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942
Babcorn 發表於 2017-6-6 12:34
第八百五十六章 幸運日


    豬腳黑等大佬在香港要是被帶警局協助調查,前腳把他們帶到局裡,律師後腳就到了。

    但這是內地,不是香港。

    他們在香港的「常年法律顧問」幫不上忙,大半夜聯繫內地的律師也不容易,就算請到內地律師,委託、授權之類的手續一樣不能少。

    突擊行動的主要目的既然是震懾,那就要把震懾進行到底。

    就算他們不請律師,韓博一樣會通知他們的家人。

    刑偵局港澳聯絡科和香港警務處聯絡事務科的主管都參與了行動,用不著盤問他們的辦案民警打電話,香港警方按名單直接通報,只是說他們被公安帶到公安局協助調查,沒說因為什麼事,也沒說要關多長時間。

    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們的家人著著急,讓他們「全方位」的感受到混黑社會沒前途。

    就在香港幫派成員家人急得團團轉之時,迅速完四個辦案點的韓博回到市局,向值班副局長匯報。

    「……四人尿檢呈陽性,直接把他們移交給緝毒處。路中才警司懷疑的一個嫌犯,我來前剛確認身份,正是香港警方通緝五年的逃犯林阿中。鑑於其過去五年一直躲在深正,我讓三大隊接手,查查他在深正藏匿期間有沒有違法犯罪行為。」

    「收穫不小!」劉副局長忍不住笑了。

    韓博從值班民警手裡接過杯子,解釋道:「主要是之前沒採取過這樣的行動,他們警惕性不高,以為到深正、以為在內地不犯法,就沒人管得了他們。」

    「以前想辦個事多難,罰個款都要省廳批准,現在公安部授權我們市局可以與港澳警方直接接觸,三地協作要容易得多。」

    劉副局長感慨萬千,一邊招呼韓博喝水,一邊又說道:「雖然我們有權留置他們24小時,但一下子留置這麼多人影響還是很大的。香港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敵對勢力干涉我們中國的內政,不是暗地裡,而是明目張膽地興風作浪、煽風點火,處理不好很容易被那一小撮人借題發揮。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抓了一個逃犯,還有四個吸毒的,可以說師出有名。」

    領導當得越大,膽子越小。

    也可以理解為領導站得高,看得遠,不管作出什麼決策都要講政治,都要顧全大局。

    還是當一個刑警好,不用考慮那麼多,韓博忍不住笑道:「劉局,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和勝和,十四k,香港家喻戶曉的黑幫,把他們一鍋端,拘他們24小時,只會大快人心,誰要是拿這個說事,只可能讓香港市民反感。」

    「有道理,如果因為這事跟著興風作浪,那不成助紂為虐了。」

    「所以我認為今後再發生類似情況,再有香港幫派來深正擺江湖宴,不知道沒辦法,只要有線索發現一次踩一次,始終保持高壓態勢,直到他們不敢過來為止。」

    「這樣也行,將其常態化,作為打黑工作的一部分。」

    劉副局長微微點點頭,放下杯子又忍不住問:「小韓,香港同行的事我們當自己的事在辦,我們自己事更不能放鬆。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元旦,今年有好幾起命案沒破,你指導偵辦的兩起王東跟我匯報過,從案件偵破角度出發,欲擒故縱確實有必要,但風險是不是有點大?」

    眼前這位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詢問案件偵破進展在他的職權範圍內。

    雖然放薑蘭走是安寶分局作出的決定,但明眼人都知道是韓博的意思,如果韓博不表態,安寶分局不會冒這個險。

    打擦邊球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韓博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報告劉局,風險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小。但從現在的情況看,這點風險值得冒。」

    「那起不具備立案偵查條件的有進展?」

    「下午的拍賣會很成功,該浮出水面的全浮出水面了。踩場時接了個電話,從富田分局來市局的路上又接到安寶分局的匯報。嫌疑人高心茹在拍賣會上一浮出水面,分局刑警大隊就組織民警對其母女展開側面調查。他們效率很高,在短短的七個小時內掌握了許多情況。」

    10.25案和畫家溺亡案不是一兩點離奇,劉副局長多少知道一些案情,不無好奇地問:「什麼情況,說來聽聽。」

    「首先,安寶分局通過新海市公安局協查發現,高心茹的丈夫、張桂萍的父親張冬與人合夥開辦工廠,因為經營不善欠下一屁股外債,其中有幾十萬是張桂萍幫著借的,債主自然要找張桂萍。」

    「就是那個跟原來的嫌疑人合租房子的女人?」

    「對,就是黃家慧的那個室友。」

    劉副局長沉吟道:「缺錢,作案動機有了,但光有作案動機可不夠。」

    「光有作案動機當然不夠。」

    今天是個幸運日,既找了香港黑幫的麻煩,指導偵破的案件又取得突破性進展,韓博不禁笑道:「在確定高心茹母女有作案嫌疑之後,安寶分局刑警大隊兵分幾路,一路拿著她們母女的照片去畫廊,畫廊員工一眼認出買走吳澄十幾幅畫的正是高心茹。

    一路側面調查發現張桂萍在本市確實有一個男友,辦案人員搞清其身份之後再次調看案發當晚的監控,果然在監控視頻中發現了張桂萍男友吳曉輝的身影。之前之所以沒發現其嫌疑,主要是偵查方向沒搞對,注意力全集中在黃家慧身上。」

    畫家遇害的案子,一是擔心沒頭緒,二是擔心有頭緒卻沒證據。

    突破口打開了,一下子查到這麼多情況,劉副局長非常高興,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這麼說的多人作案,多人作案就好辦了,可以各個擊破,不怕嫌犯死不開口。」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和分局同志一致認為暫不對她們採取強制措施,先抓捕姜蘭,再高調立案偵查吳澄的案子,請技偵支隊協助,給她們來個敲山震虎,看她們會不會露出破綻。」
Babcorn 發表於 2017-6-6 12:35
第八百五十七章 抓捕(一)

    十一月的南國溫暖如春,剛把麥種播進土地不久的東山平原則悄無聲息地迎來冬天。

    田埂上的雜草乾淨了,沒了莊稼和植物的裝飾,田野與田野之間除卻了瑣碎的細枝末節,盡現眼前的是條條的曲線。田野的盡頭,地平線清晰又遼闊。冬天把真實和本色還給自然,大地敞開胸膛,毫不遮掩地袒露出堅硬的土壤。

    寒風瑟瑟,落葉飄零。

    對從未見過下雪的徐成光而言,這個冬天,確切地說東山的冬天格外冷。

    儘管來時考慮到北方的天氣,多帶了好幾件衣服,然而這裡的農村比城市更冷,便是全穿上也抵禦不了徹骨的寒意,今天一早不得不在鎮上又買了一套保暖衣和一件棉襖。

    對不遠處的三河村二組許多村民而言,今年的冬天也比往年冷。

    農忙終於結束,今年風調雨順,收成不錯,本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甚至可以打掃打掃屋裡屋外準備過年,卻要在這個剛結束收穫的季節裡操辦喪事。

    村裡好不容易出了個「秀才」,只要與吳家沾親帶故的都引以為榮,結果卻英年早逝。

    俗話說葉落歸根,可吳澄已考出去那麼多年,他媳婦雖然同樣是村裡人,但在城裡已成家立業,要不是老人堅持,要不是吳澄的畫值那麼多錢且成功賣出去了,別說把骨灰葬在老家,可能喪事都不會按習俗在老家操辦。

    不管吳姜兩家在喪事怎麼操辦這一問題上態度不是很一致,但骨灰總算回來了。

    現在推行殯葬改革,人死了必須火化,但做不做棺材,骨灰能不能放在棺材裡跟前些年一樣土葬,上面管得不是很嚴,好像有文件說不允許,不過遇到這種事村幹部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因為如此,吳家昨天就請「陰陽先生」看過風水,確定葬在哪兒和下葬的時間。棺木也是臨時請老師傅做的,不像那些老人早有準備,做好就上漆,到現在漆都沒幹。

    倉促歸倉促,該有的全要有,該辦的還是全要辦。

    吳家低矮的老房子門口,搭起一個巨大的帳篷,帳篷裡設置靈堂,靈堂中央吳澄的遺像栩栩如生。

    幾個大和尚身披袈裟,圍坐在供奉牌位的八仙桌邊敲木魚唸經,一幫道士敲鑼打鼓吹鎖啦。專門幫人操辦白事的老先生時不時招呼姜蘭及吳家小輩來這個磕個頭,去那燒一疊黃紙。

    帳篷入口處還有「軍樂團」,只要有親朋好友來弔唁,樂聲就會響起。

    佛教、道教、西洋樂,整個兒一大雜燴,不能從宗教信仰的角度去看待,這是十里八鄉的風俗,怎麼熱鬧怎麼來。如果誰家有人去世不這麼操辦,不擺流水席,是會被人笑話,被人在背後說閒話的。

    村裡人能來的全來的,光幫廚的就十幾個人,幾口大鍋在帳篷外一字排開,等會兒要用的碗碟和筷子堆得跟小山似的。

    裡面唸經聲、木魚聲、鑼鼓聲、樂聲、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絕於耳,帳篷外停滿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從村口到吳家的幾十米土路上全是人,現場人太多太混亂,真把坐在面包車裡的安寶分局刑警副大隊長徐成光急壞了。

    早不下命令,晚不下命令,這個時候下命令,讓人怎麼行動?

    徐成光緊盯著遠處的帳篷,緊握著手機一臉為難地說:「薛局,裡面正在辦喪事,親屬本來就很傷心很難過,我們現在進去抓捕不是火上澆油麼,搞不好會被圍堵甚至被圍攻!」

    把薑蘭放走已經好幾天,誰知道她會拖到今天給吳澄辦喪事,還跑到農村老家操辦。

    東廣農村宗族問題嚴重,東山農村宗族問題不嚴重但民風彪悍,薛思宇不想節外生枝,低聲問:「現場人很多?」

    「沒一千也有八百,只要沾親帶故的估計全來了。」

    「東山的同志什麼意見?」

    「蔣支隊建議我們等等,等棺木下葬、等人都散了之後再抓捕。」

    「那就等等,不過人一定要給我盯住,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是!」

    ……

    拘留證早已簽發,在東山的同志不需要等抓捕手續,抓捕命令已經下達,韓博同樣在等消息,接到薛思宇話已是中午11點。

    作為一個在基層幹過的民警,韓博當然知道現在抓捕不合時宜,邊往樓下走邊舉著手機說:「法律不外乎人情,讓同志再等等,讓她先幫丈夫把喪事辦完。最好根據實際情況制定抓捕方案,準備好預案,萬一她今明兩天不回城呢,這些問題都要考慮到。」

    去村裡抓人,抓的還是一個寡婦,不能不謹慎。

    薛思宇輕嘆口氣,走到窗邊說:「韓局放心,徐成光是一個老刑警,他應該知道怎麼辦。」

    「張桂萍那邊呢,都準備好沒有?」

    「一切準備就緒,該上的技術手段都上了,還沒敲山震虎幾個嫌犯就露出不少破綻,上午的監聽記錄顯示她們急於脫手套現,正在頻頻聯繫市內乃至香港的畫廊和拍賣行。」

    做那麼多不就是為了錢,對於張桂萍等人的反應韓博並不意味,想了想又問道:「黃家慧呢,黃家慧在幹什麼?」

    「正在收拾東西,看樣子打算搬家。」

    提起這事薛思宇覺得之前的推測可能有問題,不禁問道:「韓局,你說黃家慧有沒有知情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把三十一幅畫送到畫廊寄售,本打算再悄悄買回去的,結果只買回一半,她不可能沒任何想法。」

    「吳澄的畫並不是很受歡迎,一下子被買走那麼多,之後又發生那麼多事,她應該有所懷疑。」

    「知情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懷疑?」

    「吳澄對她來時就是一顆搖錢樹,她沒理由坐視不理,更不可能推波助瀾,她應該跟我們一樣懷疑吳澄的死不是意外,甚至可能懷疑上了張桂萍。但她沒證據,又有『難言之隱』,甚至擔心我們懷疑她,所以吳澄死後她表現得很反常很可疑。」

    「有道理,我這邊先盯著,只要她不出境就不驚動她。」

    在這兩起命案上已投入太多精力,韓博不想再猜來猜去,權衡了一番提議道:「薛局,我認為沒必要再等了,可以考慮再次傳訊黃家慧。」

    她準備搬家,意味著不想再與張桂萍合租,監聽記錄顯示過去五六天她都沒給張桂萍打過電話,說明二人之間的關係沒那麼壞,同樣沒想像中那麼好,至少現在的關係很一般。

    薛思宇同樣想盡快解開謎團,沉吟道:「也行,在這個案上投入的警力太多了,傳訊她,搞清楚她的情況,就沒必要再安排人24小時盯她。」

    下午不是很忙,韓博扶著車門說:「把她帶到分局,我去看看。」

    「好的,我在分局等你。」

    叫上命案中隊民警常彩燕,一起趕到安寶分局,黃家慧已經傳訊到了,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刑警大隊一間辦公室裡四處張望。

    韓博和薛思宇握了下手,並肩走進辦公室,坐到她面前。

    常彩燕和分局民警坐在靠門的位置,很默契地拿出紙筆準備記錄。

    再次見到韓博和常彩燕,黃家慧心裡咯噔了一下,暗想公安果然沒放棄對吳澄之死的調查,不等韓博開口便情不自禁冒出句:「韓警官,吳老師不是我殺的!」

    就知道你心中有鬼,韓博暗罵了一句,反問道:「黃家慧,你是說吳澄死於他殺?」

    「韓警官,如果你們不是懷疑吳老師是被謀殺的,怎麼會又把我叫到公安局?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被謀殺,但他出事真跟我沒關係,我一個女人連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去殺人!」

    一下樓就被兩個便衣帶到這兒,不是懷疑我那是懷疑誰,黃家慧越想越激動,緊盯著韓博目不轉睛。

    她應該不是同謀,之前的推測應該不會錯。

    薛思宇稍稍鬆下口氣,冷不丁問:「不是你殺的,那你說說是誰殺的?」

    「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人命關天,沒憑沒據的也不能亂說!」

    「好吧,說說你知道的,有憑有據的。」韓博鄙視著她,「有憑有據」四個字說得特別重。

    「韓警官,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不知道您想讓我說什麼。」

    「說說畫,你幫吳澄送到畫廊寄售的那些畫。」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說實話!」這個女人不是凶手,但也不是什麼好人,薛思宇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猛拍桌子,把黃家慧嚇了一跳。

    「我……我……」

    「我什麼我?」韓博狠瞪了她一眼,「要不要我再給你提個醒,十六幅,總價七千八,這個數字是不是很熟悉?」

    公安果然查到了!

    黃家慧嚇得魂不守舍,不敢再隱瞞,抬頭偷看了二人一眼,用幾乎顫抖的聲音說:「韓警官,我……我承認託人去畫廊買回十幾幅吳老師的畫,我是想幫他!他特別愛面子,給錢他不要,所以……所以我只能用這種辦法。」

    韓博追問道:「畫呢?」

    黃家慧語結了,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

    「黃家慧,算上今天,我們一共見過三次面,我認為有必要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韓,單名博,是深正市公安局刑偵局副局長,我是今年下半年才來上任的。」

    刑偵局副局長,這麼大領導居然親自過問這個案子,黃家慧嚇懵了。

    韓博頓了頓,接著道:「來深正市局之前,我是公安部派駐南非的警務聯絡官,官方身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南非大使館警務參贊。事實上公安部不僅往南非派駐警務聯絡官,往美英法等國家都派駐了,往美國派駐警務聯絡官應該是最早的。你以為你男朋友在美國留學,我們就找不到他了?

    黃家慧,要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有沒有殺害吳澄放一邊,但你不僅不積極配合公安機關辦案,反而隱瞞重要事實,這一點是跑不掉的。那十六幅畫的下落,你不說,我們一樣能瞭解到,不就是給常駐美國的警務聯絡官發一份協查函麼。」

    「我說,韓警官,我交代!」

    偷偷賣畫的事被他們知道事小,被他們誤認為殺人凶手事就大了,黃家慧不敢再心存僥倖,老老實實說:「我承認我財迷心竅,把從畫廊買回來的那十六幅畫,托朋友帶給我男朋友,被我男朋友在美國賣掉了,但我真沒殺吳老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7-6-6 12:35
第八百五十八章 抓捕(二)

    黃家慧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

    不出所料,她果然是一個藝術品掮客,對吳澄看似很尊敬,其實自始至終沒安好心,只是把吳澄當一顆搖錢樹。

    吳澄剛被忽悠到深正時,她的心很大,試圖通過炒作讓吳澄紅起來,只要能賣出兩三幅作品,她就能獲取大筆佣金。

    結果炒了卻沒能炒起來,於是退而求其次,通過委託畫廊寄售再買回來的方式,以很便宜的價格將吳澄的作品據為己有,然後再托回國探親的朋友把畫帶到美國,讓其男友在美國賣掉,賣畫的錢作為其男友的生活費。

    事實證明,吳澄的畫具有較高水平,具有一定藝術價值。

    由於東西方文化差異,他的畫在國內無人問津,在美國還是有銷路的,平均下來每幅能以兩三千美元的價格成交。

    只要吳澄活著,只要吳澄繼續畫,她就能源源不斷賺取其中的差價,所以她確實沒有殺吳澄的理由。

    就在她滿臉羞愧、欲言又止說出她的懷疑,懷疑吳澄溺亡得太蹊蹺,但依然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室友張桂萍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姜蘭已披麻戴孝從墳地回來了,剛感謝完一起送葬的親朋好友,一個村幹部突然走到她身邊。

    「姜蘭,我知道現在說那些不合適,但鄉里已經知道了,民政辦的人已經到了村支部,要不跟我一起去跟他們好好說說。」

    「劉主任,你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我們老百姓點燈,做棺材的又不是一家兩家,葬都葬了,難不成剛下葬就把棺材挖出來!」吳家一個老人不答應了,揪住村幹部就要理論。

    不就是埋口棺材堆個墳頭麼,能佔多少耕地,關鍵上面有政策。

    光有政策也無所謂,只要都不往上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就過去了,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哪個混蛋嚼舌頭讓鄉里知道了,不但分管民政的副鄉長來了,甚至叫上派出所的人,搞不好真要挖出棺材、剷平墳頭。

    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村幹部不想得罪人,也很為難,愁眉苦臉地說:「三爺,我劉四的為人你是知道的,能幹這讓人戳脊樑骨的事?關鍵有人舉報,鄉里都來人了,我身不由己。」

    「舉報誰不會,我也舉報,做棺材的多了,要挖一起挖,要平一起平。」

    「三爺,你們家的事跟別人家不一樣,吳澄和姜蘭戶口遷走多少年,不算村裡人,在村裡沒地。城市人不能在農村建房,去世了一樣不能在農村下葬,再說確實佔用耕地,較真起來確實違反政策。」

    「葉落歸根,違反什麼政策,哪個來了,我去跟他說!」

    「火都火化了,骨灰入土為安都不行,他們想不想積點陰德,三爺,我跟您老一起去。」

    ……

    吳家人果然怒了,群情激憤,讓他們全去村辦公室搞不好會出事的。

    村幹部急忙道:「別別別,都冷靜冷靜,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如果頂著幹,鄉里真會公事公辦。姜蘭去就行了,別換衣服,就這麼去,人心都是肉長的,鄉領導心一軟,這事不就過去了嗎?」

    鄉里鄉親的,村幹部肯定不會胳膊肘往外拐。

    何況墳在地裡,棺木埋在地下,離這兒不算近也不算遠,一眼能看見,這麼多人站這兒,誰還能跑過去把墳頭平了,把棺材從地裡挖出來?

    吳家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村幹部的話有道理。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先是擔驚受怕,緊接著又接到噩耗,前裡奔喪,回來又要面對因為錢導致的家庭矛盾,姜蘭心力交瘁,沒個注意,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跟村主任一起來到村口的村委會。

    讓村幹部倍感因為的是,一進村委會大院,三個之前沒見過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二話不說便把薑蘭架上派出所的車,緊接著「嘩啦」一聲關上門,駕駛員猛打方向盤掉頭,轉眼間就把車開出老遠。

    「許鄉長,這是做什麼?」

    副鄉長也糊塗了,轉身緊盯著縣裡來的領導問:「錢科長,骨灰入棺下葬堆墳頭立墓碑是違反政策,但也沒必要抓人啊,你們這麼搞讓我們鄉里的工作很難做!」

    「蔣支隊長,您跟基層的同志解釋吧。」錢科長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嫌犯已經押走,沒什麼好擔心的。

    蔣副支隊長點上支菸,看一眼身邊的東廣同行,面無表情地說:「同志們,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深正市公安局安寶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徐成光同志,姜蘭是被深正公安帶走的,她涉嫌故意殺人且證據確鑿,也就是說剛才的事跟她丈夫的骨灰入棺下葬沒什麼關係。」

    「姜蘭殺人,你們公安有沒有搞錯,她一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怎麼可能殺人?」

    「劉主任,請相信我們公安機關,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姜蘭確實涉嫌故意殺人,如果沒確鑿證據我們不可能跑這麼遠來抓捕。」

    嫌犯被自己的部下帶走了,留下一堆爛攤子要讓這些基層幹部幫著收拾,徐成光很是過意不去,挨個給眾人發煙。

    吳家人已經往這邊來了,顯然不太放心。

    蔣支隊不想徐成光被纏住,一邊示意他上車先走,一邊異常嚴肅地說:「同志們,嫌犯家的情況特殊,請各位協助公安機關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

    就在鄉村兩級幹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得不協助公安善後之時,正在被押往縣公安局路上的姜蘭居然笑了,看著手銬放聲大笑。

    「笑什麼笑,知道我們是從哪兒來的,我們為什麼抓你嗎?」重案中隊民警小陳厲聲問。

    「我是殺人犯,人是我殺的,我是殺人犯,人是我殺的……」

    這女人瘋了,不僅承認殺人,而且唱了起來,又哭又笑,邊哭邊唱,小陳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同一起來的女警把她控制在後排中間,緊攥著她胳膊問:「你怎麼殺的,為什麼殺人?」

    坐在前排的民警反應過來,急忙取出取出攝像機。

    「那個狐狸精勾引我男人,破壞我家庭,她不該死嗎?可是我殺錯了,狐狸精沒死,我男人死了,一命抵一命,怎麼報應全報在我身上!求求你,求求你們放開我,讓我去把那個狐狸精殺了,把狐狸精殺了再去自首,再給那個冤死的女人抵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2
第八百五十九章 似曾相識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飛往北-京的cd81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您從22號登機口上飛機。」

    「乘坐飛往東海的ca6516次航班的旅客,我們抱歉的通知您,由於航空公司飛機調配的原因,起飛時間延後到22:30分,我們僅代表航空公司對您表示歉意。」

    ……

    深正機場,一如既往地忙碌。

    航班延誤不是什麼稀罕事,只是沒想到晚上的航班一樣會延誤,而且延後近三個小時。以至於vip候機廳裡的旅客都坐不住了,有的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有的圍在小吧檯前跟航空公司地服交涉。

    上任好幾個月,這是頭一次回東海,老姐生日,不能不回去。

    回家不是出差,早到一會兒晚到一會兒沒什麼關係,韓博一點不急,坐在角落裡的真皮沙發上,一邊抱著筆記本電腦上網,一邊喝著鮮榨的果汁,很淡定,很悠閒。

    「姐夫,飛機延誤,說延後到10點半起飛,到底能不能起飛還沒準兒,你們早點休息,別去接了,到了我們自己打車回家。」

    「媽,絮絮睡了沒有,別讓他看電視了,讓他早點睡。」

    李曉蕾雖然不再上班,電話倒是不少,給姐夫李泰鵬打完給韓媽打,跟家人聊完又跟田學文、李佳琪小兩口聊得眉飛色舞。

    「他在邊上呢,讓他跟你們說幾句,」李曉蕾抬頭看看丈夫,又急忙道:「還是算了吧,他來電話了,明天沒事,明天讓他給你們打。」

    韓博的確在接電話,安寶分局薛思宇副局長剛打進來的。

    這麼晚打電話,果然沒有好消息,好在證據確鑿,不然接下來會很麻煩,儘管沒什麼好擔心的,韓博還是追問道:「薛局,要不要去外面請幾位專家診斷一下?」

    「在精神病鑑定方面市局監管醫院有幾位專家,他們一致認為嫌犯是受到巨大刺激而導致的精神失常,感知、思維、情感、意志行為等方面存在嚴重障礙,裝瘋賣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請外面的專家鑑定估計也是這個結果。」

    姜蘭居然瘋了!

    事實上這個情況不是剛知道,早在前天下午執行抓捕任務的民警就匯報過,當時覺得不太可能,覺得嫌犯極可能是為逃避法律懲處而故意裝瘋賣傻,沒想到押解回來把她送到市局監管醫院(精神病院),院方竟確認她瘋了。

    這種情況韓博還是第一次遇到,沉吟道:「回頭想想裝的可能性也不大,她個性不管多強終究是一個女人,先是一怒之下殺人,緊接著丈夫死了,又發現之前殺錯了人,因為畫賣出點錢,丈夫屍骨未寒家庭內部又起了矛盾,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再堅強的人也扛不住。」

    嫌犯可恨同樣可憐,薛思宇輕嘆道:「我們也是這麼分析的,對她刺激最大的一是殺人死人,二是家庭矛盾。徐成光同志說她公公婆婆不僅要錢,還和吳澄的哥哥、妹妹一起責怪她,埋怨她不應該把吳澄的那些畫送人,如果不送人,就算一幅十萬也是一大筆錢。」

    「對她來說瘋了或許是一種解脫,不過我們不能讓她就這麼瘋。受刺激引發的精神失常,這種情況及時治療應該能恢復,而且能恢復得比較快。」

    「監管醫院的醫生也認為能恢復,另外她現在瘋得不是很厲害,時好時壞。」

    「爭取把她治好,盡快把她治好,不然不管我們掌握多少證據,檢察院審查時都會心存疑慮,到了法院法官心裡也沒底,畢竟這是命案。」

    「我跟監管醫院打過招呼,讓他們該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這不是經不經費的事。」

    ……

    韓博接完電話,李曉蕾也聽出了個大概,好奇地問:「老公,瘋子殺人,你們抓了有精神病的殺人犯?」

    「嫌犯有精神病,但作案時沒瘋。」

    「殺完人瘋了?」

    「嗯。」韓博苦笑著點點頭。

    李曉蕾回頭看看身後,確認沒旅客注意這邊,緊攥著韓博胳膊追問道:「瘋都瘋了,他還要接受法律制裁嗎,會不會判死刑?」

    「犯罪時神智清醒就要負法律責任,就要接受法律制裁。不過就像你說的,瘋都瘋了,判不判死刑意義不大,一般情況下會輕判,將來服刑也不會去監獄,會被送到專門收押神經病犯人的精神病院。」

    正說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旅客拖著行李箱,大步走進vip候機廳,出示機票和貴賓卡,在航空公司地服人員帶領下走了過來,朝韓博二人微微一笑,放下箱子坐到左邊的沙發上。

    身邊有人,不能再談案子。

    人家很有風度,很有禮貌,韓博也送上一個燦爛的笑容,擔心擋住人家去牆角邊拿報紙雜誌的道,李曉蕾連忙調整坐姿,收回雙腿。

    「沒關係,我不看報紙。」

    「還要等一個多小時,閒著也是閒著,打發打發時間。」李曉蕾嫣然一笑,順手把雜誌放到茶几上。

    西裝男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韓博,解開西裝扣子笑道:「您二位也去東海?」

    「是啊,我們6點就過來了。」

    「早知道會延誤,就訂其它航空公司的機票。」

    從警這麼多年,韓博養成了不管遇到什麼人都要仔細觀察的職業習慣,笑看著他問:「先生閩省人?」

    西裝男一愣,驚詫地問:「您怎麼知道的,我覺得我普通話挺標準,沒什麼口音。」

    「是挺標準的,但還是帶一點口音,我以前有一個同事是閩省人,所以能聽出細微的差別。」

    「原來如此,看來還是不標準。」

    西裝男性格開朗,顯然屬於那種喜歡交流,喜歡交朋友的人,從懷裡掏出一張精緻的名片:「我姓林,林全盛,祖籍閩省,十二歲時隨家父移居美國,這是第三次回中國,這是我的名片,認識您二位很高興,您二位貴姓?」

    原來是華人華僑,還是一個成功的華人華僑。

    韓博起身接過名片,習慣性地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免貴姓韓,單名博,這是我愛人李曉蕾,認識林總也很榮幸。真不好意思,我在政府部門上班,我……我沒有名片。」

    「沒關係,沒關係。」林全盛手撫西服坐回沙發,很紳士地送上一句恭維:「韓太太真漂亮,韓先生真有福氣。」

    「林總真會說笑,漂亮什麼,都三十多歲奔四十的人了。」

    雖然萍水相逢,但在vip候機廳相互認識一下很正常,閒著也是閒著,許多旅客都在相互攀談。

    不過在閒聊方面,李曉蕾更擅長。

    眼前這位美國華僑來頭不小,名片上有好幾個諸如「北美華人發展促進會理事」、「紐約華人商會會員」等頭銜,公司名稱也很響亮----泛美投資集團,而他年紀輕輕便是集團高級副總裁。

    提起投資,李曉蕾表現出極大興趣。

    林全盛很健談,有問必答,甚至從行李箱裡取出幾份材料,介紹其這次回國打算拓展的業務。從事貴金屬投資,他所服務的泛美投資集團既像一個經紀公司也像一個交易平台,可是拉中國公民炒美國黃金、白銀等貴金屬合法合規嗎?

    「韓太太,說風險肯定是有風險的,不過相對國內的股票期貨,投資黃金的風險要小很多。這幾年通貨膨脹,人民幣貶值,股市期市是莊家的天下,又有幾個散戶能賺到錢?樓市全是泡沫,北上廣的房價炒得比紐約、倫敦都貴,說崩盤就崩盤。」

    「是啊,現在的房價炒得是有點離譜。」儘管對投資黃金不感興趣,但對他的這番分析李曉蕾深以為然。

    「投資黃金就不一樣了,如果擔心風險,完全可以不採用槓桿,股票會跌得一文不值,套進去可能永遠翻不了身,但黃金下跌又能跌到哪兒去?它是硬通貨,它是保值的……」

    難怪那麼熱情,難怪萍水相逢就主動發名片,原來是想發展客戶。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vip候機廳變成了他的推介會場,許多旅客圍了過來,名片發了一圈又一圈,宣傳材料散了幾十份。

    投資對韓博來說太遙遠,這些年唯一的投資就是當年被老盧逼著入股良莊的那些企業和農基會,從來沒炒過股票,更不用說炒風險更大的期貨。

    不管他說得多麼天花亂墜,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乾脆坐在一邊笑而不語。

    可是看著看著突然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不管怎麼想又想不起來,似乎從未見過。

    他祖籍閩省,難道他去過南非?

    不對,在南非確實認識不少閩省籍華人,但可以肯定從未見過這個人。去南非出任警務參贊前沒在閩省工作過,甚至從未去閩省辦過案……

    雖然年過三十,但韓博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見過、只要打過交道的就有印象,就能想起來,頭一次遇到這種似乎有點印象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的情況。

    應該是錯覺,韓博暗想是不是警察幹得太久了,看誰都像壞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3
第八百六十章 收網

    在機場遇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華僑只是一個小插曲,10點10分通知辦理登機手續,10點半準時起飛,沒有再延誤。

    到東海已是大半夜,深夜地鐵不運行,只能坐出租車,折騰到凌晨兩點才趕到東海的家。

    特別想孩子,又不能把孩子弄醒,躡手躡腳去房間看看,吃了點韓媽李媽專門留的飯抓緊時間休息,只睡了四個多小時,一大早便起床陪小絮絮玩。

    全家團聚,韓總李總高興,韓媽李媽高興,孩子們高興,姐姐姐夫也高興。

    然而幸福時光過得總是很快,兩天假期一轉眼就過去了。

    打擊「欺行霸市」行動正在緊鑼密鼓準備,清單上的幾個涉黑團夥元旦前必須收網,單位那麼多事,任務那麼重,不管多捨不得還是要趕回去,週日晚上乘飛機回深正,週一參加完局黨委會便發揚「背包」精神,帶著背包去打黑指揮部,開始收網前的最後準備。

    「韓局,欣達房地產公司總經理楊光明找到了,原來他去了三水,在三水另起爐灶,在那幫傢伙手裡吃那麼大虧,損失幾千萬,應該願意出來作證。」

    又找到一個受害者,韓博抬頭笑道:「太好了,他跟其他人不一樣,不可能通風報信,可以接觸,可以先從欣達房地產公司那收集證據。」

    「好的,我安排老陳去。」

    摸底工作接近尾聲,收網近在眼前,馮錦輝既高興又有那麼點失落。

    高興的是可以一舉打掉包括「紗井新義安」在內的大小十一涉黑團夥,失落的是大行動結束之後打黑工作就要往基層轉移,打黑專業隊會隨之而解散,現在這個「反黑組」也將會成為歷史。

    他坐到韓博對面,剛掏出煙,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韓博歉意的笑了笑,拿起手機摁下通話鍵,「薛局,我韓博,什麼事,是不是好消息?」

    「韓局,吳澄的案子時機已成熟,我們打算今天收網。」

    「誰是主犯,誰是從犯,誰策劃的,誰實施的,怎麼讓吳澄溺亡的,這些情況都搞清楚了?」

    已經十二月份,吳澄的案子不能再拖。

    薛思宇放下案件材料,笑看著黃建偉等在呂璐和吳澄兩起命案上整整熬了一個多月的參戰人員,不無興奮地說:「我們多次傳訊黃家慧,多次找張桂萍瞭解情況,甚至聯合隆華分局組織警力沿觀蘭河轉了一圈,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

    監聽記錄顯示嫌犯慌了,張桂萍擔心被我們懷疑上,讓其男友吳曉輝出去避風頭,吳曉輝是本市人,去香港很方便,這會兒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從囉湖口岸過關,甚至打算過去之後暫時不回來,他家在香港有親戚,滯留一段時間對他不是很難。」

    原來是安寶分局的那起命案引出的第二起命案,沒想到真查出頭緒,馮錦輝倍感意外。

    韓博一邊示意他把煙點上,一邊問:「薛局,這麼說張桂萍是主謀,吳曉輝和高心茹是從犯?」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上看,張桂萍和吳曉輝都是主犯,高心茹只是在張桂萍授意下去畫廊買過畫,只是去拍賣會現場幫著抬過價,對謀殺吳澄應該不知情,而且案發當晚她在新海老家,並沒有來深正。」

    「張桂萍和吳曉輝在電話裡有沒有提過殺人的事?」

    「提到了,畫能賣出去,但賣不上價,跟預期有很大差距,吳曉輝埋怨張桂萍,怪她不應該出那個餿主意,他很怕,很緊張,晚上睡不好覺,總是做噩夢,真正的寢食難安。張桂萍說當時提出『一不做二不休』的是他,事到臨頭又怕了,兩個人差點吵起來。」

    嫌犯要潛逃,不能再等。

    韓博同意道:「既然時機成熟就收網,多人作案不是單人作案,他們投鼠忌器,總有一個會先開口。」

    「有監聽錄音在,不怕他抵賴。」

    「行,等你們的好消息。」

    「韓局,你忙不忙,為這兩起命案費那麼勁,真是絞盡腦汁,現在總算查了個水落石出,不忙的話過來看看。」

    相比命案偵破,尤其疑難命案偵破,打黑要容易得多,只是摸底取證工作比較繁瑣。打黑指揮部這邊雖然沒塵埃落定,但基礎工作已經差不多了,韓博權衡了一番,欣然笑道:「下午不是很忙,去就去,跟你們一起分享勝利的喜悅。」

    「韓局,你能來太好了,我給丁新強打電話,把他,把小常都請過來,等嫌犯撂了晚上擺慶功宴。」

    兩起命案在元旦前順利告破,分局有理由慶祝。

    韓博忍不住笑道:「薛局,擺慶功宴可不能忘了隆華分局,在案件管轄權歸屬上你們有那麼點名不正言不順,可不能因為一起命案影響團結。」

    「請歸請,不過當時你問過他們,他們擔心查來查去查不出眉目才把燙手山芋交給我們的,不管說到哪兒去都不能怪我們分局搶功。」

    今年沒破的幾起命案中有兩起發生在隆華分局轄區,快到年底了,隆華分局的日子不太好過。

    他們不是不重視,只是運氣不好。

    韓博跟馮錦輝對視了一眼,緊握著手機用商量的語氣說:「隆華分局沒你們分局瞭解案情,當然會有所顧慮。再說人家全力協助了,投入過那麼多警力。薛局,能不能給我個面子,上報時算你們兩家聯合偵破的?」

    兩起命案能順利偵破,韓博發揮的作用最大,且不說他是刑偵局領導,就算不是也要給這個面子,薛思宇豈能不答應,連忙道:「沒問題,我跟鄧局匯報一下,應該沒多大問題。」

    ……

    就在二人通電話之時,吳曉輝背著包走出小區,在大門口等了五六分鐘,終於等到一輛出租車,直奔關口而去。

    要一舉擊潰其心理防線,就要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抓捕。

    前段時間執行過抓捕姜蘭的任務,現在又要執行抓捕吳曉輝任務的安寶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徐成光一點都不著急,示意重案中隊民警小陳跟上,一路跟到口岸檢查站。

    深正是一個千萬級人口的大都市,路上人多車多,之所以不怕跟丟,因為出租車司機就是刑警,可以說是辦案人員專程送他過來的。

    做賊心虛,吳曉輝一下車便警惕地回頭看看身後。

    口岸那麼多人,他能看出什麼,他覺得有人在監視,又不知道誰在監視,乾脆不再胡思亂想,走進大廳從包裡取出身份證和香港通行證開始排隊。

    過關的人很多,幾個邊檢通道全是人,隊伍排了近百米。

    他一邊跟著前面的人跟蝸牛般地緩緩往前移,一邊打起手機:「我到口岸了,正在排隊,過關就換手機號,有什麼消息打新號。」

    「知道了,小心點。」

    「我在香港能有什麼事,你自己要小心點,黃家慧不是搬走了麼,你也別在那兒住了,趕緊換個地方,實在不行辭職回新海,工作等我回來再找。」

    「回新海,說得輕巧,我爸開廠開成那樣,那個家能呆嗎?」

    「不說了,反正你自己小心點。」

    ……

    掛斷手機,又等了十幾分鐘,吳曉輝終於排到邊防服務台前,剛把身份證和通行證遞過去,耳邊突然傳來呵斥聲:「吳曉輝!」

    他大吃一驚,還沒緩過神,頭髮、胳膊就被幾個人揪住了。

    吳成光跟早打過招呼的邊防武警點點頭,舉起證件出示了一下:「公安執行任務,大家不要緊張,把他帶走。」

    「沒事沒事,請大家拍好隊,下一位。」

    維持秩序的邊防武警和保安走了過來,整理因為抓捕變得歪歪扭扭的隊伍,而吳曉輝順手已拷上,兩腿已經嚇軟了,正被三名便衣刑警架著往外走。

    吳成光感謝了一番口岸的同志,小跑著追了上來,鑽進緊隨而至的警車,坐到剛被塞上來的嫌犯身邊,揪住他頭髮問:「吳曉輝,想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跑就跑得了嗎?」

    吳曉輝嚇得瑟瑟發抖,渾身抖得像篩糠一般,戰顫慄栗地問:「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我是好人,我什麼沒幹,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好人為什麼怕成這樣,好人為什麼跑?」

    吳成光啪一聲猛拍了下他的頭,再次亮出警察證,坐在前排的便衣很默契地從包裡取出拘留證,「吳曉輝,看清楚了,我是安寶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吳成光,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之規定,由我及我大隊民警陳愛軍對你執行刑事拘留!」

    「拘留,吳警官,您肯定搞錯了,我真的什麼都沒幹。」儘管嚇得渾身發抖,吳曉輝仍心存僥倖。

    「什麼沒幹,要不要給你點提示,上個月25號9點至11點你在哪兒,都幹過什麼?」

    吳成光使了個眼色,陳愛軍立即掏出一個小播放器,在他耳邊放了一段通話音頻,吳曉輝徹底嚇傻了,耷拉著腦袋不敢再吭聲,抖得比剛才更厲害,車裡突然有一股尿騷味兒,低頭一看他雙腿濕漉漉的,原來尿都嚇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3
第八百六十一章 很慘很冤


    吳曉輝前腳剛落網,另一組民警後腳便走進位於囉湖鬧市區一棟寫字樓16層的一家公司,對正在上班的張桂萍採取強制措施,執行刑事拘留。守在新海市的一組民警,也在同一時間依法傳訊張桂萍的母親高心茹。

    夫妻本為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吳曉輝和張桂萍並沒有結婚,還是不合法夫妻。

    他的心理素質遠沒想像中那麼好,在從囉湖口岸到分局的路上,就懊悔不已、痛哭流涕地交代犯罪事實,聲稱他鬼迷心竅、一時糊塗被張桂萍利用了,雖然吳澄是被他騙到觀蘭河邊且被他推入河中的,但張桂萍才是這一切的主謀。

    所有細節必須搞清楚,路上交代的不算,到了分局從頭盤問,給他涉嫌、錄音、做筆錄。

    匆匆趕到分局的韓博沒再親自訊問,跟分局刑偵副局長薛思宇、刑警大隊長黃建峰及同樣剛趕到的刑偵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丁新強、命案中隊民警常彩燕等人一起坐在二樓會議室裡,通過監控系統實時觀看審訊。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

    一個大男人,發現東窗事發,居然哭哭啼啼,哪裡像一個殺人犯,真不知道他當時怎麼敢對被害人下手的!

    吳成光很不耐煩地敲敲桌子:「別哭了,哭能解決什麼問題!從頭開始說,通過殺害吳澄炒作其畫作的主意是誰先提出來的?」

    「張桂萍。」

    「說普通話!」

    「張桂萍,」吳曉輝擦了把眼淚,用普通話又戰顫慄栗地重複了一遍。

    「她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提出來的,她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

    「動手前幾天,在外面一起吃飯時說的。」

    吳澄光狠瞪了他一眼,再次敲敲桌子:「前幾天,到底是哪一天,好好回憶回憶。」

    吳曉輝抬頭腦袋想了想,用不是很肯定的語氣說:「22號,好像是22號晚上。」

    「想清楚了!」

    「對,就是22號。」

    「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黃家慧有門路,從畫廊把畫買回來就脫手了,她又不好問是怎麼脫手的。欠幾十萬外債,錢本來就緊張,原來以為能通過十幾幅畫翻身,沒想到畫全砸在手上,說這麼下去不是事。」

    「還有呢?」

    「畫買回來我也去好多地方問過,有一個行家說畫還行,關鍵是畫家沒名氣,一千一幅他都不要,讓我好好收藏,說等畫家將來出名了或者過世了應該能賣上價。我就是這麼隨口一說,她當真了……」

    呂璐與前一個房客吳澄根本不認識,卻死在一個疑心特別重的女人手裡,真正的飛來橫禍,如假包換的無妄之災,死得很慘很冤。

    她的冤,是死於被誤殺。

    吳澄雖然死於謀殺,但和她一樣死得很冤,跟張桂萍、吳曉輝壓根兒不認識,出事前雙方根本沒發生過任何交集,卻稀里糊塗的被兩個窮凶極惡的嫌犯殺害了。

    這兩起命案太離奇,薛思宇之前從未遇到過類似案例,看著液晶顯示屏嘆道:「果然外行,只想到其一,沒想到其二。畫家死了他的畫確實可能會升值,但沒考慮到畫家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幅作品,物以稀為貴,就算做得天衣無縫,那些畫一樣賣不上價。」

    「害人害己!」韓博點點頭,心裡想得卻不是這起已真相大白的命案。

    詢問仍在繼續,丁新強和常彩燕看得很專注,聽得很認真,因為接下來是最重要的細節。

    只見吳成光點上一支菸,遞給仍在瑟瑟發抖的吳曉輝,語氣緩和了許多,跟拉家常一般地問:「你是接到張桂萍電話去飯店的?」

    「張桂萍開始只知道他來了,不知道他在哪兒,又不能問太細,跟我一起在車裡坐到8點多,她給黃家慧打電話,問黃家慧晚上回不回去,問她在哪兒,我們才知道畫家在飯店的。」

    「後來呢?」

    「張桂萍擔心黃家慧將來會起疑心,電話打完先回小區。我不認識畫家,她一走我就去飯店,把車停在工商銀行門口,走到飯店前轉了一圈,看見黃家慧正在跟一個男的吃飯,我想他應該就是畫家。」

    「畫家不認識你,黃家慧認不認識?」

    「認識,因為擔心被她看見,所以沒敢進飯店,記住畫家的樣子,就在馬路對面等他出來。」

    「再後來呢?」吳成光追問道。

    「後來兩個人結賬出來,黃家慧要送畫家回賓館,畫家不讓送,她一個人打車先走了。我當時很害怕,殺人,不是其它事,幾次想走。如果她把畫家送回去,肯定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知道害怕還干?」

    吳曉輝耷拉著頭,不敢直視。

    吳成光等他情緒稍稍好了一些,繼續問:「然後呢?」

    「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我知道街上有好多攝像頭,看見攝像頭就繞,差點跟丟。畫家好像喝多了,對那一片好像不熟,走著走著鑽到一個巷子裡,我跟到巷口,他突然回頭找我問路,以為被發現了,嚇我一大跳……」

    作案過程並不複雜,吳澄喝了一瓶白酒,大腦不是很清醒,又人生地不熟,走著走迷路了,居然跟一個想殺他的人問路。

    本來有些害怕甚至打起退堂鼓的吳曉輝認為這是一個機會,打著帶路、抄近路的幌子把吳澄騙到河邊,趁吳澄不注意猛地把他往河裡一推。

    沒使用凶器,沒發生扭打,沒外傷,如假包換的溺亡。

    如果是一具無名屍,如果屍體再過一段時間被發現,無法確認其生前的身份,這起命案可能永遠不會真相大白。

    韓博很慶幸當時能從一幅沒畫完的畫上把兩起命案聯繫到一起,很慶幸群眾及時發現被害人屍體,慶幸隆華分局把屍體打撈上來之後第一時間確認了其身份,正感慨萬千,吳成光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吳曉輝,如果畫家當晚沒喝酒,沒找你問題,甚至沒一個人走,而是被黃家慧送到賓館,你和張桂萍打算怎麼下手?」

    「車……車……車沒手續,牌照是假的,我們原來準備開車撞,撞完就跑,就算被公安抓到也可以說是交通事故。」

    果然有預謀,要是黃家慧沒先回去,死的很可能是兩個人。

    吳成光倒吸了口涼氣,冷冷地問:「車從哪兒來的?」

    「張桂萍讓她媽在新海幫著買的,好像花了6000。」

    ……

    他交代了,在鐵的事實面前,張桂萍想賴都賴不掉,薛思宇不想浪費時間,立即舉起對講機:「老吳老吳,我薛思宇,讓他看筆錄,看完筆錄簽字摁手印,搞完之後組織警力帶他去隆華指認現場。」

    「是!」

    薛思宇剛把對講機放下,會議室的同志們不約而同站起身,用敬佩的眼神看著韓博,送上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不是迎接領導或開會時的掌聲,而是由衷的、發自肺腑的掌聲,是對自己的一種認同,韓博感動不已,直到這一刻才有真正融入深正CID的感覺,急忙舉起手:「別這樣,別這樣,工作是大傢伙干的,我可不能跟同志們搶功。坐,坐下聊聊,我們借這個機會總結一下經驗教訓。」

    連破兩起疑難命案,正常情況下應該好好慶祝一下,眼前這位年輕的領導居然要求先總結得失。

    薛思宇楞了一下,連忙乾咳了兩聲,第一個坐回位置,翻開紙筆開始總結。

    韓博之所以應邀來分局,是想跟參戰民警分享勝利的喜悅,也想借這個機會給分局刑偵部門潑潑冷水。

    打擊「欺行霸市」行動即將進入收網階段,盤踞紗井一帶的「紗井新義安」是重點打擊對象,安寶分局轄區是「主戰場」。將涉黑團夥剷除掉是好事,肯定會大快人心,但人民群眾也肯定會發出一個疑問,公安早幹什麼去了,一顆危害社會多年的毒瘤怎麼拖到現在才解決?

    毫無疑問,安寶分局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從現在掌握的線索和證據上看,分局治安大隊長,負責紗井一帶治安的民寶派出所前後幾任派出所長和派出所的幾個民警涉黑,分局主要領導要承擔領導責任。

    捲進去的街道幹部更多,比如正處級的街道黨工委書記、副處級的街道辦副主任,城建科長、街道綜合執法大隊長、綜合執法副大隊長,以及之前的村支書、之後的社區主任等幾十個幹部,都在市局打黑專案組、市檢察院反貪局和市檢察院反瀆職侵權局要立案偵查的名單上。

    安寶區黨政系統要發生一場大地震,安寶分局位於「震中」,韓博不想他們樂極生悲,更不希望他們也被捲進去。

    總結會開得很認真,匆匆趕回來打算參加慶功宴的鄧局倍感意外。

    在隔壁等了好一會兒,直到會議結束才出來緊握著韓博手,熱情無比地說:「韓局,你上任這麼久,我們一直沒好好聚過,王主任都安排好了,今天不許走,小丁,小常,你們也不能走,兩起命案順利告破,你們全是功臣啊!」

    今天很高興,過兩天你就高興不起來了。

    韓博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嘿嘿笑道:「鄧局發了話,盛情難卻,今天都不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3
第八百六十二章 大行動(一)

    兩起離奇的命案順利告破,韓博算一炮打響了,至少市局領導、刑偵局同事和安寶、隆華兩個分局知道他這個刑偵局副局長會破案能破案。不過也只有幾位市局領導和刑偵局長王東知道他不僅會破案能破案,接下來還要辦大案!

    喝完安寶分局慶功酒的第三天中午,市局關局長下達命令,打擊「欺行霸市」第一階段的收網行動於下午3點展開。

    一接到命令,韓博便率領馮錦輝、錢大勇等打黑干將趕到市局指揮中心。

    關局親自坐鎮,劉副局長協助指揮,刑警支隊、特警支隊和參加行動的囉湖、富田兩個分局的主要負責人全到了,指揮中心決策室的氣氛各位緊張。

    「王東同志,命令傳達下去了嗎?」

    「報告關局,命令已經下達,同志們全在待命,按照局黨委指示,所有參戰人員全部上交手機,未經允許不得擅離集結點。」

    「特警支隊呢?」

    「報告關局,一切準備就緒。」

    ……

    這麼大行動,絕不能走漏風聲。

    市局出警、異地用警,安寶分局到現在都蒙在鼓裡。

    關局看了一眼時間,抬頭道:「韓博同志,你是『三打辦』副主任兼打黑行動負責人,請你先介紹一下情況。」

    「是!」

    難得穿一次警服的韓博,快步走到會議桌盡頭,指著大屏幕上的涉案人員照片,匯報導:「根據市委及局黨委的部署,盤踞在紗井一帶的吳辰東團夥將作為第一批重點打擊的對象,該團夥具有明顯的黑社會性質,其組織架構與管理主要參照香港黑社會『新義安』管理模式,有明確的組織領導者和固定的骨幹成員。

    該團夥以吳辰東為首領,層級分明,成員達數百人,形成五級金字塔形組織架構。對內製定明確的幫規,違者嚴懲;對外則以『紗井新義安』為旗號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具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參股經營十多家公司、酒店和娛樂場所,擁有多處房產和一批高級轎車……」

    難怪要投入那麼多警力,原來要對付如此龐大的一個犯罪團夥。

    囉湖、富田離安寶區比較遠,兩位副局長對「紗井新義安」不太瞭解,之前甚至沒聽說過,不禁大吃一驚。

    刑偵局長王東知道的比較多,但現在想得不是如何抓捕那麼嫌犯,而是會有多少幹部乃至民警會牽連進去。

    「該組織涉及案件種類多,危害大!一是案件數量多,暴力犯罪突出。他們從事故意傷害、聚眾鬥毆、販毒設賭、組織婦女賣yin、敲詐勒索罪、強迫交易等多種違法犯罪活動,現已查明涉及刑事案件兩百餘起,其中命案三起;

    二是非法控制壟斷的行業領域廣,他們控制和壟斷當地的廢品回收、煤氣供應、建材貿易,並從事非法客運和各種『看場』活動,近年來還涉足房地產,非法開發房地產獲取暴利,已造成較大的社會危害。」

    韓博簡明扼要介紹完案情,示意民警打開電子地圖,指著液晶顯示屏接著道:「他們平時主要盤踞在紗井一帶的天麗源江大酒店、天麗夜總會、金至尊酒店、金皇酒店和西岸花園酒店西岸會所,而這些酒店及娛樂場所也都是主犯吳辰東控股的。

    為確保將該團夥連根拔起,團夥成員一網打盡,所以要對上述酒店及娛樂場所進行包圍,附近路段全部封鎖。人員只准進不准出,由熟悉情況的打黑專案組民警率領參戰人員逐層進行排查,根據名單展開抓捕。」

    「五個酒店,問題不是很大。」特警支隊長冷不丁來了句。

    「不止五個酒店。」

    韓博看著液晶顯示屏上剛出現的幾幅照片,再指指另一面顯示屏上電子地圖標註出的地點,繼續道:「星河大廈,位於紗井中心路旁,從外面看並不起眼,該大廈也是主犯吳辰東的產業之一。現已確認大廈901室是吳辰東存放贓款贓物的一個窩點,且極可能藏有槍支,偵查發現外面焊有好幾道門,大廈保安大多為該團夥成員。」

    「六個目標?」關局淡淡地問。

    「報告關局,該團夥規模龐大,涉案人員眾多,要搗毀查封的不只是六個目標,而是九個!」

    韓博指指液晶顯示屏上的幾張新照片,如數家珍地說:「松山水庫,鬧中取靜,隱藏在瑩崗工業區、居民區內。水庫中央有一個山頭,上面建有六棟聯排別墅,以及一棟綜合辦公樓、一個豪華大涼亭和一個依水庫而建的望水亭,主體工程已竣工,已投入使用。

    偵查發現該水庫及用地都屬於國有土地性質,因主犯吳辰東在紗井勢力強大,前年有人將水庫內的山頭以贈予的形式給他使用,裡面有KTV、大型賭場、桑拿、健身房、遊戲機室、游泳池等設施,是該團夥的一個重要窩點。」

    馮錦輝看了一眼剛收到的短信,舉起匯報導:「報告各位領導,以施工人員身份混入水庫的民警確認,至少有七名抓捕名單上的嫌犯在那兒。」

    「情報工作做得不錯,這那兒的嫌犯要抓捕,這個窩點一樣要查封。」

    「是!」

    韓博點點頭,接著匯報導:「景昌收購站,工商註冊名稱叫瑩崗再生資源有限公司,位於瑩崗社區崗頭路70號。事實上這個收購站早幾年前就已作廢,吳辰東在廢品站後面建起三棟貼有黃色瓷磚的普通樓房,內部裝修豪華,讓其手下在裡面盡情享樂,是他們內部人員的『皇宮』,從不對外開放。

    吳辰東身材瘦小,身高不到160釐米,為了安全,請了幾個退伍士兵充當打手,每次出門都會叫上跟隨,甚至在投入數百萬元在這棟建築四樓給保鏢設置了一個健身房,以便保鏢經常鍛鍊肌肉。」陳先生說,健身房的投入達到數百萬元。

    吳辰東還從呈都、從慶的演藝公司、模特公司僱傭約50名二線模特、二線演員,『空運』來深競聘上崗,不符合要求的就退貨,這些女孩的身高都在1米7以上,她們除了每天在『皇宮』內吃睡之外,就是要陪該團夥成員賭博、桑拿、卡拉OK甚至上床,而在此消費的團夥成員們不需要支付一分錢……」

    不聽匯報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這不是具有黑社會性質,這就是黑社會!

    關局豈能任由該團夥繼續危害社會,啪一聲猛拍了下桌子:「同志們,抓緊時間研究行動方案,合理調配警力,警力不夠從各單位緊急抽調!」

    …………

    摸底工作紮實,抓捕清單上的主犯和大多嫌犯全在便衣民警監視中,打黑專案組的經偵民警已經在各大銀行待命,這邊一採取行動,就會要求銀行凍結吳辰東等團夥成員的銀行賬戶。

    市局下這麼大決心,投入那麼多警力,接下來的行動沒什麼好擔心的。

    韓博主動把指揮權移交給劉副局長,抬起胳膊給關局敬了個禮,在眾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戴上大簷帽快步走出會議室。

    他是「三打辦」副主任兼打黑行動的實際負責人,這個關鍵時刻他去哪兒?

    大多與會領導被搞得一頭霧水,王東大概猜出他去幹什麼。如果沒猜錯這裡只是一個指揮部,外面還有一個行動指揮部,他應該是去協助紀檢監察部門和檢察院抓那些給涉黑團夥充當「保護傘」的害群之馬去了!

    正如王東所料,市局紀委兼督察長正在樓下等,不等韓博打招呼便拉開車門。

    二人回頭看了一眼指揮中心,很有默契地鑽進轎車,直奔市委方向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3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大行動(三)


    韓博並沒有去市委,而是去離市委不遠的市檢察院。

    在摸底期間,打黑專案組發現幾十條公職人員涉嫌職務犯罪的線索。不管涉及到的人員是公安民警還是其他單位的幹部,在「三打兩建」這個風口上,都不可能跟之前一樣「內部消化」,所有線索全在第一時間移交給紀檢監察部門。

    而在案件偵查上,不管紀檢監察部門還是檢察機關都沒有公安專業。

    考慮到涉及到的人員既涉嫌職務犯罪又涉黑,上級決定由市檢察院反瀆職侵權局全權負責,市公安局打黑專案組全力協助。

    反瀆局名氣遠沒有反貪局那麼響亮,許多群眾可能都沒聽說過,就算有所耳聞也不太清楚其職能與反貪局有什麼區別。

    事實上反瀆局是繼反貪局之後,檢察機關內部著力強化反腐部門的又一舉措。

    反貪局主要負責辦理貪污賄賂、挪用公款、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隱瞞境外存款、私分國有資產、私分罰沒財物等犯罪案件;反瀆局主要負責辦理公職人員瀆職犯罪和利用職權非法拘禁、刑訊逼供、報復陷害、非法搜查等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犯罪,以及侵犯公民民主權利的犯罪案件。

    依照法律規定,檢察機關直接受理立案偵查的職務犯罪案件涉及刑法52個罪名中,瀆職侵權犯罪就佔其中42個!

    權力很大,有權查處的案件很多,對他們最忌憚的當屬公安。

    如果辦案民警法律意識不夠強,在案件辦理過程中只要違反《刑事訴訟法》,比如超期羈押、對嫌犯動手等等,就可能會被檢察院反瀆局立案查處。

    但在反瀆局寧廣亭局長看來,查辦職務犯罪特別是瀆職犯罪制約的因素太多,線索少、取證難、干擾多、壓力大,辦案力量不足,辦案人員不夠專業,技術裝備缺乏,導致去年全市才立案31起,查處40多人。

    今天下午,要拘傳的涉案人員多達二十多名!

    雖然案子是反瀆局辦的,但大多偵查取證工作卻是公安局打黑專案組干的,接下來的拘傳乃至抓捕也要請他們協助,寧廣亭很不是滋味兒。

    「韓局,1點半了,我們是先去安寶分局還是先去街道辦事處?」

    事有輕重緩急,打黑才是當前最主要的任務。

    行動時機一定要把握好,檢察院這邊動手早了,容易打草驚蛇;動手晚了,他們要抓的人很可能會轉移贓款,毀滅證據,甚至畏罪潛逃。

    韓博抬起胳膊看看時間,低聲道:「先去分局吧,陳書記這會兒應該到了。」

    先抓小魚小蝦,看似不分主次,其實不然。

    小魚小蝦的反偵查意識遠比大魚強,發現苗頭不對肯定會有所動作,而且他們中不少人有槍,先控制比較穩妥。

    寧廣亭點點頭,一邊示意司機開車,一邊提醒道:「韓局,余少雄你一定要幫我盯住,要是讓他跑了,我沒法跟上級交代,你一樣交代不過去。」

    「寧局放心,他跑不了。」

    這是一輛大面包車,兩位領導坐在第二排,反瀆局的三位檢察官坐在後排,參與行動的檢察院司法警察在後面的幾輛車上。

    年輕的女檢察官許曉晶對韓博很是好奇,忍不住笑問道:「韓局,您協助我們抓你們隊伍中的害群之馬,擔不擔心別人說您閒話?」

    幫檢察院抓「自己人」,一些基層民警可能真會有想法。

    但這不是刻意為難誰,這是秉公執法。

    韓博暗嘆了口氣,故作輕鬆地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我們市局紀委陳書記親自出馬,還輪不著我被說閒話。」

    抓那些人並非孤立的案件,與正在進行的打黑專項行動存在直接關係,你是「三打辦」副主任兼打黑專案組負責人,誰會埋怨陳書記,只會埋怨你!

    寧廣亭越想越好笑,不過他想到他掛職的身份也就釋然了。

    公安部刑偵局副巡視員,掛職期滿就走,不怕得罪人。如果沒猜錯市公安局就是覺得其身份超然,才讓他負責打黑行動的。

    必須承認,他辦案有一套。

    換作以前,自己這會肯定擔心怎麼才能在12個小時的傳喚、拘傳期限內讓涉案人員乖乖「繳械投降」,但他在摸底期間幫反瀆局把許多工作做在前面,將偵查模式由傳統的「供—證—供」變為「證—供—證」。

    不是有線索,而是有證據,就算那些傢伙不交代,一樣能「零口供」辦案。

    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車隊按計畫緩緩開進安寶分局附近的一家招待所停車場。

    一個打黑專案組民警快步迎了上來,趴在窗邊匯報導:「韓局,他們全到了,正在二樓開會。」

    「有多少人參加會議?」

    「包括分局領導在內一共56人。」

    「按原計畫行動。」

    「是!」

    「韓局,怎麼樣?」寧廣亭不知道公安有什麼計畫,緊盯著他雙眼急切地問。

    「開始行動,我陪各位上去。」

    「行。」

    寧廣亭猛地拉開車門,大手一揮,反瀆局的檢察官和法警紛紛下車,跟著他和韓博快步走向招待所後門,從樓梯直奔二樓會議室。

    今天的「學習會」開得有些莫名其妙,臨時通知的,有正科級幹部,也有基層民警,政治處主任講的內容也毫無新意,像是走過場。

    分局治安大隊長喬恆濤正打瞌睡,突然發現湯主任不講了,會議室裡變得鴉雀無聲。

    順著眾人的目光朝門口一看,只見年輕的市局刑偵局副局長帶著一幫身材檢察院制服的人走了進來,正琢磨著他們這是干什麼,十幾個身穿便服的人從後門走進會議室,兩個盯一個,就這麼杵在包括他在內的七個民警身後。

    韓博跟分局政治處湯主任微微點了下頭,一邊用銳利的目光環視著眾人,一邊冷冷地說:「檢察院辦案,請同志們配合,請坐在各自位置不要動。」

    檢察院辦案,原來這是「鴻門宴」!

    喬恆濤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很快緩過神,正打算起身辯解,許曉晶和另一個檢察官快步走到他面前,出示證件。

    「喬恆濤,我是市檢察院反瀆局許曉晶,這位是我同事劉紅雷,你因涉嫌徇私舞弊、玩忽職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五十條之規定,茲由我及劉紅雷同志對你予以拘傳……」

    「韓局,湯主任,我怎麼就徇私舞弊、玩忽職守了,檢察院拘傳一樣要證據!」

    「喬恆濤,別叫冤了,自己幹的事自己清楚。」

    韓博狠瞪了他一眼,打黑專案組的便衣民警很默契地攥著他雙臂,搜出配槍。確認不再有危險,檢察院法警上前接手,許曉晶把拘傳證放到他面前,示意他痛快點簽字。

    一個接著一個,直到最後一個被帶出會議室,參加會議的民警猛然反應過來,被檢察院拘走的要麼主管過治安,要麼在民寶派出所幹過,或正在民寶派出所工作,肯定被牽涉進紗井的什麼案子。

    韓博不管他們怎麼想,目送走被檢察院立案偵查的害群之馬,冷冷地說:「剛才的事請大家引以為戒,湯主任,繼續組織學習,請各位遵守學習紀律,散會之前誰也不許離開會議室,不許接聽手機。」

    肯定有大行動,市局肯定是擔心走漏風聲。

    湯主任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急忙道:「是!」

    ……

    留下兩名打黑專案組民警協助湯主任維持「學習紀律」,韓博回到停車場,剛才拘捕的人已被帶走了,寧廣亭正在打電話給參與行動的其他辦案人員下達命令。

    把人帶回檢察院只是開始,接下來要搜查他們家和他們的辦公室,更重要是還有大魚要抓。

    2點55分,二人按計畫趕到紗井街道辦事處。

    負責抓捕大魚的反瀆局辦案人員已經到了,沒穿檢察官制服,法警沒穿警服,同樣開得不是警車。

    韓博從守候在院子裡的打黑專案組便衣民警手裡接過對講機,帶著眾人快步爬上樓,安寶區政法委書記兼安寶公安分局局長鄧會強正在主持會議,紗井街道黨工委書記余少雄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包括他在內的所有涉案人員都沒槍,抓捕行動沒什麼危險。

    韓博沒跟剛才「清理門戶」時那樣走進會議室,就這麼站著門口看著反瀆局的人宣讀拘傳證,對余少雄、胡亮宇等七名街道幹部採取強制措施。

    鄧局臉色鐵青地代表區委宣佈免去余少雄紗井街道黨工委書記職務,宣佈由副書記主持街道黨工委工作。

    「指揮部指揮部,一組到位,一組到位!」

    「報告指揮部,二租到位,二組到位!」

    ……

    對講機裡的通話聲此起彼伏,這邊大局已定,韓博正打算去不遠處的抓捕現場,鄧局突然追了出來,拉住他胳膊問:「韓局,來了多少人,要抓多少人,要不要我們分局協助?」

    收網行動正式打響,外面警燈閃爍,警笛大作,一輛輛警車從街道辦事處門口疾馳而過,有市局刑偵局的、有特警支隊的,有兄弟分局的,有檢察院的,唯獨沒有安寶分局的。

    韓博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苦笑著說:「行動是劉局親自指揮的,抓捕不需要分局協助,但肯定要分局協助善後。」

    鄧會強點點頭,五味雜陳地說:「有事幹總比沒事幹好,讓你見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3
第八百六十四章 失敗的宣傳

    出動那麼多警力,抓捕上百名嫌犯,查封那麼多場所,紗井一帶的酒店娛樂業被一鍋端,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惶惶不安,安寶區官場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知道接下來誰又會被紀檢監察部門或檢察院帶走。

    就在許多媒體蜂擁趕赴安寶區採訪之時,公安機關展開了第二輪打擊行動,清單上的一個個涉黑團夥相繼被搗毀,市局召開新聞發佈會,關局親自接受採訪,介紹深正公安正在進行的打黑專項行動,號召市民積極舉報提供線索,敦促在逃的涉案人員在規定時限內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香港媒體都在瘋狂報導,許多市民都把市局的這次行動與西南某市的打黑進行比較。

    作為打黑行動的實際負責人,韓博則忙得焦頭爛額。

    把嫌犯抓回來只是剛剛開始,要抓緊時間審訊,收集並固定證據,要乘勝追擊擴大戰果。而且還有不少嫌犯漏網,要組織力量追捕。

    工作繁重,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拿下幾條大魚!

    能走上正處級領導崗位誰沒點關係,儘管抄出上千萬贓款,前紗井街道黨工委書記余少雄依然嘴硬,拒不承認給吳辰東團夥充當「保護傘」的事實,甚至不把檢察院和公安的辦案人員放在眼裡。

    韓博和寧廣亭決定親自會會他,打掉他的囂張氣焰。

    趕到第一看守所已是下午4點,再次被提審的余少雄面對行政級別都比他高的韓博和寧廣亭不敢再擺譜兒,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余少雄,你不是要見我嗎,我來了,怎麼不說話?」韓博敲敲桌子,不怒自威。

    經濟問題,再嚴重還能嚴重到哪兒去。

    涉黑,涉嫌給黑勢力團夥充當「保護傘」問題就很嚴重了。

    余少雄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急忙道:「韓局,請您就事論事,我承認我黨性修養不夠,在經濟上犯了錯誤,收過錢,但我們真沒有給黑社會充當保護傘。」

    想避重就輕,到這個時候了還狡辯!

    韓博臉色一沉:「余少雄,你從2003年9月開始,就長期擔任紗井街道黨政主要領導職務。明知紗井存在一個以吳辰東為首的黑社會性質組織,不僅不依法履行職責,組織、協調打擊黑惡勢力,還與吳辰東、潘勇澤等人長期交往,縱容該團夥在紗井街道轄區內從事強購廢品、倒賣土地、違章建樓等違法犯罪活動,甚至借助吳辰東黑社會性質組織領導身份平息村民上訪等群-體-**件,這不是充當保護傘是什麼?」

    「韓局長,您沒在基層工作過,不知道基層工作有多難做,在紗井這麼複雜的環境下,能把複雜的事情擺平就是水平,我正是基於不違反法律和群眾利益的原則下做的,讓各方面平衡、滿意為出發點。」

    余少雄抬頭偷看了一眼,不是很有底氣地說:「而且,我在紗井工作這麼多年,從來沒收到過關於吳辰東等人違法犯罪的報告和投訴,不投訴就不存在組織、協調打擊工作。」

    「不知道他們涉黑?」

    「不知道,真沒人舉報過。」

    「不知道吳辰東團夥涉黑,還借助他們去擺平群眾上-訪,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這傢伙真是想把我往死裡整!

    余少雄越想越恨,忍不住抬起頭:「韓局長,您說吳辰東涉黑,盤踞紗井為非作歹十幾年,你們公安是干什麼的?我只是一個普通幹部,沒那個能力去判斷紗井是否有黑社會。就算道聽途說有黑社會,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推卸責任?」韓博冷哼一聲,逼視著他問:「你先後擔任過街道辦主任,街道黨工委書記,你說說街道主要黨政領導職務的職責是什麼,組織、協調打擊黑惡勢力工作在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

    「韓局長,我不是推卸責任,而是打擊黑惡勢力是你們公安的職責範圍,如果說包庇、縱容以及打擊,也應該指向你們公安才對。」

    他這番話讓韓博很鬱悶。

    關局在新聞發佈會上曾提到公安機關為打擊「紗井新義安」,成立專案組偵查5年多時間。

    不知道講稿是哪位秀才寫的,打黑是不容易,但也沒那麼難,偵查5年是一個什麼概念,完全站不住腳,不具說服力,好不容易打了一個勝仗,在宣傳上卻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寧廣亭很樂意看他的笑話,不過現在不是看他笑話的時候,立即接過話茬:「余少雄,王宜錦你認識吧?」

    不僅認識,而且關係不是一兩點密切。

    這個賴不掉,余少雄老老實實承認道:「認識,他以前擔任過萬豐村支部書記,萬豐社區支部書記。」

    「2008年,他的公司因多年沒有依法繳稅,經市地稅局調查核實,需補繳巨大數額稅款,要罰款。為少繳稅款,他找你幫忙,最後只補繳了部分稅款。為此,他送給你20萬現金作為回報,這個事實你承認吧?」

    「承認。」

    「2009年,安寶區紀委因萬豐社區違規建設統建樓,準備對時任社區黨支部書記、社區工作站站長的王宜錦作撤職處理。他找你幫忙,你答應幫忙,以街道黨工委的名義向區紀委建議對其做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的降格處理,他又給送了現金人民幣20萬元,有沒有這事?」

    錢被檢察院抄了,行賄的人也被抓了,這個一樣賴不掉,余少雄忐忑不安地說:「有。」

    「今年2月,區委、區政府決定查處、整治萬豐社區**工業區『白竹山』、『大鐘崗』片區嚴重違建問題,王宜錦為不被追究相關責任,以及『白竹山』、『大鐘崗』片區違建樓房不被拆除,先後三次去你辦公室,送給你現金港幣20萬元、50萬元和30萬元。你答應予以相助,並把錢收下,這些屬實吧?」

    余少雄語結了,絞著雙手不再吱聲。

    寧廣亭話鋒一轉:「王宜錦是吳辰東團夥的主要成員,他借助吳辰東『擺平』村民鬧事,村裡大多小產權房項目都是與吳辰東合作開發的,甚至將村裡的土地賤賣給吳辰東,你一次又一次收受其賄賂,為其大開方便之門,這不是給他們充當保護傘是什麼?」

    ……

    術業有專攻,對付一般違法犯罪人員,韓博堪稱他們的剋星。但對付余少雄這樣的貪官,寧廣亭顯然更厲害。

    徹底打掉嫌疑人的囂張氣焰,打掉他的僥倖心理,二人把接下來的工作交給辦案人員,並肩走出看守所。

    韓博回頭看看身後,不無尷尬地說:「寧局,再提審這些涉嫌職務犯罪的傢伙別再帶上我,我們各管各的行不行?」

    「怎麼,被倒打一耙打怕了?」

    「值得反思,不過我們公安尤其基層民警也不是您想像中那麼不堪。」

    「偵查了5年,講故事!韓局,就算我不往那方面想,群眾也會往那方面想,你們真要好好反省。」

    毫無疑問,在他這個專門監督公安的檢察官眼裡,安寶分局從上到下全在玩忽職守。

    「清理門戶」是打黑工作的一部分,不等於認同他的觀點,作為一個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副局級領導崗位的警察,韓博更見不得公安被他這麼誤解。

    「寧局,晚上忙不忙?」

    「不忙,打算請我吃飯?」

    「不給面子?」

    合作這麼多天,寧廣亭對韓博越來越瞭解,打心眼覺得他是一個好警察,同時覺得他有那麼點「大公安」主義,一有機會就忍不住「打擊打擊」他。

    他是工作狂,寧廣亭不認為他發出邀請真會是吃飯那麼簡單,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行啊,反正我晚飯還著落。」

    「太給面子了,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韓博拉開車門,邀請寧廣亭上自己的車,繞過車頭從右側上車時跟小計耳語了一句,寧廣亭裝著什麼沒看見,客隨主便,就這麼跟著走。

    目的地很快便到了,原來是離看守所最近的一個派出所。

    韓博邀請寧廣亭下車,並肩走進值班室,

    都沒穿制服,值班民警不認識,正準備開口問來意,小計湊到他耳邊介紹兩位領導的身份,民警大吃一驚,急忙立正敬禮。

    韓博微笑著示意他坐下:「李書文,別緊張,我們就是隨便看看,坐,坐下來陪我們隨便聊聊。」

    「韓局,我……我們所長在……」

    「不找你們所長,就找你,」韓博順手拿起他的工作日誌,一邊翻看著一邊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請你回顧一下過去一週的工作情況,事無鉅細,有一說一,想起什麼說什麼,不需要條理,不需要簡明扼要。」

    「韓局,我……」

    「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流水賬會不會,幾點上班的,幾點下班的,在崗期間都幹了些什麼,很簡單。」小夥子太緊張,韓博乾脆挑明:「寧局對我們公安不是很瞭解,又沒時間來我們公安局尤其基層派出所體驗生活,你是基層民警,最有發言權,給寧局介紹介紹你們的工作日常。」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4
第八百六十五章 不容易


    原來是給專門挑公安刺兒的檢察院反瀆局領導訴苦,讓他知道基層民警工作量有多大,工作多不容易。

    李書文反應過來,急忙道:「報告二位領導,上週一我九點上班,九點半全所會議,總結上週工作,本週工作安排,會議十一點半結束。下午兩點,去分局審批材料,然後去看守所提審嫌疑人,晚上八點多回所裡。」

    「很簡單麼,接著說。」韓博笑了笑,把他的工作日誌遞給寧廣亭,讓檢察院的朋友驗證小夥子有沒有撒謊。

    「星期二我值班,主要負責處理當天的案情。早八點半就接報案,有人手持炸-藥要炸前進村委會大樓,趕到現場控制住嫌疑人發現是假炸-藥,虛驚一場,將其帶回派出所審查。

    九點半又接到報案稱有人持刀脅持人質,到現場一看,是一名男子因感情糾紛持刀脅持另外一男一女,對峙兩個多小時,在社區隊小路協助下設計將嫌疑人抓獲。回到所裡,發現治安隊員抓獲三名盜竊嫌疑人,而且是三個案件的。

    當時我的頭差點沒有暈掉,因為我們平時辦理一個刑事拘留需要5到8個小時,那天卻有5單刑事案件等著我去處理。於是立即向治安隊,社區隊求助,到晚上10點才把筆錄做完,接著打印法律文書,5單案件總共花了4個小時,一直搞到凌晨兩點,再和另一名同事將五名嫌疑人送看守所,期間還要法制部門先審核材料,要給嫌疑人體檢,凌晨6點半回到所裡。累得連澡都不想洗了,倒下就睡著了。」

    跟工作日誌上完全一樣,不是誇大其詞。

    寧廣亭終於明白韓博的良苦用心,笑而不語,聽小夥子繼續介紹。

    「一夜沒睡,本來能休息到下午,結果睡到10點左右,電話響了,領導催問前兩個星期的案件有沒有辦結,想到檔案袋放在抽屜裡已經13天,只剩下7天時間結案,可是還有五六份材料沒有做,涉案物品沒有拍價,還差現場勘查,連忙起床,趕緊補材料。」

    跟反瀆局領導訴苦的機會可不多,李書文禁不住強調道:「要知道案件超期對我們來說就是犯罪!忙到下午六點才完成兩份筆錄,晚上剛打開電腦想打一會法律文書,突然又接到值班領導電話說抓了三個入室搶劫的嫌疑人,值班民警中只有一個刑偵的,要我馬上安排人員幫忙,只能叫上幾個兄弟下樓幫忙,審完嫌疑人又已經是凌晨1點半了。」

    「很辛苦。」寧廣亭由衷地嘆道。

    「再辛苦也沒反瀆局的同志辛苦,」韓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幫基層民警說話的領導才是好領導,李書文顯然受到了鼓勵,強忍著笑說:「星期四正常上班,上午接著補案件材料,可是筆錄剛做一半,接到通知說刑警大隊下來查案件,要我協助,跟著大隊的人轉了一天,半點證據都沒有找到,還請他們吃了兩頓飯。

    吃完晚飯回辦公室,加班把剩下的幾份材料補完,一看表又是12點,馬上跑回宿舍。本來和女朋友約好網上聊聊的,結果打開qq一看,她留了一句話:又放我鴿子,你到底要不要結婚?」

    「工作重要,終身大事更重要,買束花給人道個歉,好好跟人解釋解釋,多說點好話。」

    「是!」

    領導太逗了,一點架子都沒有。

    李書文禁不住笑了,接著道:「星期五又是我值班,而且是值主班,主班在我們內部也叫做『坐台』,也就是負責接電話,給報警人做材料,沒有特殊情況不能離開值班室。那天運氣不錯,沒有接到太恐怖的警情。

    但到凌晨1點一算,一天報警電話總共還是響了106次,其中警情62次,本所其他人打了20次,分局傳真19次,詢問案情3次,打錯電話2次。回到宿舍剛躺下,宿舍的座機電話響起來,偏偏我那個電話和值班室電話的鈴聲一樣的,當時差點沒想把電話砸掉!」

    「星期六,也就是昨天,一大早接到綜合室電話,分局下發緊急通知,取消本週雙休,全部民警正常上班,好像是哪個村的群眾因為環保問題跟企業鬧起來了,要我們待命維持秩序,於是全圍在值班室聽對講機裡傳來的最新情況。

    分局指揮中心的命令一道接著一道,一會兒說情況緊急,隨時準備出發!帶好裝備,整理好著裝,命令又來了,說形勢已經控制住,我們還是原地待命。就這樣一天被騙了五六次,精神接近崩潰,直到晚上9點才解除待命。」

    工作日誌上的記錄到此為止,寧廣亭順手放下,不無好奇地問:「今天呢?」

    「今天早上九點上班,今天還好,比較平靜,上午繼續結案,翻到去年刑拘人員處理表時,突然發現有個嫌疑人今天取保候審到期,必須得今天解除,否則執法質量檢查會被扣6分,那意味著我會上6次糾錯班。

    沒辦法,馬上找檔案室的人找出案卷,打好報告書,去分局審批。一看車沒了,為了案件不超期,自己叫了一輛出租車去分局,花了我50塊。回來時想到太浪費,就坐公交車回所裡,整整用了一個多小時……」

    小夥子介紹完一週日常,所長、教導員、副所長全到了,韓博也該打道回府。

    所裡工作如此繁重,再不走就是給人家添亂。

    跟基層同志挨個握手道別,在送寧廣亭回檢察院的路上隨便找了一家小飯館,點了幾個家常菜,叫上司機小計一起吃。

    知道兩位領導要談事,小計吃得特別快,還有兩個菜沒上就放下碗筷先出去了。

    「寧局,我們剛去的派出所在所有基層派出所中,轄區情況不是最複雜的,治安壓力也不是最大的,跟市區的派出所無法比,跟治安情況複雜的寶民派出所一樣不能比,就這樣我們的民警還疲於奔命。」

    韓博意味深長,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

    寧廣亭深有感觸,不禁嘆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必須承認你們公安確實不容易,想把社會治安搞好不能全靠你們公安一家。」

    「所以上級要求綜合治理,不過再怎麼綜合,我們終究是維護社會治安的主力。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我們衝在最前面,群眾不理解也就罷了,你們檢察院反瀆局可不能不理解。」

    韓博長嘆了一口氣,接著道:「當然,理解歸理解,但法律就是法律,我們要依法辦案,你們一樣要秉公執法。如果我們的民警確實知法犯法,你們不要手軟,不要留情。只求你們在調查時儘可能客觀公正,不要先入為主,不要光聽一面之詞。」

    反瀆局包括反貪局,現在真有那麼點像香港的廉政公署。

    尤其一些年輕檢察官,最喜歡辦公安的案子。

    寧廣亭不禁笑道:「打鐵還得自身硬,只要你們沒問題,誰會找你們麻煩。」

    「我們一直在加強隊伍管理,管得基層民警都快踹不過氣了,現在真是多干多錯。不說這些了,再求你一件事,依法查處涉嫌職務犯罪的民警沒問題,但能不能注意一下方式方法,把基礎工作做好,別見風就是雨,動不動就傳喚。」

    「這一點我虛心接受,我們的辦案模式確實存在許多不足。」

    「要不要我派幾個人去幫你培訓培訓?」

    「開什麼玩笑,我們用得著你們培訓,我是監督你們的好不好?」

    「知道不足,還不虛心求教,寧局,你這個態度可不對。」韓博豈能錯過這個反擊的機會,裝出一副嘲諷地樣子說:「你的人一半是坐辦公室看材料的秀才,另一半穿警服的其實跟保安沒什麼區別,搞偵查,差遠了。」

    「瞧不起人啊!」

    「我是就事論事,」韓博回頭看看周圍的食客,確認沒人注意這邊,俯身笑道:「你們的法警平時都忙幹什麼,不就是保護保護現場,執行傳喚,參與搜查,提押看管嫌疑人,送送法律文書麼,真要是能辦案,以後別從我們公安局抽調民警去協助。」

    不得不承認,搞偵查檢察院遠不如公安專業。

    寧廣亭底氣不足,只能讓韓博得意一下,二人相視而笑,今天算打了個平手。

    把他送回檢察院,回到打黑專案組已是晚上8點多,正準備跟加班的馮錦輝瞭解一下偵辦進展,李曉蕾突然打來電話。

    「韓博,忙不忙,說話方不方便?」

    「方便,什麼事?」

    「後天不是元旦麼,小單和亞麗難得休一次假,打算帶孩子過來玩幾天。我琢磨著王燕也沒來過,剛打電話問了問,她說應該沒問題。兩家一起過來,你再忙也得抽個時間一起吃頓飯吧。」

    老部下要來,不能不接待,何況跟小單和高亞麗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韓博一邊招呼馮錦輝坐下,一邊不假思索地說:「沒問題,你確定個時間,最好安排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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