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266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2 20:12
第二百八十六章一個產業帶動一方經濟

    打發走了茅萬全,姚偉強把馮嘯辰請到後院自己的辦公室裡坐下,又給他沏了一杯茶,據說是什麼正宗大紅袍,聞起來倒是清香無比,比馮嘯辰兩輩子喝過的茶都要更好。m.23us.

    馮嘯辰端坐在真皮沙發上,一邊吹著茶杯裡的水汽,一邊笑呵呵地說道:“老姚,你現在派頭大了,書記、縣長都是你的座上賓,隨隨便便就能夠叫來。還有這個茅老闆,在你面前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看他在長途車上的時候可是挺張揚的。”

    “唉,什麼派頭!”姚偉強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主要是因為我開的是一家合資公司嘛,所以行署那邊也比較重視,三天兩頭有領導過來視察,縣里的人也就不敢太放肆了。我說的那個張書記,還有我們王縣長,過去哪看得上我們這些人,自從上次佩曼先生來之後,他們對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客氣得很。我也不跟他們計較過去的事情,有時候還會拉著他們一起打打牌,輸點錢給他們,大家關係也就好起來了。”

    “你這算是行賄了吧?”馮嘯辰半開玩笑地說道。其實他也知道,這種事在地方上是難免的,姚偉強作為一個商人,如果不會搞這一套,倒反而顯得另類了。

    “至於老茅他們,我沒找他們算賬就算不錯了,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姚偉強憤憤然地說道。

    “怎麼,他們還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馮嘯辰問道。

    姚偉強道:“可不是對不起我嗎?過去我因為賣軸承被縣里公安局抓的時候,他們也沒見一個出來幫我說話的。現在看我生意做大了,一個個都來學樣,你看這條街上,全是賣軸承的,搶了我多少生意!”

    “也不能這樣說吧。賣軸承的多了,買軸承的不也多了嗎?光靠你一家店,也做不起名氣來。經濟學上,這叫產業集群效應,對你這家店也是有好處的。”馮嘯辰說道。

    “我當然知道有好處。”姚偉強承認了,他剛才那話也是隨口一說,以顯出他的重要性,聽馮嘯辰這樣一解釋,他趕緊改口,說道:“就像馮處長你說的這樣,大家一起做,名氣大了,生意才能做得更大。不過,他們仿造我從德國進口的軸承,這事就不地道了吧?”

    馮嘯辰點點頭道:“我剛才聽茅老闆說過了,怎麼,仿造軸承的廠子很多嗎?”

    姚偉強道:“也不算特別多,不過,只要我這裡有一個新產品,他們就能夠馬上仿出來。這些傢伙的技術也還真不差,仿出來的軸承雖然精度、壽命什麼差一些,外觀是**不離十的。有些單位進口設備裡原裝的軸承壞了,又沒外匯去進口配件,就到這裡來找,基本上都能夠找到。有些軸承我這裡也進口,客戶拿著拆下來的舊軸承到石陽來找人仿造,也能仿出來的。”

    馮嘯辰心念一動,道:“老姚,你能不能回 給我安排一下,我想去這些仿造軸承的企業看看。”

    “怎麼,你想找他們的麻煩?”姚偉強有些遲疑地問道。

    馮嘯辰搖搖頭道:“找他們的麻煩不是我的工作,我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實力。你也知道,我是國家重大裝備辦公室的人,我們要搞重大裝備,標準件的需求很大。我想看看咱們有沒有國產化的能力。”

    “這個簡單!我回頭打幾個電話,讓他們準備好,你隨時可以去看。”

    姚偉強聽說馮嘯辰不是去找麻煩,馬上就輕鬆了,滿口答應下來。他此前說起這些山寨企業的時候,咬牙切齒的,好像和他們有多大的仇怨,而事實上,他平日里與這些企業的小老闆們關係非常融洽。正如他說的,都是鄉里鄉親的,誰不認識誰呢?有幾個搞山寨加工的老闆,本身就是姚偉強的親戚,否則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就能夠從姚偉強這裡弄到進口的軸承。

    這時候,那位叫小芳的姑娘跑進來了,通報說縣里的車子已經到了門口,請馮處長和姚總去赴宴。馮嘯辰與姚偉強一道出了門,果然見著門口停了一輛皇冠轎車,一個瘦高個的男子正站在車邊,等著他們。姚偉強小聲地向馮嘯辰介紹道,此人正是石陽縣長,名叫王建峰。

    “這位就是馮處長吧,歡迎歡迎!”王建峰頗有眼色地迎上前來招唿道。

    “是王縣長吧,叨擾了,還讓你親自上門來接,真不好意思。”馮嘯辰也打著哈哈,與王建峰握手寒暄。

    “姚總,聽說你安排的是富豪大酒店是不是?張書記直接過去了,咱們也趕緊過去吧。”王建峰對姚偉強說道。

    三個人一道上了車,王建峰死活要讓馮嘯辰坐在副駕的位置上,在地方上,副駕算是尊貴的位置,是領導的專座。馮嘯辰有心推辭,無奈姚偉強也站在王建峰一邊說話,兩個人一起推著馮嘯辰坐進副駕,馮嘯辰也只能從命了。

    轎車向酒樓的方向開去,姚偉強坐在後面,不斷地向馮嘯辰介紹著兩邊的建築。據姚偉強說,由於到金南來採購標準件的外地客商越來越多,金南市和下屬各縣的住宿、餐飲業也都得到了充分的發展。石陽原來只有幾家招待所,十幾處餐館,這一年時間,就發展出了幾十家賓館、客棧,至於大大小小的餐館,更是不計其數。

    “一個產業帶動了一方經濟啊。”王建峰感慨地插話道,“不光是姚總說的賓館、餐館這些,運輸業、農業、漁業,都被帶起來了。那些外地來的採購員,走的時候誰不要帶點蝦乾、紫菜之類的特產回去,光這一塊,我們縣今年漁民的收入就翻了一番呢。”

    “這都是咱們縣里的領導指揮有方,組織得當,否則,光靠農民自發地發展這些產業,肯定做不到這樣的規模的。”馮嘯辰恭維道。

    “哈哈哈哈,還是京城的領導有水平啊,一下子就把我們的工作高度給提起來了。”王建峰笑著說道。

    轎車開到富豪大酒店的門前停下,馮嘯辰拉門下車,抬頭一看,也不由得讚歎起來。這個富豪大酒店,還真是頗顯富豪之氣,四層樓的建築,裝飾得金碧輝煌,極盡暴發戶特色。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就一個字:俗。可放在時下,大家就認這樣的風格,覺得唯有如此才能顯出氣派。

    姚偉強在旁邊介紹說,這個酒店其實是原來縣里糖菸酒公司的辦公樓,是石陽少有的幾幢四層樓之一。去年,幾個搞餐飲的小老闆聯手租下了這幢樓,進行了內外裝修,頗費了一番心思。牆上描金用的金粉都是專門從港島買來的,國內找不著。目前,這家酒樓是石陽最高檔的酒樓,沒有“之一”的說法。石陽的企業家們但凡要宴請什麼重要的客人,都是在這個地方擺酒席。

    “馮處長,快請吧,我包了這裡最好的富貴牡丹廳,上次省裡農業廳的副廳長到石陽來考察工作,就是在這個牡丹廳吃的飯。”姚偉強炫耀地說道。

    “太奢侈了,老姚,咱們沒必要這麼隆重嘛。”馮嘯辰說著客氣話,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夠在一個副廳長呆過的包間裡吃飯有什麼了不起,但姚偉強表現得這樣熱情,他總得說點好聽的話,不能掃了主人的面子。

    一行人在服務員的引導下進了富貴牡丹廳,屋子裡已經坐了好幾位客人。見馮嘯辰他們進來,眾人都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姚偉強給馮嘯辰介紹著,這干人中有縣里的書記張福林,有縣經委的主任,有公安局長,還有一位是剛剛從金南趕過來的,是行署機關里的一個科長,名叫包成明。姚偉強悄悄告訴馮嘯辰,包成明與他有些親戚關係,當初金南地區抓十大王的時候,就是包成明向姚偉強通風報信,讓他躲過了牢獄之災。

    排座次入席的時候,自然又有一番雞飛狗跳的謙讓。張福林非要讓馮嘯辰坐上座,馮嘯辰以自己年齡輕,級別也比張福林、王建峰二位低為由,堅持不肯。到最後,還是張福林與馮嘯辰分坐了上首的兩個位置,其餘的人倒是好安排,各自按官銜大小坐下。姚偉強被安排坐在張福林的另一側,馮嘯辰的另一側坐的是縣長王建峰。從這個座次安排上也可以看出,姚偉強如今在縣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一干縣里的中層官員在場,他居然也能混到坐在書記身邊的待遇。

    祝酒敬酒這些事情自不必細說了。酒過三巡,賓主開始聊起了閒話。說到馮嘯辰所供職的國家重裝辦,張福林便感慨起來,藉著酒勁說道:

    “馮處長,不是我說發牢騷,國家對我們金南真是苛刻,整個地區都沒幾家像樣的工業企業,更不用說你們講的什麼重大裝備工業了。建國30多年了,我們石陽還是一個農業縣,如果不是出了姚總這樣的大能人,帶起一方產業,我們石陽百姓還不知道要過多少年的窮日子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3 18:20
第二百八十七章騙子一條街

    “國家窮啊,所以大工業只能優先保障佈局在大城市,或者三線地區。咱們金南地區地處海防前線,加上交通條件也不是很理想,所以國家在進行重工業佈局的時候,就沒有考慮到金南了。”

    馮嘯辰簡單地進行著解釋。他知道這個道理張福林、王建峰他們也是懂的,之所以在他面前這個牢騷,不過是習慣性地叫苦,以便未來能夠爭取一些好處,這也是地方官在上級領導面前的常態了。

    果然,聽到馮嘯辰的解釋,張福林和王建峰都是點頭不迭,正待再說點什麼,馮嘯辰話鋒一轉,說道:“張書記,王縣長,其實我這趟到石陽來,還是挺震驚的。聽說咱們石陽縣的一些鄉鎮企業,能夠仿造出歐洲市場上的軸承產品,性能也相差無幾,這可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績啊。”

    “這個……”張福林看了看王建峰,有些遲疑,不知道馮嘯辰的話到底是誇獎還是諷刺。

    “馮處長,你說的這種情況嘛……的確是有,這個……呃,有時候也是因為應顧客的需要……”王建峰結結巴巴地說道。

    馮嘯辰聽出對方的話裡有話,不禁有些詫異,問道:“怎麼,王縣長,這事還有什麼不妥嗎?”

    “馮處長,你真的沒聽到什麼風聲?”張福林看出一些端倪,試探著向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搖頭道:“我還真聽說過什麼。前一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出差,這次還是因為到建6辦點業務,順便到金南來走走。關於金南這些小型企業的事情,我也是剛聽姚總介紹的,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情況嗎?”

    “唉,這個事情吧……說起來也是一件丟人的事情。”王建峰嘆了口氣,開始給馮嘯辰介紹開了。

    原來,石陽的這個軸承一條街,也是魚龍混雜,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石陽作為全國軸承集散地的名氣大了之後,一些不法商人就動了歪心思,開始用一些假冒偽劣的軸承產品來以次充好,賺取額利潤。

    在石陽的各鄉鎮裡,分佈著一大批軸承加工企業。有一些的確是講究誠信經營的,生產的軸承產品質量還過得去,即便是仿造進口軸承,也主要是為了填補國內空白,替國內用戶節省外匯。而另外一些企業就不同了,他們在選用材料、選擇工藝等方面,都是能省就省,把成本壓到極限,生產出來的產品壓根就不過關,全靠欺騙採購員的眼睛,或者靠給採購員行賄來進行推銷,因此而惹出的質量糾紛越來越多。在國內,甚至已經有些企業把金南地區叫作了騙子地區,像石陽的軸承一條街,有時候也會被人稱為騙子一條街。

    張福林、王建峰他們到外地去開會,一開始聽到的還都是讚美之詞,後來味道就有些變了。有些熟悉的同僚甚至會直言不諱地要求他們好好管管治下那些奸商,別讓他們再害人了。

    正因為有這樣一些非議,馮嘯辰提到仿造歐洲軸承的時候,兩個石陽的父母官都有些臉上掛不住了,以為馮嘯辰是來興師問罪的。

    “原來是這樣。”馮嘯辰點了點頭,他想起了一些後世的事情,便說道:“張書記、王縣長,這個情況我原來還真不太清楚。如果真是這樣,我覺得咱們石陽縣,或者整個金南地區,都應當注意了,偽劣商品會敗壞一個地區的名聲,拖累那些誠實經營的企業。樹立一個品牌要花很大的工夫,敗壞一個品牌只需要一件事就足夠了。咱們石陽是靠軸承起家的,石陽這塊牌子,絕對不能被那些偽劣產品敗壞了。”

    張福林趕緊應道:“馮處長說得對,我們縣委和縣政府,一直都在打擊這些偽劣產品,不容許偽劣產品敗壞我們石陽的名聲。”

    “是這樣嗎?”馮嘯辰向姚偉強求證道。

    “張書記和王縣長他們,的確是很努力的。”姚偉強給出了一個回答,話裡透出來的意思卻是耐人尋味的。

    王建峰也聽出了姚偉強的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姚總這是在批評我們呢。唉,這事吧,不太容易。你說人家的產品是偽劣產品,有什麼證據呢?咱們國家的軸承本來質量也是參差不齊,可能人家顧客就用不著那麼好的軸承,你說這些商店是以次充好,人家說自己是以次充次,你怎麼辦?”

    “可是人家冒用我們菲洛公司的牌子,這事總可以管吧?”姚偉強嗆了一句,顯然這也是他和縣里交涉過許多回的事情了,藉著馮嘯辰在場的機會,又提了出來。他現在地位高了,即便麵前坐的是書長、縣長,他也敢嗆聲,看張福林和王建峰的意思,好像還真拿他沒辦法。

    “你是說上次那個菲絡軸承的事情吧?人家是聯絡的絡,不是你那個洛陽的洛,怎麼能算是冒用呢?充其量也就算是模仿吧。”王建峰說道。

    “這樣也行?”馮嘯辰哭笑不得了。剛才還在和姚偉強聊山寨的事情,現在看起來,石陽的山寨產業展得很興盛啊,後世出現的什麼康帥傅、肯麥基之類的伎倆,現在就已經有了。

    “王縣長,這是明顯侵犯商標權的事情,咱們政府應該管的。”馮嘯辰向王建峰說道。

    “我們也知道,可是沒有依據啊。”王建峰辯解道。

    “怎麼沒有依據?”馮嘯辰道,“咱們國家的商標法已經布了,明確規定:未經商標註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註冊商標近似的商標,或者在類似商品上使用與其註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標,容易導致混淆的,屬於商標侵權。菲洛軸承是註冊商標,把洛陽的洛改成聯絡的絡,就屬於近似商標,怎麼就不能取締了?”

    “商標法? ”王建峰用眼睛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商業局長,對方向他點了點頭,意思是說馮嘯辰說的事情屬實。王建峰把頭轉回來,對馮嘯辰再次吐著苦水,道:“馮處長,這法律規定了是一碼事,具體到我們下面做事情,還是有些困難的。這些鄉鎮企業,都是下面農民集資辦起來的,如果照著法律規定,對他們進行罰款、沒收設備之類的,這些農民的生活就受影響了。”

    “王縣長的意思是說,咱們石陽的農民如果不造假,就活不下去?”馮嘯辰這一回可真是放出嘲諷了,一下子就把王建峰給噎得說不出話來。

    張福林見狀,出來救場,道:“馮處長,也不能這樣說。其實我們一直都在教育老百姓,要誠實經營,守法經營。我們覺得,大多數的企業都是好的,存心搞偽劣產品的,只是極少數。像剛才姚總說的那個菲絡軸承,我們已經提出過警告了,如果他們再不整改,我們下星期就把他們取締掉。毛局長,你們公安局配合一下商業局,把這件事情做好。”

    “是!”公安局長毛忠洋響亮地回答道。

    承諾了要打擊“菲絡軸承”,張福林又向馮嘯辰叫苦道:“馮處長,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其實吧,很多企業並不是存心要造假,而是技術水平不過關,想把軸承造得好一點,也造不出來。我親自下去調研過,有些企業的負責人表示,他們造那些劣質的軸承,賣不出價錢,幾乎沒有什麼利潤,也就能賺到一點工人的工資。如果能造出好軸承,他們也願意的,最起碼價錢能夠賣高一點吧?”

    “是這樣?”馮嘯辰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然後抬頭對姚偉強問道:“姚總,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姚偉強看看左右,說道:“辦法倒也有,可是這事得縣里下決心才行,我一個自己做企業的老百姓,說話不算啊。”

    “你是人大代表,又是全區的致富模範,地委柴書記親自給你過獎狀的,你說話不算,誰說話能算?”王建峰恭維了姚偉強一句。

    張福林也接茬道:“姚總,大家都說你是石陽軸承產業的總司令,你說句話,比我們縣委說話都管用。你有什麼好想法,就當著馮處長的面說出來吧。萬一我們縣里解決不了的,不還有馮處長能夠從中央給你討個政策來嗎?”

    他這話,就是在轉移矛盾了。沒等姚偉強說出自己的主意,他先把鍋甩到了馮嘯辰的頭上。萬一姚偉強的主意有些差強人意,他就可以讓馮嘯辰去做主,是好是壞,有馮嘯辰來負責。

    馮嘯辰哪裡聽不出張福林的意思,不過他也不在乎。羅翔飛甩給他的鍋,比這要大得多了,他不也一個一個都背下來了?紅河渡的老鄒,那可是人擋殺人、神擋誅神的老革命,被自己一句“老不要臉”也罵得沒脾氣了。區區石陽縣的一個書記、一個縣長,能奈自己如何?

    “老姚,既然張書記、王縣長都鼓勵你說出來,那你就說吧,有什麼好辦法能夠解決目前的亂象。”馮嘯辰向姚偉強說道。

    “辦法嘛,也很簡單,那就是……掛牌!”姚偉強斬釘截鐵地說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4-13 21:25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民間聯盟

    “掛牌?掛什麼牌?”王建峰詫異地問道。

    “就像電視裏播的那種,質量信得過產品的牌啊。石陽這些軸承的,隻要是產品質量好的,就由縣裏一個質量信得過的標牌。質量差的,就不。這樣一來,外地的客人來了石陽,專門挑那些掛了牌的商店買東西,就不會受騙。如果他們故意去沒掛牌的商店買,那就怪不了我們了。”姚偉強侃侃而談。很顯然,這樣一個主意,在他心裏已經盤算了很久,隻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而已。

    “這個恐怕不好辦。”王建峰卻是眉頭緊鎖,“姚總,你這個建議聽起來挺好,但實際執行起來,難度還是很大的。你說質量好不好,誰說了算呢?”

    “我”姚偉強有心說自己說了算,話到嘴邊,連忙又咽回去了。他的確是懂軸承,而且菲洛公司也有軸承的檢測設備,可以鑒定軸承質量的好壞。但問題在於,他並不能代表政府。如果石陽縣以菲洛公司的檢測結果來給軸承商家掛牌,那些沒掛上牌的商家絕對會指責政府搞不公平競爭,進而鬧得不可開交。姚偉強雖然不是官員,但經商多年,這點社會經驗還是有的,知道這樣做絕不可行。

    “我覺得,商業局可以做這件事吧?”姚偉強改口說道。

    商業局長劉楓馬上便舉手反對了:“姚總,你可別難為我們。這軸承好不好,我們哪懂啊。你這個掛牌的方法一出來,可就關係著大家的飯碗,萬一我們弄錯了,砸了人家的鍋,人家是要砸我們玻璃的。”

    “砸玻璃事小,姚總可以幫你們補上。關鍵是政府砸了人家的鍋,人家會去告狀,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啊。”張福林糾正道。

    “軸承檢測這個事情,是有標準的,我們可以把標準給你們”姚偉強訥訥地說道,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有些聽不清了,估計是自己也沒了底氣。

    “馮處長,你們是國家機關,有實力,也有權威,要不你們幫我們來做這個鑒定吧。你們說誰的產品合格,我們就給他們掛牌,你們說誰不合格,我們就不給他掛牌。老百姓嘛,對我們不信任,對你們京城的機關肯定還是信任的。”

    王建峰把球踢到了馮嘯辰的腳下。他明知重裝辦是絕對不可能來管這種小屁事的,但還是裝出一副誠懇的樣子,其實是在擠兌馮嘯辰。你不是姚偉強的靠山嗎,那好啊,姚偉強出了這樣一個主意,你就接下來吧。

    馮嘯辰在姚偉強說出掛牌的主意時,就在分析這個方法的可操作性。聽到王建峰這樣說,他微微一笑,說道:“王縣長這可是給我們出難題了。石陽縣政府不便於參與這樣的鑒定,我們重裝辦就更不適合了。現在國家在這方麵的規定還有些欠缺,有關部門也正在製訂產品質量標準,不過,在標準出台之前,政府的確不宜自行其事來給企業掛牌,這屬於幹預自由競爭了。”

    “馮處長總結得太好了。嗯嗯,幹預自由競爭,這樣的確不合適。”張福林迅地給了馮嘯辰一記馬屁,同時瞟了姚偉強一眼,似乎是想對他說:連你的靠山都表示你的辦法不可行,你還有什麼話說?

    “不過”

    沒等張福林高興過來,馮嘯辰笑嗬嗬地又開口了:“政府辦不了的事情,可以鼓勵民間自己辦啊。如果由姚總牽頭來掛這個牌子,那些不法商家就算是有意見,也沒地方提去,誰也不能逼著姚總非要給自己掛上這個牌子吧?”

    “馮處長,這怎麼行,我怎麼有資格給人家掛牌?”姚偉強驚了,趕緊提出質疑。

    馮嘯辰道:“姚總,你怎麼就沒資格了?我跟你說,你可以聯合一些誠信經營的企業,成立一個石陽軸承聯盟。這完全是民間性質的組織,誰也沒法資格對你號施令。然後,你們就以聯盟的名義來吸收會員,條件就是尊重產品質量,尊重商標權,同時願意服從聯盟的管理。你給這些會員企業分聯盟資格證書,這不就名正言順了嗎?”

    “聯盟?”姚偉強的腦子飛快地轉動了起來,他漸漸明白了馮嘯辰的意思。

    “可是,馮處長,他們這種民間性質的聯盟,有資格和沒資格,又有什麼區別呢?”劉楓不解地問道。

    馮嘯辰道:“有沒有區別,取決於他們的名氣大小。就說咱們吃飯的這家富豪大酒樓,據說在石陽縣就是身份的象征,這個象征,難道是政府規定的嗎,還不是大家口口相傳的結果?姚總如果能夠牽頭搞一個軸承聯盟,慢慢地國內的廠家就會現,聯盟的產品都是可信的,非聯盟的產品則不太可信。到時候,大家選哪家企業的產品,不就有了一個依據了嗎?”

    “可是,你怎麼能夠保證聯盟的產品就是可信的呢?”劉楓抬杠道。

    “我們如果要搞聯盟,當然要保證質量!”姚偉強已經想明白了馮嘯辰的意思,搶著解釋道。

    劉楓道:“姚總,我是說,人家憑什麼相信你們呢?”

    馮嘯辰道:“這個很簡單,聯盟可以對客戶做一些承諾,比如說假一賠十,出現問題優先賠付,等等。姚總的菲洛軸承是大企業,和那些打一換一個地方的小商家不同。用句俗話,叫作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客戶也會相信,像菲洛軸承這樣的企業,是萬萬不會為了貪圖一點小便宜而故意造假的。這樣一來,信譽就逐漸建立起來了。”

    “這個”

    張福林和王建峰也都聽明白了,臉上不禁有了一些遲疑之色。

    馮嘯辰的主意,其實就是一種優勝劣汰的方法。菲洛軸承是已經有了一定名氣的,講信譽,產品質量可靠。由菲洛軸承牽頭來成立一個聯盟,是一種民間自的行為,不涉及到政府幹預,所以其他商家想反對也找不出理由。菲洛軸承可以用自己的標準去鑒定各個商家的產品質量,質量合格的,就允許他們加入自己的聯盟,獲得聯盟認證;質量不合格的,那就對不起了,我不給你認證,你有什麼脾氣?

    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客戶們到石陽來采購軸承,自然就會選擇那些得到聯盟認證的商家,而沒得到認證的商家,就會被市場淘汰。當然,也不排除一些采購人員出於吃回扣之類的考慮而故意接受那些不合格的產品,這就不是姚偉強他們管得了的事情了。客戶單位自己出了蛀蟲,關別人什麼事?

    不得不說,這個主意的確是個好主意,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是很明顯的。一來,姚偉強的菲洛軸承將當仁不讓地成為石陽縣的軸承業盟主,具有了與縣政府相抗衡的實力,縣裏以後就更沒法約束姚偉強了。第二,聯盟一旦成立,各個商家將會受製於姚偉強,姚偉強看誰不順眼,誰的日子就會很難過,這難免會帶來一些隱患。最關鍵的一點,在於這種方法一旦實施,那些技術水平低下的小企業就真的要被淘汰了,這可是關係到縣鄉兩級財政收入的大事。

    張福林、王建峰他們不打擊假冒偽劣,能力不夠隻是一個借口,真實的原因還是怕影響了地方收入。當年雖然還沒有dp的提法,但收入的概念大家始終都是懂的。造假販假這種事情,雖然名聲不好,但能賺到錢就是硬道理,石陽縣委、縣政府更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穿了,張、王二人也是有任期的,隻要在他們的任期內,石陽的名聲還沒有爛到極點,經濟還能展,他們就不會在乎。至於說過幾年石陽的牌子徹底砸了,經濟一落千丈,那時候他們都已經升遷了,或者調動到別的地方去任職了,這事與他們又有何相幹呢?

    姚偉強就不同了,他還指望著幹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把自己的金南菲洛公司做成一家百年老店。如果石陽的名聲壞了,菲洛公司就要受到連累,這是姚偉強無法接受的。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他才會不遺餘力地呼籲縣裏打假。

    張福林、王建峰對姚偉強的呼籲采取了一個“拖”字訣,反正政府要找點理由總是很容易的,姚偉強再強勢,也沒法強迫政府就範。現在好了,馮嘯辰直接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主意,如果讓姚偉強真的辦成了這樣一個聯盟,縣裏的經濟可就要受到影響了。

    “馮處長,姚總的菲洛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資公司。由合資公司出麵來搞一個聯盟,會不會和政策有衝突啊?”王建峰略一思索,找出了一個破綻,對馮嘯辰說道。

    “政策好像沒這方麵的規定吧?”馮嘯辰明白王建峰的意思,淡淡地應道,“再說,菲洛公司也隻是一個起者,成員單位還可以有其他企業,內資肯定是占主流的。還有,姚總是人大代表,又是行署表彰的致富模範,我想,他的人品應當是可以相信的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4 17:58
第二百八十九章依靠資本的力量

    “那是,那是。”王建峰尷尬地點著頭,臉上卻帶著一些不情不願的表情。

    “咦,今天不是說給馮處長接風的嗎?怎麼又談到工作上去了?來來來,大家喝一個,工作的事情不急,過幾天我們再向馮處長請示也來得及嘛。 ”

    張福林端起酒杯,岔開了話題。眾人也都心領神會,紛紛說起了一些閒話,酒桌的氣氛又再次活躍了起來。

    酒足菜飽,姚偉強提議大家轉移戰場,到舞廳去哈屁一下,張福林、王建峰均以明天還有工作為由,予以了婉拒。馮嘯辰也自稱今天坐長途汽車比較辛苦,跳舞這種高強度的運動,還是等休息好了再說。大家嘻嘻哈哈地說著一些沒營養的祝福話,離開了餐廳。

    送走張福林等一干石陽縣的官員,姚偉強領著馮嘯辰以及在行署機關工作的遠房親戚包成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親自給大家沏上茶,然後坐下來,苦笑著對馮嘯辰說道: “馮處長,今天的場面,你都看到了吧。張書記和王縣長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想管這件事情。下面那些小廠子,都是各個鄉的財源。如果把他們給打擊了,鄉里就沒錢了,肯定要找縣里去幫忙。張書記他們可不想當這個惡人。”

    馮嘯辰道:“我已經看出來了,這兩位父母官的確是不想得罪人。不過,如果任憑騙子橫行,最終咱們石陽的軸承產業就會徹底爛掉,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現在已經有這個跡象了。”姚偉強道,“如果不是有一些老關係還比較信任我,我這個金南菲洛公司也得受影響。這條街上有些仿冒的歐洲軸承,比我銷售的軸承看起來還像進口貨,可質量根本就 不行。這些商家還模仿我們的公司名稱,我剛才說的菲絡公司,就是其中一個。有些外地慕名而來的採購員分不清菲絡和菲洛,買了他們的產品,回頭卻說我們造假。為這事,我差點和那個菲絡公司的老闆打一架。”

    包成明道:“這種情況不單是石陽有,其他縣也同樣有。像平濟縣的齒輪、象河縣的螺栓,都有造假的。這裡的情況非常複雜,有些廠家的產品質量不行,走的是低端的路子,這也無可厚非。但有些廠家則是故意以次充好,仿冒別人的商標,為這事,行署已經收到很多地方的抗議了。有些國內鼎鼎有名的企業,產品被我們仿冒了,人家能不找我們的麻煩嗎?”

    “那麼,行署是什麼意見呢?”馮嘯辰問道。

    包成明道:“地區的柴書記和行署的董專員都有過專門的批示,要求各縣嚴查造假現象。不過,情況和今天晚上馮處長看到的一樣,縣里對於打擊假冒產品的積極性不足,雷聲大,雨點小,沒什麼效果。”

    “柴書記和董專員的批示,是真心的,還是隨便說說?”馮嘯辰追問道。

    包成明道:“依我看,應當是真心的。柴書記是一個乾實事的人,他不止一次在地委的會議上說過,假冒偽劣產品會毀掉金南的前途,我覺得他的態度是真實的。”

    “我看不見得。”姚偉強沒好氣地說道,他和馮嘯辰不見外,和包成明更是熟悉,所以說話也不需要遮掩,他說道:“柴書記是一把手,他如果真的想管,怎麼會管不了呢?”

    馮嘯辰道:“老姚,你倒也不必這樣說。一把手也有一把手的難處,有些事情總還是需要下面的人去辦的。不過,如果柴書記真心支持這件事,那就好辦了。咱們不用管張書記和王縣長怎麼想,先乾起來就是了。”

    姚偉強道:“怎麼,馮處長,你真的覺得我們可以搞一個軸承聯盟?”

    “沒錯,完全可以。”馮嘯辰道,“有些事情,政府不好出面做,我們可以自己做。政府管不了的事情,我們可以讓資本來說話。在 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偷雞摸狗的行為都無法藏身。”

    “馮處長,你說說看,我們該怎麼做。”姚偉強問道。

    “我粗略地想了一下,我們可以這樣做……”馮嘯辰開始給姚偉強說述起來。

    按馮嘯辰的設想,姚偉強將以自己的金南菲洛公司作為核心,聯絡一些信得過的商戶和本地軸承生產企業組成一個“石陽軸承產業誠信聯盟”,打出誠信經營的旗號。

    馮嘯辰說的這個“誠信經營”,其實是有所保留的。比如說,仿造國外的進口軸承,從國際知識產權保護的角度來說,是不應當做的,但馮嘯辰沒有這麼書生氣,他覺得在目前的情況下,山寨一些進口產品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美國、德國、日本這些國家都乾過侵犯知識產權的事情,大家沒必要這麼裝聖母心。

    不過,如果是仿造的產品,就一定要在標牌中聲明,讓客戶自己去選擇。誠信聯盟要做的,只是打擊假冒進口品牌的事情。如果你向客戶聲明了自己賣的只是山寨貨,價格也合理,那麼同樣可以為誠信聯盟所接納。

    為了取信於客戶,誠信聯盟將公開承諾“假一罰十”,鼓勵客戶和同行進行舉報,只要發現有造假的行為,必將進行嚴懲。至於那些不接受處罰,以及屢教不改的商家,誠信聯盟將取消其資格認證。

    “可是,人家又憑什麼相信我們這個聯盟能夠說到做到呢?”姚偉強繼續問道。其實,這樣的問題他也不一定非要指望馮嘯辰給他出主意,以他經商多年的經驗,自己摸索一下也是能夠找出辦法的。不過,既然馮嘯辰在他面前,而他又一向覺得馮嘯辰足智多謀,那麼何不藉機討個主意呢?

    馮嘯辰對這個問題是有過考慮的,他說道:“辦法很多啊。首先,老姚你在行業裡就小有名氣,而且金南菲洛公司還是合資企業,在很多人心目中都是比較可靠的,你用你自己以及菲洛公司的名義來作為擔保,別人就先信了幾分了。”

    “嗯,這個我倒是有點把握。”

    “其次,我們要把宣傳做起來,可以在長途汽車站發傳單,甚至到媒體上去做廣告,讓大家都能看到。”

    “馮處長,你說到這裡,我倒有一個想法。”包成明說道。

    “什麼想法?”

    “咱們可以找報紙來發新聞稿,標題就叫什麼'石陽市成立軸承產業誠信聯盟,誓與假冒偽劣鬥爭到底'。如果馮處長你能夠親自參加這個聯盟的成立儀式,那麼效果就更好了。”包成明說道。他在行署機關工作,對於這些套路是頗為熟悉的,說起來頭頭是道,連一個磕絆都沒有。

    “這倒是一個主意。”馮嘯辰也是眼睛一亮,這不就是後世常說的軟文公關嗎?時下國內還不流行這種軟宣傳的方法,如果姚偉強能夠做起來,不怕國家那些企業不相信。

    姚偉強滿懷期待地看著馮嘯辰,問道:“馮處長,你能親自參加我們的成立儀式嗎?”

    馮嘯辰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時間。”

    “不用'到時候'啊,你如果能夠在石陽多呆幾天,我們就能夠搞起來。”姚偉強道。

    這回倒是讓馮嘯辰覺得吃驚了,他問道:“老姚,你有這樣的本事?幾天時間就能夠把這樣一個聯盟建起來?”

    姚偉強嘿嘿笑道:“馮處長,我老姚在石陽還是有幾分小名氣的,隨隨便便招呼一句,拉上十幾二十家企業不成問題。不瞞你說,我們一些老兄弟過去在一起打牌的時候,也聊過類似的事情,說想聯合起來,反擊那些造假的傢伙。不過,我們沒有你馮處長水平高,想不到叫什麼聯盟、誠信之類的。聽馮處長你這樣一說,我現在很清楚了,一會我就去聯絡人,說不定明天就能夠湊出一個班子了。”

    “一會?”馮嘯辰無語了,“老姚,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你打算把人家從床上拖起來商量事情?”

    “這算什麼,我們平時打牌、喝酒什麼的,鬧到晚上一兩點鐘的時候也有。我老姚去找他們,是看得起他們,誰敢說個不字?”姚偉強牛烘烘 說道。

    馮嘯辰想了想,說道:“老姚,你的號召力,我不懷疑。不過,我倒在想一件事,你們這個聯盟如果要搞起來,你不能當理事長。一來,你過於強勢了,平時打打鬧鬧也就罷了,如果要作為一個長期的組織,你這樣做會破壞聯盟的民主氛圍,最後會導致聯盟的瓦解。其次,菲洛公司本身就是賣軸承的,你來當領導,難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也不利於開展工作。我覺得,你可以作為聯盟的核心,但名義上的領導人,還得另外挑選一個。”

    “那還用挑嗎,當然就是你馮處長了!”姚偉強毫不猶豫地說道。

    以姚偉強原來的想法,他挑頭搞這個聯盟,他自己當然就是理事長,估計那些聯盟企業的老闆們也不會不服氣。但聽馮嘯辰這樣一說,他又覺得有些道理,自己如果出頭露面太多,說不定會招人嫉恨。尤其是這件事與縣里的利益有所衝突,真惹得張福林、王建峰他們對他有怨言,也不好。

    他還有另外一層心思,就是覺得馮嘯辰這樣說是想自己來當盟主。既然馮嘯辰已經發了話,姚偉強還敢和馮嘯辰去爭這個位置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00:12
第二百九十章建立聯盟

    “現在我宣布,金南地區石陽縣軸承產業誠信聯盟,正式成立!”

    伴隨著金南地委書記柴承祖一聲鏗鏘有力的宣告,石陽縣一中大操場上掌聲雷動,放置在會場四周的20枚大煙花同時被點燃,五顏六色的焰火沖天而起,噼哩啪啦的鞭炮聲也響起來了,整個會場頓時被籠罩在一片噪音和硝煙之中,讓坐在主席台上的馮嘯辰有一種穿越到了戰爭年代的錯覺。

    自那天晚上定下策略之後,姚偉強便連夜去聯繫了一些平日里關係不錯的商家,還有幾家自己親友開的小軸承加工廠,商議成立軸承誠信聯盟的事情。其實,早在這之前,姚偉強就已經與一些同行們討論過石陽的軸承亂象,也提出過組織一個什麼商會來遏制假貨氾濫的問題,只是因為沒有靠山,一時還做不起來。現在有了馮嘯辰給他們撐腰,姚偉強對同行們虛多實少地忽悠了一通,頓時就把大家的積極性給煽動起來了。

    在姚偉強忙著搞串連的時候,馮嘯辰給羅翔飛打了一個長途電話,介紹了金南這邊的情況,說自己想在金南呆幾天,幫助他們把軸承聯盟建立起來。羅翔飛初聽此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馮嘯辰為什麼要摻和到這件事裡去。待馮嘯辰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番之後,羅翔飛才意識到此事對於國家裝備發展的意義,於是不僅給馮嘯辰批了假,還允許馮嘯辰以重裝辦的名義出席成立大會。

    工業是一個體系,既需要有能夠製造300噸電機定子的重點企業,也需要有生產普通軸承、齒輪、連接件的小型配套企業。配套企業的技術實力和產品質量,對於重型裝備的研製也具有重要的影響。

    王偉龍曾經向馮嘯辰講述過他們研製120噸電動輪自卸車的情況,為了找到自卸車上需要的一個軸承,採購員需要跑遍大江南北,有時候還不一定能夠找到合用的產品。要想發展起強大的裝備製造業,標準件的配套體系建設也是非常重要的。金南目前已經成為國內重要的標準件集散地,依托交易市場,周圍形成了一大批製造企業,這是可喜的現象。但如果不能對這些製造企業進行規範,放任假貨氾濫,那麼這個市場就不但不能成為裝備製造業的助力,反而有可能成為一個隱患。

    馮嘯辰能夠敏銳地發現問題,並採取手段規範市場活動,這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也可以算是重裝辦的工作,羅翔飛也就不會阻攔他了。

    當然,如果不是馮嘯辰,而是其他的什麼下屬陷到這種事情裡去,羅翔飛難免是要嘀咕嘀咕的。但馮嘯辰是不需要羅翔飛擔心的人,他的分寸感一向拿捏得非常不錯。羅翔飛有充足的信心,相信馮嘯辰會把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

    得到羅翔飛的首肯,馮嘯辰也就有底氣了。他與姚偉強一道來到金南市,前往地委大院求見地委書記柴承祖。柴承祖聽說是國家重裝辦的處長和姚偉強一起來訪,連忙讓秘書把他們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寒暄一通之後,便問起了他們的來意。

    馮嘯辰沒有隱瞞,把自己在金南的所見所聞向柴承祖陳述了一遍,然後拋出了在石陽縣成立軸承誠信聯盟的方案。柴承祖一開始沒聽明白,待問清了馮嘯辰的用意之後,馬上表示地委會對此事給予大力的支持,並主動提出願意去參加聯盟的成立大會。

    柴承祖和行署專員董兆安對於金南地區假貨氾濫的情況都是有所了解的,與張福林他們的看法不同,柴承祖、董兆安更在意金南的名聲,畢竟一個“假貨之鄉”的名頭背在金南地區的身上,他們是無法向省領導交代的。

    地委和行署不止一次聯袂下發過關於打擊假冒偽劣的通知,要求各縣約束本地的經營行業。但所有這些通知都沒有得到落實,各縣的領導在接到通知的時候都把胸脯拍得山響,聲稱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打擊那些制假販假的不法商家,但真到執行的時候,卻是一個比一個更懈怠,往往到最後就是關掉三五家企業用以應付差事。

    究其原因,不外乎就是擔心地方經濟受到影響,另外就是縣里的各級領導與縣里的企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讓他們下不了手。金南這個地方可謂是人人都有商業頭腦,縣里的領導以及下面的公務員大多都會在本地的企業裡參上一股,打擊假冒偽劣就相當於是動了他們自己的奶酪,他們豈會有積極性?

    正在無計可施之際,出來了這麼一個國家重裝辦的副處長,聲稱受到重裝辦的委派,來幫助石陽縣成立軸承誠信聯盟,依靠民間資本的力量打擊假貨,這不正是給瞌睡中的柴承祖送來了一個枕頭嗎?其實,這個聯盟的成立是不是能夠遏制住假貨橫行的趨勢,柴承祖並不抱太大的信心,他看中的,是成立聯盟這件事的意義。有了這樣的誠信聯盟,他就可以向省裡交代了:不錯,我們金南的確有一些假冒偽劣的現象,但我們也在積極糾正啊,你不見我們還扶持起了一個誠信聯盟嗎?

    柴承祖的表態,讓馮嘯辰鬆了一口氣。他還有些擔心柴承祖也像張福林一樣,出於經濟方面的考慮,不願意支持聯盟的成立。雖說聯盟是民間組織,但如果沒有官方的支持,聯盟是很難發揮作用的。

    舉個例子來說,那些沒有被聯盟接納的企業,如果假冒聯盟的名義,姚偉強能對他們如何?但如果有了地委的支持,情況就不同了。誰敢冒用名義,聯盟可以直接向政府舉報,政府可以名正言順地對這樣的企業進行處罰,而不存在什麼偏袒、歧視之類的嫌疑。

    從金南迴到石陽,姚偉強的腰桿子又硬了幾分。他發出英雄帖,把石陽縣所有做軸承生意的老闆都請到了菲洛公司,向他們攤牌:要么執行聯盟的章程,拒絕假貨,要么就站到聯盟的對立面上去,未來被市場淘汰。

    大約有七成的老闆選擇了加入聯盟,聲稱願意接受聯盟的監督,包括“假一罰十”之類的懲罰條款。另外三成的人則以各種藉口婉拒了姚偉強的邀請,在他們看來,這個聯盟並不會有什麼前途,他們才不會因為姚偉強的幾句威脅而放棄製售假貨的高額利潤呢。

    聽說姚偉強真的在策劃成立聯盟的事情,張福林和王建峰都有些惱火,正準備派人去給姚偉強遞話,地委和行署的指示已經下發下來了,要求石陽縣委、縣政府全力支持聯盟的建立,把這項工作上升到政治高度去認識。這樣一來,張、王二位就算是有再多的意見,也不敢表示出來了,只能假惺惺地表示支持地委的決策,全力以赴地幫助姚偉強完成聯盟的組建工作。

    聯盟的成立大會選擇在了石陽縣一中的大操場上舉行,柴承祖和董兆安二人同時出席,相當於給聯盟扯起了一面大旗。在成立大會上,柴承祖高度評價了誠信聯盟成立的意義,說了不少諸如“堅決向假冒偽劣宣戰”之類的豪言壯語。馮嘯辰則代表國家重裝辦向聯盟的成立表示了祝賀,他的級別雖低,但所代表的單位來頭極大,因此說出來的話也顯得極有份量。

    在這個會上,最為忙碌的莫過於剛被選舉擔任聯盟理事長的包成明,他又要照顧領導,又要招呼前來採訪的記者,累得汗流浹背,但卻是滿面春風。

    推舉包成明擔任聯盟理事長,是姚偉強和馮嘯辰商量之後的結果。一開始,姚偉強是打算自己來擔任這個理事長的,但被馮嘯辰否決了。馮嘯辰認為姚偉強過於強勢,同時自己又是經銷軸承的商人,並不適合擔任理事長的職務。姚偉強對於馮嘯辰的這個意見頗為認同,轉而提出希望馮嘯辰來當理事長,結果自然也被馮嘯辰給否定了。馮嘯辰是國家重裝辦的干部,管的是全國的裝備工業,哪能屈尊來當一個縣里的行業聯盟負責人。就算他不嫌棄這座廟太小,最起碼他也沒有時間來管這些事情。

    就在這時候,包成明進入了兩個人的視線,姚偉強當即提出可以讓包成明來當理事長,並說出了一番理由。

    原來,包成明早就已經參與到石陽的軸承銷售中了。最初,他只是因為與姚偉強的親戚關係,在姚偉強的軸承店裡參了一些股份,這些股份在後來姚偉強與馮嘯辰合作時,也算進了菲洛公司的股本之中。後來,石陽的軸承市場逐漸發展起來,商戶數量不斷增加,軸承品種日漸復雜,讓一些外來的採購員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常年坐辦公室,以寫資料為業的包成明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賺錢的辦法,那就是到石陽的市場上去蒐集軸承信息,編寫成目錄,印刷出來,專門銷售給那些前來採購軸承的外地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18:00
第二百九十一章信息也能賣錢

    “做目錄賣錢,你怎麼能想到這樣一個好辦法?”

    乍聽到包成明做的生意時,馮嘯辰有些驚訝的感覺,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驚豔的感覺。一份目錄賣不出多少錢,但這種觀念實在是太超前了,超前到馮嘯辰都疑心對方也是一位穿越者了,而且姓馬……

    包成明卻沒有這樣的覺悟。編目錄賺錢這件事,純粹是出於他那與生俱來的商業本能。看到石陽的軸承業做得這麼好,他也有想分一杯羹的念頭,無奈自己不懂軸承,也沒有時間去經營軸承店,某一天腦子裡靈光一閃,就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蒐集目錄這種事情,費時不多,各家店鋪也都樂於支持,所以做起來很容易。包成明在機關工作,有自己的便利。他給行署打字室的小姑娘送了一包吃食,就成功地讓小姑娘加了個班,把那些目錄打成蠟紙。隨後,他把目錄油印了一千多份,雇了個鄉下的親戚到汽車站、招待所之類的地方兜售,一份收費5毛錢。扣掉成本以及付給親戚的勞務費,他足足賺了400塊錢,也算是淘了一小桶金子。

    關於這件事,包成明自己還是挺得意的,不過也僅限於在老婆面前吹噓一下,在姚偉強面前就不太好意思說了。姚偉強知道這件事之後,雖然也誇了他幾句生財有道,但包成明能夠感覺得到姚偉強言不由衷,想必是覺得這種左道旁門的買賣太上不了檯面了。這一回,姚偉強把此事當成一個笑話講給馮嘯辰聽,卻不料引來了馮嘯辰的由衷讚歎,弄得包成明都有些分辨不清,到底馮嘯辰的誇獎是真心還是嘲諷。

    “呃呃,其實我也是閒著沒事,隨便搞搞,誰知道還能賺到錢呢……”包成明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馮嘯辰問道:“老包,你現在還在做嗎?”

    “倒是還在做,因為有人需要這樣的目錄。有些採購員一買就是十幾份,他們說是帶回去給其他廠子的同行看的。現在石陽的那些軸承商戶也知道我在搞這個東西,都搶著給我送目錄呢。”包成明道。

    馮嘯辰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們搶著給你送目錄,你就沒想著找他們收錢?”

    “找他們收錢,什麼意思?”包成明有些懵。那些商家主動把目錄整理好送給他,省了他到店裡抄目錄的工夫,這是幫他的忙,他怎麼還會找人家收錢呢?

    馮嘯辰笑了,包成明這一剎那間的錯愕,顯示出他並不是一個穿越者,還缺乏後世的商業經驗。

    包成明搞的這種目錄,在後世叫作“商情”,上面登記著各家經銷商所經銷的產品,顧客只要拿到一本商情,就可以通過電話向經銷商詢價,也可以按圖索驥,到中意的經銷商那裡去看實物,省去了滿市場搜索的成本。當顧客習慣於靠商情來找貨的時候,沒有在商情上出現的商家就會失去許多銷售機會,而能夠在商情上處於醒目位置的商家,則可以吸引到更多的眼球。

    這樣一來,原本是靠商家提供信息才支撐起來的商情,就變成了套在商家脖子上的繩索。商家們必須向商情的編纂者付費,以保證對方能夠把自己的名字和商品信息寫上去。而一些財大氣粗的商家則會額外付費,在商情中買一個好的版面,甚至是夾帶自己的廣告。在90年代末,全國各地的計算機市場上都有專門的商情,有些商情每週出版,厚達數百頁,而編輯商情的公司僅憑這一項業務,就能年收入上千萬之多。

    再至於有人把商情做成電子版,上傳到網絡中,再基於網絡促成交易,就更是傳奇了。馮嘯辰記得的某位馬姓大亨,就是靠一個叫“芝麻開門”的網站起家的,這個網站不就是靠賣信息賺錢的嗎?

    “馮處長,你這可是在教老包學壞呢!”

    姚偉強最先反應過來了,他是站在商家立場上的,稍一琢磨就理解了馮嘯辰的意思。在包成明編的目錄中,菲洛軸承是排在最前面的,這一方面是因為菲洛軸承本身就是石陽縣最大的軸承經銷商,另一方面也有二人的私人關係在起作用。如果照著馮嘯辰的主意,包成明按出錢多少來決定排序,姚偉強可就得有所破費了。

    “哪能啊!”包成明也明白了馮嘯辰的意思,他眼睛頓時一亮,看到了無限的錢景。聽到姚偉強抗議,他連忙說道:“姚總,你放心,不管我這個目錄怎麼編,你們菲洛公司肯定是排在最前面的。”

    “不但要排在前面,而且還要用大字號,最好能夠夾個彩頁。不過嘛,工本費方面,就需要姚總稍微支持一下了。”馮嘯辰笑呵呵地戳穿了這層窗戶紙。

    “這的確是一個金點子啊!工本費不成問題。”姚偉強並不惱火,區區一點廣告費,他還是掏得起的。他看到的,是這個點子帶來的機會。如果包成明的軸承目錄能夠長期地做下去,成為一份軸承採購指南,那麼不愁沒人看出其中的奧妙,並且主動送錢上門,來爭取一個更好的版面位置。再如果包成明做的不僅是一份軸承目錄,而是整個金南地區所有標準件的目錄,那麼將意味著所有商家的喉嚨都被這份目錄給扼住了,它帶來的好處,可不僅僅限於一點廣告費和賣目錄的收入了。

    “老包做的事情,不就是未來聯盟該做的事情嗎?”馮嘯辰說道,“我一直在想,聯盟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平台,現在看來,老包的這份商情,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平台啊。”

    “你說什麼?商情?”包成明敏銳地問道。

    “對啊,你做的這個東西,不要叫什麼軸承目錄,應當叫作軸承商情,這個名字聽起來才能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馮嘯辰大方地把名字也送給了包成明,。

    包成明咂摸了一下這個詞,不由喜形於色,大聲說道:“軸承商情?太好了,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石陽軸承商情,的確是那個什麼什麼高端。”

    姚偉強撇著嘴說道:“什麼石陽軸承商情,你應當叫金南標準件商情,石陽的叫作軸承分冊,還有齒輪分冊、螺栓分冊,要出就出一套,找印刷廠鉛印出來,別弄得像你原來那份那樣,黑乎乎、臟兮兮的,一看就賣不出價錢。”

    “對啊,我可以把所有的標準件都做進來。全國哪家工廠用不上標準件?那麼多采購員全國各地到處跑,就是為了找合適的標準件。如果有了這份商情,他們能省下多少路費。買一本放到供銷科,想要買什麼東西的時候,查一下就都有了。這樣一份商情,賣10塊錢只怕都有人願意要呢!”包成明美滋滋地想道。

    姚偉強道:“老包,這樣一來,你就不得了了。整個金南賣標準件的,都要看你的臉色,連我都要對你點頭哈腰了,要不我的軸承可就賣不出去了。”

    “不會的,姚總,看你說到哪去了,我給誰臉色看,也不敢給你臉色看啊……”包成明謙虛地說道,聲音裡卻帶上了幾分自矜,顯然是對姚偉強的預言頗有信心。

    這回輪到馮嘯辰服氣了,要不說金南人會做生意呢,自己只是提了一個頭,人家立馬就把細節都補充進來了。自己原本還打算給對方支支招,讓他們藉鑑一下後世的一些成功經驗,現在看來,這是完全不必要的,人家想得比自己細緻得多。

    商情的事情就這樣說過去了,而聯盟理事長的職務,也由姚偉強、馮嘯辰二人私相授受,落到了包成明的身上。從商情這件事情上,馮嘯辰看出了包成明的商業頭腦以及經商的熱情,要想把一個聯盟做得有聲有色,這樣一個理事長是必不可少的。

    當然,最終大家還是走了一個民主程序,讓有意加入聯盟的那些商戶舉手錶決了一次。商戶們都是比猴還精的,知道這個聯盟背後有地委柴書記的支持,前台是京城的馮處長和本地的姚總主持,他們推舉出來的人選,大家還有什麼可唧唧歪歪的,照著要求舉手就是了。

    包成明的這個理事長職務,也得到了地委和行署的認可。畢竟包成明是行署機關的干部,由他來主持這個聯盟,有助於行署的意圖得到更好的貫徹。

    聯盟的成立大會完全是由包成明策劃和組織的,除了金南地委、行署的領導之外,他還請來金南下屬各縣的代表,有些是縣領導出席,有些則是由縣經委、商業局等單位的干部出席。包成明長袖善舞,也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還請到了一大幫記者來為聯盟造勢。

    “各位記者,我這裡準備了一個新聞通稿,供大家作為參考。成立軸承誠信聯盟的事情,是我們金南地委、行署的重要舉措,也說明我們金南地區的企業知恥而後勇,我們的口號是,要把騙子一條街的帽子扔到太平洋去,要讓石陽成為全國乃至全世界最著名的軸承之鄉。”

    在成立大會之後的記者招待會上,包成明慷慨陳辭,把一個聯盟理事長的形象表現得無比高大。
ikller 發表於 2017-4-18 06:16
第二百九十二章 悲催的老阮

    聯盟成立了,但效果如何,還需要時間來檢驗。董兆安讓包成明把手頭的工作移交給其他同事,專注於做軸承聯盟的事情,並承諾一旦有了成績,會給他安排調薪、晉升之類的待遇。

    包成明在機關裏兢兢業業幹了快20年時間,早就厭煩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一下子得到這樣一個廣闊空間,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力量,從裏到外都透著智慧,各種點子層出不窮,讓那些沒有加入聯盟的商家恨得咬牙切齒。

    包成明在聯盟成立的時候請來了許多記者,讓他們發稿子吹捧聯盟,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他還向記者暗示,所有未加入誠信聯盟的,自然就是不夠誠信的,外地的采購員除非是拿了這些商戶的好處,否則是絕對不應該在這些商戶進貨的。

    為了區分聯盟會員與非會員,包成明設計了帶有聯盟logo的專用發貨憑證,把聯盟的“假一罰十”等條款都印在憑證的背後。外地來的采購員看到這樣的憑證,再對比一下那些非聯盟會員商戶的憑證,心裏自然就有了想法。采購員之間口口相傳,有關誠信聯盟的事情慢慢地便傳開了。有些采購員即便是貪圖回扣,也不敢去那些非聯盟會員的店裏買東西,生怕回去之後被單位領導追究。

    《金南標準件商情》也正式出版了,最先出的是軸承分冊,其他標準件分冊的出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姚偉強拿出一筆錢入了股,包成明不再需要請單位的打字員去打蠟紙了,而是找到了金南印刷廠,用膠印方式進行印刷,裏麵還夾帶了銅版紙的廣告,讓這份商情的確有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感覺。

    馮嘯辰也積極給予了讚助。他的讚助方法就是讓楊海帆在辰宇公司找了幾位技術人員,加上南江工學院的閆百通在內,為商情撰寫了一些技術稿件,諸如“如何選擇軸承”、“滾動軸承與滑動軸承的五大區別”、“軸承以次充好的識別”之類,使這本商情又多了一些技術含量,更加受到采購員們的喜愛。

    再至於說包成明把商情的業務越做越大,還在外地雇了人專門向當地的工業企業推銷金南標準件商情,並且還成立了一個代購公司幫外地企業在金南采購產品,那就是後話了,暫且不表。

    馮嘯辰見證了聯盟的成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向姚偉強、包成明道了別,起程返回省會建陸市,準備從建陸坐火車回京。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建陸火車站,他居然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還在馮嘯辰忙著幫姚偉強策劃軸承聯盟的時候,會安的全福機械廠,出了一件大事,阮福根從會安化工機械廠用高薪聘來的王牌電焊工畢建新,下夜班的時候一不留神,跌下了一處挺陡的台階,摔了個頭破血流。幸好當時旁邊還有其他人走過,見狀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把畢建新送到醫院。阮福根聞訊匆忙趕到醫院,見畢建新已經醒過來了,據說也沒什麼生命危險,但一隻胳膊上卻裹著厚厚的紗布,裏麵是還沒有完全凝固的石膏。

    “哎,老畢,怎麼回事!”阮福根急吼吼地向畢建新問道。

    “唉,別提了,今天下夜班以後,我在廠門口的小館子喝了幾口,想解解乏。結果也不知道怎麼的,腳下就不太穩了,下台階的時候一下沒踩穩……”畢建新一臉沮喪地報告道。

    “沒摔出什麼毛病吧?”阮福根又問道。

    “醫生說了,師傅沒啥大礙,頭上破了個口子,已經縫上了。再就是手臂骨折了,已經打了石膏,不過醫生說不會留下殘疾的。”守在畢建新身邊的徒弟訥訥地回答道。

    “骨折了?”阮福根看著畢建新的手,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是啊,阮廠長,你看這事鬧的……”畢建新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可不是瞎說的。畢建新這隻手,雖然已經接好了,醫生也打了保票,聲稱不會留下什麼殘疾。但另外一句話是那徒弟沒說出來的,那就是醫生要求畢建新在未來三個月內不能用這隻手幹活,否則後果自負。

    畢建新是什麼人?那是會安化工機械廠王牌焊工,也是阮福根手裏唯一能夠進行二類容器焊接的工人。阮福根敢於從重裝辦接下那些大化肥分包任務,其中一個很大的依仗就是畢建新。這段時間,阮福根開出高價,把畢建新從會安化機廠借出來,天天加班加點地趕造分包設備,唯恐耽誤了交代日期。畢建新可好,一跟頭栽下去,就是三個月不能幹活,這不是要了阮福根的老命嗎?

    “醫生有沒有說,你這手什麼時候能夠恢複?”阮福根黑著臉問道。

    “醫生說了,得三個月!”徒弟飛快地搶答道。

    畢建新白了徒弟一眼,然後陪著笑臉,對阮福根說道:“阮廠長,你別聽他瞎說,我估計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樣子,就能恢複了。”

    “我看懸!”阮福根可不是沒經驗的人,他目測了一下石膏的厚度,基本上就有數了。骨折可不是小毛病,希望十天半個月就能夠恢複,這話騙誰呢。

    畢建新也知道這個回答站不住腳,他苦著臉說道:“我咬咬牙,過個十天半月的,去上班倒是沒問題。不過,我擔心這隻手用不上勁,拿焊鉗拿不穩,那可就耽誤事情了。這些設備的焊接質量要求高,開不得玩笑的。”

    “是啊,開不得玩笑。”阮福根長歎道。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再說啥都是白搭,指望畢建新帶傷工作更是不可能的,別說畢建新願不願意,就算他願意,阮福根也不敢用,萬一手底下哆嗦一下,焊壞了產品,那可就更麻煩了。

    想到此,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掖到畢建新的枕頭底下,說道:“老畢,你也別多想了,還是好好養傷吧,萬一落個殘疾,我可就真是對不住你了。你放心,你這也算是工傷,所有的醫藥費、營養費,我都會包下來的。”

    畢建新眼淚嘩嘩的,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拉著阮福根道:“阮廠長,這怎麼行。都怪我自己嘴饞,多喝了兩口,現在還耽誤了阮廠長的事情。我知道這樁業務時間緊得很,我現在恨不得馬上爬起來去加班呢。”

    這番話說得頗為真切,阮福根也相信畢建新是真心的。可惜,真心不能代替殘酷的現實,畢建新在未來三個月之內無法工作,這是擺在阮福根麵前的一個難題。

    “我們廠裏其他的焊工都指望不上。”

    在會安化機廠的廠長辦公室裏,阮福根的弟弟,會安化機廠廠長阮福泉攤開手向哥哥表示著無奈。他這個廠子是地區所屬的企業,算不上什麼大廟,能夠有畢建新這樣一尊小神就已經非常不錯了,還能指望廠裏的工人個個都是王牌?會安化機廠當年能夠拿下二類壓力容器證書,靠的也是畢建新。現在畢建新受傷了,無法拿焊鉗了,阮福泉也是一籌莫展。

    被叫來一塊商量事情的董岩獻計道:“當務之急,隻能是去其他企業聘人了。沒有一個過硬的高級焊工,重裝辦的這批業務咱們是無論如何都完不成的。”

    阮福根道:“我當然知道要去聘人,可是上哪聘啊?我過去出去跑業務,到過的廠子倒是挺多,可我也沒打聽過人家廠子裏有沒有技術過硬的老師傅,還有,就算人家有這樣的人,我們又隨隨便便地能夠聘到嗎?董岩,你搞了這麼多年化工設備,你能不能幫我去找找人?”

    “這個恐怕有點難度。”董岩直接就縮了,他可真不是擅長於與人溝通的人,讓他去找人,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最起碼,你能告訴我,海東省哪些企業裏有過硬的焊工吧?”阮福根氣急敗壞地說道。

    “這個倒是可以。”董岩聽說不用他去拋頭露麵地聘人,心裏也就放鬆了。他拍了拍腦袋,給阮福根寫了一串名字以及對應的工作單位,那都是省裏排得上號的一些焊工。他是搞壓力容器的,對於焊工的情況的確是了解得更多一些。

    “沒辦法了,隻能是一家一家去求人了。”

    阮福根拿著董岩寫的紙條子,心裏發了狠。他知道去其他企業借人,尤其是借這種高級技工,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但不管多困難,他都得去試一試,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不能按時完成重裝辦的任務,罰款倒是小事,關鍵在於會讓重裝辦對他失望,從此不再給他機會。他辛辛苦苦爭下這個分包任務,不就是為了讓人能夠高看自己一眼嗎?如果最終他還是掉了鏈子,那麼此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在未來也不會再有人相信他的能力。

    阮福根不願意向命運低頭,他覺得自己應當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企業家,豈能在這個時候折戟沉沙。
ikller 發表於 2017-4-18 16:03
第二百九十三章 跪求

    “什麼,借工人?開什麼玩笑!”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劉師傅的?他是我們廠的寶貝,怎麼可能借給你們用?”

    “去去去,再不走我給派出所打電話了!”

    “滾……”

    在隨後的一星期時間裏,阮福根帶著一個名叫梁辰的小跟班,馬不停蹄地拜訪省裏的各家重點企業,拿著董岩給他寫的名單,上門央求別人借給他一個高級焊工。他深知自己無權無勢,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隻有錢了,於是做好了賠本雇人的心理準備,打算不管別人開出什麼樣的價錢,他都絕不還價,隻要人家願意把焊工借給他,幫他完成重裝辦的任務。

    可讓他絕望的是,幾乎所有的廠子聽到他的要求之後,都毫不猶豫地給予了拒絕。態度好點的,會跟他講講國家政策之類的問題。態度差的,那就是直接轟人了。鄉鎮企業在國企麵前毫無地位可言,能夠擁有高級焊工的企業,都是有一定級別的,在這些企業的領導人眼裏,鄉鎮企業不過就是一群農民在瞎起哄,而阮福根這樣的鄉鎮企業廠長,就是靠坑蒙拐騙起家的暴發戶,十個有八個都是人品不佳的,誰願意聽他們呱噪。

    更有聽說過阮福根承接重裝辦大化肥分包任務一事的國企領導,心裏早就對阮福根存著一絲惱火了,現在聽說阮福根承接的任務出了麻煩,陷入困境,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伸出援手呢?同一個省內部的大型企業相互之間都是有些往來的,大家與馬偉祥的關係遠比與阮福根的關係要近得多,該幫誰,該踩誰,他們還需要思考嗎?

    阮福根也不是沒想過私底下找找那些焊工,讓他們利用業餘時間去幫忙。但一來有董岩的事情在先,阮福根在私下請人的時候多少有些忐忑,生怕一不留神又連累了別人。二來這些大廠子多半都在建陸,還有一些是在其他地區,師傅們如果要用業餘時間去幫忙,就隻能選擇周末,其他時間肯定是來不及的。一個周末,工人坐車到會安,幹完活再坐車回建陸,一來一去就得占用半天的時間,實際能夠用於工作的時間也就剩下了半天,實在幹不了多少事。

    阮福根需要的,是對方能夠有一段較長的時間,能夠在會安踏踏實實地幹幾天活,而要做到這一點,就離不開對方單位的首肯。

    “阮廠長,要不,咱們還是去京城找一下馮處長吧,讓他說句話,這些廠子就都肯幫忙了。”

    在把全省能夠聯係的企業都聯係過一圈之後,小跟班梁辰一邊捶著酸疼的腰,一邊向阮福根建議道。有關馮嘯辰出馬救董岩的事情,梁辰是知道的,在他心目中,馮處長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萬金油,隻要馮處長動動嘴,他們也就能免去跑斷腿的辛苦了。

    “不行!”阮福根斷然地拒絕了梁辰的建議。

    “為什麼?這也是他們重裝辦的事情,他們給我們幫忙,理所應當啊。”梁辰說道。

    阮福根搖搖頭道:“分包任務是我主動接的,人家沒強迫我接。為了董岩的事情,我已經麻煩過他們一次了,他們也夠仗義,還派了一個副司長過來幫忙說情,救了董岩。現在碰上這樁事,我如果再去求他們,別說他們會不會煩我,我自己也沒麵子。我接這樁活,就是為了證明我們鄉鎮企業不比國營企業差,如果碰上點雞毛蒜皮的事都要讓人幫忙,我又怎麼證明我們有能力呢?”

    “這一回可不是小事,畢師傅摔傷了,咱們找不到好焊工,所有的活都窩在焊接這一個地方了。省裏這些廠子又不肯幫忙,咱們不找馮處長,還能找誰呢?”梁辰愁眉莫展地問道。

    “隻能是接著找了,我就不相信,中國這麼大,我們就請不到一個過硬的焊工!”阮福根咬著牙說道。

    “董處長寫的名單,咱們都已經找過一遍了,沒一家廠子肯幫忙。下一步咱們上哪找去?”梁辰問道。

    “去浦江!”阮福根道,“浦江的廠子多,我過去跑業務的時候,去過一些廠子。那些廠子和馬偉祥沒什麼關係,我去好好地求求他們,說不定會有一家廠子願意幫忙的。”

    “如果浦江的廠子也不行呢?”梁辰抬杠道,他是個小年輕,沒受過什麼挫折,也不像阮福根那樣能吃苦。在省裏跑了幾天,他就已經累得不成樣子了,聽說又要去浦江,他先打起了退堂鼓。

    阮福根道:“如果浦江的廠子也不肯幫忙,咱們就去京城,或者去東北,總之,不找到合格的焊工,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好吧,你是老板,你說了算……”梁辰唉聲歎氣地應道。

    帶著這樣一股狠勁,阮福根與梁辰二人來到了浦江,繼續照著此前的套路到各家企業去聯係。仗著過去在浦江跑業務的時候所積累的地理知識,阮福根帶著梁辰一家企業一家企業地跑,光是攢下的公交車票根就存了半個手提袋,但找到合格焊工的希望卻是越來越渺茫。

    “阮廠長,你們的情況,我真的很同情。可是這件事,的確不太好辦。你想想看,我們是國營大廠,你們是鄉鎮企業。我們把工人借給你們用,這算是什麼名目呢?萬一上級領導追究下來,我也不好交代的。”

    在浦江鍋爐廠,廠長孫國華語氣誠懇地向阮福根解釋道。這是這麼多天以來,阮福根和梁辰遇上過的最和藹的廠長,至少人家認真地聽完了阮福根的敘述,而且還表示了理解和同情。但這些並沒有什麼作用,孫國華給出的答複,依然是不行。

    “孫廠長,我們也是在給國家做事情啊。我們造的設備,是國家重裝辦分包的任務,到現在為止,我們做這個任務已經是不賺什麼錢了,我們完全就是想為國家做點事情而已。看在同是為國家做事的份上,你們就伸出手幫我們一把吧。

    我們的要求其實也不多,就是請你們派一位老師傅到我們那裏去,最多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夠完成我們目前的工作。這樣我們就可以按時向重裝辦交貨了。至於我們的下一批任務,焊接工作還要再拖兩個月,那時候我們那位受傷的焊工就基本上恢複了,不需要再麻煩你們。”阮福根低三下四地說道。

    孫國華道:“阮廠長,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們是在完成國家重裝辦的任務,這一點也不假。可是,你們的任務應當由你們自己完成,我們沒有義務配合你們呀。你希望我們借一個高級焊工給你們,也是可以的,但你們需要讓重裝辦給我們發一個通知,這樣我們就名正言順了。”

    “我們有和重裝辦的合同,也不能算數嗎?”阮福根問道,他是下了決心不想再去求重裝辦了,這涉及到他的榮譽問題。

    “這個恐怕不行,畢竟這個合同不是專門針對我們的,我們要派人去兄弟企業協助,總得有個說法,要不工業局那邊就該查我是不是收了你們的賄賂了。”孫國華道。

    “賄賂?”阮福根一聽此言,頓時眼睛一亮,他左顧右盼了一番,見辦公室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並無外人,而辦公室的門也是關著的,便立馬站起身來,走到孫國華的辦公桌前,遞上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同時陪著笑臉說道:“孫廠長,你看,我們來得匆忙,也沒給你帶點煙酒,這點小意思……”

    “阮廠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孫國華的臉刹時就變黑了,他瞪著阮福根,喝道:“我跟你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我是同情你們鄉鎮企業,才跟你好言好語,你居然對我來這一套。我告訴你,我孫國華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你馬上把東西給我收回去,滾出我的辦公室!”

    “這……”阮福根一下子懵了,他沒弄明白,孫國華這話到底是真心地生氣了,還是在故作姿態。

    孫國華看出阮福根的想法,他抓過阮福根遞上來的信封,狠狠地扔了出去,然後用手指著門,說道:“帶上你們的東西,現在就給我走,要不我就打電話叫保衛處來,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們留情麵!”

    說到這個程度,阮福根也看出來了,孫國華的確是沒有向他們索賄的意思,而且還是一個頗為清廉的廠長,他自以為是,反而把孫國華給得罪了。他連忙吩咐梁辰把地上的信封揀起來收好,自己則帶著滿臉歉意的笑容說道:“孫廠長,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實在是小人之心……”

    “你不用再說這些。我的態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們現在可以走了。”孫國華冷著臉說道。

    “孫廠長,你就給我們一個機會吧……”阮福根堅持道。

    “這是不可能的,你們走吧!”孫國華堅決地說道。

    “那……”阮福根回頭看了看梁辰,見對方的眼裏也流露出一股失望至極的神色,不禁悲從心來。他轉回身對著孫國華,突然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21:00
第二百九十四章指點迷津

    “阮廠長,你這是乾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孫國華被阮福根的這個動作驚住了,他連忙從寫字台後面站起身來,繞到前面,伸手去攙阮福根。他本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對農村人也頗為感情,所以才會對阮福根和顏悅色,跟他解釋了半天原因。

    阮福根聽孫國華提到賄賂二字,以為孫國華是在向他暗示,於是拿出錢來,這讓孫國華很是憤怒,覺得阮福根這個人完全不堪造就,浪費了自己那麼多的表情。可待到阮福根跪地央求,孫國華就無法淡定了。面前這位鄉鎮企業的廠長,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跪在自己面前,讓自己情何以堪呢?

    阮福根這一跪,可不是存心要秀悲情,而是因為高度緊繃的神經已經無法承受更大的壓力,在這一瞬間崩潰了。他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想放棄一切,包括自己那個經營了多年的廠子,此生再也不碰工業二字了。他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但在這一刻,他怎麼也收不住自己的眼淚,只覺得半個臉都濕透了,淚水嘀嘀噠噠地滑落到地面上。

    “孫廠長,你就可憐可憐我們的農民吧!”

    阮福根痛哭流涕地說道:

    “我們那個地方,人多地少。我小時候,幾乎沒吃過一頓飽飯,每年有大半年時間都要吃地瓜,鍋裡難得有幾粒米飯,那是要挑出來孝敬我奶奶的。活不下去了,只能是搞工業。可我們天生是農民,搞工業一沒有技術,二沒有原材料,三沒有市場,出去跑業務,看人家的白眼不說,還經常被警察抓起來,不容分說就關上幾天。

    再後來,國家政策好了,我們那個小企業也慢慢做起來了,我也賺了點錢,再也不用吃地瓜了。可是,我們照樣沒有地位,人家說到我們,都要說一句'暴發戶',說我們就是靠偷工減料、假冒偽劣發家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孫國華蹲在阮福根身邊,感慨地拍著阮福根的手臂,安慰著他。

    阮福根一旦說開了頭,也就不再隱瞞什麼了,他繼續述說道:“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我天生就是農民,別人天生就是工人。我過去是農民不假,可我現在有廠子,有工人,我怎麼就不能算是工人了?我想證明給他們看,證明他們那些國營大廠子能夠做到的事情,我這個農民辦的小廠子也能做到。

    結果呢?我從人家廠裡聘一個技術員,人家廠長就敢讓警察把這個技術員抓去坐牢,原因就是他幫了我這個農民。這一次,我請的焊工摔傷了,我想再去請一個,結果這麼多廠子,沒一個答應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是農民,我的那個廠子不是國營企業。”

    孫國華面有慚色,說道:“阮廠長,你也別介意,其實吧,我們國企也有國企的難處,實在是上面管得太嚴了,我們不能像你那樣隨心所欲。”

    “我明白,孫廠長,你是一個好人,我剛才拿小人之心,度你的 君子之腹,是我老阮錯了。我想通了,命裡無時終歸無,我天生就是一個泥腿子,就不該做這樣的夢。我先前害了我的親戚,讓他好端端的處長都沒當成。後來又害了我請的電焊工老畢,讓他摔斷了手。我不能再禍害人了。我這就去京城,向重裝辦的馮處長承認我老阮沒這個本事,任賠任罰,我這個廠子不做了……”

    “阮廠長,你可別這樣說,我們這上百號工人還都指著廠子活呢!”梁辰這會也已經蹲到阮福根身邊來了,正想扶他站起來。聽到阮福根說要關掉廠子,梁辰嚇出了一身汗,連忙喊道:“阮廠長,都怪我,我不該叫苦叫累的……”

    “不怪你,只怪我太貪心了,沒有這個金剛鑽啊……”阮福根臉上淚水縱橫,多年的委屈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了。

    “阮廠長,你別急,別說這種氣話,讓我幫你想想辦法……”孫國華說道。

    阮福根抬起頭看著孫國華,道:“孫廠長,還能有什麼辦法?我也知道,從你們廠裡請個人到我那裡去幫忙,過得了你這關,也過不了你的上級領導。你是一個好人,我不能害你。”

    孫國華鬱悶地拍了拍腦袋,突然眼睛一亮,說道:“阮廠長,你別說,好像還真有一個辦法!”

    “有辦法!”阮福根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臉上的淚水還沒幹,嘴卻已經咧開了,讓人懷疑他剛才的哭相全是裝出來的。

    “孫廠長,你快說,有什麼辦法?不管要求什麼人,花多少錢,我都認!”阮福根急切地說道。

    孫國華道:“這件事,我也沒多大的把握。不過,我給你指條路,行與不行,就看你的本事了。在我們廠招待所,住著兩個松江省來的電焊工,技術那是絕對沒說的。聽他們說,他們有幾天假期,你如果能夠求動他們……”

    “我去!我馬上去!”阮福根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倒把兩個剛才蹲在旁邊安慰他的人都給閃了個跟頭。他把孫國華扶起來,道了聲歉,然後便飛也似地跑出了辦公室,梁辰則是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一溜煙就跑得沒影。

    “這傢伙,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孫國華無奈地搖著頭嘆道。

    阮福根跑出了辦公樓,才想起自己忘了向孫國華打聽那兩個松江省的電焊工是叫什麼名字,這會再回去問似乎也不太合適了。他有一點擔心,那就是這兩個電焊工別已經離開了,那他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勞駕,你們廠招待所在哪?”阮福根隨手拽住一個路過的職工問道。

    那職工白了阮福根一眼,但還是抬手指了一下,道:“那邊那個小樓就是。”

    阮福根帶著梁辰一路小跑來到了招待所,進門就向服務員打聽松江省來的電焊工住在哪個房間。服務員告訴了他們房間號,阮福根道了聲謝,便直奔那個房間去了。

    “篤篤篤,篤篤篤!”

    阮福根敲響了房間的門,他再心急,臨到這個時候也得控制住自己了。孫國華說了,松江省來的電焊工技術絕對沒法說,估計是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傅吧?他是來求人幫忙的,如果直楞楞地推門進去,讓人家覺得自己沒禮貌,後面的話就不好說了。

    門開了,出現在阮福根和梁辰面前的,是一張青春俏麗的臉,這是一位看起來也就20歲上下的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很是貌美可人。跟在阮福根身後的梁辰眼睛都看直了,好在阮福根上了點年紀,而且心裡還惦記著其他的事情,眼前是西施還是無鹽,對他是沒啥影響的。

    “請問,松江省來的電焊師傅,是住在這裡嗎?”阮福根向那姑娘問道。

    “我是從松江來的。”姑娘應道。

    “你……”阮福根一愣,狐疑地問道:“你是電焊工?”

    “嗯。”姑娘點點頭。

    “那……我們想找你師傅。”阮福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孫國華說的,肯定是這姑娘的師傅了。也怪他剛才向服務員沒說明白,人家來了一個師傅、一個徒弟,服務員把徒弟住的房間指給他們看了。

    “找我師傅?”姑娘詫異了,“你們怎麼會到浦江來找我師傅?你們該去通原找才是啊。”

    “通原?”阮福根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你師傅沒在這裡?”

    “沒在啊。”

    “那你是跟誰一起來的?”

    “我師兄。”

    “你師兄多大歲數?”

    “你問這個乾什麼?你們是誰啊?”姑娘有些不高興了。這都什麼人啊,上來就說要找師傅,自己說師傅不在,他們又問師兄的事情,還問多大歲數。饒是姑娘的脾氣好,也受不了這種盤問。

    “呃……是這樣的,小師傅……”阮福根這才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太過於唐突了。他把自己的情況向姑娘簡單做了個介紹,又說是孫國華給他們指點迷津,讓他們到招待所來請松江省的電焊師傅去幫忙。他們需要請的,是能夠焊二類壓力容器的高級焊工,眼前這位小姑娘自然不是他們要找的對象。至於小姑娘的師兄是不是合意,也要看看這位師兄是多大歲數。

    “你是說,你們要焊的設備,是國家重裝辦交給你們做的?”姑娘眼睛裡放出一些異樣的光彩,盯著阮福根問道。

    “是啊,這是國家的重要任務。”阮福根答道。

    “國家重裝辦有一位……呃,姓馮的處長,你們認識嗎?”姑娘臉上不知為何出現了一抹紅暈,可惜阮福根根本就看不出來。

    “你是說馮嘯辰處長嗎?怎麼,小師傅也認識他?”

    “嗯,我……我認識。”姑娘的聲音又低了幾分。

    “我們這個項目,就是馮處長交給我們做的,他前些天還專門去視察過我們廠呢,叮囑我們要抓緊時間完成任務。”阮福根說道,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姑娘與馮處長是什麼關係,但既然人家問起來,他自然要添油加醋地渲染一下,以證明自己的真實性。

    “是這樣啊?”姑娘眼睛瞪得老大,“既然是國家的事情,那你們也不用去找我師兄了,我去幫你們焊吧!”

    “你!”阮福根一下子就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9 17:41
第二百九十五章我一般不焊二類容器

    站在阮福根麵前的這位姑娘,自然就是杜曉迪了。

    杜曉迪和高黎謙等赴日本培訓的電焊工,是前幾天才結束培訓,從日本回國的。他們乘坐的是從東京至浦江的航班,抵達浦江之後,機械部組織他們在浦江進行了幾天的參觀走訪,還讓他們分頭到一些企業去做經驗交流。杜曉迪和高黎謙二人是被安排到浦江鍋爐廠來做交流的,他們演示了一番在日本學到的焊接技術,震住了全廠的干部工人。孫國華對阮福根說他們倆技術過硬,正是因為見識過他們的身手。

    完成交流工作之後,電焊工們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原單位去了。杜曉迪和高黎謙給通原鍋爐廠打電話請示自己的行程安排,廠長爽快地給他們倆批了半個月的假期,讓他們在浦江好好地玩一玩,如果他們願意在回程換車的時候到京城或者其他地方遊玩,也是可以的,這也算是廠裡對他們的一種獎勵了。

    雖說有十幾天的假期,高黎謙卻是歸心似箭。這也難怪,出去一年了,家裡的老婆孩子還不知道是啥樣,他能不想家嗎?他和杜曉迪商量,打算在浦江玩一兩天,逛逛商業街,看看外灘之類,然後就打道回府。關於返程的安排,二人有些不同。高黎謙是準備直接回通原的,而杜曉迪則是忸忸怩怩地表示還想到京城玩幾天。高黎謙明白杜曉迪的意思,倒也挺聰明地沒有去說破。

    阮福根到招待所來找松江省的電焊師傅的時候,杜曉迪正在收拾東西,打算下午就離開浦江。阮福根如果晚半天過來,杜曉迪和高黎謙恐怕就已經上了火車了。聽說阮福根是來僱人去一家鄉鎮企業幫忙的,杜曉迪沒有太在意,也沒打算接下這件事。可再往下聽,得知阮福根的這批設備是為重裝辦做的,而且馮嘯辰不久前還去視察過,杜曉迪心裡一動,直接就表示願意去給阮福根幫忙了。

    杜曉迪主動請纓,一方面是由於她生性善良,聽阮福根說得那麼困難,動了一些惻隱之心。但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想到此事與馮嘯辰有關,她不能袖手旁觀。

    照杜曉迪原來的打算,離開浦江之後,她便要前往京城,去見馮嘯辰。在滿心的期待之外,她還有一些隱隱的顧慮,那就是見了面之後該和馮嘯辰聊些什麼呢。

    去年,馮嘯辰去日本洽談大化肥設備引進的事情,與杜曉迪見了一面,事後又偷偷交代杜曉迪的房東為他們安排膳食,還自掏腰包貼了不少錢。杜曉迪和高黎謙一開始並不知道馮嘯辰出錢的事情,後來還是聽房東說漏了嘴,才知道這個細節,這讓杜曉迪心裡感覺好生溫暖,高黎謙也在她面前說了不少馮嘯辰的好話,而且還頻頻暗示說馮嘯辰是一個難得的白馬王子,建議杜曉迪要抓住不放。

    在過去這一年中,杜曉迪與馮嘯辰通過十幾封信,關係越來越密切。但由於杜曉迪的靦腆,以及馮嘯辰的沒心沒肺,二人之間那層窗戶紙始終都沒有戳穿。杜曉迪心裡覺得馮嘯辰對自己應當是有幾分好感的,但這種好感到底是革命友誼,還是越了革命友誼,她就有些拿不准了,這讓她好生感到患得患失。

    這一回決定去京城見馮嘯辰,杜曉迪也是思想鬥爭了許久才下的決心,但即便是火車票都已經拿到手上了,她還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馮嘯辰。萬一人家問自己幹什麼來了,自己該如何回答呢?僅僅是感謝他在日本時對自己的照顧嗎?這似乎不是一個能聊得起來的話題。

    阮福根的出現,讓杜曉迪現了一個機會。她可以去幫阮福根把這批設備做完,然後再到京城去見馮嘯辰,屆時就有了聊天的由頭。如果對方對自己有那麼一絲情愫,從這個由頭出,就可以談一些更深入的話題了。如果對方並沒有什麼想法,自己完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那麼大家光是聊聊電焊的事情,也不算尷尬了。

    杜曉迪大包大攬,表示願意去給阮福根幫忙,阮福根卻是懵了。自己分明是來找電焊師傅的,眼前這位小姑娘,能稱得上是師傅嗎?自己廠子裡面隨便找個電焊工出來,都比這小姑娘歲數大,如果自己僅僅是想請一個這樣的人,又何苦這樣東奔西走呢?

    “小師傅,這個……我們要焊的設備,要求比較高,所以嘛……”阮福根支支吾吾地說道,希望杜曉迪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杜曉迪卻沒覺得自己的年齡是什麼硬傷,在自己的廠子裡,誰不知道她杜曉迪是個天才焊工,誰敢因為她年輕而小瞧她一眼?看阮福根這樣一副為難的樣子,她輕鬆地說道:“阮廠長,你不是說你們做的只是二類壓力容器嗎?二類容器焊接的要求能有多高?”

    “二類容器要求還不算高?小師傅,你焊過二類容器嗎?”阮福根略有些不憤地反問道。

    杜曉迪搖搖頭道:“這個倒是焊得少,我們廠子也做二類容器,不過一般不會讓我去焊的。”

    “是啊,我也是這個意思嘛。”

    阮福根想當然地說道,誰料想,杜曉迪的後一句話,直接讓他想吐血了。

    “我是說,我在廠裡一般是負責焊三類容器的。”杜曉迪自豪地說道。

    “小師傅,你不會是在耍我吧!”阮福根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尼瑪呀,你知道啥叫三類容器嗎,就你這歲數,還只負責焊三類容器,不焊二類容器,你怎麼不說你焊過鐵路橋呢!

    “阮廠長,我真的沒耍你。”杜曉迪覺得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說實話,怎麼這位大叔看起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難道自己長得不像是誠實的好孩子嗎?

    “小師傅,我想問一下,在這個招待所裡,除了你和你師兄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松江省來的電焊師傅?”阮福根決定不去探討二類容器和三類容器的問題,還是先搞清楚自己有沒有弄錯人吧。唉,自己剛才真的應當向孫國華問清楚的,到底他說的是哪位師傅。

    杜曉迪搖頭道:“應該是沒有吧。別的省的人我不清楚,但如果你要找的是松江省來的電焊工,肯定就是我和我師兄兩個人了,沒有其他人。”

    “那……我們能見一見你師兄嗎?”阮福根又問道。

    “可以啊。”杜曉迪道,“他住在樓上,我帶你們去吧。不過,我師兄急著回廠子去,估計不會同意去給你們幫忙的。”

    阮福根心裡一咯噔,苦著臉說道:“呃……那我們也見見吧。”

    三個人來到樓上,到了高黎謙的房間。高黎謙聽罷阮福根的要求,又低聲問了一下杜曉迪的意思,然後便笑著說道:“阮廠長,真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急著回廠子去,恐怕就沒時間去給你們幫忙了。既然小杜答應了去你們那裡,那有她一個人就足夠了,她的技術比我好得多,我去了也沒什麼作用啊。”

    “你說杜師傅的技術比你好得多?”阮福根有些不敢相信,以為這只是高黎謙的托詞。

    高黎謙道:“沒錯啊,我師傅一直說,小杜的天份比我們幾個都好,我們這些徒弟裡,就數她技術最好呢。”

    “她說她在廠裡焊過三類壓力容器,這是真的嗎?”阮福根又問道。

    “三類容器算什麼?”高黎謙不屑地說道,“我跟你說件事,我們省有一座躍馬河鐵路大橋,有一回出現了險情,找了很多大廠子裡的電焊工去維修,都拿不下來,最後就是小杜給焊好的,京城的專家都誇她水平高呢。”

    “呃……”阮福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了。剛才自己還在腹誹這位小杜師傅,說她吹牛皮,怎麼不說自己焊過鐵路橋呢,誰曾想,她還真的焊過啊!三類壓力容器的焊接質量要求,當然比鐵路橋要高得多,可人家能夠參加鐵路橋搶修,而且還得到京城專家的誇獎,這應當是有幾把刷子的。整個招待所裡只有這兩位是松江省來的電焊工,而這位高師傅又明確說自己的水平不如小杜師傅,難道這個小杜師傅才是孫國華大力推薦的電焊專家?

    “要不,能不能麻煩小杜師傅到我們那裡去試試?”阮福根半信半疑地說道。這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反正現在也找不到其他人,還不如就讓這位小姑娘師傅去試一試。萬一她真的有點本事,能夠幫自己解決燃眉之急,豈不是更好?孫國華是個厚道人,他既然如此真切地推薦這兩位年輕人,沒准他們還真的是技師呢。

    “師兄,你幫我去把火車票退掉吧。還有,我的行李,也麻煩你幫我帶回通原去。見了我爸媽,你就跟他們說,我去給阮廠長他們幫點忙。”杜曉迪交代道,隨後,她又對阮福根問道:“阮廠長,咱們什麼時候去會安,還有,車票和食宿,你們應該能夠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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