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166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20:12
第二百七十六章星期天工程師

    在80年代初。像董岩這樣利用業餘時間去為其他單位,尤其是為一些鄉鎮企業、個體企業提供服務的技術人員,並不在少數。這些人有一個名稱,叫作“星期天工程師”。

    在這個年代裡,有點技術的人才都集中在國營的科研院所和工礦企業,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是不可能擁有這類人才的。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需要技術,也能夠拿出可觀的薪水來聘請技術人員。而許多國營單位裡的技術人員待遇不高,人浮於事,也有時間、有願望去鄉鎮企業干點私活,賺點外快。

    利用業餘時間賺外快這種事情,在國營單位裡並不算什麼秘密。馮嘯辰剛到冶金局的時候,也見過王偉龍、程小峰他們這樣的機關幹部通過為雜誌翻譯外文文獻的方法賺錢。這種事是屬於民不舉、官不究的,哪個單位的領導也不會多管閒事。

    董岩以往也曾應某些鄉鎮企業的邀請,去幫過一些小忙,賺過一點小錢。這一回,他給阮福根幫忙,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態。誰曾想,阮福根給錢如此痛快,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董岩居然賺到了相當於自己一年多的工資,這可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俗話說,錢是窮人的膽。因為來錢容易,董岩一家的花銷也就水漲船高了。董岩的太太用這些外快買了好幾件一直想買的漂亮衣服,在廠子裡頗為招搖了一陣。董岩的兒子和女兒也分別擁有了自行車、足球、旅遊鞋等孩子們眼中的奢侈品。就連董岩自己,也頗為燒包地買了一塊新手錶,戴在手上明晃晃的,還時不時摸出一包中華煙來分給同僚們抽,口口聲聲說是什麼發了財的朋友送的。

    大家都在苦哈哈指著幾個工資生活的時候,你一家人如此顯擺,不招人忌恨才怪。雖然誰都有個出去撈外快的時候,可人家一個月撈十幾塊錢,你一個月能撈到上千,用報紙上的話說,這就叫叔可忍,嬸不可忍。

    很快就有人把這件事捅到了廠長馬偉祥那裡。馬偉祥乍聽此事,還頗不以為然,笑著罵舉報者紅眼病,說誰有本事就去賺錢,只要不是挖廠子的牆角,不影響工作,廠裡也不會干涉。可當聽說董岩是因為為阮福根幹活而賺到這些錢的時候,馬偉祥的臉就驀然變了。

    阮福根的事情,是給馬偉祥的一記耳光。不單搧在他的臉上,更是痛在他的心裡。由於出了阮福根這個變故,他們這些國營大廠的負責人被弄得灰頭土臉,不敢再和羅翔飛較勁,被迫簽了城下之盟。目前,分包給海化設的任務已經開始生產,進展情況也還算順利,但馬偉祥始終覺得心頭有一根刺,既覺得這樣接來的任務有些憋屈,又擔心萬一哪個地方出現點質量差錯,會受到重裝辦的處罰。

    對於阮福根,馬偉祥一直耿耿於懷,天天扎草人詛咒,盼著阮福根所分包的業務出現問題,屆時他就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惡氣,看看羅翔飛的笑話。以馬偉祥的想法,全福機械廠不過是一家鄉鎮企業,技術力量薄弱,分包這樣的尖端設備,出問題是肯定的。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阮福根能夠從什麼地方找到外援,解決技術上的困難,這樣馬偉祥的願望就落空了。

    可怕什麼就來什麼,這個阮福根還真的就去找外援了,偏偏這個外援還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技術處長,差不多是整個海東省最牛的化工設備技術專家之一,這不是存心在噁心自己嗎?

    在接到舉報之後,馬偉祥馬上召見了董岩,質問他有關為阮福根幫忙的事情。董岩知道不妙,含糊其辭,推說自己這些天頻繁往會安市跑的原因是自家的老娘生病了,自己是去探病的。當然了,在探病期間,捎帶著幫一個親戚指點了一點生產的技術問題,收了一點土特產當報酬,這也是難免的。如果廠裡認為這種行為不當,他堅決改正,以後再也不收土特產了。

    “董岩,我告訴你,上次你把經委會議的事情透露給那個阮福根,我還跟你算賬呢!如果你敢吃裡爬外,把廠裡的技術秘密洩露出去,損公肥私,我可不管你為廠裡做過多少貢獻,我都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馬偉祥這樣警告道。

    因為知道馬偉祥的霸道,董岩還真是不敢違逆他的意志。在隨後的兩周里,董岩都找了藉口,沒有回會安去給阮福根幫忙。可阮福根哪裡那麼好糊弄的人,他親自跑到省城建陸市,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進了董岩的家。見面之後,阮福根不談技術的事情,只是聊家常,又巧立名目給董岩的兒子、女兒各發一個碩大的紅包,這一來,董岩就沒法拒絕他的要求了。

    聖人說得好,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的法律。面對著阮福根的金錢攻勢,董岩的妻子謝莉先潰敗了。她給董岩吹了一個晚上的枕頭風,從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說到兒子娶媳、女兒出嫁之類的小道理,最終歸結為一條:有錢不賺是傻瓜,撈外快這種事情,廠裡誰沒幹過,憑什麼我們就不能幹?

    董岩也進行了劇烈的思想鬥爭,他想像了馬偉祥可能給他的各種懲罰,比如嚴肅批評、扣發獎金、坐冷板凳等等,甚至想到了被撤銷處長職務的最嚴厲手段。他同時也給自己找了無數的理由,比如說只要偷偷摸摸去幫忙,就不會被發現,還有以後不要在經濟上太招搖。他還想起馬偉祥警告他的時候所說的話,按照這些話來理解,似乎只要他不出賣廠裡的技術秘密,不動用廠裡的資源,廠裡似乎也是不會管的……

    於是,董岩的星期天工程師生涯,又重新開始了。他自欺欺人地相信,馬偉祥日常工作很忙,不會專門去調查這件事。他更是很天真地認為,最最最最嚴重的處分,也就是撤職而已。

    撤了職就算了,老子如果能賺到幾萬塊錢,一個處長又有什麼捨不得的?

    董岩忍著心疼對自己這樣說道。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馬偉祥對於阮福根的仇恨是如此深刻,進而導致遷怒到董巖頭上的懲罰也變成了萬鈞雷霆。就在一次董岩結束了在會安的工作,搭乘長途汽車剛剛回到建陸的時候,兩名警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給他戴上了鐙亮的手銬。

    到這一刻,謝莉才知道事情大了,她哭哭啼啼地跑到馬偉祥那裡去,聲稱願意退賠所有的“贓款”,求廠裡放董岩一馬。馬偉祥給了她一個冷漠的回答,聲稱董岩犯的是挖國家牆角的大罪,廠裡無能為力。

    謝莉在廠裡找遍了所有的領導,一直到有人向她透露了真相,她才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是馬偉祥與阮福根的恩怨,董岩無論如何都算是躺著中槍。她想到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馬上給阮福根打了電話,請阮福根出面調停。

    阮福根聞聽此事,也是如五雷轟頂一般震驚。他是做生意的人,對於世態炎涼有著特殊的敏感,早在自己被羅翔飛、馮嘯辰他們利用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與馬偉祥等人結了怨,這個怨恐怕是解不開的。董岩是他的遠房侄子,因為幫他做事而面臨牢獄之災,他不可能不管。

    於是,阮福根帶了昂貴的禮品,賠著笑臉,來到了海化設,求見馬偉祥。他決定把自己面子當成一塊抹布,任憑馬偉祥用腳去踩,只求換得馬偉祥放過董岩。然而,馬偉祥根本就沒有給他一個見面的機會,還讓秘書帶話,說阮福根如果敢把這些禮品送進來,他就會再次報警,讓警察把阮福根這個企圖“賄賂國家幹部”的不法商人繩之以法。

    到了這個地步,阮福根知道馬偉祥是鐵了心了,絕對不是他的幾句軟話或者一些禮品能夠打動的。阮福根在省裡也不認識什麼有權勢的人,無法借助別人的力量來說動馬偉祥。情急之下,他只能連夜趕往京城,到重裝辦求救。

    “這件事全怪我,全怪我啊!”阮福根連聲說道,“馮處長,冷處長,你們就幫幫忙吧。如果警察一定要抓人,就讓他們抓我吧,董岩是吃國家飯的,一旦被判刑,他這輩子就完了。我是個農民,坐幾天牢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不能害了董岩啊,這讓我怎麼向他爸媽交代!”

    說到這裡,阮福根淚水縱橫,全然沒有了一個企業家的那份從容自信。

    “這些人怎麼能夠這樣做呢?”周夢詩憤憤然地說道,“董處長是利用自己的業餘時間,並沒有影響工作,廠裡憑什麼處分他?而且還走了司法渠道,這不是小題大作嗎?”

    顧施健沒有周夢詩那樣不食人間煙火,他搖搖頭道:“這種事情,肯定是違反規定的。如果他賺的錢少呢,倒也無所謂,就算是小節問題吧。可是,聽阮廠長剛才的意思,董處長賺的錢好像挺多的,超過一定金額,這就算是經濟案件了吧?”
ikller 發表於 2017-4-5 23:04
第二百七十七章 您也賺過外快

    “沒有沒有,董處長給我幫忙,完全都是義務的,最多就是拿了一點土特產,錢真的沒拿多少……”阮福根趕緊聲明道。他有心說董岩一分錢都沒拿,又想起自己剛才沒留神,透露出了董岩買手表之類的事,要說沒拿錢,似乎說不過去。

    馮嘯辰微笑道:“阮廠長,你應該相信,重裝辦是站在你和董處長一邊的。現在你需要做的是和我們合作,我們雙方共同討論一個營救董處長的方案。如果你連我們都要瞞,那恐怕我們就沒法幫忙了。”

    “馮處長說得對……”阮福根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道:“馮處長是知道的,我是個農民,無權無勢,也就有幾個錢。董岩每個星期天就來給我幫忙,在建陸和會安兩頭跑,這麼辛苦,我給他一些報酬也是應當的嗎。”

    “他總共從你這裏拿過多少錢?”馮嘯辰問道。

    “這個……”阮福根猶豫了一下,見馮嘯辰臉上掠過一縷不悅之色,知道自己再瞞下去就連這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了,隻得實話實說,道:“總共的數字我也沒算過,兩三千塊錢的樣子吧。”

    “絲……”周夢詩和顧施健都抽了一口涼氣,從去年的化肥設備分包到現在,才多長一點時間啊,董岩居然隻靠星期天去幫幫忙,就賺了這樣一筆大錢,也難怪會有人眼紅了。

    馮嘯辰卻是不以為然,區區兩三千塊錢,算個啥事?如果放在後世,像董岩這種技術水平的人,一次的出場費也不會少於這個數。就算是現在的貨幣比後世更值錢,半年賺兩三千塊錢也真不算多。閆百通這一年多給辰宇公司幫忙,賺的錢也有上萬了,這還不算目前掛在公司賬上,等著以後有機會再分配給他的專利分紅。

    “除了現金收入之外,你送給他的東西,大約還能值多少錢?”冷飛雲在旁邊問道。他記得阮福根剛才說過,他還給董岩送過土特產的。

    “一點土特產,都是地裏產的,不值錢。”阮福根說道,看到馮嘯辰的眼睛向他微微瞪了一下,他又趕緊改口,說道:“除了土特產以外,我還給他老婆謝莉送過化妝品套裝,給他兒子和女兒送過一些文具,加起來嘛,千把塊錢的樣子吧。”

    “總計三四千塊錢,還真是夠立案了。”顧施健說道。

    “啊?”阮福根傻眼了,這位顧同誌是什麼意思啊?

    馮嘯辰擺擺手道:“老顧,話不能這樣說,這是董岩的勞動所得,並不是靠出賣國家利益換來的,不能算是受賄。”

    “對對,絕對不是受賄。”阮福根說道。

    冷飛雲提醒道:“馮處長,這是法律上的事情,咱們不能越俎代庖,現在就下結論。我覺得,這件事因為涉及到全福機械廠承擔的大化肥設備分包任務,與咱們重裝辦有一定的關係,所以咱們應當先向領導彙報一下,然後再決定如何過問一下。至於最終對董處長如何處理,我覺得還是要尊重法律上的規定,你覺得呢。”

    “我明白。”馮嘯辰點了點頭。冷飛雲這話算是老成持重之語,作為官員,馮嘯辰的確不宜過早地對事情做出結論,尤其是不能向阮福根做什麼承諾,否則就會被人抓住辮子,影響仕途發展。

    不過,馮嘯辰也知道,董岩事件不過是改革過程中的一個小事件。星期天工程師這種事情,在今天或許會有一些爭議,過上一兩年,就不會再被視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了。事實上,如果沒有馬偉祥與阮福根之間的宿怨,這件事也不會發展到由警察出麵的地步,充其量就是單位上批評幾句而已。

    說到底,事情的症結是在馬偉祥身上,要解決這個問題,也得從馬偉祥那裏入手。

    “阮廠長,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像冷處長說的那樣,我們需要先向領導彙報一下,然後再根據領導的指示,做進一步的一些了解,你要有一些耐心。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董處長隻要沒有出賣國家技術機密,沒有損公肥私,那麼就不會有什麼問題。”馮嘯辰向阮福根說道。

    “那可就太謝謝你們了,謝謝馮處長,謝謝冷處長,謝謝顧同誌、周同誌!”阮福根轉著圈地向眾人鞠躬,唯恐怠慢了哪位,影響了事情的處理。

    送走阮福根,馮嘯辰吩咐顧施健和周夢詩去查查資料,了解一下類似的事情一般是如何處理的,自己則與冷飛雲一道,來到了羅翔飛的辦公室,向他彙報此事。

    “真是亂彈琴!”聽完馮嘯辰的轉述,羅翔飛皺著眉頭罵道,“我們有些同誌,精力不是放在搞建設上,而是放在搞各種陰謀詭計上。”

    “沒錯,這件事情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馬偉祥對重裝辦的安排存在不滿,阮福根不過是他遷怒的目標,而董岩就更是無端受過了。”馮嘯辰評論道。

    冷飛雲道:“也不能這樣說吧。按阮福根的說法,董岩在半年的時間裏從他這裏拿到了兩三千塊錢的現金報酬,還有價值一千多塊錢的禮品,數額非常大了,這也是警察抓他的原因。”

    羅翔飛抬起眉毛,問道:“對於公職人員的這類收入,法律上是怎麼規定的?”

    馮嘯辰道:“我已經安排顧施健和周夢詩去了解了。據我的印象,法律上規定過貪汙、受賄的罪名,但董岩這種情況既算不上是貪汙,也算不上是受賄。因為受賄應當是以出賣國家利益為前提的,董岩是用自己的知識賺錢,不能算是受賄吧?”

    冷飛雲道:“從感情上說,我也認為不算。但法律上具體如何規定,我們還得聽法院的。”

    “是啊,咱們不能幹預法律。”羅翔飛說道。

    馮嘯辰道:“這其實是一個法律沒有規定的灰色地帶。按照法律原則來說,法無禁止皆可為。海東省這樣做,其實是執法部門不懂法的結果。”

    “你確信嗎?”羅翔飛問道。

    馮嘯辰道:“如果公職人員賺外快就算是違法,那恐怕各個國營企業、事業單位甚至咱們行政機關,都剩不下幾個不違法的人了。就說羅主任您,也在違法之列呢。”

    羅翔飛一愣:“我?有嗎?我什麼時候賺過外快了?”

    馮嘯辰笑道:“上星期您不是還收了一張彙款單嗎?是我從劉處長那裏替您拿過來的,十五塊錢呢。”

    羅翔飛道:“那怎麼是外快,那是我寫的一篇關於裝備工業發展的文章在經濟日報上發表了,人家給我付的稿費……咦,你說得對啊,如果照董岩這個案子的說法,我這也算是外快了吧?”

    馮嘯辰道:“您的性質比董岩還嚴重呢。董岩給阮福根的企業進行指導,用的是他在大學裏學的知識,沒有涉及到海化設的技術資料。而您那篇文章,用了很多資料都是我們在工作中搜集來的,有些觀點也是我們在會議上談到的思路,這算是職務作品了。”

    “真的?”羅翔飛臉色有點凝重,他細細琢磨了一下,說道:“小馮,你這樣一說,我還真覺得是這麼回事。要不,我把十五塊錢的稿費交公吧……”

    “別別別,羅主任,您可千萬不能這樣做。”馮嘯辰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趕緊說道:“我剛才說過了,法無禁止皆可為。法律上並沒有規定您不能寫文章發表,而發表文章的稿費收入,也是不違法的。國家機關裏,哪個官員不會寫幾篇文章?如果真的要求大家把稿費都交公,大家還能不翻了天了。”

    “可是……”羅翔飛有點懵了,他當然知道寫文章拿稿費是慣例,許多官員還以賺稿費賺得多為榮。在經委開會的時候,有時候大家會拿那些領了稿費的同僚開玩笑,讓他們用稿費請大家抽煙、吃糖,這都是一樁風雅韻事。可照馮嘯辰的說法,拿著工作上得到的資料和集體討論出來的觀點,寫成文章,為自己賺稿費,這好像真的很不合理啊。

    冷飛雲隻好出現打圓場了:“羅主任,您別聽小馮胡扯,他是在說歪理呢。其實,您寫文章也是為了宣傳咱們的政策思路,這是您分外的工作,而咱們重裝辦也沒給您付加班費,這些稿費也就算是加班費了。您想想看,您在業餘時間寫這樣的文章,總比有些同誌業餘時間隻是打牌下棋好多了吧?”

    “嗯,你這也算是一個歪理。”羅翔飛笑了。冷飛雲的這個解釋,真有些強詞奪理的味道,但又還能說得過去。他現在也想明白了,把稿費上交,絕對是一件出力不討好的事情,自己損失了錢,別人還會說他出風頭,而且此事一旦傳開,會讓那些同樣拿過稿費的同僚感覺不爽。以羅翔飛的閱,怎麼可能去做這種事情。

    不過,讓馮嘯辰這樣一攪,羅翔飛對於董岩的事情倒是多了幾分肯定,甚至於想到了一些政策層麵的事情。時下,國家鼓勵解放思想、開動機器,在國家技術人才不足的情況下,讓一部分有能力的技術人員利用業餘時間為其他單位提供服務,是有利於經濟建設的好事。而一旦要提倡這種行為,那麼對應的報酬就是不可避免的,總不能讓人家總是義務勞動吧?

    從這個意義上說,董岩事件算不算推動政策破局的一個契機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5 23:36
第二百七十八章騎虎難下

    “對於這件事,你是怎麼考慮的?”羅翔飛向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答道:“第一,建陸公安部門抓董岩沒有理由,必須立即放人,賠禮道歉,並消除名譽影響;第二,馬偉祥不顧裝備工業發展大局,採取極端手段,打擊報復董岩,意在破壞全福機械廠的生產活動,這種惡劣的行為,必須要嚴肅處理。”

    “小冷,你的看法呢?”羅翔飛又向冷飛雲求證道。

    冷飛雲苦笑道:“小馮的這兩點考慮,都太過激了,我怕我們辦不到啊。”

    冷飛雲與馮嘯辰的私交非常不錯,這一年多來,冷飛雲經常在業餘時間向馮嘯辰討教工業知識,私底下還稱馮嘯辰是他的老師。不過,他一向信奉“君子不黨”的原則,覺得交情歸交情,工作上有不同意見還是要說出來的,而且直言不諱反而更是朋友的表現。對於董岩這件事,冷飛雲的態度比馮嘯辰更為保守一些,他覺得董岩即便不算有罪,至少也是違背了一般潛規則的,能夠做到不追究就已經不錯了,至於說還要賠禮道歉,要嚴肅處理馬偉祥之類,未免就太想當然了。

    “是啊,小馮,你看看,你還是不如小冷穩重啊。”羅翔飛就著冷飛雲的話頭,對馮嘯辰批評道。

    馮嘯辰挨了批評,絲毫沒有氣餒的樣子,而是呵呵笑著說道:“羅主任批評得對,我的確是太心急了。不過,董岩這個案子是有代表性的,如果我們不能給董岩正名,幫他撐腰,那麼未來各單位的技術人員就沒有膽量為社會提供服務,這不利於人盡其才。現在我們國家人才十分短缺,而有些擁有人才的單位卻是人浮於事,許多技術人員都被閒置著,不能為國家創造財富,這非常可惜。”

    “你說的也有道理。”羅翔飛點點頭。他剛才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有想好該如何破局而已。見馮嘯辰能夠把董岩的事情提到這樣一個高度來論證,他還是頗為欣慰的,這說明馮嘯辰的眼光並不僅僅是盯著一個董岩,而是看到了整個國家科技人才使用的大局。

    “可是,給董岩正名,不就意味著咱們支持董岩的做法了嗎?”冷飛雲質疑道。

    馮嘯辰反問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冷飛雲道:“這當然不對。董岩是國營企業的職工,在本職工作之外幹私活賺錢,這是不合理的。如果大家都這樣做,那國家的工作誰來干呢?”

    “董岩並沒有耽誤本職工作啊。”

    “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把精力都用在幹私活上了,用於本職工作的精力肯定是不足的。”

    “他利用的只是業餘時間。”

    “業餘時間難道不能加強點業務學習嗎?”

    “老冷,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你老冷業餘時間不干點私活?我怎麼聽說你在業餘時間還研究精確叫牌法,難道就不會影響工作嗎?”

    “這……”冷飛雲啞了,這能算是一回事嗎?

    “好了,你們倆也別吵了。”一直在聽著他們倆爭論的羅翔飛說話了,“小冷的觀點是有道理的,小馮的觀點呢,也有道理。的確,業餘時間做什麼,國家是管不著的,幹私活也好,打橋牌也好,沒什麼區別。按照小馮的說法,利用業餘時間為社會做些貢獻,可能比研究精確叫牌法更有意義呢。”

    最後一句話,羅翔飛帶上了幾分調侃。時下國內稍有點文化的人都熱衷於學習打橋牌,重裝辦也有不少橋牌迷,大家平時聊天的時候都不時會說幾句橋牌術語。馮嘯辰以此為例來證明大家業餘時間沒有鑽研業務,也算是信手拈來的例子。

    冷飛雲最近剛剛開始學橋牌,也正處於牌癮最大的時候。聽到羅翔飛這樣說,他不禁有些尷尬,同時想到,自己在業餘時間打橋牌,與董岩業餘時間去給阮福根幹活,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好歹董岩的所作所為還是在幫重裝辦排憂解難,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去指責他呢?

    “但是呢……”羅翔飛支持完馮嘯辰的觀點,話鋒一轉,又說道:“如果我們鼓勵職工去鄉鎮企業兼職,又難免會導致這些人把精力都放在鄉鎮企業方面,對待本職工作得過且過。未來說不定就會有人以國家有政策為由,拿著單位上的資料去牟私利,或者把外面的工作偷偷帶到單位去做,對於單位自己的工作反而漫不經心,這樣的教訓不是沒有過的。”

    “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確是難啊。”冷飛雲感慨地說道。

    馮嘯辰道:“這不就像是包產到戶之前的農村嗎?允許農民種自留地,他們就不願意在集體的田里花力氣。而如果不允許他們種自留地呢,整個經濟又陷入僵化,最後農民的生活也無法改善。”

    “農村可以分田單幹,單位上怎麼辦?”冷飛雲說道。

    馮嘯辰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還是應當有個規定吧。據我所知,現在類似於董岩這樣的星期天工程師數量不少,大家都遊走在政策規定的邊緣上,誰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合理。也不僅僅是技術人員會這樣做,企業裡的工人也同樣有在業餘時間幹私活的情況,而且規模也不小。

    與其這樣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不如出台一個明確的規定,劃出公私的邊界。比如說,規定只要不使用本單位的設備、材料、技術資料、專利和其他業務秘密,不佔用工作時間,利用自己的能力為社會提供服務,不作為非法行為,不得打擊。對於技術人員,還應當鼓勵他們在不影響本職工作的前提下,為社會提供技術服務,彌補我國技術人員不足的缺陷。”

    羅翔飛道:“把大家偷偷摸摸做的事情,明確規定下來,劃出公與私的邊界,倒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馮嘯辰 :“這就叫把潛規則變成顯規則。在潛規則之下,老實人吃虧,鑽空子的人得便宜。如果把這些潛規則變成顯規則,那麼老實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事。”

    “這個提法不錯。嗯,潛規則,這個詞好。”羅翔飛點頭讚道。

    “這麼說,羅主任也贊成我的意見?”馮嘯辰喜道。

    羅翔飛道:“我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既然我們無法避免這種情況,還不如認真研究一下,然後進行規範化。這樣下面的單位在管理類似事情的時候,也有章可循。像董岩這樣的技術人員,在為鄉鎮企業提供服務的時候,也知道自己的邊界在什麼地方,不至於出現過頭的現象。”

    “嗯嗯,羅主任說得對,那咱們什麼時候能夠出台一個這樣的規定呢?”馮嘯辰問道。

    羅翔飛道:“這樣一個規定,肯定不是咱們重裝辦能夠出的,應當是由經委來提出。這樣吧,下次經委開會的時候,我向張主任提一下,看看能不能列入日程。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今年之內這個規定就可以出台了。”

    “今年之內……”馮嘯辰捂著腮幫子,做出一副牙疼的樣子,“羅主任,你沒搞錯吧,現在剛剛是年頭呢。”

    羅翔飛笑道:“怎麼,你嫌太慢了?其實也沒那麼難,如果張主任對這件事比較重視,抓緊一點,讓辦公廳法規處那邊趕趕進度,說不定有個半年時間就足夠了。”

    “那董岩怎麼辦?”馮嘯辰問道。

    “董岩?”羅翔飛才想起來,是啊,他們討論這件事的出發點,是因為董岩的事情。如果真要花上半年時間去出台這樣一個規定,董岩豈不是要在牢裡蹲上半年時間?這不符合他們的初衷啊。

    “董岩這個問題,還是由重裝辦想辦法和海化設協調一下吧。”羅翔飛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是海化設向警察報案抓人的,如果海化設能夠撤回自己的報案,警察也就不會再扣著董岩了。畢竟董岩的行為並沒有危害社會嘛。這樣吧,我給馬偉祥打個電話,讓他去撤了案子,我想馬偉祥會給我這個面子吧。”

    “可這樣一來,我們還是很被動啊。”馮嘯辰說道,“先不說馬偉祥是不是會照著您說的吧。就算他答應放人,這就相當於咱們重裝辦求了他一回,以後再想要求他做什麼,恐怕就難了。他與阮福根的矛盾是無法化解的,除非我們重裝辦收回分包給阮福根的任務,這樣一來,咱們就相當於自己搧自己耳光了。”

    冷飛雲這回的觀點倒是與馮嘯辰一致了,他搖頭道:“羅主任,光給馬偉祥打電話,恐怕不行。就算他答應放過董岩,等董岩回到廠里之 後,一雙小鞋是肯定要穿上的,而且以後肯定也不敢再去給阮福根幫忙了。阮福根那邊技術力量不足,離了董岩,我擔心他完不成任務,到時候我們就被動了。”

    “最關鍵的是,一旦有了董岩這個例子,其他單位的技術人員也會有顧慮。咱們前面把阮福根宣布得這麼好,如果他那邊的業務出了問題,咱們下不來台啊。 ”馮嘯辰皺著眉頭說道。

    羅翔飛懊惱地斥道:“這不是你小馮惹來的麻煩嗎?當初是你拼命推薦阮福根,聯繫工人日報的事情,也是你出的主意。如果我們當初沒把阮福根捧到這樣一個高度上,現在也不至於騎虎難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17:51
第二百七十九章打擂台

    羅翔飛這話就是純粹不講理了。當初馮嘯辰把阮福根介紹過來,又利用阮福根做文章,逼迫程元定、馬偉祥等人就範,這一系列手段是得到羅翔飛表揚的。如果沒有這樁事,羅翔飛還真找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對付這些大型國企的負責人。現在阮福根這邊出了事,羅翔飛把責任推到了馮嘯辰頭上,實在是說不過去。

    還好,馮嘯辰是了解羅翔飛的,知道他這樣說話其實並不是真的在埋怨自己,只是感覺到為難,隨便找個理由抱怨抱怨罷了,領導也是人,也會發牢騷,當下屬的不就是天生背鍋的嗎?他笑著說道:“主任,咱們當初捧阮福根,也是有目的的。我們搞裝備研發,需要動員全社會的力量,阮福根這樣的農民企業家,也是我們依靠的力量之一。過去我們捧他沒有捧錯,現在我們依然需要支持他,不能因為有了一點挫折就否定咱們原來的思路,你說是不是?”

    “算你有理。”羅翔飛也知道自己怪罪馮嘯辰是沒道理的,他應了一句,然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沒有明確的政策,董岩這件事到底對與不對,我們沒法做出結論。讓董岩進監獄,肯定是不行的,這會挫傷基層的積極性。但要把董岩放出來,除了向馬偉祥妥協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如果不是妥協,而是硬扛呢?”馮嘯辰道。

    “硬扛?什麼意思?”羅翔飛問道。

    馮嘯辰道:“我們不能向馬偉祥低頭,一旦低頭,我們此前做的工作就白費了,我們希望建立起來的質量責任制度,就會變成一紙空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想營救董岩,只能是和馬偉祥打擂台,逼他放人。不但要放人,而且還要承諾不對董岩進行打擊報復。”

    “這個難度太大了。”冷飛雲咂舌道,“馬偉祥也是一個副廳級幹部,哪是那麼容易低頭的。要和馬偉祥打擂台,誰去打?”

    羅翔飛笑著一指馮嘯辰,說道:“還用說,當然是小馮去了,他敢出這個主意,自然就有這個辦法。”

    “你真的有辦法?”冷飛雲看著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我現在還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過,我相信總會有辦法的。馬偉祥這樣做,很不合情理。既然是沒理的事情,就必然存在破綻。如果我們能夠找出他的破綻,針鋒相對,讓他下不來台,最終他只能是乖乖地服軟,讓警察把董岩放出來。”

    “辦法總比困難多。”羅翔飛道,“不過,這種鬥心眼的事情,我可不擅長,小馮,你如果有把握,就交給你去辦,如何?”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馮嘯辰沒有拒絕,答應了下來。

    這件事情,羅翔飛、冷飛雲和馮嘯辰三個儘管看法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有共識的,那就是應當盡快讓警察把董岩放出來,絕對不能讓董岩真的遭受牢獄之災。董岩是一名出色的技術人員,他去給阮福根的企業幫忙,做的也是重裝辦的事情。羅翔飛他們如果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如果漠不關心,聽憑馬偉祥把董岩送進監獄,那麼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而且最終折的也是重裝辦的面子。

    因為暫時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羅翔飛答應聯繫一下海東方面的公安部門,先把董岩的事情壓下來,至少別讓董岩受委屈。至於海東化工設備廠那邊,則再想別的辦法去協調,盡量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馮嘯辰所希望的讓馬偉祥受到懲罰的想法,只能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在現實中是沒有可能性的。

    從羅翔飛那裡出來,冷飛雲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馮嘯辰一個人在重裝辦的院子轉圈,想著主意,不覺轉到了薛暮蒼的辦公室來。

    薛暮蒼現在可是一個大忙人了,他兼著重裝技校的校長,而技校現在的規模已經達到了近千學生的水平,專職的教師也有幾十位,兼職教師就更不用說了,有些華青、京大的教授都會不時來給學生講講機械原理、材料力學之類的課程。

    技校招收的學生都是各家裝備企業裡的熟練技工,經過短輒三個月、長輒大半年的培訓之後,這些人回到各自的廠子裡,都成了技術骨幹,能拿下許多別人拿不下的任務。工廠裡是講究用實力說話的,這批高級技工手裡有技術,說話也就有了份量,隱隱能夠影響到廠裡的決策。許多企業的廠長、書記啥的到京城來開會,遇到薛暮蒼都要禮敬三分,尊稱他一句“薛校長”。沒辦法,老薛現在說句話,還真有點號召力了。

    “小馮,哪陣風把你吹到我這來了?稀客啊,快請坐,快請坐。”看到馮嘯辰進門,薛暮蒼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對於這位年紀比自己小好幾十歲的小老弟,薛暮蒼是又喜歡又佩服。不說馮嘯辰為重裝辦解決的那些難題,就光是給重裝技校支的幾個招,就讓薛暮蒼嘆為觀止了。現在重裝技校搞的工業藝術品在港島和國外市場上賣得特別火,不單解決了重裝技校辦學經費的問題,還為國家創造了大量的外匯,薛暮蒼因此而得到了經委領導的好幾次表揚。

    馮嘯辰笑呵呵地在薛暮蒼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接過薛暮蒼遞給他的水杯,說道:“薛處長,我可不是什麼稀客,是你平常不到重裝辦來上班,所以我想見你一面都難。你問問劉處長他們,我是不是經常到你們行政處來轉悠的。”

    薛暮蒼端著自己的水杯在馮嘯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說道:“對對對,是我來得少。可是沒辦法啊,技校那邊一大攤子事情,經委派去的兩個副校長年紀比我還大,基本上就是半退休的狀態,我只好把大事小情都挑下來了。說老實話,如果不是看在羅主任離不開你的份上,我早就想讓羅主任把你派到技校去了。你如果願意去,我把這個校長讓給你當,我給你跑腿打雜。”

    “那可不敢當,這不是折煞我嗎?”馮嘯辰裝出惶恐的樣子說道。

    兩個人說笑了幾句,薛暮蒼問道:“怎麼,小馮,我剛才從窗口看到你在院子裡來迴轉圈,是碰上什麼難事了嗎?說出來聽聽,我還真想知道,能把你小馮給難住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嘯辰苦笑道:“瞧你說的,好像我無所不能似的。其實我這小胳膊小腿,還真沒多大本事,這不,一個小小的企業廠長,就將了我的軍了。當然了,他也不單是將我的軍,連羅主任都被他給將住了。”

    “有這麼厲害?誰呀,說出來,我替你收拾他去!”薛暮蒼誇著海口道。

    “馬偉祥,海東化工設備廠的廠長。”馮嘯辰說道。

    “馬偉祥?我有點印象。”薛暮蒼皺著眉頭說道,“他怎麼將咱們重裝辦的軍了?他也就是個副廳級的廠長吧,敢和咱們叫板?”

    “不是直接叫板。”馮嘯辰道,接著,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向薛暮蒼說了一遍。薛暮蒼乍聽此事,也是頗為震怒,但細細一琢磨,也覺得不好辦了。

    “企業技術人員去鄉鎮企業幹私活,而且收取好幾千塊錢的報酬,這件事的性質很惡劣啊。”薛暮蒼道。

    “你也覺得是一件惡劣的事情?”馮嘯辰問道。

    薛暮蒼自知失言,連忙改口道:“不是的,我是說,這樣的事情放在過去來看,是挺惡劣的。不過嘛,咱們現在搞改革,中央提供解放思想,很多過去不能做的事情,現在都成了中央鼓勵的事情。就說農村包產到戶吧,擱在十年前,那可就是要坐牢的事,可現在呢,直接寫到中央一號文件裡去了。要我說,董岩這事,應當也是符合改革精神的,他一不偷、二不搶,沒有用公家的設備、材料,也沒有出賣企業機密,他的收入完全應當算是合法收入嘛。”

    馮嘯辰笑道:“老薛,你的態度怎麼會變得這麼快?剛才還說惡劣呢,這會就成了合法收入了,你不會是怕我不高興,專挑好聽的說吧?”

    “不是不是,真不是挑好聽的說。”薛暮蒼道,“我只是剛才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和我們聘請工藝美院的老師來幫忙是同樣的性質。他們這些人在原來的單位裡無 所事事,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到了我們這裡,卻成了寶貝疙瘩,能夠為國家創造財富。你說如果不允許他們出來給我們幫忙,那不就是浪費了嗎?”

    “還是有點不一樣吧,咱們重裝技校好歹還是國營單位,肉爛在鍋裡。董岩是為鄉鎮企業工作,這就是區別了。”馮嘯辰道。

    薛暮蒼道:“這就是觀念上的問題了。既然咱們承認集體所有製,甚至個體所有製,都是社會主義的有益補充,那麼國營單位和鄉鎮企業,又有什麼區別呢?再說了,全福機械廠本身也是在承擔國家的重點生產任務,董岩這樣做,也是為國家做貢獻嘛。”

    “哈哈,老薛你的思想果然是夠前衛的,這也正是我們的想法啊。”馮嘯辰笑著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23:45
第二百八十章要講規矩

    其實也並不是因為薛暮蒼前衛,但凡是做實事的人,對於這件事都會有相似的判斷。所謂技術人員不能出去幹私活,說到底就是一種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心態在作祟,總覺得其他經濟形式壯大了,國有經濟就會吃虧。但對於實際做事的人來說,他們知道一些國有單位人浮於事的現狀,也知道鄉鎮企業缺乏人才的窘境,他們對於鄉鎮企業也並沒有太多歧視的看法,所以對董岩的遭遇就會持更多的同情態度了。

    同情歸同情,薛暮蒼也承認,如果由重裝辦直接去和馬偉祥協商,肯定是會被馬偉祥打臉的。馬偉祥也許會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把重裝辦的要求頂回來。也可能會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答應馬上放人,但需要重裝辦付出的代價則是收回此前對於他們的分包任務質量要求。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是重裝辦無法接受的,現在董岩被捏在馬偉祥的手裡,重裝辦還真沒啥辦法。

    “羅主任是什麼意思?”薛暮蒼問道。

    “他覺得董岩的做法沒錯,但目前我們並沒有明確的政策允許這樣做。他的意思是促成經委出台一個鼓勵科技人員利用業務時間提供社會服務的政策,但這個政策要出台,估計也得半年以上的時間了。”馮嘯辰簡單地說道。

    薛暮蒼大搖其頭,道:“半年時間,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到時候把董岩放出來,咱們的臉也已經被打腫了。咱們重裝辦丟不起這個臉。”

    “我也是這樣想的。”馮嘯辰道,“可現在我們對馬偉祥並沒有直接的管理權,我們說話他也不會聽。如果為這麼點事情,再去動用更高層的關係,又未免顯得小題大做了。再說,就算找上面的人說話,逼著馬偉祥把人放了,我們依然是沒面子的。”

    “是啊,咱們重裝辦的面子,不能折啊。”薛暮蒼嘆息道。

    如果僅僅是為了營救一個董岩,薛暮蒼倒是能夠想出一些辦法來,比如托過去的老關係去說說情,想必馬偉祥也不至於為了一個董岩而甘願得罪更多的人。但只要是求人,就涉及到了面子問題。薛暮蒼自己的面子倒是無所謂,可這件事關係到的是重裝辦的面子,這就不能不在乎了。

    重裝辦是一個協調機構,權力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權力大,是指重裝辦上可通天,在裝備研製這個問題上,經委、計委以及各職能部委都要徵求重裝辦的意見,重裝辦是有一定話語權的。說權力小,則是因為重裝辦並不掌握裝備製造企業的人、財、物等各方面的管轄權,人家可以聽你的,也可以不聽你的。上一次大化肥設備分包的事情,所以會陷入僵局,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在這種情況下,重裝辦的面子就與權威直接相關了。一旦向下屬企業低了頭,那麼以後這些企業就更不會把重裝辦放在眼裡,重裝辦要推行什麼措施,將會遇到更大的障礙。就以董岩這件事來說,如果重裝辦不能用強力逼迫馬偉祥認輸,就相當於重裝辦自己輸了,以後還有谁愿意幫重裝辦做事呢?

    “我剛才跟羅主任說了,在這件事情上,咱們必須和馬偉祥打一場擂台,而且必須打贏。唯有如此,才能讓別人看到咱們重裝辦的實力,不敢隨便跟咱們呲牙。”馮嘯辰道。

    薛暮蒼道:“沒錯,的確如此。但是,怎麼打這個擂台呢?”

    馮嘯辰苦笑道:“我不正在想主意嗎?剛才在院子裡轉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辦法來,結果就走到你這裡來了。老薛,你是老把勢了,下面的企業你都熟悉,你幫我出個主意吧。”

    “你就別笑話你薛大哥了,你是整個經委公認的智多星,你都想不出主意,我能有什麼好主意?”薛暮蒼笑著說道。

    馮嘯辰道:“智多星不就是吳用嗎?我現在就是無用,百無一用,還請薛大哥不吝賜教。”

    聽馮嘯辰說得如此低調,薛暮蒼也不好再說啥了。他點著一支煙,吸了幾口,說道:“馬偉祥這一手,純粹就是耍流氓了。董岩就算有什麼錯,他作為廠長,也完全可以在廠裡進行處理,哪有報警的道理。他這樣做,是做給我們看的,這有點不講規矩了。”

    “沒錯,正是如此。”馮嘯辰道。

    “既然他不講規矩,那麼咱們是不是可以針鋒相對呢?”

    “你是說,咱們也不講規矩?”

    “不,我的意思是說,咱們跟他講規矩。”薛暮蒼呵呵笑著說道。剛才這會工夫,他已經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壓低聲音向馮嘯辰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馮嘯辰臉上浮出了笑意:“老薛,我覺得可行,走,咱們去向羅主任匯報去。”

    三天后,位於海東省省會建陸市郊的海東化工設備廠迎來了三名不速之客,領頭的是一位50歲上下,臉色和善的官員,自稱是國家經委某司的副司長,名叫王時誠。跟在他身後的,另有一男一女,都是年輕人,看起來卻是非常嚴肅的樣子。

    “哎呀,是王司長啊,不知大駕光臨,失禮了,失禮了。你怎麼有時間跑到我們這個小廠子來了,是來視察工作的嗎?”

    廠長馬偉祥得到通報,忙不迭地從辦公樓跑出來,笑臉相迎。他與王時誠見過幾回,但不太熟悉。不過,國家經委是什麼機構,隨便下來一個什麼幹部,馬偉祥也是當成領導來接待的。

    “馬廠長,打擾了。”王時誠與馬偉祥握了握手,說道:“視察工作不敢當,是經委領導派我下來了解一些情況。如果馬廠長方便的話,我們是不是到你們的會議室去談談?”

    “沒問題!”馬偉祥答應得極其痛快,他一邊招呼著王時誠一行上樓,一邊向跟在身後的辦公室主任吩咐準備飯菜,以便會談之後款待上級領導。

    一行人來到海化設的廠部小會議室坐下,馬偉祥請示道:“王司長,你要了解什麼情況,看看我需要把哪些同志請過來。”

    王時誠擺擺手,道:“馬廠長,不急,我先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經委監察室二處的副處長任浩同志,這位是二處的索佳佳同志。這一次,主要是他們過來了解情況,經委領導擔心他們和基層的同志不太熟悉,讓我這個老同志陪同他們過來,也是幫著引見一下的意思。”

    “監察室?”馬偉祥一愣,頓時就有些心慌的感覺。監察室可是專門揪人辮子的單位,經委專門派了兩句監察室的干部到海化設來,莫非是海化設有什麼事情做得不好,經委要找他們麻煩了?

    “任處長,你向馬廠長介紹一下情況吧。”王時誠向任浩說道。

    名叫任浩的那名男性官員點點頭,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開到一頁,然後抬起頭對馬偉祥說道:“馬廠長,我們監察室接到群眾舉報,稱你們廠有一位名叫董岩的干部,貪贓枉法,觸犯刑律,已經被公安部門繩之以法了,請問有沒有這樣的事情?”

    “是董岩的事情?群眾舉報?”馬偉祥有些沒弄明白。董岩被抓的事情,他當然是最清楚的,但他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會傳到國家經委去了,而且還招來了兩位監察室的干部。他隱隱覺得這事有些不妥,原本只是想懲誡一下董岩,順便給阮福根以及重裝辦一點難堪,但真到發現事情已經被捅到經委去的時候,他又有些忐忑了,誰知道經委對這事會不會有啥想法呢?

    “這個事情嘛,現在還不太明確。”馬偉祥決定先含糊其辭,聽一聽對方的意思再說。他知道,涉及到這種敏感的事情,自己說得越多,就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不如先了解一下對方是什麼意思,然後再發表自己的意見。

    索佳佳不滿地問道:“馬廠長,什麼叫不太明確,你們到底有沒有一位名叫董岩的干部,這個也不明確嗎?”

    “董岩,當然有,他是我們的技術處長。”

    “那麼他是不是被公安部門帶走了?”

    “這個……呃,是有這麼回事。”

    “公安部門帶走他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馬偉祥道,“這樣吧,我讓我們保衛處的同志來向你們介紹一下情況,你們看好不好?”

    任浩點點頭道:“那就麻煩馬廠長了。”

    馬偉祥站起身,出了小會議室,吩咐人叫來保衛處的處長李志偉。他在門外對李志偉密授了一番機宜,這才帶著李志偉重新進了小會議室。

    “事情是這樣的……”李志偉照著馬偉祥的交代說道:“我們也是得到一些幹部職工的反映,說我們廠的技術處長董岩不務正業,經常去幫某鄉鎮企業幹私活,收受巨額報酬。根據這種情況,我們向公安機關報了案,公安機關就把他帶走了。”

    “收受巨額報酬?具體金額是多少?”索佳佳問道。

    李志偉道:“目前還沒有調查清楚,不過根據群眾提供的線索,總金額應當在1000元以上,甚至有可能更多。”

    “竟然有上千元?這麼重大的案子,你們向海東省經委通報沒有?”任浩瞪大了眼睛,對李志偉質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4-7 10:54
第281章 董岩的事情絕非偶然

     聽到任浩的話,馬偉祥心中暗喜。看起來,這位監察室的處長也認為董岩的事情是一個大案子,這樣一來,整件事的性質就變成,不再是自己挾私報復,而是董岩的確觸犯了國法,連國家經委來的幹部都覺得他有問題。

    老實說,讓警察把董岩抓起來,馬偉祥心裡也是很不踏實的。他其實並沒有什麼過硬的理由讓警察抓人,而公安那邊也只是因為海化設報案,所以才把董岩給抓了。80年代初的執法不像後世那麼嚴謹,海化設這樣的大型企業報案,當地公安部門肯定是要配合的,配合的方法就是不管當事人有罪沒罪,先抓起來再說。

    抓人容易,但要給董岩定罪,卻有些麻煩。董岩給鄉鎮企業幫忙,收取報酬,這是屬於法律邊緣上的事情,很難找到一個確定的法條能夠用到他的頭上。馬偉祥最初的打算,是讓公安部門先詐一詐,如果董岩心裡有鬼,自己抖落出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那麼就可以把他移送給檢察機關了。如果董岩的確沒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公安詐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材料,那麼先關上幾天,然後再放回來,也是可以的。相信董岩也不敢去告公安機關非法拘人。

    因為還沒拿到什麼確鑿的證據,所以馬偉祥當然不可能把這件事情上報到省經委去。如果沒有王時誠、任浩他們上門來查問,經委系統可能根本就不會知道出了這樣一件事。一家企業處分自己的職工,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經委除非閒得沒事,才會專門去過問一個技術處長的境遇。

    聽任浩這樣質問,馬偉祥趕緊解釋道:「任處長,這件事情因為發生得比較匆忙,我們還沒來得及向省經委匯報。目前董岩也只是被公安部門帶去訊問了,還沒有正式立案,具體的結論並沒有出來,我們也擔心貿然向省經委匯報會有些小題大作了。」

    「小題大作?」任浩面有怒色,「涉及到金額上千的貪污案件,怎麼會是小題大作呢?李處長,你剛才說的金額,有沒有問題?」

    「這個……」李志偉看了馬偉祥一眼,應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董岩在收了這些報酬之後,在廠子裡向不少職工都說起過,這些職工都可以做證的。」

    任浩道:「既然是這樣,那這個案子我們就接手了,經委領導指示,在改革開放中,要特別注意經濟犯罪案件的發生,對於一切貪污腐化問題,要嚴懲不貸。」

    「太好了,經委領導真是太英明了!」馬偉祥由衷地說道。董岩收了阮福根給的報酬,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至於金額,馬偉祥相信,即便沒有上千元,起碼也有七八百以上,光是董岩自己燒包買的那塊手錶,就得三四百塊錢了,這樣算下來,說不定上千元都說低了呢。

    如果經委方面認為上千元的金額就是嚴重的犯罪,那董岩這一回可就在劫難逃了。馬偉祥與董岩倒沒什麼私人仇怨,憑心而論,過去董岩在廠子裡也算是兢兢業業,對他馬偉祥也非常尊重。但是,董岩幫助阮福根這件事,犯了馬偉祥的忌諱,馬偉祥覺得自己已經敲打過董岩一回了,董岩還不知改悔,那麼落到這樣一個結果,也就怪不了馬偉祥了。

    如果是由經委直接辦董岩的案子,最終哪怕只是給他判個兩年三年,這一巴掌也算是狠狠地打到羅翔飛臉上去了,這正是馬偉祥想要得到的結果。

    「老李,你把咱們手頭掌握的材料,都交給任處長,看看對他們調查有沒有幫助。你可要注意,雖然董岩是咱們廠的中層幹部,咱們和他私人關係都非常不錯,但在黨紀國法面前,可不能徇私,明白嗎?」馬偉祥假意地板起臉,向李志偉交代道。

    不等李志偉答應,只見任浩把手一擺,說道:「不急,馬廠長,董岩既然已經被公安機關控制起來了,他的事情也就不用那麼著急了,反正他也跑不掉。我們出來之前,經委領導對我們有過一個指示。他認為,董岩的事情絕非偶然,海化設能夠出一個董岩,就可能出十個、一百個董岩。他指示我們,要借董岩事件為契機,對海化設的貪污腐化問題進行一個徹底的調查。馬廠長,李處長,你們手裡還有沒有其他幹部涉嫌貪污的材料,我們想一併察看一下。」

    十個、一百個董岩!

    馬偉祥好懸沒吐出一口血來。尼瑪呀,我整個海化設才多少幹部,你說十個董岩也就罷了,居然說出一百個來,這不是要把我的中層班子全部掏空嗎?不,豈止是中層班子,把領導班子全擱進去,也不夠這個一百個董岩的指標啊。

    「任處長說笑了,董岩這事,完全就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怎麼會有十個、一百個呢?」馬偉祥訥訥地否定道。

    任浩依然是虎著臉,像是誰欠了他一百擔穀子似的,他說道:「馬廠長,你怎麼知道,海化設沒有第二個董岩呢?你能打保票嗎?」

    「我當然打不了保票。不過,你說的十個、一百個,肯定是沒有的,害群之馬,也就是一兩個而已。」

    「這可不一定了。在董岩的事情出來之前,你馬廠長不也沒看出他的問題嗎?其他的幹部,包括你們廠領導和中層幹部,你就相信不會有類似的情況出現?」

    「這……,任處長,您是什麼意思?」馬偉祥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剛才還在說董岩的事情,怎麼一下子就轉到海化設的幹部隊伍上去了?而且聽這位任處長的意思,好像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董岩這個由頭,來查一查海化設的整個班子呢。

    馬偉祥自己倒還真沒什麼貪污腐敗的事情,這個年代裡幹部搞點吃吃喝喝、以權謀私的事情是難免的,但要說直接收受賄賂,還不太多見。可是,誰的事情經得起這樣調查呢?尤其是,他剛剛以收取鄉鎮企業報酬的名義把董岩送到公安機關那裡去了,那麼如果查出其他幹部也有類似的事情,是不是也要一併交給公安機關呢?

    馬偉祥可是知道的,海化設的領導也罷、中層幹部也罷,要說絕對沒有在外面幹過私活、拿過好處費的,幾乎是鳳毛麟角。也正因為如此,董岩才有膽子去給阮福根幫忙,他的倚仗也就是法不責眾罷了。如果聽憑任浩他們在海化設進行調查,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翻出來,恐怕大家都要倒霉了。

    「任處長,我們接到的群眾反映,主要也就是針對董岩來的,其他人的沒多少。」李志偉也在幫著說話,想打消任浩進一步調查的念頭。

    誰曾想,他這話恰恰給了任浩一個口實。

    「你說針對其他人的沒多少,那麼到底是多少呢?」任浩機敏地問道。

    「這……」李志偉真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誰讓自己犯賤,要說什麼「其他人沒多少」。所謂沒多少,那就是還有一點點的意思,不管是涉及到誰的一點點,落到任浩手裡,還不就成了一個把柄?屆時那些被牽扯到的幹部,還不把他李志偉給吃了?

    「李處長說話就是這個毛病,沒個把門的。其實,我們只是收到過關於董岩的舉報,其他人的一概沒有。」馬偉祥只好親自出面說話了,把李志偉拉出來的東西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任浩是有備而來,哪會被馬偉祥這一句話就堵住了。他冷冷一笑,說道:「沒有針對其他幹部的舉報,也不代表其他幹部就沒有問題。既然沒有你們沒有收到舉報,那我們就在海外設住下來,公佈我們的舉報電話,相信海化設的職工是會勇於舉報不良社會現象的。」

    「這沒必要吧?」馬偉祥哭的心都有了。這算個啥事啊,自己不過就是閒來無聊,讓公安抓了個董岩,怎麼就招來了任浩這麼一塊牛皮糖,還就粘在自己身上甩不掉了。任浩如果真在海化設住下來,不說有沒有人舉報,光是造成的負面影響,就夠自己喝一壺了。

    省領導一旦聽說國家經委派了監督室的幹部蹲在海化設不走,能不懷疑自己有問題嗎?廠裡那些八卦心極重的幹部職工,能不到處散佈小道消息嗎?為了對付一個董岩,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值得嗎?

    「這事還很有必要的。」王時誠一臉嚴肅地說道,「經委領導對於董岩這件事非常重視,他們認為,如果僅僅是一個董岩的問題,千把塊錢的金額,抓與不抓,意義都不大。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海化設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廠裡的風氣有問題,幹部隊伍普遍墮落,這才是最值得關注的。領導派我帶著任處長、佳佳他們到海東來,就是讓我們把這個問題調查清楚的,海化設具體是怎麼回事,我想,馬廠長你應當是最瞭解的吧?你說說看,我們是不是需要在海化設住下來?」

    一席話,說得冠冕堂皇,馬偉祥卻是一下子就聽懂了其中的潛台詞。
V123210 發表於 2017-4-7 20:28
第二百八十二章純粹是誤會

    這幫人是來給董岩撐腰的!

    直到這個時候,馬偉祥才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馬偉祥讓公安機關抓走董岩,目的是為了給重裝辦難堪。重裝辦是經委的機構,經委對於此事肯定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按馬偉祥原來的估計,經委應當會和他溝通,或者說得更直白一些,是與他談判。無論是裝出強硬的姿態,還是裝出溫和的姿態,總之雙方都是要進行談判的。一旦進入談判,那麼經委的面子就撐不住了,必然要向他馬偉祥作出一些妥協,以換取他不追求董岩的責任。

    以羅翔飛的級別,是沒資格對馬偉祥發號施令的。即便羅翔飛求到國家經委領導那裡去,經委領導要向馬偉祥下命令,也必然要提些交換條件才行。馬偉祥處分的是自己廠子裡的職工,經委領導不能超級干涉,這就是馬偉祥的底氣所在。

    他萬萬沒有想到,經委根本沒打算和他談判,而是選擇了硬碰硬地對磕。你不是讓人抓了董岩嗎,那好,我們經委就以這個名義,派監督室的干部進駐你海化設,徹底調查你們廠有多少類似於董岩這樣的情況。廠子裡的干部也罷、工人也罷,業餘時間出去干點私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人家一旦查起來,那可就是鐵面無私了。查出一個就抓走一個,真抓上十個八個,他馬偉祥能不著急嗎?

    最關鍵的是,對於被抓的人來說,這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如果不是馬偉祥腦子抽瘋,把董岩抓了,其他這些人根本就不會有什麼風險。馬偉祥以一己之私給大家惹來了這麼一個災星,大家還不得把他恨死?

    王時誠剛才那番話,說得也很藝術。海化設到底有沒有貪腐問題,你馬廠長是最清楚的。換句話說,你說沒有,那我們就認為沒有,董岩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子虛烏有了。你如果說有,那麼好,我們就開始查,一直查到你受不了為止。

    是戰是和,王時誠已經把選擇權交給了馬偉祥的手裡,馬偉祥還能怎麼做呢?

    “哈哈,王司長說笑了。”馬偉祥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之後,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燦爛起來了,他笑著向王時誠說道:

    “王司長,我們海化設是海東省的重點企業,省裡的監督部門,也是三天兩頭往我們這裡跑的,如果我們有什麼問題,不是早就查出來了嗎?董岩這件事嘛,我估計十有**只是一個誤會,公安部門請董岩過去,也只是說協助調查,並沒有確定他有問題嘛。李處長,你去給建陸公安局打個電話,問問他們什麼時候能讓董岩回來,如果再這樣毫無根據地扣著我們的中層幹部不放,我們可得找市裡去說一說了。”

    “明白!”李志偉倒也不笨,一下子就听懂了馬偉祥的意思,他答應了一聲,就跑出去打電話去了。

    馬偉祥叫過會議室的服務員,讓她們去給王時誠等人拿水果、糕點之類,同時陪著笑臉對眾人說道:“這件事,純粹是誤會。你們不知道,我們這個保衛處長李志偉,腦子有點不太靈光,有時候聽個風就是雨,董岩這樁事情,就是他給弄出來的。回頭等董岩回來,我一定要叫李志偉到董岩那裡去做一個深刻的檢討,賠禮道歉,絕對不會讓董岩白受這些委屈的。”

    李志偉的電話打到建陸公安局的時候,董岩正坐在會談室裡,與前來探視他的馮嘯辰、阮福根倒著苦水。馮嘯辰是與王時誠一起來到海東的,為了避免引起馬偉祥的懷疑,馮嘯辰沒有跟著去海化設,而是與阮福根一起到了公安局,要求與董岩見面。

    在此前,羅翔飛已經通過他的關係託付過建陸公安局,讓他們務必照顧好董岩。因為有了這樣的交代,董岩在公安局並沒有受什麼苦,住的也不是監室,而是公安局的招待所,總體來說,算是比較幸運了。

    不過,公安方面也表示,他們是應海化設的要求抓人的,如果沒有海化設點頭,他們也不便直接把董岩放出去。馮嘯辰來了之後,對辦案的民警承諾道,最多半天時間,他們就能夠讓海化設撤案。果然,他們坐了沒一會,李志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聲稱董岩的事情完全是一個誤會,海化設收回此前的報案。

    “董處長,馬偉祥說了,要讓李志偉給你賠禮道歉呢。”

    聽到值班警察轉述的李志偉的電話內容,馮嘯辰呵呵笑著,對董岩調侃道。

    “唉,賠禮道歉有個屁用,馬偉祥已經把我恨到骨頭里了,我回到廠裡去,恐怕這輩子都得穿著小鞋過了。”董岩滿臉哀怨地說道。

    阮福根也是一副懊喪之色,訥訥地說道:“董岩啊,是我對不起你啊。我沒想到你們那個馬廠長這麼記仇,下手會這麼狠。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不管多難的事情,我也不敢來麻煩你的。現在你看……”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董岩抱怨道。這幾天呆在公安局的招待所裡,他也思前想後琢磨了很長時間,一開始覺得自己是被阮福根給害了,再往後又覺得是因為自己太貪心所致,如果在馬偉祥警告他的時候,他就收手,也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再後來,他的一肚子氣就全轉移到了馬偉祥身上:特喵的,廠裡出去幹私活的人又不止我一個,憑什麼專門盯著我?不就是因為阮福根的事情掃了你的面子,你這是假公濟私。

    不過,他考慮得最多的,莫過於自己未來的出路問題。馬偉祥把他送進公安局,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是敵我關係了,日後不管董岩做什麼努力,都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得寵。馬偉祥心裡有疙瘩,他董岩心裡同樣有疙瘩,帶著這樣的疙瘩呆在一個廠子裡,董岩的日子能好得了嗎?

    董岩也想過,自己畢竟是有級別有技術的人,只要以後謹小慎微,不再乾這種事情,馬偉祥也沒有太多的理由來整他。可是,這就意味著自己以後不能再去幹私活賺錢了,只能守著幾個死工資過日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過慣了日進斗金的日子之後,再讓他緊巴巴地過日子,他哪受得了。

    “唉,倒霉啊,我怎麼就碰上這麼一個領導!”董岩只能是仰天長嘆了。

    馮嘯辰在旁邊問道:“董處長,這件事過後,你還打算回海化設嗎?”

    “什麼意思?”董岩有些不明白,“我不回海化設,上哪去?”

    馮嘯辰道:“這一回,我們是反過來將了馬偉祥一軍,逼著他撤了案,讓你回廠去。但正如你自己說的,馬偉祥在這一次低了頭,日後肯定會給你小鞋穿,你在海化設不會有好日子過。與其窩窩囊囊地呆著,為什麼不考慮跳出來呢?古人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幹嘛非要在海化設這一棵樹上吊死?”

    “跳出來?往哪跳?”董岩還是沒反應過來,他從大學畢業就被分配到海化設工作,至今已經有20多年,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要換一個單位的事情。乍聽馮嘯辰這樣一說,他不禁有些茫然。

    “去我哪裡啊!”阮福根倒是眼睛一亮,“董岩,你乾脆別給姓馬的干了,到我那裡去,我一個月給你開500塊錢的工資,絕不反悔。”

    “你那裡?”董岩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堂堂一個國營大廠的技術處長,跑到一個鄉鎮企業去工作,自己丟得起這個人嗎?再說,國營企業是鐵飯碗,鄉鎮企業算是個什麼飯碗?自己讀了那麼多書,不是為了端這麼一個泥飯碗的。

    阮福根也反應過來了,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呃呃,當然,我那里肯定容不下你的,我那就是一個鄉鎮企業。要不,你申請調到福泉那個廠子去,他那裡也是國營企業,而且福泉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自家親戚,好說話。到時候你照樣到我那裡幫忙,勞務費少不了你的。”

    董岩還是有些猶豫,相比成天看馬偉祥的臉色過日子,到阮福泉的會安化工機械廠去工作,倒也不失為一個出路。可會安化機廠只是一家地區級的企業,自己跑到那裡去,日後如何見人呢?

    “董處長如果不想留在海化設,我們重裝辦倒也可以幫著你安排一下,把你調到省裡的化工設計院,或者其他大廠子去。不過……”馮嘯辰說到這裡,拖了一個長腔,似乎有什麼話不方便說出來。

    “馮處長,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現在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受不了的話?”董岩用淒涼的口吻說道。

    馮嘯辰道:“我想問問董處長,你還能過得慣光靠工資過日子的那種生活嗎?”

    一句話就把董岩給問窘了,他脹紅了臉,支吾了好一會,才點點頭,變相地承認道:“過不慣又怎麼辦?就算是換了一家單位,再讓我像過去那樣跑出來幹私活,我還真沒膽子。這一回的事情,真是把我嚇破膽了。”

    馮嘯辰道:“既然如此,董處長有沒有想過自己出來單挑一攤子呢?掙多少都是屬於自己的,誰也管不了你,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09:06
第283章 現在流行下海

     「單挑一攤子,什麼意思?」

    董岩懵懵懂懂地問道,他隱約覺得馮嘯辰的建議裡有一些亮點,一下子卻又抓不住。

    馮嘯辰微笑道:「如果我是董處長,有這樣好的技術,在單位卻又不得志,我就乾脆辦個停薪留職跳出來,自己開個技術服務公司,專門接類似於阮廠長這樣的活。如果一心一意去做,一年賺到十萬八萬也不足奇。」

    「停薪留職!」董岩瞪圓了眼睛,吃驚地說道。

    停薪留職這種方式,在前兩年就已經出現了。最早是一些集體性質的企業裡,職工一方面羨慕農民分田單干的方式,另一方面又捨不得自己擁有的飯碗,雖然比不上國企的鐵飯碗,但好歹也算一個過得去的保障了。糾結之下,天才的人們便發明出了「停薪留職」這樣一種方法,意思是自己先離開單位,不領單位的工資,也不歸單位管,可以出去賺大錢。與此同時,自己在單位上的編制還要保留著,萬一有朝一日在外面混不下去,或者政策有變,自己還能回來接著吃皇糧。

    集體企業裡出現的這種方式,很快就傳到了國營企業以及一些機關事業單位裡,被這些單位所借鑑。停薪留職這種方式對於單位上的一些「能人」尤其具有吸引力,這些人本身就不太安分,在單位上往往因為喜歡折騰而不討領導的喜歡,他們的過剩精力也屢屢得不到渲洩。採用停薪留職的方式,他們可以安心地跑到外面去賺錢,不用再看領導的臉色。而領導也樂於把這些人禮送出去,以便省下工資、福利以及辦公條件等支出。

    不過,真正敢於選擇停薪留職下海的人,還是很少的。大家都不知道現在的政策會不會發生變化,儘管單位上可以作出種種承諾,誰又知道這些承諾未來能不能兌現呢?再說,停薪留職這種方式,雖然能夠保留編制,單位上陞遷的機會必然是輪不上了,萬一在外面沒混出名堂,回來又得坐冷板凳,豈不是兩頭落空。

    董岩此前也知道停薪留職這種方式,甚至還動過這方面的念頭。不過,這也就是一個念頭而已,他很快就把這種想法給放棄了。他是一家國營大廠的技術處長,風光無限,如果好好幹下去,過幾年提個副廠長啥的,也並非不可能,他又何必去冒這種風險呢?選擇停薪留職的那些人,大多數都是被人當成「二流子」的落後職工,自己有著大好前程,怎麼能去與這些人為伍。

    可如今,當馮嘯辰說出「停薪留職」這四個字的時候,董岩驀然發現,自己離這個選擇竟然如此接近,沒準它已經成了自己唯一能夠選擇的道路。

    隨著與馬偉祥的決裂,陞遷的大門已經永遠向董岩關上了。回到廠裡,他能夠保住現在的技術處長職務,都值得慶幸了,他哪裡還敢奢望當副廠長的事情。有了這一回的經歷,他也不可能再出去接私活,否則就是屢教不改,馬偉祥仍然可以再次把他送進公安局。此外,雖然馬偉祥撤回了對他的指控,但他曾被警察帶走這件事,是無法抹掉的,他恐怕走到哪裡去,都會被人在背後議論,這種感覺也是他無法忍受的。

    到了這個地步,自己還有必要再在海化設呆下去嗎?

    「董岩,我覺得馮處長這個提議太好了!」阮福根湊上前來說道,「你的技術這麼好,何必去看馬偉祥的臉色呢?你如果出來開一家公司,專門給人家做技術指導,肯定能夠賺大錢的。不說別的,我這個小廠子,一年起碼給你3萬塊錢的業務,你要做的,也就是原來那些事情而已。」

    「你是說真的?」董岩看著阮福根,不敢相信地問道。

    一年3萬塊錢的業務,相當於一個月有2500塊錢的進項,是自己目前工資的十多倍。至於成本,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因為技術指導這種事情,不過就是他自己出點力氣而已,連員工都不用雇。全福機械廠的那些業務,也佔不了他所有的時間,他還可以再去接其他單位的業務,最起碼一個月也有個千兒八百的進項吧?

    能賺這麼多的錢,自己還有必要在乎那個鐵飯碗嗎?鐵飯碗再好,裡面沒有肉也是白搭。

    至於說到名聲,那就看怎麼理解了。從海化設調到會安化工機械廠去,那是絕對的被貶,出去肯定是沒面子的。但如果自己是下海辦公司,意義就不同了,遇到過去的同行,沒準人家還會誇自己腦子活絡呢。今天的社會,大家在公開場合或許會貶一貶那些私營老闆,說人家是二道販子、暴發戶之類的,但私底下,誰不羨慕這些小老闆的闊綽?笑貧不笑娼的風氣,已經漸漸形成了,只要自己一年能賺到3萬塊錢,誰敢瞧不起自己呢?

    「馮處長,你覺得這個方案可行嗎?」董岩怯怯地向馮嘯辰求證道。

    「絕對可行。」馮嘯辰斬釘截鐵地說道。

    「國家的政策……不會有什麼變化吧?」

    「你放心,要變也是向著更開放的方向變,不可能再回到傳統體制下了。」

    「那麼,你說的這種科技服務公司……國內有過先例嗎?」

    「有!1980年10月,科學院就有7位研究人員下海開辦了一家民營高科技企業,叫作先進技術發展服務部,這件事是上了報紙的,你沒有看過嗎?」

    「哦,你這樣一說,我倒真有點印象了。」董岩眼睛一亮。他想起來了,當年那件事挺轟動的,他和一些同行還議論過,有人覺得那些研究人員挺大膽,有人則擔心未來政策發生變化,這些人會吃不了兜著走。兩年多時間過去了,政策非但沒有收緊,反而變得越來越開放,有關下海的消息越來越多,似乎有點漸成潮流的趨勢。如果真如馮嘯辰所說,政策不會變回傳統體制,那麼自己離開海化設去開個科技服務公司,似乎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

    「好,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試試看,不管怎麼說,也比去侍候那個姓馬的強多了。」董岩摩拳擦掌地說道。下海的心思一旦動起來,就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下去了,他想到了下海的無數好處:自己當老闆、再也不用看馬偉祥的臉色,大把大把地掙錢,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這樣好的生活,自己原來怎麼就沒想過呢?

    「董岩,你真的想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阮福根喜出望外,如果董岩真的跳槽出來自己單干,那麼全福機械廠再要請董岩幫忙,就方便多了,不必非要等到星期天才能請到。至於他承諾的每年不少於3萬元的業務,算得上什麼呢?如果能夠把重裝辦交付的大化肥任務完成,以後自己還愁訂單嗎?從這些訂單的利潤裡拿出3萬元養一個董岩,何足掛齒?

    董岩意氣風發,他對馮嘯辰說道:「馮處長,謝謝你的建議,我想好了,我董岩也是七尺高的漢子,憑什麼要去看馬偉祥的那張臭臉,我早就受夠他了。停薪留職的事情,我回去就跟馬偉祥說,到時候連我老婆謝莉一起,都不給他幹了。我們開個夫妻店,一年賺個三五千塊錢的,也夠我們生活了。」

    「哈哈,那我就預祝董老闆生意興隆了。」馮嘯辰哈哈笑著祝福道。

    董岩說幹就幹,從公安局回到廠裡,馬上就與妻子謝莉商量了停薪留職的事情,並於第二天向廠部提交了停薪留職的申請。依著馬偉祥的想法,董岩夫妻倆的這個申請是絕對不能批准的,他還打算把董岩扣在手裡好好收拾收拾呢。可是,王時誠他們還在廠裡呆著,明顯地擺出一副要罩著董岩的架式,馬偉祥又何苦去觸這個霉頭呢?他匆匆忙忙地開了個廠務會,然後便批准了夫妻倆的離職申請。

    隨後,在馮嘯辰的推動下,省經委出面幫董岩辦好了開辦技術服務公司的相關手續,董岩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正式開張,成為一名公司老闆。阮福根沒有食言,果然和董岩簽了一個一年的技術服務協議,總金額是3萬元。

    董岩的夫人謝莉此前對於停薪留職的事情還有些猶豫,看到3萬元的款項進了自家的公司賬戶,她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來了。不管怎麼說,有這3萬元錢,就算海化設那邊把他們夫妻倆徹底開除了,他們也用不著擔心生計問題了。

    王時誠在董岩的停薪留職手續辦妥之後就帶著任浩、索佳佳一行啟程返回京城了。他們這趟出來,是由經委領導直接安排的,馬偉祥的舉動不僅是打了重裝辦的臉,也是打了經委的臉,經委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也幸好馬偉祥知難而退,沒有和經委繼續扛下去,否則任浩他們真的會把整個海化設查個底朝天,讓馬偉祥都得灰溜溜地下台。

    馮嘯辰沒有跟著王時誠他們一道回京,而是先隨著阮福根去了一趟會安,考察了一下他們分包的設備的生產情況。隨後,他繼續前往金南市,去拜訪軸承大王姚偉強。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1 18:10
第二百八十四章標準件集散地

    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後,馮嘯辰並沒有到過金南,雖然前一世的他知道金南是一個商業氣氛極強的地區,但當下的金南是什麼樣子,他卻完全沒有感覺。

    從會安出來,馮嘯辰坐上了長途汽車,前往金南。其實阮福根還提出了要去找一輛小車直接送馮嘯辰去金南,但被馮嘯辰婉拒了。他覺得自己還年輕,坐坐長途車也無妨,用不著麻煩阮福根了。

    馮嘯辰坐的長途車是從建陸開往金南的。馮嘯辰上車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只見車上擠得滿滿噹噹的,全是各種各樣的麻袋、紙箱等等,乘客倒反而像是附屬品,只能在這些貨物的夾縫裡找一個空隙呆著。馮嘯辰在乘務員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坐的地方,那是在兩邊座位中間的過道上,屁股底下是三個碼在一起的紙箱。因為紙箱本身堆得比較高,馮嘯辰坐在上面,必須要弓著一點腰,才能避免腦袋磕到車頂棚上。

    “這不會坐壞吧?”馮嘯辰一邊小心翼翼地坐下,一邊擔心地對乘務員問道。

    “坐不壞,這都是鐵器。”旁邊一個漢子回答道。他倒是坐在座位上的,但屁股下面也墊了箱子,手裡還抱著一個碩大的旅行包,把臉都擋上了。馮嘯辰剛才差點都沒認出這還有一個大活人。

    “這車上怎麼這麼多東西?”馮嘯辰詫異地問道。

    那漢子笑道:“老弟,第一次去金南吧?我們金南的貨,都是這樣運過去的,等你採購完東西回來的時候,也得這麼出來。”

    “什麼意思?”馮嘯辰更納悶了,“還有,你怎麼就認定我是去金南做採購的?”

    “不做採購,你去金南幹什麼?”那漢子不解地問道。

    馮嘯辰道:“我就不能去探親訪友嗎?我有個朋友在金南,我去看看他去。”

    “哦,原來是這樣。”漢子這才恍然。

    車開動起來了,歪歪扭扭地出了汽車站,駛向通往金南的公路。因為嚴重超載,車子的速度提不起來,駕駛員拼命地踩著油門,讓引擎發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喘息聲。車子裡坐著的四五十號乘客絕大多數都是男人,車子一上路,大家便紛紛掏出香煙來抽,同時大聲地用海東方言聊著天,馮嘯辰只覺得眼前一片煙霧,耳畔則是嘔啞嘲哳的鄉音,也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

    道路坑坑洼窪,汽車像是一葉在波濤中翻湧的小舟,起伏不定,馮嘯辰的腦門不時與車頂來一次熱烈的親密接觸,每一次碰撞都讓他有一種智商快速流失的擔憂。這樣撞下去,等他抵達金南的時候,估計該成個傻瓜了吧。

    “老哥,你們幹嘛大包小包地往回拉東西啊,這都是些什麼貨物?”

    反正也是坐著無聊,馮嘯辰便與鄰座那位漢子搭訕開了。

    “你既然有朋友在金南,不知道金南是怎麼回事嗎?”那漢子問道,“你朋友是乾嘛的?”

    “他是開店的,賣軸承,在你們金南還有點小名氣吧。”馮嘯辰道。

    “賣軸承的?誰啊?”漢子問道,“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馮嘯辰反問道:“金南賣軸承的人很多嗎?”

    漢子笑道:“當然多,起碼有四五十家店吧。你看坐在前面那個癩痢頭沒有,他家就是賣軸承的。這不,他這次辦的幾箱貨,都是從建陸的海東軸承廠進的。”

    “那你呢,是賣什麼的?”馮嘯辰好奇地問道。

    “呶,就是你屁股底下坐的,工廠裡用的連接件。”漢子說道,他又指了指周圍的人,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金南是全國聞名的標準件集散地,全國各省都有跑到我們金南來採購標準件的。不過,具體賣哪種東西,又有分工。像我賣連接件,我就是在松強縣,齒輪是在平濟縣,螺栓是在像河縣,你那個朋友賣軸承,肯定是在石陽縣吧?”

    “沒錯,的確是在石陽縣。”馮嘯辰笑道,“他做得比較早,當初就是在石陽起家的。為了賣軸承的事情,他去年這個時候還差點被政府給抓了。”

    “你說的不會是姚總吧?”漢子臉有肅穆之色,向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道:“他叫姚偉強,你說的姚總,是指他嗎?”

    “哎呀,你竟然是姚總的朋友!”漢子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變得燦爛多彩了,他鬆開抱著旅行袋的手,在兜里摸索出一包大前門香煙來,不容分說就要給馮嘯辰敬煙,嘴裡還說著失敬、眼拙之類道歉的話。

    馮嘯辰讓他給弄糊塗了,好不容易謝絕了對方的好意之後,馮嘯辰問道:“怎麼,老哥,老姚在你們金南很有名嗎?”

    “怎麼沒有名!”漢子拍著大腿道, “我們金南能有今天,都虧了姚總啊,他現在就是我們金南這些商家的總司令,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他是我們的領頭人啊!”

    這漢子本來就是一個健談的人,聽說馮嘯辰是姚偉強的朋友,他的談興就更高了。馮嘯辰對於姚偉強的情況知道得併不多,只是偶爾通個電話,在電話裡也沒法說太多。藉著這個機會,他便開始向漢子打聽姚偉強以及金南的情況,而漢子也是知無不言,說的話雖然有那麼三五分演繹的色彩,但多少還是能夠反映一些情況的。

    原來,去年馮嘯辰讓佩曼去金南幫姚偉強唱了一出雙簧之後,金南地區對於姚偉強以及其他一些“大王”的限制就取消了。在政府的幫助下,姚偉強辦起了一家中德合資菲洛(金南)軸承經銷公司,從各地的軸承廠採購軸承,放在自己的門店裡銷售。

    由於他的貨品齊全,一些很冷門的軸承品種也能夠提供,全國各地的工業企業都喜歡到他這裡來配貨。在原來,有些企業生產中需要用到幾十種不同的軸承,採購員要跑好幾個省,找七八家企業才能配齊,現在只要找到姚偉強這家店,就能夠實現“一站式配貨”,即便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滿足需要,至少也可以配齊七八成,給採購員們省下許多時間和路費。

    看到姚偉強的生意做得好,旁邊的一些小老闆開始心癢了,於是便模仿姚偉強的樣子,也做起了軸承生意。金南人大概天生就有商業基因,每個人都懂得如何經商。這些模仿者會專門去研究姚偉強賣的軸承品種,然後想方設法找到一些姚偉強那裡缺少的軸承品種,作為自己的特色,再把其他大路貨的軸承搭售出去。

    正如那漢子向馮嘯辰描述的,短短幾個月時間,石陽縣就出現了幾十家軸承經銷企業,形成了國內聞名的“軸承一條街”。這些經銷商各有特色,有些專門做滾動軸承,有些專門做滑動軸承,有些做塑料軸承,有些做微型軸承。在檔次上,也同樣存在著差異,有些店堅持只賣高檔貨,講究質量,有些店則專門賣廉價低質的軸承,滿足一些鄉鎮小企業生產低端工業品的需求。

    這些模仿者的出現,對姚偉強的菲洛軸承公司來說並不完全是競爭,而是形成了一定的互補。姚偉強雖然能幹,但也做不到把國內各種軸承全部包攬下來,尤其是從自己的品牌聲譽出發,他不能經銷那些低端軸承產品,而他的鄰居們則可以填補這些方面的空白,從而起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隨著石陽縣的軸承生意越做越大,周圍幾個縣的商家也動了心思。他們想到,那些跑到石陽去買軸承的採購員們,沒準也會有採購連接件、螺栓、齒輪之類其他工業標準件的需求,軸承的生意都已經被石陽人做了,那麼他們能不能在其他的工業標準件上做出一些名堂呢?

    在金南,除了姚偉強這個“軸承大王”之外,原本就還有其他九個“大王”,都是分別做某種特定產品的。在這些人的帶動下,松強、平濟、象河等幾個縣都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產業,出現了諸如螺栓一條街、齒輪一條街之類的地方。這樣一來,整個金南地區就成了全國的工業標準件集散地,也成為工廠採購員們的聖地。

    “整個金南,起碼有一萬人在外地跑,採購各種標準件,運到金南來。我不是吹的,除了那些特別大的標準件,我們運回來賣不划算,其他的東西,只要是在國內有的,在金南都能找到。我們這裡的貨,比國家物資部的貨都齊全。”漢子眉飛色舞地說道。

    “你剛才說老姚是你們的總司令,又是怎麼回事?他賣軸承,你賣連接件,你們有什麼瓜葛嗎?”馮嘯辰問道。

    聽到馮嘯辰這個問題,漢子壓低了聲音,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說道:“這個事,就得從你說的姚總差點被政府抓了這件事說起了。你知道為什麼後來政府不但沒抓他,還讓他把生意做得更大了嗎?”

    馮嘯辰道:“這個我倒是聽老姚說起過,聽說是他找到了一家德國企業跟他合資,所以政府就對他網開一面了。”

    “可不是嗎!”漢子道,“你可別小看這個背景,乖乖,能夠找到德國人當靠山,那還得了?現在姚總是我們金南地區的人大代表,又是什麼致富模範,說話管用著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2 17:40
第二百八十五章牛烘烘的姚總

    說話間,汽車已經開到了石陽縣,在汽車站外面停了下來。馮嘯辰告別鄰座的漢子,拎著自己的旅行袋下了車。同樣在石陽下車的還有漢子此前給馮嘯辰指過的那個癩痢頭,此人大名叫作茅萬全,也是做軸承生意的,聽說馮嘯辰是姚偉強的朋友,他和先前那漢子的表現頗為一致,也是滿臉笑容,熱情地邀請馮嘯辰與他同車前往軸承一條街。

    “同車”這個詞聽起來很牛氣,其實坐的只是一輛人力三輪平板車而已。早在馮嘯辰剛剛下車的時候,就有七八輛這樣的三輪車迎上前來,詢問馮嘯辰是否需要雇車,有多少貨等等。馮嘯辰只帶著一個旅行袋,沒什麼貨物,倒是茅萬全從建陸運回來好幾箱軸承,死沉死沉的,必須雇個三輪才能回去,馮嘯辰便搭上了他的便車。

    一路說著閒話,茅萬全讓車夫先把三輪車騎到菲洛軸承公司的門前,他與馮嘯辰一道下了車,又交代車夫把貨送到自己的店裡去,然後陪著馮嘯辰一起走進了菲洛公司的店門。進門後,沒等馮嘯辰說啥,茅萬全便衝著店裡的負責銷售的小姑娘用當地方言呱噪了起來。馮嘯辰聽不懂他的話,似乎是說自己幫姚總接來了一位客人,請姚總趕緊出來迎接,云云。看那樣子,茅萬全與姚偉強店裡的店員很熟悉,說話的語氣也是極其隨便的。

    趁著小姑娘跑到後面去叫姚偉強的工夫,馮嘯辰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這家店。這是一個面積頗為可觀的門面,有些像後世超市的那種格局,一面是櫃檯、洽談區,另外一面就是十幾排鋼筋焊起來的貨架,貨架上擺滿了各種型號的軸承,旁邊還掛著標籤,註明了軸承的型號等信息。

    看馮嘯辰在觀察店面,茅萬全不無嫉妒地說道:“馮師傅,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姚總這家店的規模,在我們整個金南地區都是排得上號的。他這個店面裡擺的只是一些常用的軸承,後面還有兩個倉庫,裡面的貨更多。我那個小店跟姚總的店比起來,連個腳趾頭都不如。菲洛公司還有一個地方是我們拍馬都比不上的,那就是他還能弄到進口軸承,正宗德國貨,好傢伙,這些德國貨可不得了,一個軸承的利潤,比我們賣一箱軸承都高。”

    “有這麼誇張嗎?”馮嘯辰嘿嘿笑著說道。姚偉強這個菲洛公司是與馮嘯辰在德國的那家菲洛公司合資的,馮嘯辰佔著這裡七成的股份,所以姚偉強每個月都會通過楊海帆向馮嘯辰提交一次經營報表,有關公司的利潤狀況,馮嘯辰肯定比茅萬全更清楚。

    金南菲洛公司能夠通過德國菲洛公司進口一些歐洲的軸承產品,用於滿足國內一些企業對高端軸承的需求,利潤的確是非常可觀的。不過,要說一個進口軸承比一箱國產軸承利潤還大,就是茅萬全的誇大其詞了。

    “馮師傅,我跟你說。”茅萬全似乎很享受這種向外鄉人炫耀見識的過程,他壓低聲音,對馮嘯辰說道:“我們石陽這邊,有不少人開了廠子,仿造姚總這裡的進口軸承,也能賺大錢呢。”

    “什麼,仿造?”馮嘯辰這回可真有些驚了,軸承這東西也是有專利保護的,可不是隨便誰想仿造就能夠仿造的,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山寨”嗎?居然這麼早就出現了!

    “是啊!”茅萬全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反而覺得很是自豪的樣子,說道:“我們金南工廠很多,你別看這些廠子小,技術可一點也不差。什麼東西只要讓那些老師傅看一眼,他們就能仿得七八成像。姚總這邊能夠從歐洲弄到軸承,可是價錢太高,有些廠子用不起。我們自己仿出來的,價錢能夠便宜六七成,尤其是不需要用外匯,所以很多采購員都樂意買呢。”

    “質量呢?也能一樣嗎?”馮嘯辰問道。

    茅萬全尷尬地笑笑,說道:“這個肯定要差一點嘛。人家德國的軸承,輕輕一推,就能轉幾十圈都不停下來。我們本地仿的,轉三五圈就停了。不過,咱們國家的廠子也沒人家歐洲那麼講究,差不多就能用了。”

    “是啊,聊勝於無吧。”馮嘯辰訥訥地說道。

    山寨這種事情,肯定是不對的,涉及到知識產權保護的問題。但馮嘯辰沒那麼聖母心,其實在這個年代裡,非但金南的這些小企業在仿造國外產品,就算是羅冶、秦重這些國家一流的大廠子,有不少傳統產品也是從國外產品那裡仿冒過來的,知識產權這個概念,在國人心目中沒有那麼嚴格。

    茅萬全說的這些小企業,仿的是姚偉強從歐洲進口過來的產品,直接搶的是姚偉強的市場。不過聽茅萬全這個口氣,姚偉強對此也並不介意,否則茅萬全就不可能在馮嘯辰面前提起這件事,畢竟馮嘯辰自稱是姚偉強的朋友。對此,馮嘯辰也能想得通,姚偉強沒有能力打擊這些仿冒產品,同時,購買仿冒產品的那些廠商,也並非姚偉強的目標客戶。

    會買山寨貨的,肯定就不會去買原裝貨。原裝貨的價格過高,會推高這些企業的產品成本,這是一些企業無法承受的。如果他們買不到便宜的山寨貨,他們會寧可換一個品種。

    倆人正說著,姚偉強跟著先前那個小姑娘從後院過來了,他一眼就看見了馮嘯辰,臉上立馬堆上了笑容,他緊跑兩步,來到馮嘯辰的面前,伸出雙手,喊道:“馮處長,你怎麼來了,哎呀,怎麼不早說啊!”

    “我到建陸辦點事,順便過來看看姚總。”馮嘯辰一邊與姚偉強握手,一邊笑呵呵地說道。

    “什麼姚總,叫我小姚就好了!”姚偉強瞪起眼,裝出生氣的樣子,但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減少。

    茅萬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姚偉強自從與德國人合資之後,在金南的地位見長,脾氣也跟著就長起來了。雖說還達不到欺男霸女的程度,至少是有些頤指氣使,連石陽縣長來了,也沒見他如此熱情和低調。眼前這位馮師傅,啊不,應當是馮處長,是何許人也,居然能夠姚偉強如此低眉順眼,明明比人家大十幾歲,非要讓人家叫他“小姚”,這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事情了。

    “姚總,這位馮處長是……”茅萬全怯怯地問道。

    “老茅,是你陪馮處長來的?多謝多謝!”姚偉強伸手拍了拍茅萬全的肩膀,然後用自矜的語氣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你可站穩了,別把你嚇著……”

    “老姚,你就別嚇茅老闆了,我們一道坐車過來的,也是朋友呢。”馮嘯辰笑著說道。他此前稱姚偉強為姚總,也就是湊個趣,以往在電話裡,他稱姚偉強也一直是叫老姚的。他轉頭對茅萬全道:“茅老闆,你別聽老姚瞎吹,我在京城工作,在一個小單位里當個副處長,芝麻大的官,老姚跟我客氣呢。”

    “看看,看看,人家京城的干部就是謙虛,哪像咱們縣里那幾個小領導,成天牛烘烘的,好像是多大的干部一樣。”姚偉強嘖嘖連聲地說道,聽馮嘯辰打岔,他估計馮嘯辰是不願意透露真實身份,於是也就不說了,只是招呼道:“馮處長,我一直想請你來視察一下我們公司的工作,又怕耽誤你的時間。現在好了,你既然來了,就多呆幾天。我們金南別的沒什麼,海鮮那是足夠的。……小芳,你馬上去富豪大酒店訂個包間,要他們最好的包間。你跟富豪的李老闆說,是京城來的大干部,讓他給我安排得好一點!”

    最後這話,他是向先前那個小姑娘說的。馮嘯辰欲阻攔他的安排,姚偉強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然後又繼續吩咐道:“還有,你跟縣里的張書記、王縣長都通知一聲,還有……”

    說到此,姚偉強又轉向馮嘯辰,小聲問道:“馮處長,要不要請行署的領導一塊過來?從金南到這裡,有30多公里,請行署領導專門過來一趟,不太合適……”

    馮嘯辰哭笑不得:“老姚,你還真把我當領導了?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副處長,行署領導是正廳級好不好,那是我的領導,你能讓他們專程跑來見我?還有什麼張縣長、王書記啥的,都別叫了,咱們就是朋友見面,叫這麼領導幹什麼?”

    “是張書記和王縣長。”姚偉強糾正道,接著又說道:“行署的領導不叫也就不叫吧,明天我陪你去金南,咱們到金南請他們。張書記和王縣長也不算什麼領導,平時跟我玩得都蠻好的,他們可專門交代過,你啥時候來石陽,一 要安排一起見個面。至於老茅……”

    聽姚偉強說到自己頭上,茅萬全趕緊點頭哈腰地說道:“姚總,不用管我,不用管我,我把馮處長送到就完成任務了,我那邊還有剛進的貨,要去安排一下。馮處長,我改天過來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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