在發言的時候都會提到馮嘯辰,張克艱、羅翔飛他們還會不時向馮嘯辰提出一兩個問題,讓他幫著回答。而馮嘯辰在這些領導面前的表現,極為從容,顯示出他並不是第一次與這些領導對話,而是平常就經常經歷這樣的場面,而且還是作為一個有發言權的下屬出現。

    看到這一切,晏樂琴的心忍不住就變得火熱了。她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自己的榮辱已經無足輕重,能夠看到子孫輩輝煌騰達,那是最為欣慰的事情。而如果她能夠為子孫的事業發展出一份力,那就更是高興了。

    “張主任,當年我和嘯辰的爺爺一道去德國留學,就是為了實業報國的理想。因為陰差陽錯的原因,我和華兒沒能在國家最困難的時候回到國內,和嘯辰的爺爺一起為國出力,這是讓我抱憾終生的事情。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我願意傾盡我所有的力量。張主任有什麼吩咐,我定當義不容辭。”晏樂琴說道。

    “晏老的愛國熱情,真是值得我們學習啊。”張克艱先給晏樂琴又戴了一頂高帽子,然後說道:“聽晏老這樣一說,我倒有個想法,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晏樂琴道:“張主任請講,只要我能做到。”

    張克艱道:“馮先生代表明堡銀行提出的這個方案,非常符合我們國家發展的需要。我們國家要搞現代化建設,科技必須先行,而要搞科技,就必須要有資金支持。我們國家人口多,底子薄,資金十分短缺。如果能夠把這個裝備科技基金建立起來,對於促進我們國家的裝備工業發展,將起到關鍵的作用。

    經委會馬上召開會議討論這個問題,並聽取計委、科委、教委、機械部、化工部等各部委的意見,盡快拿出一個我們這方面的實施方案來。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晏老擔任這個基金的理事長,您看如何?”

    “請我當理事長?”晏樂琴一怔。雖然在這次會談中,她是坐在主賓位置上的,但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裡只是一個牽線的人,是作為馮華的母親以及馮嘯辰的奶奶出現的,這件事本身與她並沒有太大的關係。誰曾想,張克艱居然提出讓她擔任基金的理事長,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像徵性的負責人,但依然感覺到了一種尊重以及責任。

    “這怎麼行呢,我只是一個退休的教師罷了,而且還是海外華僑,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啊。”晏樂琴忐忑地推辭道。

    張克艱笑道:“晏老,我想來想去,您是最合適的人選。您看,您是知名的冶金裝備專家,懂得工業科研的規律,負責這個基金的運作是最為合適的。其次,您在德國從事了多年的教學工作,桃李滿天下,在歐洲甚至美國都有著很強的號召力,這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您雖然身處海外,但這顆愛國心始終是滾燙的,要論對祖國的忠誠這一點,誰也比不上您啊。”

    這麼高的一個評價,一下子就把晏樂琴給砸昏頭了。她說到底也就是一個知識分子,沒有多少官場經驗,哪能經得起官員的這種吹捧。她嘴裡說著謙虛的話,臉上卻笑開了花,連聲說道:“張主任這樣誇獎我,我可擔當不起。這樣吧,如果國家確實有這個需要,我這個老太太沒什麼說的,理應發揮出這點餘熱。我可以暫時把這個理事長的位置接下來,等國家找到更合適的人選,我再讓賢。不過,我現在年紀大了,光是掛個名沒什麼問題,實際的工作恐怕做不了多少。畢竟我身在國外,國內的事情很不熟悉啊。”

    張克艱道:“晏老放心,您主要就是起一個掌舵的作用,具體的事情,我們會安排得力的干部來負責的,您的寶貝孫子不還坐在那裡嗎,他可就是我們經委最年輕最得力的處級幹部呢。”

    “哎呀,嘯辰可不行,他還太年輕了,不夠穩重。”晏樂琴言不由衷地說道。

    張克艱道:“您放心,我們會盡力培養他的。至於晏老剛才說的身在海外,我是這樣想的,一來呢,您在海外是一個優勢,能夠幫助我們在海外進行宣傳,發揮我們無法發揮的作用。二來,我們也歡迎晏老經常回國來走走、看看,指導一下國內的建設。小郝,我交給你們工交司預算處一個任務,在這幾天時間內,在京城找一個閒置的小四合院,以後就作為晏老在京城的住處。至於平時嘛,就讓小馮住在那裡看家,也方便小馮談戀愛搞對象嘛。”

    最後一句話就是玩笑了,這也體現出了張克艱的談話藝術。眾人一下子都笑了起來,身為工交司預算處長的郝亞威更是笑著連連點頭,大聲應道:“張主任,您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他此時正坐在馮嘯辰的身邊,說完上面那些話,他轉過頭,對著馮嘯辰低聲說道:“小馮,你真好福氣啊,主任親自給你批一個小四合院用來談戀愛,你知道現在年輕人結婚找房子有多難。哎,這樣吧,我有個遠房侄女,長得非常漂亮,就便宜你小子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14:20
第二百七十五章董岩出事了

    這次會談過後,晏樂琴帶著馮華一家,在馮立、馮飛兩家人的陪同下,返回了南江,在新嶺的公墓祭拜了馮維仁,又回老家祭拜了先人,然後便是與親朋故舊見面。

    馮家的上一輩人已經都不在了,晏樂琴自己的父母也早已故去,倒是還有一些在世的堂親表親,以及他們各自的子孫等等。聽說有海外親戚回來,馮家和晏家的後人都紛紛趕來看望,有敘舊的,有指望著拿到點什麼外國禮品的,也有想搭上關係以便送孩子出國留學的。

    馮立、何雪珍都是懂得這些人情世故的,少不得替晏樂琴當參謀,教她如何應對。馮嘯辰在此前就已經藉著菲洛公司的名義從德國買回來一批衣物、化妝品、文具之類的小商品,供晏樂琴贈送給上門來的親友們。大家各自得了一些在時下頗為稀罕的外國禮品,都心滿意足,說了一些很暖心的話,讓晏樂琴的這次探親之旅顯得頗為圓滿。

    南江省、東山市以及桐川縣的各級領導也都露面了,話裡話外都有希望晏樂琴或者馮華回鄉來投資的意思。晏樂琴許了不少空洞的諾言,賓主其樂融融,會談場面極其和諧。

    一行人中最開心的莫過於馮文茹了。她一直生活在西方世界,從來沒有見過第三世界是什麼樣子。雖然偶爾也會因為住房的破舊,尤其是廁所的骯髒感到不適,但更多的時候她都是歡天喜地的,在路上看到一堆牛糞都要興奮地圍著端詳半天。

    家鄉的各種美食更是讓她覺得新鮮,幾乎到了捨不得回德國去的地步。傳統的南江菜口味偏重,往往要放很多的辣椒和醬油、豆豉之類用以調味。馮嘯辰知道馮華一家三口都不太能吃辣,晏樂琴在海外多年,吃辣椒的能力也已經下降,因此專門讓陳抒涵安排了一個二級廚師跟著他們,專門做一些較為清淡的菜餚,滿足他們的口味。

    在新嶺的時候,陳抒涵也親自下了一回廚,給一家人整治了一桌好菜。馮文茹吃得滿嘴流油之際,與這位比自己大將近20歲的大姐姐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在老家過完春節,晏樂琴一行回到京城,經委與其他各部委的磋商也已經有了成果。綜合各部委的意見,經委與馮華代表的明堡銀行草簽了合作協議,決定聯合成立“中國裝備工業科技基金”,在歐美市場發行中國裝備科技債券。

    債券由中國政府和明堡銀行聯合擔保,分為五年期和十年期等不同種類。所籌集的資金將用於中國的裝備技術研發,由國家重裝辦負責分配給各個研發項目,並以這些項目的回報來償還本息。中國裝備科技債券除了具備一般政府債券的良好信用和較高回報率之外,還隨帶著另外一些優惠條款,例如債券的持有者將優先獲得與中國工業部門、科技部門合作的機會,債券還可以作為與中方開展經貿合作時的抵押品。

    按照張克艱主任的提議,基金會將聘請晏樂琴擔任理事長,經委和明堡銀行方面各安排一些人員擔任副理事長、理事等職務,其中羅翔飛擔任常務副理事長,負責日常事務。郝亞威被安排擔任基金的財務負責人,重裝辦綜合處處長謝皓亞擔任項目分配負責人。

    此外,馮舒怡被聘請為基金會的法律顧問,馮嘯辰則被委派了一個理事長助理的職務,主要任務是作為晏樂琴的助手,做一些上傳下達的工作。馮嘯辰在基金會中的這個身份可大可小,說它大,是因為他可以代表晏樂琴對基金會的工作發表意見,說它小,則是指他本人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權力,這也與他在經委的職務和資歷相匹配,不至於讓人感覺到一步登天。

    洽談完這些事情,晏樂琴一行便離開中國,返回了西德。他們來的時候是4個人,回去的時候則變成了6個人,增加的兩個正是馮凌宇和馮林濤兄弟倆。在時下,出國留學還是比較稀罕的事情,能夠由一位在國外小有名氣的教授奶奶作為擔保去留學,就更是難得。經委的一干官員都在私下里嘀咕,說馮家的第三代除了馮嘯辰之外,另外兩個男孩子未來的前途恐怕也是難以限量的,可謂是“一門三進士”,值得大家關注了。

    在整個春節期間,馮嘯辰又要管工作上的事情,又要管生活接待上的事,忙得七竅生煙。好不容易把奶奶一家送上飛機,沒等他緩過氣來,一個不速之客又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裡。

    “阮廠長,你怎麼來了?怎麼,到京城來聯繫什麼業務嗎?”

    看著風塵僕僕站在自己面前的全福機械廠廠長阮福根,馮嘯辰笑呵呵地問候著。

    阮福根卻沒有一點輕鬆的表情,他一張嘴就帶著哭腔:“馮處長,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可千萬要救救董岩啊!”

    “董岩,海化設的技術處長董岩?他出什麼事情了?還有,為什麼是你來找我們幫忙?”馮嘯辰驚愕地問道。

    上一次阮福根來申請項目的時候,透露過自己與董岩有一些親戚關係,還說未來董岩可以作為他們的技術顧問,幫助他們解決分包任務的技術難題。可不管怎麼說,董岩也是海東化工設備廠的人,如果董岩真的出了什麼事,也該是海化設的廠長馬偉祥來找重裝辦求助吧?

    “董岩被抓起來了,是海化設報的案!”阮福根的話,一下子就回答了馮嘯辰的疑惑。

    “海化設報案抓董岩?為什麼?老阮,你別急,來,我們到小會議室去,坐下慢慢說。”馮嘯辰說道。

    阮福根隨著馮嘯辰到了小會議室,馮嘯辰還叫上了處裡的冷飛雲和周夢詩、顧施健,眾人圍著阮福根坐了半圈,等著阮福根介紹情況。

    “唉,都怪我財迷心竅,害了我董家大侄子!”阮福根懊惱地捶著自己的腦袋,懺悔道。

    事情還得從阮福根分包重裝辦的大化肥項目設備說起。那一次,阮福根從董岩那裡得到消息,壯著膽子跑到重裝辦來申請業務。為了給程元定、馬偉祥等一干裝備企業負責人一個刺激,羅翔飛不僅同意了向全福機械廠分包一部分業務,還請來工人日報的記者,為阮福根做了一個報導,又組織了一系列的媒體攻勢,狠狠地挫敗了程元定等人的氣焰,讓他們不得不低下頭來,接受重裝辦的安排。

    在那件事情上,董岩作為一名洩密者,受到了馬偉祥的痛斥。不過,罵過之後,馬偉祥對董岩倒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刁難,畢竟董岩的技術水平在那放著,馬偉祥還要指望他幹活的。

    阮福根的全福機械廠本身並不具備製造二類壓力容器的能力,他的實力也不足以消化所承擔的任務量。他採取以蛇吞象的作法,以租借的名義,把弟弟阮福泉管理的會安地區化工機械廠的設備和人員全部包下來,轟轟烈烈地開展了生產活動。

    會安化工機械廠是一家地區所屬的中型機械廠,有一定的實力,其實以自己的名義獨立承擔這些設備製造任務也是可以的。但阮福泉沒有這樣的魄力卻和重裝辦簽訂軍令狀,更確切地說,他也沒有權力拿著國家資產作為抵押去承接這樣的業務。阮福根是個私人老闆,財產是屬於自己的,可以自由支配,所以才敢於冒這樣的風險。

    此外,就是私企與國企的內部管理體制問題了。阮福根能夠實行多勞多得的政策,用高額的獎勵驅使工人們加班加點,發揮聰明才智。而阮福泉連給職工多發20塊錢獎金都得向地區工業局備案,很難調動得起工人們的積極性。在設備簡陋的情況下,人的因素是更為重要的,你無法讓工人去拼命,要想完成分包任務就是紙上談兵。

    在技術方面,阮福根的倚仗就是董岩。會安化工機械廠的技術科有一些技術人員,應付常規的技術問題是足夠的,但遇到一些難點就一籌莫展了。大化肥設備製造中涉及到不少國外的新技術、新工藝,在這些方面,阮福根只能請董岩幫忙,甚至有些從日本拿過來的工藝說明書,都得董岩親自翻譯才能保證不出現訛誤。

    阮福根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他捨得花錢,每次請董岩幫忙,給的報酬少輒一兩百,多則上千,幾乎就是拿錢在往董岩身上砸。

    董岩是個技術處長,一個月也就不到200塊錢的工資,偶爾有點獎金,也就是十塊八塊錢的,哪裡見過像阮福根這樣大方的老闆。一開始,他拿報酬的時候還有些靦腆,同時有些膽怯,不知道這錢該不該拿,算不算犯法。拿得多了,他的膽子也就大了,覺得自己反正沒耽誤單位的工作,付出的也只是自己的智力,沒用單位一張紙、一支筆,何懼之有。

    可偏偏事情就從天而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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