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270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9 20:11
第二百九十六章驚豔的仰焊

    阮福根又向孫國華求證了一次,證實杜曉迪正是孫國華所說的“技術過硬”的那兩個松江電焊工之一,杜曉迪也向阮福根出示了自己在日本接受培訓的證書,這讓阮福根心裡踏實了幾分。.

    因為任務時間緊張,阮福根沒敢耽誤,馬上帶著杜曉迪回到了會安。畢建新聽說阮福根請到了新的電焊工,吊著打了石膏的手臂也來到了車間。待見到杜曉迪的模樣,畢建新的想法與阮福根如出一轍,都覺得杜曉迪是在耍大家玩。“焊工要小”這句話是大家都知道的,可也沒說一個2o歲的小姑娘就能夠獨當一面啊。這可是焊二類壓力容器,不是焊點鐵皮、鋼管之類,焊接質量不過關,這些容器在高壓之下是會開裂的,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畢師傅,你就放心吧,這個道理我懂。”杜曉迪換上了一身電焊工作服,英姿颯爽地站在畢建新和阮福根的面前,輕描淡寫地說道。就這麼點壓力容器常識,老畢在她面前呱噪老半天了,你確信通原鍋爐廠比你們會安化工機械廠更小嗎?

    “要不,你先焊點別的東西,讓我……呃,還有阮廠長看看?”畢建新說道。

    杜曉迪道:“沒這個必要吧?阮廠長不是說時間很緊張嗎?這樣吧,我先進去焊一條縫,畢師傅看看合格不合格。如果不合格,我馬上就走,路費和在會安的住宿費我都自己出了。”

    “這……”畢建新無語了,人家是來幫忙的,據說連報酬都沒提,自己這樣挑三揀四,是不是顯得太不通人情了?可是,這小姑娘的技術如何,自己一點都不清楚,能讓她直接在設備上焊接嗎?萬一沒焊好,損失的可不僅僅是時間,還有已經造好的半成品,畢竟焊壞了的東西要想再補焊,麻煩就多得多了。屆時僅僅是她自掏路費和住宿費就夠了嗎?廠子的損失,誰來承擔呢?

    “算了,小杜師傅說得對,時間寶貴,就先開始焊吧。”阮福根倒是迅地做出了決斷。他想,孫國華推薦的人,應當不會那麼不靠譜吧。照畢建新說的,先讓杜曉迪拿廢舊材料焊幾個件試試手,然後再讓她鑽到容器裡去焊接,無疑是更保險的。可是,這樣一來,不就顯得不信任這位小杜師傅了嗎?萬一人家真有點本事,因為自己的不信任而一氣之下走掉了,自己可就抓瞎了。

    想到此,他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個換熱器嗎,大不了焊壞了,就重新做一個吧,也就是十幾萬的事情嘛。

    杜曉迪也是有意要跟畢建新抬抬槓。人家說要考校一下她的技術,這其實也算是合理的要求。但杜曉迪有自己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已經向阮福根出示過在日本的培訓證書,這足以證明她的水平了,再做這種考校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再說了,畢建新的技術還不如她呢,他有什麼資格能夠考校自己?

    聽阮福根答應了,杜曉迪微微一笑,提著焊鉗便鑽進了狹窄的換熱器裡。壓力容器都是一個一個的罐子或者大型圓柱體,許多焊接工作都是在這些容器內部完成的。杜曉迪身材嬌小,鑽這種罐子比男工更有優勢。

    “注意,開始了!”

    隨著杜曉迪在容器裡出一聲號令,眾人都緊張起來。透過容器的觀察口,阮福根和畢建新能夠看到容器內部弧光閃閃,一陣陣嗞嗞的聲響從焊接點傳出來。

    “不錯,手藝挺嫻熟的。”畢建新側耳聽著電弧出的聲音,滿意地點著頭。這就是行家里手的技能了,他不需要用眼睛看,只要聽著這聲音,就能夠想像出焊接的情況。這電弧聲連綿不絕,音調均勻,沒有什麼起伏,焊點的移動十分平穩,充分顯示出了操作者精準的控制能力。

    “咦,怎麼回事,焊點怎麼移到上面去了?”

    正聽著,畢建新的眉頭皺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什麼?移到上面去了,這不成了仰焊嗎?”阮福根也聽出來了,出聲音的地方,分明已經從底部順著側面移到了上方,現在應當是處於仰焊的狀態了。

    化工容器大多數都是球狀或者圓柱狀,這個換熱器就是一個大圓筒,是平放在地面上加工的。一條環繞圓筒一周的焊縫,自然包括了一半的仰焊。仰焊是一項非常複雜的技能,以畢建新的能耐,也不敢說掌握得非常精到。

    在以往,他們焊接這種環型焊縫的時候,採取的是一種分步的方法。就是先焊位於下方的部分,焊完之後,焊工從容器裡出來,其他工人幫助把容器旋轉18o度,使需要仰焊的部分轉到下面,然後焊工再進去繼續焊接。

    這樣做當然是比較保險的方法,避免了使用技術要求更高的仰焊方法,從而能夠減少出錯的風險。但與此同時,製造的工時就大幅度上升了,焊工進去再出來,還要把容器進行旋轉,都是需要花費時間的。如果有若干條環形焊縫,這樣的工作就要重複若干次,累積起來的時間是非常可觀的。

    也許有人會說,為什麼不能把一側的焊縫都焊好,然後再統一轉過來焊另一側。這就涉及到工藝設計的問題了。就像裝配的時候擰螺絲一樣,你不能先把一側都擰緊,再去擰另一側,因為這樣會導致兩側受力不均,裝配出來的工件是偏斜的。

    剛才聽到杜曉迪把位於下方的焊縫已經焊完,站在外面的工人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等杜曉迪出來,再用吊車把換熱器轉一個圈。誰料想,杜曉迪根本沒用這一招,她直接就用上了仰焊手法。這一手,在阮福根和畢建新他們看來震撼無比,對於杜曉迪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了。

    通原鍋爐廠是一家專業從事壓力容器製造的國家重點企業。正如杜曉迪說的那樣,二類壓力容器對於通原鍋爐廠來說,屬於不需要杜曉迪這種高級焊工出手的產品,她和她師傅、師兄等人只負責三類容器的焊接。由於生產任務繁多,他們不可能像阮福根的廠子這樣依靠轉動產品來規避仰焊,否則就別想完成任務了。仰焊對於杜曉迪這些人來說,根本就是基本技能,她在鑽進這個換熱器的時候,壓根就想過還要中途出來把容器旋轉一下再焊,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是標準的仰焊手法!”畢建新幾乎要把耳朵貼到換熱器上去了,他只恨換熱器的空間太小,他沒法鑽進去一睹杜曉迪的風采,只能靠聽聲音來想像裡面的操作。

    簡單地說,電焊就是要用電弧把兩塊工件接觸面上的金屬熔化,待凝固後便會合為一體。金屬熔化會形成一個液體區域,叫作熔池。仰焊的難度,就在於熔池是懸在空中的,液態的金屬會因重力而墜落下來。仰焊的訣竅,在於快地間斷引弧和熄弧,每次只熔化一個金屬薄層,讓其來不及墜落就已經處於半凝固的狀態。

    這期間,引弧和熄弧的節奏控制就是非常重要的,沒有千百次的實踐,再加上良好的悟性、平穩的心態,那是很難做到的。畢建新聽著換熱器里傳出來的小雞啄米一般快而均勻的電弧聲,便能夠猜出杜曉迪在引弧和熄弧間嫻熟地做著轉換,這是何等驚豔的手法啊!

    “好了,阮廠長,請探傷工師傅去檢查一下吧。”

    沒等大家從驚奇中緩過來,杜曉迪已經完成了一條焊縫的操作,鑽出了換熱器。她放下焊鉗和麵罩,摘下手套,笑吟吟地對阮福根說道。看她那副輕鬆的神情,似乎不是剛剛完成了一次高難度的焊接,而是在哪喝了一杯清茶過來。

    探傷員拎著探傷儀正準備鑽進換熱器裡,只見人影一閃,畢建新搶在前面鑽進去了。他身材高大,一隻手還打著石膏,但動作卻十分快捷,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太棒了,太棒了!”

    少頃,換熱器里傳出來畢建新那激動的讚揚聲,接著,他又從換熱器裡鑽了出來,也顧不上去擦滿頭滿臉的鐵屑和灰塵,只是大聲地說道:“不用看了,肯定是一級,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焊縫!真是太了不起了!”

    聽到畢建新這樣說,剛才還一臉自矜的杜曉迪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她其實就是一個挺低調的人,此前在畢建新面前顯出強勢,只是不憤於畢建新對她的小覷。如今見畢建新一把歲數的人如此誇獎她,她倒是有些受用不起了。

    “畢師傅,您過獎了,其實這算不上什麼的。”杜曉迪說道。

    探傷工還是盡職盡責地鑽進換熱器裡去做探傷了,這是必要的程序,阮福根不會因為信任杜曉迪或者畢建新而省掉這個步驟。畢建新左右看了一眼,找到一個水杯,拎起水壺倒上大半杯水,然後雙手端著,來到杜曉迪面前,恭恭敬敬地舉起水杯,說道:

    “杜師傅,我老畢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多有得罪。如果杜師傅不計較,能不能收下我做個徒弟,教教我這個仰焊的手法。”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0 17:35
第二百九十七章我們家曉迪

    “拜師!”

    現場眾人除了畢建新自己之外,全都驚得站不住腳了。?≠畢建新這個動作,可不就是端茶拜師的禮節嗎?現在是新社會,不講究跪地磕頭之類,但端茶這個儀式,在許多廠子裡還是有的,阮福根、杜曉迪都能夠看得懂。

    “畢師傅,您這是乾什麼呀,我……我擔不起啊!”杜曉迪窘得滿臉通紅,哪還有什麼天才女焊工的英武之氣。

    “老畢,你這……”阮福根也不知道說啥好了。這個老畢也真是變臉變得太快了,剛才還一副老師傅的樣子,對人家小姑娘挑三揀四,這一轉眼間,就開始拜師了。你好歹也是四十來歲的大叔好不好,有這樣沒皮沒臉的嗎?

    “師傅,你是說小杜……”先前陪著阮福根去請電焊師傅的梁辰也懵了,他雖然是阮福根的手下,但也跟畢建新學過徒,算是畢建新的徒弟,也知道畢建新的技術有多牛。現在見畢建新在一個小姑娘面前執弟子禮,他不禁覺得天地都凌亂了。

    畢建新回過頭,瞪了梁辰一眼,斥道:“什麼小杜,以後你得叫杜師傅做師爺,明白嗎?”

    “師爺……”梁辰只覺得眼前一黑,像是被千萬頭狂奔的羊駝踩過一般。不會吧,這麼漂亮可人的小姑娘,乍就成了師爺了,還讓不讓人愉快地撩妹了?

    “一級,全是一級!”

    這時候,探傷員也從換熱器裡出來了,他滿臉喜色地向眾人報告著探傷結果,倒也打破了現場的尷尬局面。杜曉迪轉過頭對阮福根說道:“阮廠長,既然已經檢測過了,你看我是不是可以上崗了?”

    “當然可以,瞧杜師傅說的……”阮福根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誇張,深為自己此前對杜曉迪的懷疑感到懊悔。人家孫國華鄭重推薦的人,又是拿過全國電焊工大比武大獎並且被送到日本去培訓過的,技術能不過硬嗎?幸好也就是這個姑娘心地單純,不計較大家的冒犯,換成一個脾氣大一點的,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在任何一個領域裡,牛人都是必須拍著哄著的。工廠裡的八級工,那是敢和廠長吹鬍子瞪眼的主兒,因為廠子裡有什麼要求比較高的生產任務,都得指望這些人來挑大樑。杜曉迪因為年齡的緣故,雖經幾次破格晉升,現在也就是個四級工,但假以時日,她晉升到八級是毫無懸念的事情。這樣一個讓畢建新都忍不住要低頭拜師的牛人,自己居然還心存疑慮,這不是瞎了狗眼了嗎?

    “小梁,還不給你師爺拿東西!”

    畢建新在那頭向著梁辰飚了,如果不是自己的手受了傷不能幹活,他都打算自己親自去給杜曉迪拿面罩、焊鉗這些裝備了。

    梁辰苦著臉,拿過裝備,遞到杜曉迪的面前,怯生生地說道:“杜……呃,杜師爺,你請……”

    杜曉迪扑哧一聲就笑出來了。從浦江到會安這一路上,眼前這個小伙子可沒少在她面前獻過殷勤,可那會他是一口一個“小杜”地喊著,眼睛裡還流露著一些火辣辣的神情,只差在臉上寫著“我是流氓”四個大字了。可現在這會,他滿臉都是沮喪,那聲師爺雖然叫得軟弱無力,可畢竟還是清晰可辨的,恐怕借他一個換熱器那麼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想什麼君子好逑之類的問題了吧?

    杜曉迪在會安呆了五天時間,把阮福根原來覺得需要半個月才能完成的焊接任務全都完成了。探傷檢測的結果顯示,她焊出來的焊縫全部是一級,連一條二級焊縫都沒有出現過。按照二類壓力容器的檢測標準,有些非承壓部位是可以允許一定比例的二級焊縫的。但杜曉迪出手,哪會留下這樣的缺陷,但凡是她焊的工件,看起來都如藝術品一般令人賞心悅目,畢建新等一干工人對於杜曉迪的佩服也逐步升級到了高山仰止的境界。

    在這段時間裡,杜曉迪也抽時間給畢建新和他的徒弟們講了幾次焊接課。畢建新因為手上的傷,無法親手實踐,但他把有關的知識和技巧記了個真切,只等著手傷一好,就要試試新學的手藝了。

    工作完成,阮福根大擺宴席,款待杜曉迪,阮福泉、董岩、畢建新等人悉數到場作陪,席間大家說了不少恭維話,讓杜曉迪又窘了一通。隨後,阮福根提出要安排杜曉迪在海東旅遊幾天,被杜曉迪婉拒了。她聲稱自己的假期快要結束,還要趕緊回廠銷假。阮福根也知道規矩,他專門花錢從一家政府部門雇了一輛進口小轎車,載著杜曉迪和滿滿一後背箱的土特產,親自把她送到了建6火車站。

    “咦,這不是阮廠長嗎?”

    站在候車室裡等車的時候,阮福根只覺得背後有人輕輕拍了自己一下,回頭一看,不禁驚喜地喊道:“馮處長,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這一段一直都在海東嗎?”

    和阮福根打招呼的,正是剛剛從金南過來的馮嘯辰,他也要乘坐從建6到京城的火車,正好在此候車。不經意間,眼角掃到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身影,女的那個他只是感覺身材有些眼熟,衣服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但男的這位特徵就很明顯了,體態和服裝都是阮福根的模樣,所以馮嘯辰才大膽地上前打起了招呼。

    “阮廠長,你這是……,曉迪!怎麼會是你!”

    “嘯……馮處長,是你啊!”

    馮嘯辰正待和阮福根寒暄,阮福根身邊的杜曉迪也轉過頭來了。兩個人四目相對,目光直接就擦出了火光,閃得阮福根誤以為自己又到了電焊現場。

    “馮處長,杜師傅,你們倆……很熟啊?”阮福根再是後知後覺,也看出問題來了。在此前,他的確聽杜曉迪說過自己認識馮嘯辰,但他覺得這種認識也就是打過照面而已,甚至可能只是馮嘯辰去視察過工作,杜曉迪混在好幾千圍觀群眾中間看過馮嘯辰一眼。可一聽到二人打招呼的聲音,以及那足以晃瞎他眼睛的激情,阮福根才恍然大悟,這倆人那不是一般地熟啊,最起碼也是滾過……啊呸呸呸,這樣去揣測人家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合適嗎?

    杜曉迪這一刻只覺得自己都被幸福給淹沒了。過去這大半年時間,她遠在異國他鄉,想家的感覺那是無法言狀的。可細細說來,她想父母的時間,居然還不如想這位年輕處長的時間更多。她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怎麼能不惦念父母呢?可自己的心是騙不過去的,回國之後她第一個想見到的,絕對不是父母,而是眼前的這個人兒……

    在浦江呆的那幾天,杜曉迪是沒有辦法,畢竟機械部有安排需要他們去做經驗交流。交流完畢之後,高黎謙又跟她說難得有到浦江的機會,如果不玩一兩天,實在是太可惜了。再往後應阮福根的邀請到會安去幫忙,杜曉迪覺得是為了積累與馮嘯辰見面的資本,幹的是馮嘯辰交付給全福機械廠的工作,也算是在幫馮嘯辰的忙了。

    任務完成,阮福根要留杜曉迪在海東玩幾天,杜曉迪哪肯應允,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京城去了。剛才這會站在候車室裡,看著牆上掛著的大鐘,她只覺得那不緊不慢走著的秒針實在是太可氣了,為什麼還沒到車的時間,為什麼你不能像飛輪一樣地轉動呢。

    火車快開,別讓我等待;

    火車快開,請你趕快;

    送我到遠方家鄉,愛人的身旁……

    好吧,杜曉迪並不是穿越人士,不知道這三年後才會風靡全國的流行歌曲,但她此刻的心情,的確便是如此的。給她一點音樂細胞,歌壇上就沒齊秦啥事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盼著快點開車的時候,耳朵邊上突然傳來一個如此熟悉的聲音,緊接著便是阮福根在喊“馮處長”。馮處長!難道是他嗎?杜曉迪帶著惶恐的心情轉回頭,正遇到了馮嘯辰那充滿欣喜、愛憐、熱情的目光,杜曉迪簡直有一種扔下行李直接撲到對方懷抱裡去的衝動。

    “曉迪,你怎麼會在這?”馮嘯辰笑呵呵地問道。

    “我……我回國了,然後阮廠長他們有任務,然後我就去給他們幫忙,然後……”杜曉迪已經是語無倫次了,一雙眼睛像是粘在馮嘯辰身上一般,想挪都挪不開。

    馮嘯辰倒是猜出了幾份,他打了個哈哈,對阮福根說道:“老阮,你可真行啊,挖牆角都挖到我們家曉迪身上了。是不是你那邊缺焊工了,就抓了曉迪的差。讓曉迪給你們全福機械廠去幫忙,這不是高射砲打蚊子嗎?”

    “馮處長,你瞎說啥呢!”杜曉迪只覺得臉像是燒紅的鋼板,啥叫“我們家曉迪”啊,誰就跟你是“我們家”了?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喲!就算要說,你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吧?如果是在夜深人靜、花前月下,你這樣說說也就罷了。好吧,其實我想說的,你如果不這樣說,我還不依你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0 20:37
第二百九十八章我有個四合院

    天地良心,馮嘯辰還真的不是故意要口花花地佔杜曉迪的便宜,他這樣說話,完全就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親近。??其實在單位裡,長輩說起晚輩同事的時候,也經常會這樣說的,比如劉燕萍就經常在外人面前說什麼“我們家小馮”,好像馮嘯辰是她的上門女婿一般。馮嘯辰剛才那句話,十足十地模仿了劉燕萍的口吻。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杜曉迪被馮嘯辰這句話給撩撥得芳心凌亂,阮福根則是又驚又喜,臉上笑開了花。若不是擔心杜曉迪會不高興,他恐怕早就要向馮嘯辰拱手道賀,說幾句“早生貴子”之類的吉祥話了。這個時代男女關係已經不像前些年那麼敏感了,搞對象、談戀愛也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不過,在對方還沒有公開戀情的情況下,作為外人亂加猜測,十有**會讓人惱火的,阮福根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自然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馮處長,你也是坐這趟火車嗎?你買的是什麼票,哪個車廂?”阮福根問道。

    馮嘯辰答道:“硬座,八車廂。”

    “馮處長怎麼會坐硬座呢?你們不給報銷臥舖票嗎?”阮福根憤憤不平地問道。

    馮嘯辰道:“倒是可以報銷,不過我從金南過來,來得晚了,沒買到臥舖票。其實硬座也沒事,大家聊聊天,反而還熱鬧一點呢。”

    “這怎麼行,你是處長,怎麼能去擠硬座呢!”阮福根顯得像是自己沒享受到待遇一般,他指了指杜曉迪,說道:“杜師傅買的也是硬座票,我已經安排好了,她上車就可以去找列車長,補一個臥舖。馮處長,你等著,我再去說一句,給你也安排一個……”

    說罷,不等馮嘯辰出言阻攔,他就跑得沒影了。馮嘯辰衝杜曉迪扮了個鬼臉,說道:“這個老阮,真是風風火火的。對了,曉迪,你怎麼會碰上老阮的?”

    杜曉迪此刻已經從最初的激動中緩過來了,她低聲地把阮福根到處找電焊工的事情向馮嘯辰說了一遍,還把從梁辰那裡聽到的有關阮福根在孫國華辦公室裡下跪痛哭的事情也說了。馮嘯辰聽罷,唏噓不已,說道:“門戶之見,實在是太嚴重了。其實,鄉鎮企業也是咱們國家的工業企業,不應當受到這種歧視的。過上幾年,鄉鎮企業就能夠佔據中國工業的半壁江山,我們應當予以扶持才對。”

    “是啊,我在阮廠長那里呆了幾天,覺得那些師傅們幹活挺努力的,工作熱情比我們廠裡的師傅還要高。我覺得,如果有人好好地教教他們技術,他們不會幹得比國營企業差的。”杜曉迪附和道。

    馮嘯辰笑道:“曉迪,你又乾了一件好事啊。奇了怪了,我每次遇見你,都是你在做好事,這是怎麼回事呢?”

    “哪有嘛!”杜曉迪不好意思地否認道,隨後又白了馮嘯辰一眼,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嘯辰,你剛才在阮廠長面前瞎說什麼呀,他肯定誤會了……”

    “誤會什麼?”馮嘯辰沒反應過來。

    “誤會咱倆的關係呀。”杜曉迪道。

    “咱倆的關係?”馮嘯辰這才明白杜曉迪所指,他差點頗為嘴欠地說出一句“咱們能有啥關係”,幸好兩世為人積攢下來的情商還夠用,他硬生生地把這句冷場金句咽了回去,轉而打岔道:“曉迪,你到京城以後,是直接回通原,還是打算在京城玩幾天?”

    杜曉迪在心裡盼著馮嘯辰能夠回一句諸如“誤會也無妨來就不是誤會”之類讓人臉紅耳熱的話,聽他岔開話題,不由得鬆了口氣,心裡又有些隱隱的遺憾。她答非所問地應道:“我們廠給了我和師兄半個月的假,現在還剩一個禮拜。”

    馮嘯辰再懵懂無知,也能聽懂姑娘的潛台詞了。他馬上接話道:“那就太好了,你上次去京城,還沒好好玩吧?那這幾天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我不知道上哪玩……”杜曉迪話裡有話。

    “沒事,我請假陪你。”馮嘯辰一點磕絆都沒打,直接就應承下來了。眼前這姑娘,人長得漂亮,人品好,性格也好,照著馮嘯辰兩世的眼光,也覺得是打著燈籠都難挑的。如果人家姑娘無意,馮嘯辰倒也不一定會動什麼念頭,但現在姑娘上趕著又是拋秋波、又是話帶機鋒的,他還能無動於衷嗎?

    “正好,我們單位給我安排了一個大四合院,才住了我一個人,你也不用住招待所了,就去我那裡住,可以給我做個伴。”馮嘯辰熱情地出了邀請。

    他說的大四合院,是經委的張主任親自批給晏樂琴作為在國內落腳之處的。晏樂琴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在平時,這個四合院就成了馮嘯辰的住處了。重裝辦的單身漢不多,像周夢詩、鄭語馨這些,都是京城的干部二代,自然也不會覬覦馮嘯辰的房子,所以馮嘯辰現在是一個人住著一個四合院。

    即便這個四合院並不屬於所謂的“大四合院”,只是一個一進的小四合院,但也有三間正房和若干間廂房、倒座房,足夠住進去十幾口人。以當前京城的住房條件,馮嘯辰一個單身漢能夠單住一個四合院,實在是奢侈得令人指了。

    在馮嘯辰搬進這個四合院開始,以劉燕萍為的一干老人就不斷地在他耳朵邊上吹風,讓他要趕緊去找個女主人住進來,最好再生上十個八個的孩子。好吧,就算現在國家正在提倡獨生子女,你也可以生個雙胞胎、三胞胎之類的,再加上七姑八姨,總之得把院子填滿吧?浪費是最大的犯罪,更何況浪費的是住房呢?

    馮嘯辰對於這個憑空落到自己頭上的四合院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但這是人家安排給奶奶住的,他豈能推辭?晏樂琴在離開中國返回德國之前,還到這處四合院去看過,臉上頗有欣慰之色。人老了,總有些想葉落歸根的念頭,在國內有一處房子,能夠讓老人覺得自己有了歸宿,這不是五星級酒店能夠替代的。

    四合院的房子照著長幼尊卑的順序,由晏樂琴分配給了全家人。她自己住的自然是北邊的正房,但同時又要求馮嘯辰在她不在國內期間,要住在自己那間房子裡,名義上幫著增加人氣,實際上就是照顧馮嘯辰了。畢竟晏樂琴在國內的日子並不多,她總不能讓常年在京城的馮嘯辰住在偏房裡吧。

    兩邊的六間廂房,按照一家兩間的標準,分配給了馮立、馮飛和馮華三家。房間裡由馮嘯辰負責配齊了家具和被褥,保證任何人到京城來都隨時可以入住。

    馮嘯辰住在這個院子裡,腦子裡也動過要找個女主人進來的意思,這樣想的時候,十次倒有**次閃過的就是杜曉迪。他現在的年齡才22歲,以後世的標準,還遠未達到談婚論嫁的時候,所以並沒有想好這輩子就認准杜曉迪了,只是準備一切隨緣而已。如今聽杜曉迪說想在京城玩幾天,他連腦子都沒過,直接就讓杜曉迪去自己那裡住了。當然了,他說的是各住各的房間喲。

    聽馮嘯辰說得這麼直截了當,杜曉迪窘得都想找個地縫鑽了。什麼叫去我那裡住,還給我做伴,人家好害羞的好吧?她當然也知道,面對這種居心叵測的邀請,她最應該做的,就是義正辭嚴地予以拒絕,再幫著馮嘯辰好好地剖析一下思想,看看靈魂深處有沒有什麼不良的意圖。可是,拒絕這個邀請,真的合適嗎?

    人家只是想幫自己省住宿費嘛,京城居不易,住宿費好貴的,能省為什麼不省呢?杜曉迪給自己找著答應的理由,臉上陰晴不定,讓馮嘯辰看著就想笑。

    “好了好了,都搞好了!”

    阮福根恰到好處地出現了。他遞給馮嘯辰一張條子,上面有一個鬼畫符一般的簽名,還有其他一些比中醫草書還難辨認的內容。

    “馮處長,杜師傅,你們倆上車以後,就拿這個條子去找列車長,他會給你們安排臥舖。你們放心,我都說好了,列車長是我遠房外甥,他除了給你們安排臥舖,還會給你們安排吃飯的。”阮福根說道。這種遠房外甥之類的親戚,他認了無數,其實維繫這種關係的並不是dna,而是逢年過節的豐厚禮物,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多謝阮廠長。”馮嘯辰笑呵呵地接過條子,接受了阮福根的好意。不說他此前幫過阮福根多少,就說這次杜曉迪去救場,就相當於救了阮福根的命,他們倆享受一回阮福根的招待,也是理所應當的。

    “馮處長,還有一件事……”阮福根把馮嘯辰拉到一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又塞了一個信封到馮嘯辰的手裡。

    馮嘯辰哈哈一笑,掖好信封,說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馮處長,你看,開始檢票了!”杜曉迪提醒一聲,大家扭頭看去,只見檢票口已經開了,候車的人們像潮水一般湧向那個小小的柵欄門。馮嘯辰向阮福根道了聲謝,幫杜曉迪拎著大包小包的土特產,向前擠了過去。杜曉迪緊隨其後,一隻手揪住了馮嘯辰的衣角,生怕被擠散了。
ikller 發表於 2017-4-21 16:42
第二百九十九章 該有個女主人了

    “到家了!”

    摘下院門上的掛鎖,馮嘯辰推開院門,高喊了一聲,然後轉過身來,向跟在自己身後帶著幾分興奮、幾分羞怯的杜曉迪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曉迪師傅,您請。”

    這一路同車回京城,在臥鋪車裏馮嘯辰沒少和杜曉迪調侃,杜曉迪已經由最初的手足無措,進化到應對自如了。聽到馮嘯辰又在搞怪,她也沒有客氣,抬腿便跨進了小院子,舉目四望,不禁驚奇地叫道:“嘯辰,這就是你說的經委撥給你奶奶住的院子?這也太大了吧?”

    “一般一般,也就是十幾間房子,以後我如果要娶個三妻四妾,再生上十幾個孩子,怕還不夠住呢。”馮嘯辰隨口胡說道。

    “呸!你想著美吧!”杜曉迪掩嘴淺笑,把馮嘯辰的偉大理想當成了癡人說夢。

    馮嘯辰把阮福根送給杜曉迪的那些土特產都搬進了院子,然後掩上院門,說道:“曉迪,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裏吧。我現在住在北房東邊的那間,你可以住西邊那間,床和被褥都是現成的。”

    “這麼好啊?”杜曉迪笑道,“那我就謝謝馮處長了。”

    馮嘯辰裝出不滿的樣子說道:“光嘴上說謝謝管什麼用,總得有點實際行動吧?”

    “什麼實際行動?”

    “呃……最起碼,你這些天得負責幫我做飯吧?”

    馮嘯辰訥訥地說道。他其實更希望的是讓杜曉迪以身相許,最起碼,來個啥親密接觸之類的。不過,以80年代初的社會風氣,他如果敢這樣說,相信杜曉迪會在一刹那間就翻臉,然後先把他暴打一頓,再扭送派出所,判他個十年八年的。沒辦法,入鄉隨俗吧,誰讓自己穿越到了這個年代呢。

    “做飯沒問題,我做飯做得可好了。”杜曉迪卻沒有想過馮嘯辰會有這些花花腸子,她是做好了來當幾天女主人的心理準備,做飯這種事情,根本就難不住這個窮人家裏長大的女孩子。

    兩個人各回各屋。杜曉迪從院子裏的水龍頭接了些水,回房間洗漱了一番,脫掉在火車上穿髒的衣服,換上一身俏麗的春裝,頭發也細細地梳過了,再走出來的時候,讓馮嘯辰看得傻了眼,哈喇子流了一地。

    “乖乖,原來我家曉迪長這麼漂亮,我原來怎麼沒注意呢?”馮嘯辰挑著女孩子喜歡聽的話恭維道。

    “我原來不漂亮嗎?”杜曉迪假意地撅著嘴質問道。

    “原來嘛……”馮嘯辰想了想,說道:“原來是英姿颯爽,穿著工作服,戴著工作帽,看上去很帥氣,但少了點女人味。”

    “現在呢?”

    “現在就不同了,花枝招展,天真爛漫,像個鄰家小妹,讓我忍不住就想……”

    “就想什麼?”

    “就想咱們該出去吃飯了……”馮嘯辰緊急改口,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群毆事件。

    因為是剛剛回來,家裏啥吃的東西都沒有,兩個人隻能到外麵的飯館去吃飯。出了院子門,與馮嘯辰並肩走在一起,杜曉迪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似乎滿大街的人都在看著他們,每一個竊竊私語的人都在議論她與馮嘯辰的關係。她側過頭看了看馮嘯辰,低聲說道:“嘯辰,你離我這麼近幹什麼,讓人看到多不好?”

    “近嗎?”馮嘯辰看看自己與杜曉迪之間足有兩尺遠的距離,哭笑不得地說道:“曉迪,你讓我還能走得多遠?不會是打算差出一裏地吧?知道的說咱們倆是朋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警察,在盯梢你呢。”

    怕啥來啥,杜曉迪最擔心他們二人被熟人看見,結果還真就遇上了一個熟人。雖然這個熟人隻認識馮嘯辰,而不認識杜曉迪,但她卻是馮嘯辰所認識的人中最八卦的一個。

    “咦,小馮,你從海東回來了?這是你的女朋友吧,哎呀呀,長得真漂亮……”

    重裝辦行政處處長劉燕萍手裏拎著兩個裝著蔬菜的布袋子,站在他倆跟前,一邊上下打量著杜曉迪,一邊嘖嘖連聲地稱讚道。

    “杜師傅,這是我們重裝辦行政處的劉處長。劉處長,這是鬆江通原鍋爐廠的杜師傅,是在日本學習過焊接技術的高級電焊工。我和她也是剛認識,是因為她幫海東的會安化工機械廠做了一些電焊工作。”

    馮嘯辰的瞎話張嘴就來。劉燕萍又豈是能夠被騙過去的人,她稍一琢磨,便笑了起來,說道:“小馮,你跟你劉姐打埋伏呢?你上次在大營幫著機械部搶修鉗夾車,我怎麼記得有一位通原鍋爐廠的女同誌也參加了?不會就是這位小杜師傅吧?”

    “是嗎?”馮嘯辰知道謊言被戳穿,臉上沒有一點窘迫,反而顯出驚訝的樣子,轉頭向杜曉迪問道:“杜師傅,大營搶修那次,也是你嗎?哎呀呀,看我這臉盲症,怎麼就沒認出來呢?”

    杜曉迪被馮嘯辰的無恥雷倒了,人家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你還裝樣子有意思嗎?還什麼臉盲症,你再臉盲能盲成這個樣子?她瞪了馮嘯辰一眼,然後微笑著對劉燕萍說道:“劉處長,您好,我叫杜曉迪,是通原鍋爐廠的電焊工。您說得沒錯,上次大營搶修,我和馮處長見過的,這次……呃,我們也是巧遇。”

    “巧遇?哦哦,巧遇好啊,無巧不成書嘛,還有啥來著,對了,叫作有緣千裏來相會,是不是這個意思?”劉燕萍嘻嘻笑著打趣道。這兩個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劉燕萍一眼就看出來了,最起碼,這姑娘瞪馮嘯辰的那個眼神,就不是什麼普通電焊工對一名副處長的表情,沒有點故事,怎麼可能會這樣親昵。

    不過,既然馮嘯辰、杜曉迪都不承認,劉燕萍也不好多說了,她打了個哈哈,便識趣地消失了。倒是杜曉迪紅了臉,索性拖後了幾步,再也不敢和馮嘯辰走成並排了。

    馮嘯辰把杜曉迪帶到了惠明餐廳,老板齊林華見馮嘯辰帶了一個姑娘過來吃飯,心領神會,專門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又著意地給他們炒了幾個好菜,說了一句“慢用”便自覺地回避開了。

    “來吧,吃了一天的蓋澆飯,咱們換換口味吧。這位齊師傅原來是在國營大餐廳裏當過主廚的,手藝非常好,今天做的,可都是他的拿手菜呢,曉迪,你嚐嚐看。”馮嘯辰給杜曉迪遞了雙筷子,笑嗬嗬地說道。

    盡管阮福根交代了他的那個什麼遠房外甥給馮嘯辰和杜曉迪二人安排膳食,但火車上的飯菜也就是那樣,勉強能夠吃飽而已,談不上好吃。聞到桌上菜肴發出的香味,杜曉迪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起來了,她接過筷子,靦腆地笑了笑,然後便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裏,剛嚼了幾口,眼睛裏便露出了異樣的光彩。

    “真的很好吃呢!”杜曉迪說道,“在日本呆了一年,天天吃日本飯菜,都吃膩了,還是咱們中國的飯菜好吃。”

    馮嘯辰笑著問道:“你前幾天在阮福根那裏幫忙,他難道沒有給你安排點好飯好菜?”

    杜曉迪道:“阮廠長倒是挺熱情的,好像也是專門在市裏請了一個廚師來給我做飯。可是他們那個地方的口味我真的不習慣,太清淡了,有的菜還放糖,跟我們鬆江的口味完全就是兩碼事。”

    “你怎麼不說呢?可以讓他們改啊。”

    “這怎麼好意思,人家也是好意。”

    “唉,麵子害死人啊!”馮嘯辰誇張地歎道,“那好吧,到我這裏好好補一補,以後咱們天天到這裏來吃飯。”

    “那怎麼行?這多花錢!”杜曉迪斥道,“一會你就告訴我菜市場在哪裏,我去買點菜,以後咱們在家裏做著吃。”

    “嗯嗯,也好,唉,這家裏沒個女主人是真不行啊。”馮嘯辰道。

    杜曉迪嗔怪道:“你說啥呢,什麼女主人!……對了,嘯辰,你平時都是怎麼吃飯的?你們單位有食堂嗎?”

    馮嘯辰道:“我們單位才20多個人,哪有什麼食堂。其他同事都在京城有家,早晚在家裏吃,再帶一份飯到單位來,中午熱一熱吃。我是個單身漢,家又不在京城,所以隻能成天在外麵吃了。這家惠明餐廳,就是我的定點食堂。”

    “啊?你天天在這裏吃飯,那還不得吃窮了?”杜曉迪驚訝地說道,甚至還隱隱有些心疼的感覺。她在廠子裏的時候,一年也難得有幾回到外麵吃飯的機會,在她的潛意識裏,在外麵吃飯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而且很花錢。想不到這個馮嘯辰居然把飯店當成了食堂,這樣下去,家裏有座金山也得吃窮啊。

    馮嘯辰笑道:“還不至於吧。這裏的菜也沒多貴,我一個人吃肯定不用點這麼多菜的,也就是一個菜,兩碗飯,三四塊錢的樣子吧。”

    “一天三頓,就算早餐簡單點,一個月也得200多塊錢吧?嘯辰,你哪來這麼多錢?”杜曉迪瞪圓了眼睛,看著馮嘯辰質問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4-24 00:03
第三百章 哪來的錢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有海外關係,我奶奶會補貼我一點錢,起碼夠我吃飯了。”馮嘯辰輕鬆地說道。他和杜曉迪還沒有熟到可以把一切秘密都說出來的程度,有關辰宇公司之類的問題,他是不會說的,即便不必懷疑杜曉迪的人品,萬一她嘴不嚴,漏出一些風聲,對馮嘯辰也是很不利的。有關晏樂琴的情況,是公開的事情,馮嘯辰一貫都是用這個理由來為自己的財產做解釋的。

    杜曉迪點了點頭,說道:“嗯,你是跟我說過。對了,嘯辰,我一直沒顧上問你,你那次在日本的時候,是不是偷偷給了我和師兄的房東多田太太一筆錢,讓她每天給我們做好吃的?”

    “這也是組織對你們的關心嘛。”馮嘯辰敷衍道。

    杜曉迪卻是認真地說道:“我問過到其他公司培訓的那些師傅了,他們都沒說有這樣的待遇。高師兄當時就跟我說了,肯定是你私人掏的錢。”

    馮嘯辰沒法再抵賴了,他做出輕描淡寫的樣子,說道:“其實也沒多少錢,窮家富路嘛,你們在外麵這麼辛苦,我看著怎麼能夠忍心。”

    杜曉迪低下頭,又伸出筷子挾了一口菜放在自己碗裏,然後緩緩地說道:“還有一件事,你也不許瞞我。”

    “你說吧。”

    “我去日本培訓的名額,是不是你私人讚助的?”

    “這個……”馮嘯辰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才訕笑著說道:“這怎麼可能呢?安司長不是說過了嗎,這是一家德國企業讚助的,我隻是幫著牽了一下線而已。”

    “我不信。”杜曉迪還是低著頭,不去看馮嘯辰的眼睛,而是用筷子無意識地撥拉著麵前的米飯,說道:“機械部一直都沒說過這件事,到劉師兄去找你的時候,才有了這麼一回事。這麼倉促的時間,要去找一家德國企業,還要讓人家願意出錢資助,而且隻資助一個名額,這太奇怪了。而你奶奶正好是在德國,你又有外彙,所以,我認定,這筆錢肯定是你個人出的,隻是找了一家德國企業做掩護罷了。”

    “這不會是你剛剛分析出來的吧?”馮嘯辰驚愕道。這件事情裏的破綻的確是太多了,旁人要想看出毛病的確不難。關鍵之處在於,大家很難想象馮嘯辰自己能夠拿出這麼多錢,同時也不敢相信馮嘯辰會為了一個隻有過一麵之緣的工人拿出這筆錢,即便這個工人是個漂亮姑娘。足足2000馬克,而且還是外彙,如果拿到手上招搖過市,還愁沒有漂亮姑娘上趕著貼上來嗎?馮嘯辰花了錢,還不肯承認,這種事誰能相信?

    杜曉迪道:“其實我也是猜的。一開始我沒往這想,後來知道你個人掏錢讓多田太太補貼我們的夥食,我就覺得有些奇怪……”

    “僅僅是奇怪,不是感動嗎?”馮嘯辰笑嘻嘻地問道。

    “感動還用跟你說啊!”杜曉迪抬起頭,羞惱地瞪了馮嘯辰一眼,然後又紅著臉低下頭去,繼續說道:“然後我就突然想到了名額讚助這件事,越想越覺得裏麵有蹊蹺。在寫信的時候我不方便說,怕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現在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的?”

    “這事吧,說來話長。”馮嘯辰知道再隱瞞就是歧視人家的智商了,能夠在電焊上表現出天才的人,智商絲毫不會比後世清北人師的高材生們差,隻是術業有專攻而已。杜曉迪琢磨了這麼久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幾句話就能夠糊弄過去的。

    不過,如果要承認這件事,那麼更多的事情就解釋不清了。拿出2000馬克,藏頭縮尾地資助一個漂亮女工,動機何在?你說你是學雷鋒,人家能信嗎?

    可我真的是在學雷鋒好不好!馮嘯辰在心裏大聲地喊著冤。

    “資助那個名額的德國菲洛公司,和我有一些關係,我讓他們出點錢,他們也就出了。其實也就是區區2000馬克而已,對於一家德國大公司來說,算不上什麼。”馮嘯辰道。

    杜曉迪問道:“你有沒有拿什麼原則性的事情和他們做交易?”

    “當然沒有!”馮嘯辰斷然否認,看到杜曉迪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又說道:“好吧,我承認,這家公司裏麵,有我奶奶的股份,我叫他們出錢,其實是用了我奶奶的錢,這個解釋你總相信了吧?”

    “唔。”杜曉迪對於這個解釋還是有幾分相信的,得到了答案之後,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馮嘯辰,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嘯辰,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馮嘯辰無語了,傻妹紙啊,這種問題能當麵問嗎?你讓我怎麼回答呢。遲疑了好一會,他才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大營搶修,你是為國家做事,國家不能給你補償,我作為當事人,補償你一下,也是應該的吧?再說,以你的能力,本來也應當有這個機會的。”

    “可是,你花了2000馬克啊。我聽人說了,2000馬克差不多要抵我們2000人民幣呢,如果是在黑市換,換3000人民幣都能換到。”杜曉迪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是我奶奶的錢。”馮嘯辰道。

    杜曉迪正色道:“那就更不應該亂花了,我們做晚輩的人,怎麼能夠這樣亂花長輩的錢呢?”

    說到這個程度,馮嘯辰想不露富也不成了,再遮掩下去,說不定自己在杜曉迪的心目中就成了一個啃老的紈絝。他說道:“算了,不瞞你說吧,其實我奶奶也不是什麼富人,我花的錢並不是她給我的,而是我自己賺的。”

    “你自己賺的?”杜曉迪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天天在飯館裏吃飯,隨便資助個路人就是2000馬克,這麼多錢居然是自己賺的?

    “嘯辰,你不會是貪汙了吧?”杜曉迪壓低聲音問道,同時眼睛裏閃出了驚恐和痛心的神情。

    “你想哪去了。”馮嘯辰歎道,“我過去當知青的時候,有一個跟我關係很好的大姐,叫陳抒涵。我在南江時,和她一起開了一個飯館,現在這個飯館已經是南江省會新嶺市最知名的私人的飯館,一個月就有2萬多塊錢的利潤,分到我名下也有1萬多。你說說看,2000馬克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

    “你說的是真的?”杜曉迪瞪圓了眼睛,感覺自己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一般。

    “你自己去打聽吧。”馮嘯辰道,“我相信你們廠裏也有去南江出過差的,最好是那種經常跑南江的采購員,你問問他是不是知道南江的春天酒樓,那家酒樓有一半的股份是我的。你放心,我馮嘯辰絕對不是那種貪贓枉法的人,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的。”

    “原來是這樣……”杜曉迪喃喃地說道,馮嘯辰的這個解釋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但從馮嘯辰的語氣中,她能夠感覺得到這件事應當是真實的。通原鍋爐廠的業務遍及全國各地,杜曉迪要找到一個去過南江省的業務員並不難,馮嘯辰如果要說謊,是很容易被戳穿的。

    然而,得到了答案,卻不能讓杜曉迪心裏輕鬆下來,反而讓她有了一種沉重的感覺。在此前,她就一直覺得自己與馮嘯辰不般配,對方是個年輕的處長,自己隻是一個工廠裏的工人,身份上差異太大了。現在,她又知道了馮嘯辰居然是一個隱藏很深的萬元戶,或者說是十萬元戶、百萬元戶,而自己的家庭卻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兩個人的落差又大了幾分。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上趕著往對方身上貼,會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存著攀附之心呢?

    “怎麼啦,曉迪,怎麼不說話了?”

    馮嘯辰感覺到了杜曉迪的沉默,不禁奇怪地問道。

    “哦,沒什麼。”杜曉迪訥訥地答道。

    “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太庸俗了?”馮嘯辰半開玩笑地問道。

    杜曉迪愣了一下,又趕緊搖頭道:“沒有沒有,我覺得你挺有本事的,又能當處長,又會賺錢,我……”

    說起賺錢,馮嘯辰想起一事,收斂起笑容對杜曉迪問道:“對了,曉迪,有件事在火車上不好問你,現在沒有旁人在場,我想問你一下,你給阮福根的廠子幫忙的時候,有沒有做什麼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比如說,透露了你們廠裏的什麼技術秘密之類。”

    “這怎麼可能!”杜曉迪有些惱怒地否認道,“我怎麼會是這種人?”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

    “那就好。”馮嘯辰點點頭,然後伸手從兜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杜曉迪的麵前,說道:“如果你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國家的事情,那麼,這些就是你應得的報酬,你收下吧。”

    “這是什麼?”杜曉迪有些詫異地接過信封,隻看了一眼,就嚇得把信封扔回了桌上,“怎麼有這麼多錢,哪來的?”

    馮嘯辰笑著說道:“你不是說我會賺錢嗎?這些錢是你自己賺的。這是阮廠長付給你這些天的報酬,一共是兩千塊錢。”
ikller 發表於 2017-4-24 00:04
第三百零一章 想辦法拿個文憑

    這厚厚的一疊錢,的確是阮福根付給杜曉迪的報酬。整整兩紮大團結,抵得上杜曉迪三年的工資,但阮福根拿出這些錢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杜曉迪幫阮福根解了燃眉之急,這當然是阮福根願意掏出重金的理由之一。另外一個理由,那就是杜曉迪那令人驚豔的技術,徹底折服了阮福根,讓他覺得自己如果給的錢太少,簡直就是汙辱了一個天才焊工。

    這些錢,在會安的時候阮福根就已經拿出來了,但卻被杜曉迪堅決地拒絕了。這也就是老阮弄巧成拙了,如果他隻是給杜曉迪一百、兩百的勞務費,杜曉迪沒準也就收了。他一出手就是兩千,讓杜曉迪怎麼敢拿?

    阮福根把杜曉迪送到建陸火車站,一路上都在琢磨著如何讓杜曉迪把錢收下。及至遇到馮嘯辰,他才算是找著機會了,直接把錢給了馮嘯辰,讓馮嘯辰想辦法勸說杜曉迪接受。阮福根知道,馮嘯辰不是那種拘泥的人,否則就不會千裏迢迢跑來解救董岩了。馮嘯辰明確向阮福根表示過,董岩利用業餘時間給阮福根幫忙,收取報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既然董岩能收,杜曉迪當然也能收。

    果然,在他向馮嘯辰提出這個要求時,馮嘯辰二話不說就把錢收下來。不過,馮嘯辰並沒有急於把錢交給杜曉迪,而是直到現在,確認杜曉迪在阮福根那裏隻是幫忙做了電焊,沒有出賣什麼國家利益,這才把錢掏出來,交給了杜曉迪。

    “這是你的勞動所得,為什麼不能收下?”馮嘯辰笑嘻嘻地問道。

    “這麼多錢,我怎麼能收?”杜曉迪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同時左顧右盼,生怕被什麼人聽見。還好,惠明餐廳的老板齊林華頗有一些眼色,見馮嘯辰帶了一位姑娘來吃飯,便非常自覺地與他們保持了足夠的距離,還把其他的客人也安排在離他們比較遠的地方,給這兩個年輕人留出了說悄悄話的空間。

    “阮廠長是個私人老板,他覺得你的勞動對他有價值,願意給你這麼多錢,這是合情合理的,你有什麼理由不收?”

    “我隻幹了五天時間,就算一天按10塊錢算,有50塊錢也就夠了,可是這裏有2000塊錢呢。”

    “你覺得以你的技術,一天隻值10塊錢嗎?”

    “當然,10塊錢都算多了,我一個月的工資才60多塊錢呢,合一天也就是2塊錢。”

    “這個……”馮嘯辰不知道說啥好了。可不是嗎,就算是李青山這樣的八級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120塊錢,算上獎金、加班費之類,一個月能到200塊錢就不錯了,這樣攤到每個工作日,也就是6、7塊錢的樣子。就算是私營企業裏給錢給得多,翻上兩番,也就是20幾塊錢一天吧。杜曉迪給阮福根幫了5天的忙,阮福根給100塊錢,杜曉迪就已經能夠高興得跳起來了,可現在一給就是2000,讓杜曉迪怎麼敢收呢?

    “這件事,也要區分情況吧。”馮嘯辰隻好耐下心來給杜曉迪做工作了,“按照正常的情況,阮廠長的確不應該給你這麼多錢。但這一回不同,因為你給他救了急,正如你告訴我的,阮廠長跑遍了整個海東省,到最後甚至給浦江鍋爐廠的孫廠長下跪了,也沒找到能夠幫助他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你挺身而出,幫他解決了問題,他出多少錢都是心甘情願的。”

    “可這也太多了……”杜曉迪道,她話雖這樣說,眼睛卻是盯著那個信封,怎麼也挪不開。在她的心裏,也是在做著激烈的鬥爭,一方麵覺得拿這麼多錢不合適,另一方麵又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能夠拿到這些錢,這樣就可以極大地改善家裏的經濟狀況了。

    杜曉迪是家裏的長女,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她父親原來是廠裏的工人,因為受傷致殘,已經辦了病退,她是頂父親的班進廠當工人的。一家人靠著父親的退休金、她的工資以及母親做家屬工的收入生活,隻是說算不上拮據,要說有多寬裕就談不上了。這幾年,各家各戶流行買電視機,她家也在存錢準備買一台,為此父親把煙酒都戒了,嘴上說是出於健康考慮,其實就是為了省錢。

    除了眼前的經濟壓力之外,杜曉迪作為老大,還知道家裏的隱憂。弟弟妹妹都在讀中學,未來如果能夠考上大學,必然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再往後,她自己和弟弟、妹妹都麵臨著成家的問題,這也是需要花錢的。父母嘴裏不說,心裏如何憂慮,她是非常清楚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能夠一下子帶回去2000塊錢,情況就大不相同了。這些錢能夠讓父母一下子就有了底氣,不再需要節衣縮食去存錢了。父親可以偶爾喝點小酒,母親可以添一件心儀的衣服,弟弟、妹妹也都是小夥子、大姑娘了,也該打扮打扮,有了錢,這些願望都可以實現……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杜曉迪心裏不敢承認的,那就是這些錢能夠讓她剛才湧起的失落感得到緩解,她突然覺得自己與馮嘯辰之間的差距縮小了一些。

    不錯,你在新嶺和別人合作開了一個酒樓,一個月能夠賺到上萬塊錢。可是我杜曉迪也不需要眼紅你,你看,我也能賺到錢,雖然比你賺得少,但也能夠豐衣足食了。

    想啥呢,我為什麼要跟他比這個呢?杜曉迪在心裏對自己罵道,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馮嘯辰可不知道杜曉迪這一刻的心思,他隻是把信封向杜曉迪那邊推了推,說道:“曉迪,你就收著吧,不偷不搶,你是憑自己的本事掙到這些錢的,拿著是你的光榮。你在日本培訓過,應當知道在日本的一個高級技工是什麼樣的收入。我們國家還很窮,不可能給你這麼高的工資,但通過私人老板給你這樣的高級工人一些補貼,也是應當的。”

    有了馮嘯辰這些花言巧語,加上杜曉迪自己也沒那麼堅定的信念,她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這筆錢。兩個人吃過飯,離開餐廳順著大街走回馮嘯辰住的那個四合院。杜曉迪心裏充滿了喜悅,早忘了什麼男女大防的事情,她與馮嘯辰肩並肩地走在了一起,隻覺得眼睛裏看到的一切都那麼美好。

    “嘯辰,我一直想問你呢,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杜曉迪問道。

    “華青……”馮嘯辰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罷才想起這隻是自己前一世的學曆,不由得尷尬地笑笑,說道:“跟你開玩笑呢,我也就是個初中學曆而已。”

    “你騙我。”杜曉迪不滿地說道,“你這麼大的本事,怎麼可能是初中畢業?”

    “你沒聽說過自學成才這種事情嗎?”馮嘯辰道。

    杜曉迪扭頭看看馮嘯辰,見他臉上沒有戲謔之色,這才認真起來,問道:“你真的是初中畢業?”

    “這還能有假?我初中畢業就去當知青了,運動之後才返城,當了幾個月臨時工就被我們羅主任看中,調到京城來了。你算算看,我哪有時間上大學?”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杜曉迪用不無崇拜的口吻說道,“你才初中畢業的文憑,就能夠懂這麼多東西。我記得你說日語,對了,你說你還會德語。大營搶修那次,我聽你和機械部的那位司長討論搶修方案,那幾個工程師都很服你呢。”

    “這不算什麼。”馮嘯辰難得地謙虛了一句,又反問道:“曉迪,你呢,你是什麼學曆?”

    “我也是初中畢業。”杜曉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本來打算上高中的,結果我爸出了工傷,殘疾了,我隻好頂我爸的班進了廠。”

    “嗯嗯,也是苦孩子啊。”馮嘯辰發著悲天憫人的感慨。

    “嘯辰,你有沒有想過要去讀個大學?”杜曉迪怯怯地問道。

    “讀大學?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讀什麼大學?”馮嘯辰反問道。

    “你怎麼就大了?”杜曉迪沒好氣地斥道,“你不是說你才22歲嗎?22歲上大學的多了。我聽我們廠裏的幹部說,現在中央要求年輕化、知識化,以後沒有文憑就不能當幹部了。你現在這麼年輕,怎麼不去想辦法拿個文憑?”

    “呃……”馮嘯辰被杜曉迪給說懵了,這番話,其實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羅翔飛、馮立等等都這樣勸過他,隻是他總能找出借口推托。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姑娘居然也這樣勸他,而且似乎還帶著一些命令的感覺,小姑娘不會是已經把自己代入到賢內助的角色裏了吧?

    “你光說我,你不是比我還小嗎?你有沒有想去上大學的想法?”無言以對的馮嘯辰隻能是以進為退了,反過來對杜曉迪問道。

    一句話讓杜曉迪頓時就啞了,她顯出一副窘態,好半晌才低聲地說道:“嘯辰,你覺得我去上個電視大學好不好?”
seekerry 發表於 2017-4-25 15:35
第三百零二章 阿瓦雷項目的變故

  一夜無話,也沒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故事。次日一早,馮嘯辰給杜曉迪畫了一張京城的交通草圖,讓她先去幾個景點遊玩,自己則回單位去報到銷假了。他雖然承諾過要陪杜曉迪在京城逛逛,給杜曉迪當導遊,但他畢竟是有單位的人,又在海東晃悠了這麼久,如果不回去報到,羅翔飛是不會放過他的。

  「回來了?怎麼,對象也過來了?」

  羅翔飛見到馮嘯辰的第一句話,就讓馮嘯辰無語了。

  「羅主任,你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馮嘯辰道。

  羅翔飛這會也覺得不好意思了,作為一個奔六的大領導,一見下屬就談這種話題,的確有些不合適。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不是我消息靈通,是劉處長一早就在單位替你做宣傳了,據說女孩子長得還挺漂亮的。」

  「訛傳,訛傳。」馮嘯辰連連擺手,同時對劉燕萍的八卦能力深感佩服,他解釋道:「不是我對象,只是在回來的火車上遇到的一位熟人而已。對了,您也知道她的,就是上次大營搶修的時候那位通原鍋爐廠的女電焊工。她剛從日本培訓回來,還利用單位給她的假期,去幫全福機械廠解決了一些技術問題呢。」

  「哦,是她呀,我有印象。」羅翔飛倒也想起來了。那一次杜曉迪因為搶修勞累,在電焊工大比武中發揮失常,失去了去日本培訓的機會,還是羅翔飛給馮嘯辰出了主意,讓他去機械部協調的。

  見羅翔飛的注意力被引開了,馮嘯辰連忙開始彙報自己此次海東之行的成果,羅翔飛聽得很認真,不時還記錄幾句什麼。聽馮嘯辰說完,羅翔飛點點頭,道:「不錯,你做的事情很有意義。咱們要搞大裝備,也不能忽視標準件的生產。標準件是大裝備的基礎,要建立完整的裝備製造體系,這些小小的標準件也是至關重要的。」

  「羅主任說得對,我也是這樣想的。」馮嘯辰連忙附和道。

  「金南那邊的事情,你還要繼續保持關注,有問題隨時幫助他們協調解決,解決不了的,你就及時向我彙報,我來想辦法。」羅翔飛叮囑了一句,接著問道:「怎麼樣,昨天剛回來,辛苦不辛苦?」

  馮嘯辰明白羅翔飛的意思,他坐直身體,搖搖頭道:「不辛苦,有什麼工作您就安排吧。」

  「那好。」羅翔飛也不客氣,他說道:「非洲阿瓦雷共和國,有意向咱們訂購一條1700毫米熱軋機生產線,這件事情你瞭解吧?」

  「我瞭解,這事當初還是我和王處長一起促成的呢。」馮嘯辰回答道。這是前年的事,當時他與王根基去秦重協調引進德國克林茲技術的事宜,為了說服胥文良放棄敝帚自珍的念頭,他請王根基去瞭解了一下亞非拉國家的軋機需求情況,結果聯繫上了這個阿瓦雷共和國,對方表示希望從中國引進一條年產80萬噸成品鋼材的熱軋生產線。

  這一年多時間裡,機械部、冶金部、機械進出口總公司等機構一直都在與阿瓦雷共和國工業部進行談判,秦重作為設備提供商,也是談判成員之一。馮嘯辰不時能夠從胥文良、崔永峰那裡瞭解到一些談判的細節,知道雙方談得非常融洽,秦重也已經提供了初步的設計,只差最終的簽約了。按照原來的計畫,簽約也就是這一段時間的事情。

  「沒錯。」聽馮嘯辰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況之後,羅翔飛點點頭道,「原本雙方應當是在上星期就簽約的。可是就在簽約前幾天,對方突然提出一個要求,希望我們把合同價格下調15%,而且聲稱如果我們不答應這個要求,他們就將去尋找其他的供應商。」

  「價格下調15%?」馮嘯辰瞪圓了眼睛,「這怎麼可能,這又不是買大白菜,說打折就能打折?這也太兒戲了。」

  羅翔飛道:「是啊,秦重這邊當然無法答應,所以事情就僵在那裡了。」

  馮嘯辰道:「這個情況我瞭解。秦重承接這個專案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這個項目驗證一下自己的軋機設計能力,同時也為了做一個樣板工程,在亞非拉市場上創出牌子。所以,他們在報價的時候本身就沒有留太多的利潤。如果降價15%,秦重基本上就是在賠錢做生意了,咱們可賠不起這些錢。」

  「我也聽小田跟我說過,秦重那邊的底價最多能夠有5%的浮動。要降低15%,是絕對辦不到的。可對方對價格咬得非常死,堅持就是要降15%,否則他們就不肯簽約。」羅翔飛說道。他說的小田,正是他從前的秘書田文健。冶金局撤銷後,田文健沒有跟羅翔飛一道來重裝辦,而是去了冶金部,當了一名處長。這一次與阿瓦雷工業部的談判,田文健是作為冶金部的代表出席的,這一點馮嘯辰也早就知道。

  「怎麼會有這樣的變故呢?」馮嘯辰大惑不解,「阿瓦雷當初找到咱們,就是因為咱們的報價低。相比克林茲、三立這些國際大牌企業,咱們的軋機報價能夠低出20以上,他們沒理由要求我們再降價啊。」

  「會不會是有其他企業報出了更低的價格呢?」羅翔飛猜測道。

  馮嘯辰道:「除非是咱們國內的同行在壓價,比如浦海重機。」

  「這不可能!」羅翔飛斷然否定道,「浦海重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拆臺,而且機械部方面也已經瞭解過了,國內其他企業沒有和阿瓦雷接觸過,更談不上向他們報價。」

  「那就奇怪了。」馮嘯辰道,「除了咱們中國企業,還有誰能夠把價格壓得這麼低?克林茲、三立他們的人工成本都很高,如果把價格壓到比我們更低的水準上,他們只怕會賠得更多的。」

  羅翔飛道:「這也是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秦重的貢廠長、胥總工、崔總工他們都已經到京城來了,原本是來參加簽約儀式的,現在都被晾在那裡了。還有機械部、冶金部、機械進出口總公司的同志們,也都在商量對策。咱們這邊,因為你沒回來,所以我派王根基去了,他和阿瓦雷方面有過接觸,但他不太瞭解冶金行業,鬼點子也沒你多,所以既然你回來了,那就辛苦一下,去看看情況,說不定能夠給大家想想辦法。」

  馮嘯辰啞然失笑,道:「羅主任,我怎麼就成了一個鬼點子專家了?每次遇到這種需要搞陰謀詭計的事情,你就第一個想到我,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羅翔飛也笑了起來:「誰讓你給大家就留下這麼一個印象呢?其實也不是我要點你的將,是秦重那邊的同志集體要求你出馬。上次和三立談判專利互換的事情,你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可不錯呢。」

  「我看是惡名吧。」馮嘯辰開著玩笑說道。他話雖這樣說,但這件事他還是打算去看看的,畢竟阿瓦雷的事情是由他而起,他無法袖手旁觀。

  「你那個對象,哪不,那個女焊工,你要不要陪著?如果你要陪她在京城玩幾天,我可以給你批假。」羅翔飛半開玩笑地問道。

  「呃...算了吧,我知道您沒這麼好心。」馮嘯辰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他心裡明白,如果他要說杜曉迪是自己的物件,自己又打算陪杜曉迪到京城轉轉,羅翔飛沒準真的會給他批幾天假期。但他真要這樣做,就屬於恃寵而驕了,會給羅翔飛留下極其糟糕的印象。馮嘯辰本身也不是這種人,所以也就把羅翔飛的好意看成是一種客套了。

  從羅翔飛辦公室出來,馮嘯辰先回了綜合處的辦公室。一進門,他就被吳浦、周夢詩等人給圍上了,嘻嘻哈哈地叫他去買糖吃。一打聽,才知道劉燕萍一大早就來散佈了一圈消息,說馮嘯辰找了一個漂亮無比的女朋友,昨天帶著一塊吃飯去了。

  馮嘯辰雖然是個副處長,是吳浦等人的領導,但年齡是他的硬傷,大家在工作之餘都是把他當成小老弟的,而且也經常關心他的個人問題。聽說他找了女朋友,大家豈有不起哄的道理。這也是機關裡的常態了,馮嘯辰只能是裝出一副靦腆的樣子,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好不容易才把這一輪攻勢給化解掉了。

  接下來,馮嘯辰便進了旁邊的小屋子,那是處長謝皓亞的專用辦公室。他向謝皓亞彙報了一下自己這些天的工作,又說羅翔飛安排自己去處理阿瓦雷熱軋機的事情。謝皓亞道:「你去吧。這一段處裡也沒什麼緊要的事情,西南紅水河輸變電示範專案那邊出了一些小問題,我已經安排小冷帶著趙靜凱去協調了,問題不大。阿瓦雷熱軋機的事情本身就是你聯繫的,你就善始善終地幫著處理完吧。」

  「我明白。」馮嘯辰點頭道,接著又說道:「謝處長,這次我在金南,當地的朋友送了我一些魷魚,品質不錯,我給你帶了兩隻,下班的時候拿給你。」

  謝皓亞笑道:「那我就謝謝了。對了,剛才大家都在傳,說你新處了一個物件,長得挺漂亮的,啥時候帶著一塊到我家吃飯去。」

  「還早,八字還沒一撇呢,如果有眉目了,一定請老大哥幫我參謀參謀。」馮嘯辰打著馬虎眼地說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4-25 21:57
第三百零三章 叫我馮叔叔

    重裝辦是個小機構,業務頭緒卻很多,有些事情羅翔飛是直接插手管理的,用後世的概念來說,就是扁平化管理,不需要太多的層級。?謝皓亞在名義上是馮嘯辰的直接上司,但大多數時候馮嘯辰都是向羅翔飛請示工作的,對此謝皓亞也沒啥話可說。不過馮嘯辰也是個懂規矩的人,不管做什麼事情,他都會向謝皓亞彙報一下,至少要讓處長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麼。

    和大家都打過了招呼,馮嘯辰沒有耽擱,出門坐上公共汽車,來到了貢振興、胥文良他們住的冶金部招待所。正巧,他去的時候眾人正在貢振興的房間裏開會,參會的除了秦重的一幹人等之外,還有重裝辦的王根基和冶金部的田文健。馮嘯辰闖進去,立馬受到了熱情的歡迎。

    “馮處長!”

    “小馮!”

    “嘯辰!”

    大家用各種各樣的稱呼和馮嘯辰打著招呼,馮嘯辰也挨個地與大家握著手,一個一個地叫著對方的官銜:“貢廠長、胥總工、王處長,田處長……”

    “嘯辰,你這樣叫我可就見外了,咱們倆誰跟誰啊?”田文健裝出嗔怪的樣子說道,“你過去怎麼稱呼我,現在還是照舊,要不我可不認你這個小老弟了。”

    馮嘯辰知道田文健就喜歡玩這一套,當下便嗬嗬笑著改口道:“哈哈,那我就冒昧了。田哥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是不是冶金部的夥食比過去咱們冶金局更好啊。”

    “對嘛,叫田哥多親切!”田文健用力地拍著馮嘯辰的胳膊,用力之猛,讓馮嘯辰覺得對方沒準是打算把自己的胳膊廢掉。

    這時候,一個馮嘯辰從未見過的女孩子湊上前來,她上三路下三路地看了馮嘯辰好一會,然後才扭轉頭對田文健說道:“田叔叔,這位莫非就是……”

    “沒錯。”田文健接過女孩子的話,然後對馮嘯辰說道:“嘯辰,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羅雨彤,燕京大學經濟管理係三年級的學生,這次是專門來參加咱們和阿瓦雷工業部的談判的,算是專業實習吧。”

    “馮叔叔好!”羅雨彤向馮嘯辰微微一欠身,向他伸出一隻手,彬彬有禮地說道:“我叫羅雨彤,是學經濟管理的,請多指教。”

    “馮叔叔……”馮嘯辰隻覺得一陣惡寒,眼前這位姑娘,和自己歲數相當,一米六幾的個頭,眉目清秀,婷婷玉立,卻一本正經地管自己叫叔叔,這算是哪門子的輩分啊,難道自己長得這麼老相嗎?

    “羅同學好。”馮嘯辰和羅雨彤握了一下手,同時說道:“羅同學,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咱們還是……呃,你還是叫我小馮吧。”

    馮嘯辰原本是想說大家以兄妹相稱的,話到嘴邊,又趕緊咽了回去。時下的社會還沒那麼開放,兄妹這種稱謂,容易讓人覺得有那麼一點曖昧,萬一對方覺得自己太輕佻,就不太合適了。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羅雨彤這個名字,倉皇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確切地說,你比我大一歲零九個月。你是61年9月出生的,對不對?”羅雨彤一臉調侃的神色,對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傻眼了,對方分明是有備而來,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可自己偏偏想不起對方是誰,這可太被動了。他把頭轉向田文健,露出一個求救的眼神。

    田文健看出了馮嘯辰的窘態,他笑著上前解開了謎底,說道:“嘯辰,你還沒想起來呢?雨彤就是羅主任的女兒啊,咱們冶金局的同誌們都知道的。”

    “原來是你啊!”馮嘯辰恍然大悟,難怪自己覺得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原來她正是羅翔飛的女兒。馮嘯辰此前還在羅翔飛辦公室看過羅雨彤與羅翔飛的合影,隻是那張合影是前幾年拍的,那時候羅雨彤還是一個高中生,看起來挺青澀的樣子,哪有現在這副天之嬌子的自信模樣。

    “我爸成天在我麵前誇你,把你誇得像朵花似的,今天見了真人,也不過如此嘛!”羅雨彤被拆穿了身份,剛才裝出來的那副矜持模樣便一下子消失掉了,露出幾分京城幹部子女的刁蠻。她撅著嘴道:“馮嘯辰,一會你得請我吃飯。你知道嗎,自從我爸認識你以後,在我麵前誇了你起碼有1oo回,每次誇你的時候,都不忘貶我一通。你得彌補我的精神損失。”

    “應該的,應該的!”田文健在旁邊起著哄。羅雨彤說的這種感覺,他也同樣有。自從羅翔飛把馮嘯辰從南江省帶回京城之後,他這個羅翔飛的大秘承受的心理壓力一點都不比羅雨彤少。就說這回吧,聽羅翔飛說要把馮嘯辰派過來幫忙,田文健當時就覺得天上飄來五個字:壓力山大……,好吧,就算是四個字,可造成的陰影麵積有多大,你知道呢?

    知道了羅雨彤的身份,馮嘯辰就輕鬆了,他裝出一副長者風範,對羅雨彤說道:“雨彤啊,羅主任那是在鞭策你,鼓勵你進步,你應當理解。還有,在本叔叔麵前,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修養,怎麼能直呼叔叔的名字呢?這不像是一個好孩子的作為嘛!”

    “馮嘯辰!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是不是!”羅雨彤杏眼圓翻,怒斥道。她倒忘了剛才是她自己搞怪,非要叫馮嘯辰為叔叔,原以為馮嘯辰會覺得尷尬,誰曾想這家夥臉皮真是夠厚,居然還占上自己的便宜了。

    “就是!小馮也太不像話了,小小年紀就敢裝叔叔,讓我們這些當叔叔伯伯的怎麼辦?”

    貢振興也上來打趣,大家一時都哄笑了起來。

    鬧過這段,大家各自坐下,說起了正事。馮嘯辰道:“貢廠長,老王,田哥,阿瓦雷這事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變卦了呢?”

    “誰知道啊。”貢振興歎道:“我們和對方談了一年多,一直都談得挺好的,他們還總是說咱們的產品便宜,物美價廉。一轉眼就改了口,非說我們的性價比不如別人,要我們降價。”

    “他們說的別人,是指哪家?”馮嘯辰又問道。

    “不清楚。”王根基道,“我托了外貿部的人去打聽,也沒打聽出個結果來。田處長猜測,對方可能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逼我們降價。”

    田文健道:“我了解過國際市場的行情,西方國家的同類產品,價格起碼比我們高出2o%,而且後期的維護成本也比我們高得多。阿瓦雷方麵聲稱能夠找到性價比更好的產品,我覺得是一種訛詐。”

    說到這,他把頭轉向羅雨彤,說道:“雨彤,你說呢?”

    作為領導的秘書,與領導的家長一向都是比較熟悉的。田文健最早跟著羅翔飛的時候,羅雨彤還是個初中生,趕上羅翔飛工作忙的時候,田文健甚至還代表羅翔飛去給羅雨彤開過家長會。這一回,羅雨彤跟羅翔飛說想找個地方參加點社會實踐,正好遇到阿瓦雷項目談判,羅翔飛便把羅雨彤托付給了田文健,讓田文健帶她一塊去見識見識。

    羅雨彤參加過幾次談判會,在旁邊做些記錄、翻譯之類的工作。在談判會上,田文健當然不敢讓羅雨彤言,怕她口無遮攔,說了一些不合適的話。但在私底下的會上,田文健總是要給羅雨彤創造一點說話的機會,這也是為了完成羅翔飛的托付吧。

    聽田文健問到自己頭上,羅雨彤抬頭看了看屋子裏的眾人,然後說道:“我同意田叔叔的判斷,阿瓦雷的人肯定是在訛詐,並不是真的想換另外的一家。”

    “理由呢?”馮嘯辰平靜地問道。

    “理由很簡單,我們已經明確表示了降價15%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他們並沒有退出談判,這就說明他們不想退出。”羅雨彤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理由。”馮嘯辰點點頭,“還有嗎?”

    “還有,我感覺他們的幾個談判代表態度上有差異,那個叫蓋詹的副部長態度最堅決,一口咬定不降價就要換其他的供應商;而另外一個叫甘達爾的家夥好像沒那麼堅決,總是在強調他們是希望和我們合作的。”羅雨彤道。

    “甘達爾是阿瓦雷巴廷鋼鐵廠的總工程師,這一次引進的軋機,就是他們廠使用的。”胥文良在旁邊解釋了一句。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也不奇怪了。”王根基在旁邊插話道。

    羅雨彤道:“我倒是覺得他們不像是串通好的,更像是有些意見分歧。”

    “是嗎,你怎麼看出來的?”馮嘯辰饒有興趣地問道。不管這個姑娘的判斷是對是錯,有這種意識就非常難得了。看來真是虎父無犬女,羅翔飛的這個女兒多少還繼承了一些羅翔飛的基因。

    羅雨彤道:“我從他們在會場上的表情能夠看得出來。你們可能都在關注言的人,我卻在關注其他人。我注意過了,蓋詹和你們討價還價的時候,甘達爾臉上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氣。因為當時也沒別人注意他,所以他不可能是在故意偽裝。”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6 22:33
第304章 蓋詹愛佔小便宜

     「老甘這個人我知道,是個老實人。」

    崔永峰在旁邊補充道。他說的老甘,自然就是指甘達爾了,至於甘達爾是不是姓甘,大家是不在乎的。甘達爾作為巴廷鋼鐵廠的總工程師,是這一次軋機引進項目的技術負責人,與胥文良、崔永峰他們接觸很多,有一些共同語言,崔永峰出來給他作證,倒也是夠資格的。

    馮嘯辰道:「既然如此,你們有沒有去向老甘瞭解過情況,問問他姓蓋的為什麼硬要我們降價,另外,聲稱能夠給他們更低價格的廠商,又是哪一家。」

    崔永峰搖了搖頭,道:「我私底下問過他了,他只是嘆氣,說自己是搞技術的,管不了採購上的事情,讓我們還是和蓋詹去談。這個也好理解吧,搞技術的人沒啥地位,這在哪個國家都是一樣的。」

    此言一出,田文健和王根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王根基直接便反駁道:「老崔,你說這話可得憑良心,我老王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

    「呃……失言,失言。」崔永峰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賠著笑臉向王根基和田文健道歉。其實技術人員沒地位的事情,還真不算是啥誹謗,但你當著行政官員的面說出來,就未免有些指桑罵槐之嫌了。

    田文健在這個時候也出來打了個圓場,說道:「王處長,崔總工這也是無心之語吧,他說的是有些單位的不合理現象。不過,胥總工、崔總工,我們這次和阿瓦雷方面的談判,我和王處長可沒有不尊重你們兩位技術人員的意思哦,這一點我得澄清。」

    「哈哈,田處長平易近人,對我們是非常尊重的。」胥文良給田文健戴了頂高帽子,算是把這個話題給揭過去了。

    馮嘯辰沒有參與這段小插曲,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對眾人問道:「這一次阿瓦雷引進軋機,是工業部出錢,還是巴廷鋼鐵廠出錢?」

    「是工業部吧?」田文健猜測道。

    「我倒覺得應當是巴廷鋼鐵廠,阿瓦雷是資本主義國家吧?企業是屬於個人的。」王根基道。

    羅雨彤道:「這個問題我瞭解過了,阿瓦雷是一種混合的社會制度,有私營企業,允許自由競爭,同時國家又擁有大量的國有企業,類似於社會主義的性質。巴廷鋼鐵廠是阿瓦雷最大的鋼鐵企業,是屬於國有的,所以阿瓦雷工業部能夠決定他們的引進項目。」

    「不錯,雨彤,不愧是燕大的高材生啊!」田文健翹起一個大拇指,毫不吝嗇地給了羅雨彤一個誇獎。

    羅雨彤輕描淡寫地說道:「田叔叔過獎了,有小馮同志在這裡,我哪敢自稱是高材生啊。按我爸的話說,我連給小馮同志當個秘書都不夠格。」

    「我怎麼又中槍了?」馮嘯辰笑呵呵地抱怨道,「羅同學,成天打擊你自尊心的人,是我的領導羅翔飛同志,你應當找他抗議,而不是拿我這個無辜群眾出氣。我也就是一個初中生,連畢業證都是作弊混來的,你這個燕大高材生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OK?」

    「馮處長過謙了,小女子不敢當。」羅雨彤裝出不在乎的樣子說道,心裡卻是美滋滋的。擱在平常,其實羅雨彤還是挺低調的,這些天與胥文良、崔永峰他們相處,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也不錯。但就是在馮嘯辰面前,她總忍不住要顯擺一下,和馮嘯辰比一比高低上下,看到自己能夠壓過馮嘯辰一頭,她便覺得好生得意。

    說到底,根源還是在羅翔飛那裡,換成任何一個人,父親成天在自己面前誇獎另外一個同齡人,自己也是受不了的,更何況羅翔飛誇的那個人只是一個初中畢業生,而自己卻是堂堂的燕大學生。羅雨彤早就盼著要找機會和馮嘯辰過過招,現在得到機會了,她怎麼能夠放棄。

    她那點小心思,在兩世為人的馮嘯辰眼裡看得清清楚楚的。馮嘯辰實在沒心情去和她較勁,一來,她畢竟只是一個在校大學生,中二病還沒痊癒的那種人,馮嘯辰何必去計較?其次,她畢竟是羅翔飛的女兒,真把她給氣哭了,羅翔飛心裡也會有疙瘩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馮嘯辰自然是能躲就躲,聽羅雨彤自謙,他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而是繼續問道:「蓋詹這個人,你們對他是什麼印象?」

    「官僚,和馮……呃,和我爸爸一樣。」羅雨彤本打算說和馮嘯辰一樣,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只好趕緊改口,讓羅翔飛也挨了一槍。人家馮嘯辰在她面前一味低頭,她如果再咄咄逼人,就顯得太沒修養了,別人對她也會有看法的。她雖然很想拉著馮嘯辰唇槍舌劍地鬥上300合,非要鬥得對方丟盔棄甲不可,但她也畢竟是有良好家教的人,知道啥叫影響,她如果真這樣做了,大家都會瞧不起她了。

    對於羅雨彤的這個類比,在場的眾人都是不太贊同的。羅翔飛雖然的確是官僚,但卻並不是「官僚主義」裡面的那個官僚,相反,他還是一個非常勤政、非常專業的官僚,用官方語言來說,應當叫作「好幹部」。而這個蓋詹,與羅翔飛根本就沒法比。

    「這個人嘛,專業方面很差,說是狗屁不通也不為過。」

    「能力的確不太強,談判的時候反應很慢,有些時候甚至無法理解我們的意思。」

    「外強中乾吧,態度上表現得很強硬,但我能感覺到他心裡有軟。」

    「……」

    眾人紛紛說著自己對蓋詹的印象,在馮嘯辰的面前勾勒出一個庸碌官員的形象。後世的馮嘯辰與發展中國家的官員打交道不少,對於這種官員實在是再瞭解不過了。

    「你們還有一點沒說,這個人……貪財嗎?」馮嘯辰問道。

    「貪財?」胥文良一愣,「這個我倒是沒注意。」

    「看不出來。」崔永峰也說道,他和老胥都是技術人員,平時的關注點也都在技術上,哪會去瞭解對方貪不貪財的問題。

    「貪財不貪財不好說,但他比較喜歡佔小便宜,倒是真的。」田文健說道。

    「有什麼證據嗎?」馮嘯辰道。

    田文健道:「這種證據就太多了。比如說吧,上次我代表冶金部請他們幾位外賓吃了一頓飯,飯桌上用了餐巾是真絲的,非常漂亮。他吃完飯,就把餐巾偷偷揣兜裡帶回賓館去了。」

    馮嘯辰笑了起來,說道:「哈哈,田處長觀察真仔細。」

    田文健拽了一句文,道:「不是觀察仔細,而是心有慼慼焉。」

    王根基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過來了,指著田文健的鼻子說道:「原來你也偷了一條餐巾!」

    田文健笑道:「我倒是沒偷,不過主要是不好意思。那餐巾真的很漂亮,帶回家去蓋個電視機啥的,都挺合適的。」

    眾人一起鬨笑了起來,絲毫沒有人覺得田文健有這種想法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換成其他人,如果不考慮面子問題,估計也會把真絲餐巾帶回家去的,在物資緊缺的年代裡,能夠拿一條免費的絲巾回家,也是挺高興的事情。

    不過,連田文健都知道把餐桌上的餐巾帶走是不合適的,蓋詹作為一名出訪國外的官員,這樣做就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田文健說他喜歡佔小便宜,這個評價還真沒錯。

    「如果是這樣,那我大概明白一些了。」馮嘯辰點了點頭,說道。

    「怎麼,馮處長的意思是說……這個蓋詹是想撈點個人的好處?」胥文良瞪大了眼睛問道。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馮嘯辰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胥文良憂心忡忡地說道,「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怎麼可能給他們什麼個人好處呢?還有,剛才小羅不是說阿瓦雷也是搞類似於社會主義的嗎,他們怎麼能夠容許官員撈個人的好處呢?」

    聽他這樣說,非但田文健、王根基嗤之以鼻,連崔永峰都輕輕嘆了口氣,估計是覺得老爺子太迂腐了,惹人笑話。羅雨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後怯生生地問道:「怎麼,你們都覺得這個蓋詹故意刁難我們,是為了給個人撈好處?」

    眾人無語,胥文良沉默了片刻,說道:「還真不好說。我原來沒往這想,光琢磨著價格的問題呢,聽小馮處長這樣一提,沒準還真是這麼回事呢。」

    「那,我們不能去舉報他嗎?我們可以通過大使館,向阿瓦雷政府舉報他呀。」羅雨彤熱心地出著主意。

    馮嘯辰笑了笑,說道:「這個問題還是從長計議吧。畢竟我們現在也只是猜測,並沒有什麼證據,中間隔著一個國家,我們非要說人家是什麼想法,不太合適。胥總工、崔總工,你們倆下來以後和老甘聊一聊,從側面瞭解一下有沒有這種情況。我們這邊也想辦法去打聽一下。」

    「明白!」胥文良和崔永峰同時答道,臉上則露出了一些為難的神色,讓兩個老實人去刺探這種情報,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4-26 22:55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7 22:43
第三百零五章 入鄉隨俗

    因為沒有更多可以參照的信息,所以大家對這個問題的討論也就到此為止了。馮嘯辰留下來和胥文良他們又商量了一下談判中的其他問題,並且共進了午餐之後,與王根基一起離開了冶金招待所,返回重裝辦。

    出了門,王根基看看左右無人,低聲地對馮嘯辰問道:「小馮,你今天上午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哪個問題?」馮嘯辰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問蓋詹是不是貪財啊。」

    「這不是很明白的問題嗎?我懷疑蓋詹這樣刁難我們,是想要一些好處。」馮嘯辰答道。這一點其實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只是不宜公開討論。王根基選擇在私底下和馮嘯辰談這個話題,馮嘯辰當然不會隱瞞什麼。

    國際貿易中間,這種收取好處的事情實在是太常見了,其中又尤以我們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最為諳熟。歐美國家在這方面做得更紳士一些,他們建立了各種各樣的制度,諸如「道德委員會」、「反不正當競爭法」等等,用以防止這種商業賄賂行為。然而,熟練的商人們還是能夠找出其中的破綻,或者說是制度建立者故意留給他們的破綻,來實現利益的輸送。

    80年代初,中國剛剛打開國門,大多數官員對於國際貿易中的這些伎倆還不瞭解,甚至一些人還帶著若干美好的想像,覺得國外肯定不會像國內那樣講究「走後門」,人家外國人肯定都是非常清廉、非常講規則、非常那啥啥啥的。田文健、王根基這些官員眼界稍微開闊一點,但也只限於知道這種現象的存在,而沒有太多直觀的認識。

    馮嘯辰就不同了,他來自於後世,那時候中國人已經把生意做到了全世界,對於世界上的這些潛規則也都瞭如指掌。21世紀的中國人也不再帶有先前那種強烈的自卑心態,不會覺得外國人就有什麼神聖的。網絡上流行的說法是:沒有什麼是一頓擼串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串。

    最初聽到阿瓦雷項目受到影響的時候,馮嘯辰還真沒有往商業賄賂這個方面去想。待到羅雨彤提到蓋詹和甘達爾存在意見分歧的時候,他才猛然想到這一點,同時深深懊惱自己融入這個時代太久,許多後世的知識都有些淡忘了。

    亞非拉的許多發展中國家,**現象都是非常嚴重的。政府官員在國際合作中撈取好處的事情,可謂是司空見慣,遇上個別不想撈好處的官員,反倒是讓人奇怪的事情。當年日本廠商到中國來開展商業活動的時候,也屢屢把這種做法帶進來,用各種好處收買中國的各級官員,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對此,王根基也是早有耳聞的。

    聽馮嘯辰坦承自己的想法,王根基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依你看,咱們應當如何處置呢?」

    「當然是入鄉隨俗了。」馮嘯辰說道,說完,又覺得這個成語不太準確,於是笑著解釋道:「我說的是,我們既然要和阿瓦雷做生意,也就需要考慮到阿瓦雷的國情。不能以我們的道德標準去要求他們的官員,該有所表示的時候,就得有所表示。」

    「你是說,咱們應當給他們回扣?」王根基有些猶豫地問道。

    馮嘯辰肯定地點點頭,道:「那是自然,否則我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可是,咱們這樣做,合適嗎?」

    馮嘯辰笑道:「沒啥不合適的。咱們不去做,自然也會有人做。我敢打包票,拆咱們台的,肯定是日本企業,說不定就是三立制鋼所。他們不希望我們搶走他們的傳統市場,肯定會使各種陰謀。而據我所知,日本人搞這種名堂是最為擅長的。」

    「這個我倒是聽人說起過。」王根基道,接著,他又皺著眉頭,說道:「可是,小馮,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怎麼能夠去給外商送回扣呢?這錢由誰出?以什麼名義送?反正我是不敢送的,要不光一個財經紀律,就得讓我說不清楚了。」

    馮嘯辰道:「這個你倒不必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辦法的。現在我們首先要搞清楚蓋詹是不是想要好處,阿瓦雷政府的風氣如何。如果要給回扣,大致是什麼樣的標準。不搞清楚這些問題,我們是沒法進一步開展工作的。」

    「這個我倒有些辦法。」王根基道,「我回去找一下我家老爺子,讓他幫忙聯繫一下咱們駐阿瓦雷的大使館,瞭解一下有關情況。」

    「這樣也好。」馮嘯辰道,「知己知彼,掌握了對方的情況,我們就主動了。」

    說完這些,王根基又嘻嘻笑著說道:「小馮,你今天過來,是羅主任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要求過來的?」

    「當然是羅主任讓我來的。」馮嘯辰道,「如果沒有領導安排,我怎麼會擅自跑過來呢?怎麼,老王,你覺得我不該來嗎?」

    王根基連連擺手,笑道:「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是覺得你應該來,實在是太應該來了。」

    「此話乍講?」馮嘯辰有些不明白。

    王根基道:「你剛才見到了羅主任的女兒,就沒什麼感想嗎?」

    「感想?什麼感想?」

    「你真的不知道?」王根基做出驚訝的樣子,道:「重裝辦誰不知道,羅主任是把你默認為未來的女婿的,他今天安排你過來,不就是給你創造和他女兒的見面機會嗎?」

    「這都哪跟哪的事兒啊!」馮嘯辰哭笑不得,「老王,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羅主任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又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再怎麼也不會讓她下嫁給我這樣一個初中生吧?」

    「怎麼不可能?」王根基認真地說道,「你是初中生不假,可你的本事,重裝辦哪個不服氣?你會好幾門外語,機械、冶金都懂,辦事能力又強,咱們重裝辦那麼多大學生,哪個敢和你比?」

    馮嘯辰道:「那也不可能,老王,你可別亂點鴛鴦譜,回頭弄得我在羅主任面前不好做人了。我告訴你說,我和這個羅雨彤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看不上我,我嘛,……也看不上她。」

    「你還來勁了?羅雨彤要模樣有模樣,有學歷有學歷,家境又好,你憑什麼看不上她?」王根基有些急眼了,好像羅雨彤是他家妹妹似的,深為馮嘯辰的不識好歹而惱火。

    馮嘯辰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他其實早就知道羅翔飛有一個女兒,但因為素未謀面,所以只是把對方當成一個路人甲的角色,從來沒想過這個姑娘會與自己有什麼交集。這一次羅翔飛派他過來處理阿瓦雷項目的事情,一半原因是秦重的各位向羅翔飛提出了要求,希望他出馬來破局,與羅雨彤沒啥關係。

    不過,機關幹部平常工作太過嚴肅,因此很喜歡扯一點桃色新聞,用以調濟一下神經。羅翔飛有個出色的女兒,而重裝辦又有馮嘯辰這麼一個出色的小夥子,再加上羅翔飛對馮嘯辰青睞有加,因此有關羅翔飛想把馮嘯辰收為女婿的傳言,自然就不脛而走了。如果硬要去究其源頭,估計就是在劉燕萍那裡,這位老大姐可一向都是熱衷於當紅娘的。

    「老王,這事到此打住。我就是一個普通工薪家庭出來的,又是個初中生,實在不敢高攀這種天之驕子,而且還是**。我覺得,我還是找個普通工人比較合適,比如說……咦?」

    馮嘯辰正準備隨便在街上找個什麼中年大媽之類的當個例子,目光所及,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分明正是杜曉迪。只見她一隻手拎著一個菜籃子,裡面裝了一些瓶瓶罐罐,好像是油鹽醬醋之類,另一隻手則扶著肩上的一個面口袋,那口袋看起來就顯得沉甸甸的。

    「曉迪,你這是干什麼呢!」馮嘯辰甩開王根基,大步走上前去,伸手便欲去接杜曉迪肩上的口袋。

    「嘯辰,這麼巧?」杜曉迪也有些驚喜的樣子,她擺擺手,示意不用馮嘯辰幫忙,說道:「沒幾步路了,我自己來吧,省得把你的衣服又弄髒了。」

    「我幫你拎籃子吧。」馮嘯辰伸手接過杜曉迪手裡的籃子,詫異地問道:「你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這是給誰買的?」

    「當然是給家裡買的。」杜曉迪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合適,連忙又紅著臉糾正道:「就是給你買的呀!你那裡啥東西都沒有,哪像個過日子的樣子。你不能天天出去吃飯,得學著自己做飯了。」

    「我一年難得在京城呆幾天,弄不好過幾天又要出差,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馮嘯辰報怨道。其實剛剛分到那個四合院的時候,馮嘯辰是想過要自己開伙做飯的,還買了一些米面油鹽之類的東西,後來覺得實在太麻煩,也就放棄了。沒想到杜曉迪看不過眼,居然越俎代庖地又幫他採購了一批回來。

    這時候,王根基也走過來了,他狐疑地看了杜曉迪好幾眼,又轉頭看看馮嘯辰,臉上露出一個恍然的神色,說道:「難怪,小馮,原來你早就有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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