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915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4
第八百六十六章 想起來了!

    逢年過節,永遠是公安最忙的時候。

    前幾年的元旦,單曉俊要麼在外地辦案,要麼在單位值班。今年運氣不錯,手頭上沒案子,支隊又調來兩個「新人」,終於可以休一次小長假,陪家人出來旅遊。美中不足的是,老人想孫子,孩子不能一起來深正。

    不過這一路也不寂寞,有妻子在身邊,有老戰友王燕同行,說說笑笑,回憶回憶往事,加之投奔的是老領導,彷彿回到了在良莊警務室工作的時代。

    說好兩家一起來,結果只來了三個人,李曉蕾不免有些失落,拉著王燕和高亞麗埋怨道:「怎麼回事啊,我都計畫好了,帶孩子們一起出去玩玩的。」

    「我也想帶,關鍵他爸他媽早早的就從良莊跑安樂去接,元旦好幾個親戚家孩子結婚,非要帶澄澄去喝喜酒,我們不去就罷了,不能不讓他們帶澄澄去,而且澄澄那孩子也想去湊熱鬧。」

    高亞麗唉聲嘆氣,一臉無奈。

    王燕則挽著她胳膊嬉笑道:「個個都趕在元旦結婚,我家那位的領導家辦喜事,別人都去他不能不去。」

    「都是因為結婚?」李曉蕾將信將疑。

    「嫂子,要不是跑得快,我一樣出不來,我們單位一小夥子結婚,請柬一個前就發了。」單曉俊把行李塞進後備箱,回頭苦笑道。

    「看什麼看,你跟韓博當年不也是元旦結婚的麼。」王燕拍拍她胳膊,側身笑道:「車不錯,這麼新,是不是剛買的?」

    「嗯,不買輛車不方便。」

    「以前那輛呢?」王燕毫不猶豫鑽進副駕駛,讓單曉俊兩口子坐後排。

    李曉蕾回頭看了看,確認二人全坐好了,繫著安全帶說:「擱北-京呢,我爸經常回去照看四合院,他回去沒車也不方便。」

    久別重逢,高亞麗格外高興,趴在駕駛座椅上問:「嫂子,元旦放假,怎麼不把絮絮帶來玩幾天。」

    「韓總帶他回老家『考察』,盧書記也想絮絮了,他們一樣有活動,據說安排得還挺緊湊。」

    ……

    三個女人湊一塊聊起來就是家長裡短,單曉俊根本沒法兒開口,只能一路陪笑,直到趕到離老領導家不遠的酒店,拿上房卡,把行李提進房間,才有機會問老領導近況。

    「提起他就來氣,都副局長了還整天不著家。市局領導太狡猾了,看他是掛職的,早晚要走,得罪人的活兒全往他身上推。負責打黑,還兼個什麼『三打辦』副主任,整天忙著抓人,跟在良莊時一樣又成『韓打擊』了。」

    李曉蕾嘴上埋怨著,臉上卻是一臉驕傲。

    「三打兩建」是東廣省委省政府搞的專項行動,單曉俊從來沒聽說過,但作為一個警察,而且是已走上正科級管理崗位的警察,保密意識還是有的,下意識帶上門,急切地問:「嫂子,韓局現在專門負責打黑?」

    「嗯,已經打掉十幾個團夥了,還跟香港、澳門警方合作,三地警方聯合行動,光香港就移交過來幾十個逃犯。」

    高亞麗由衷地嘆道:「跟香港警方合作,韓局真厲害!」

    王燕對老領導有多麼厲害早免疫了,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笑道:「跟香港警方合作算什麼,一國兩制,香港只是我們中國的一個行政區,只能算區域警務合作。他本來就是警務聯絡官,以前是搞國際警務合作的。」

    「也是啊,對我們來說不可思議,對韓局來說只是一項普普通通的工作。」

    西南的那個直轄市也在打黑,並且打得很早,甚至以打黑而著稱,想起那位人們耳熟能詳的警界明星,單曉俊低聲道:「打黑倒沒什麼,在國家機器面前幾個涉黑團夥算什麼,關鍵是涉黑團夥的保護傘,搞不好真會得罪人。」

    「才知道啊!」

    李曉蕾招呼老朋友們坐下,靠在窗檯上笑道:「深正這邊行動搞得挺大,報導得不多,香港那邊傳得沸沸揚揚,香港記者確實厲害,韓博從來沒接受過採訪,壓根兒沒上過電視,都被無孔不入的記者挖出來了。」

    「韓局上香港報紙了?」

    「何止報紙,都上電視了!」

    望夫成龍,丈夫終于成龍了。

    一想起關星偉和江亞男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李曉蕾便心花怒放,「本來香港媒體不是很關注的,主要因為三件事:他先是帶隊攪黃了香港黑幫『和勝和』的江湖宴,把黑幫頭目全拘了,拘了24小時才放人。

    緊抓著打掉了香港黑幫『新義安』在內地的分支機構『紗井新義安』,抓了一百多個黑幫成員,查封六個大酒店;再就是小單剛才說的,打掉了黑社會的保護傘,光正處級和副處級就抓了八個。」

    「八個處級幹部!」

    「紗井街道黨工委書記正處級,街道辦副主任副處,另外六個全是公安局的,有分局黨委委員,有分局治安大隊長。問題最嚴重的寶民派出所,前後兩任所長全捲進去了。」

    處級幹部抓了八個,科級幹部只可能更多。

    單曉俊大吃一驚:「韓局還真是毫不手軟絕不留情,出問題的那個分局,估計誰見他誰怕。」

    「這才剛剛開始,等專項行動搞完,不知道會有多少貪官落馬。」

    老領導搞出這麼大動靜,王燕徹底服了,忍不住說:「曉蕾,他得罪那麼多人,你們以後要小心點。」

    「沒什麼好擔心的。」李曉蕾得意一笑:「深正治安多好,在南非那才叫危險,出門都要帶買命錢的。何況他是外來和尚,在深正沒幾個熟人,我們住哪兒刑偵局都沒幾個人知道。」

    正聊著,手機響了。

    李曉蕾掏出手機,興奮不已地說:「到了,到酒店了,你在哪兒,好好好,太好了,我們馬上下來。」

    「韓局?」

    「嗯,本來以為他要到晚上才有時間,沒想到提前出來了,還是你們面子大。」

    三人跟著李曉蕾興高采烈下樓,剛走出電梯,就見韓博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小單抑制不住激動,快步迎上去抬起胳膊就想敬禮。

    韓博一把抓住他胳膊,握著他手笑道:「都沒穿警服,敬什麼禮,再說我又不是你上級。」

    「韓局,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領導。」

    「又來了,能不能好好說幾句話,」韓博拍拍他胳膊,轉身笑道:「亞麗,發福了,看樣子在市局工作壓力不大。」

    「發福,有嗎?」高亞麗故作誇張地四處找鏡子。

    王燕噗嗤一笑:「韓局,能不能別總是說大實話。」

    「什麼意思,我有那麼胖嗎?」

    酒店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李曉蕾笑問道:「逗你呢,別鬧了,現在吃飯太早,是上樓聊會兒,還是去小區坐坐。」

    韓博跟老搭檔王燕握了下手,轉身道:「去小區吧,這麼遠過來,難得聚一次,哪能不認個門兒。」

    「也行,走過去吧,很近的,不用開車。」

    真正的老同事重逢,韓博一樣高興,開了幾句玩笑,也問起小單的近況。

    「韓局,讓你失望了,現在幹什麼都要學歷,中專學歷,還是自學考試的文憑,在支隊我是學歷最低的,全靠你提攜幹上大隊長,基本上也就這樣。」單曉俊一臉不好意思,但內心深處對能有今天已經很滿足了。

    韓博確實有些失望,直言不諱地說:「自學考試怎麼了,自學考試的文憑國家一樣承認,比函授文憑硬多了。以前總跟你們說不管到哪兒別忘了學習,不聽啊,現在好了,書到用時方恨少。」

    「難得聚一次,說這些干什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曉蕾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嫂子,韓局批評得對,是我不爭氣,不喜歡看書。要說忙,王姐、小勇和陳猛哪個不忙,王姐自學考試本科,連學位都拿到了。小勇大專,陳猛也本科,只是沒學位。」

    「小勇現在怎麼樣?」

    「調到省廳了,在經偵總隊,現在是主任科員。」

    「陳猛呢?」

    這個問題王燕最有發言權,側身笑道:「現在是我領導,治安大隊長,也是局黨委成員。王解放現在是王局,調了南州分局擔任刑偵副局長。風水輪流轉,以前是程瘋子的領導,現在程瘋子領導他。」

    程文明是一級英模,身份超然,學不學歷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

    現在不再是南-港市刑警支隊主任科員,而是刑警副支隊長,分管一大隊,專門指導偵破或組織偵破大案要案。

    想到當年的戰友全跳出去了,就老搭檔一個人守在良莊,韓博忍不住問:「王燕,你這個教導員要干到什麼時候?」

    「再幹幾個月。」

    「什麼情況,要高昇?」

    「高什麼升,還在良莊,你們都遠走高飛了我能走嗎?」

    「接替劉旭,擔任所長?」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我不夠資格。」

    「夠,怎麼可能不夠,別說所長,副局長都有資格。」

    李曉蕾反應過來,不禁笑道:「雖然不是局長,一樣是局領導,良莊派出所長不是局黨委成員麼。」

    王燕真沒那麼多想法,挽著她胳膊感嘆道:「我現在還鎮黨委成員呢,該干的工作不一樣要干。人要知足,托韓局福,轉正了,還混了個正科。當年一起進公安局的事業編,有的早不干了,有的到現在還是臨時工,比起他們,我已經很幸福了。」

    「是啊,要不是韓局你當年帶我們打擊虛開增值稅發票犯罪,我們這些人能有今天?」高亞麗一樣「不求上進」,一臉深以為然。

    看著她和小單,想到當年他們被新庵公安局挖牆角的情景,再想到這兩口子從新庵公安局相繼調到安樂市局,韓博突然眼前一亮:「小單,記不記得當年我去你們安樂協助偵辦過一起命案?」

    「記得,你跟周政委一起去的,開始以為『武瘋子』是凶手,我跟他一起瘋,結果發現他有好幾個落腳點,在其中一個落腳點發現第三個人的dna。那個凶手不僅狡猾而且囂張,後來還給市局打過電話,說是他幹的。」

    「這麼猖狂!」王燕頭一次聽說,一臉不可思議。

    「那個凶手好像是閩省人。」

    「是閩省人,他們老傢俬彩氾濫,因為被地下六-合-彩搞得家破人亡,才追到安樂去報仇的,印象深刻,我記得很清楚。」

    後來看過那傢伙的照片,所以對凶手的相貌有一點印象。

    輪廓有點像,口音對上了,又是美國華僑,難道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

    人命關天,不管怎麼說也是一起命案,既然懷疑就應該查查,韓博權衡了一番,緊盯著他雙眼說:「小單,我無意中遇到一個人,可能就是那個凶手,你打電話問問你們市局刑警支隊,當年的物證還在不在,主要是凶手的dna信息。要是沒丟,給我傳一份,如果上傳進了公安部在逃人員dna數據庫更好。」

    「那麼重要的物證,應該不會丟,韓局,懷疑的傢伙在什麼地方?」

    「不一定在深正,不知道有沒有回美國,我有他名片,回頭打電話問問,只要能聯繫上,接下來的事就好辦。」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4
第八百六十七章 取證不易


    單曉俊從良莊派出所調到當時的新庵縣公安局,再調到安樂市局一直都在搞經偵,哪怕已經是安樂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一大隊長,但依然跟當年一樣想當刑警,覺得刑警才是真正的警察。

    有當年那起命案凶手的線索,他豈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急不可耐掏出手機,當著韓博面給局領導打電話匯報。

    出來玩都能玩出案子,李曉蕾、王燕和高亞麗徹底服了,乾脆走進臥室帶上房門說悄悄話,把客廳讓給兩位就知道破案的男士。

    「好,是,請吳局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局領導果然支持,確切地說非常相信自己的老領導,單曉俊掛斷手機,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韓局,吳局雖然沒見過你,但不止一次聽說過你,知道我在你這兒他很高興,委託我給你帶好,歡迎你回老家時順便去我們市局坐坐。」

    客套而已,給人打電話自己一樣會這麼說。

    韓博可不會當真,笑問道:「關於那起陳年舊案,你們局領導是怎麼打算的?」

    「沾你的光,近水樓台先得月,讓我接手,由我負責,刑警支隊再安排一個熟悉案情的同志過來。」

    打黑工作千頭萬緒,要不是他們來,這會兒還在專案組。

    昨天又打掉一個小團夥,要抓緊時間深挖細查,擴大戰果。之前打掉的要組織警力補充偵查,收集並固定相應證據。重點打擊的幾個團夥更要嚴把證據關,要辦成經得住推敲的鐵案!

    比如「紗井新義安」的主犯吳辰東,到現在還在看守所喊冤叫屈,聲稱他不是黑老大,手下沒有馬仔,更沒組織黑社會組織,聲稱他只是替人傳話、找人調解,被人給利用了。余少雄也不是他的「保護傘」,送錢給余少雄是因為公司想拿地,他早就有產業,不需要余少雄保護。

    涉案人員眾多,且涉及那麼多黨政部門幹部,上上下下全盯著呢,連香港媒體都在跟蹤報導,真要是搞成夾生飯,那這個笑話可就鬧大了。

    韓博確實沒時間和精力幫老部下查前段時間在機場偶遇的那個美國華僑,又不想讓他失望,權衡了一番不禁笑道:「我見過那傢伙,你嫂子也見過,他跟你嫂子比跟我聊得多。她閒著也是閒著,讓她幫你們聯繫,看能不能把他釣出來。」

    「讓嫂子幫忙,韓局,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不就是打幾個電話,約出來聊聊生意麼。提起做生意她是行家,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協助辦案,肯定沒問題的,絕對不會穿幫。」

    聽王燕說李曉蕾在南非有個乾兒子,她乾兒子的爸爸幾年前得癌症死了,過去幾年一直在幫她乾兒子家管理公司。她乾兒子的爸爸生前好像是一個黑老大,當年之所以落網跟她配闔眼前這位演雙簧有一定關係。

    她走南闖北,見過那麼多世面,不是一般的女人。

    單曉俊反應過來,咧嘴一笑,不再堅持。

    正如韓博所料,跟李曉蕾一說,李曉蕾對此果然有興趣。

    把嫌疑人釣出來,不動聲色提取其指紋、採集幾份生物檢材拿去比對,比對不上最好,要是能比對上立即將其抓捕歸案,實在沒什麼難度,韓博沒什麼不放心的,陪三位老部下吃完晚飯,匆匆趕回專案組。

    剛坐下看了幾份案卷,檢察院的人到了,不是反瀆局的寧廣亭局長,而是負責案件審查,將來要負責公訴的幾位年輕的檢察官。

    這段時間接二連三打掉那麼多團夥,其中還有「紗井新義安」這樣的大案,他們按照上級指示提前介入做接案準備,以免公安局一下子全移交過去忙不過來。

    大晚上過來,檢察院也跟公安一樣加班加點熬夜了,韓博倍感意外。

    看見韓博坐在辦公室裡研究案卷,公訴科副科長肖夢雲更意外,暗想這麼大領導怎麼也跟普通民警一樣加班,嚇了一跳,差點沒敢進來。

    「韓局,下午接到的通知,我以為小肖同志明天來呢,沒想到她們這麼敬業。」馮錦輝把幾位年輕的檢察院一一介紹給韓博,考慮到保密紀律不是開玩笑的,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涉足這裡,更不能翻閱案卷,又低聲解釋了一句。

    「歡迎歡迎。」韓博一邊招呼拘束不安的幾位檢察官坐,一邊回頭問:「晚上住哪兒?」

    不等馮錦輝開口,肖夢雲立馬站起身:「報告韓局,我們來前聯繫過馮大,知道這裡有宿舍,所以把行李帶來了。」

    「有沒有吃飯?」

    「報告韓局,吃過了。」

    檢察院怎麼搞的,派的全是新同志。看著他們不無緊張的樣子,韓博忍不住笑問道:「晚飯吃了,明天的早飯、午飯呢?」

    怎麼問這個問題,肖夢雲下意識回道:「報告韓局,明天的飯明天吃。」

    「我是問明天的飯在哪兒吃?」

    「專案組不是有食堂嗎?」

    「是有食堂,不過是打黑專案組的。」

    什麼領導,居然開這樣的玩笑,肖夢雲俏臉通紅,鼓起勇氣說:「報告韓局,我們可以交伙食費。」

    「這就對了麼,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熬了這麼長時間,專案組成員精神高度緊張,拿檢察院的人開個玩笑,讓他們放鬆放鬆。果不其然,話音剛落,辦公室裡正在加班的民警忍俊不禁地哄笑起來。

    點到即止,不能再為難她們,不然人家真會以為自己小人得志、以權壓人,韓博笑了笑,轉身道:「小徐,跟內勤說一聲,多準備幾份夜宵,你們也活動活動,去幫檢察院的同志收拾一間辦公室。」

    「是!」

    「謝謝韓局,」看起來也沒那麼難打交道,肖夢雲終於松下口氣。

    打發走她們,繼續看案卷。

    她們一樣敬業,收拾好走廊盡頭的辦公室,一安頓下來就要調閱吳辰東團夥的案卷,這是她們的工作,韓博自然不會反對。

    事實證明她們雖然年輕,但還是比較專業的,看了兩個多小時就列出一份清單,提出許多疑問。

    「肖檢,案件仍在偵查階段,你們這是提前介入。」

    「徐隊,您千萬別這麼稱呼,我可不敢當,至於這些我只是給您提個醒。」

    ……

    這麼快就針尖對麥芒了,正準備下樓吃夜宵的韓博覺得有些好笑,扶著樓梯說:「徐一帆,怎麼跟肖檢察官說話的!肖夢雲同志,感謝你們的提醒,不過正如小徐所說,案件仍在偵查階段,許多情況仍在調查,這樣吧,先吃夜宵,吃完夜宵我給你們介紹介紹案情。」

    「韓局,這麼晚了,哪能讓您親自介紹。」

    「沒關係,都是為了工作。」

    韓博擺擺手,跟馮錦輝並肩往樓下走去。

    看著二人背影,楊恩毅吐吐舌頭:「難怪老王他們不願意過來呢,原來知道這兒有大BOSS!」

    「什麼大BOSS,對領導尊敬點好不好。」肖夢雲回頭瞪了他一眼,順手收拾起桌上的材料。

    「級別再高也管不到我們,」一個年輕的檢察官嘟囔道:「好心提醒,還不高興,不聽算了,將來打回來讓他們補充偵查!」

    「打回來,說得倒輕巧,我們是來幹什麼的?」肖夢雲把整理好的材料往桌上一摔,回頭道:「先吃夜宵,明天記得找他們的內勤交伙食費。」

    零點21分,吃飽喝足的韓博和馮錦輝再次回到辦公樓,走進小會議室,招呼肖夢雲等人坐下。

    「首先,再次感謝幾位剛才的提醒。必須承認,我們的工作存在許多不足,但這些不足是有其原因的。」

    專案組民警很默契地打開電腦,連上投影機。

    燈滅了,會議室一片漆黑,緊接著兩起一道光柱,投影銀幕上出現一張組織架構圖和一條吳辰東團夥違反犯罪的時間線。

    「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吳辰東等人是在通過非法方式淘得『第一桶金』之後,再積極『洗白』自己,成功『轉型』為生意人,再通過倒賣土地和涉足小產權房開發,才開始躋身『億萬富翁』行列的。」

    韓博指著投影銀幕,條理清晰地介紹道:「我們可以將整個犯罪過程分為前期、中期及後期。前期,該團夥主要是暴力收取保護費,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紗井新義安』剛興起時,為搶地盤經常打打殺殺,用暴力手段爭奪地盤和利益,收取保護費、容留他人吸毒等等。

    如1995年11月,安寶區紗井街道明珠酒店開業前後,吳辰東為勒索保護費,夥同賴棠慶、曾興發以及陳軍波等人不斷在該酒店騷擾滋事,用磚頭砸爛酒店西餐廳大門玻璃、經常帶人到酒店消費不給錢,甚至在酒店走廊上大小便。

    在新明珠酒店沒有屈服的情況下,吳辰東等人便多次以半夜給總經理陳某家打威脅電話、打爛其家玻璃窗和汽車玻璃、往其門口和車輛上潑油漆等方式實施勒索。明珠酒店被逼無奈,自1996年8月開始,每月支付保護費人民幣1.5萬至2萬元。至1998年12月止,該團夥強行收取明珠酒店保護費共計人民幣8.5萬元。」

    韓博頓了頓,接著道:「再如1999年12月,吳辰東等人合夥在安寶區紗井街道原新橋客運站一樓開辦創世紀娛樂城。明知所其經營的場所內存在吸毒行為,但為招攬生意,非但不予制止,反而長期為顧客提供吸食K-粉的吸管、碗、碟等工具。

    在2000年3月至2001年4月,吳辰東又以管理創世紀娛樂城門口藍牌車為由,安排顧志清等人強行向藍牌車司機按月收取保護費。最早可追溯到1995年,時間跨度多大,剛才提到的涉案人員包括受害者,好幾個已經死了,可見調查取證工作有多難!」

    查過去十幾年的事,許多證人已去世,一些嫌犯早離開了深正,這跟辦理陳年舊案有什麼區別。

    肖夢雲等檢察官終於意識到打黑專案組的工作有多難,面面相覷,之前的那些想法不翼而飛。

    韓博既想讓她們知道專案組的難處,更認為有必須讓她們搞清脈絡,真正的瞭解吳辰東團夥的案情,畢竟抓捕只是第一步,想將該團夥成員全部繩之以法,還要靠她們將一幫嫌犯送上法庭。

    「中期,主要是涉足賭檔,實施『行業壟斷』。」

    韓博從馮錦輝手裡接過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小口,繼續道:「過了2000年後,吳辰東及其黨羽,開始逐步壟斷紗井當地煤氣、工業廢品收購、酒店、賭檔等行業,沒有他的許可,這些行業外人根本無法插足。

    如2003年間,吳辰東在紗井街道創世紀娛樂城一樓餐廳娛樂室內開設『百-家-樂』賭檔,聚眾賭博。期間,其馬仔王志堅、劉啟林組織易亞軍等人在該賭場內發牌、收錢、抽水。

    從2000年1月開始,吳辰東又夥同李諾強、梁義、徐永森、張錫波等人在紗井街道步湧村開辦安寶再生資源有限公司紗井新發收購站,壟斷紗井街道三蚝村、四蚝村、步湧村、沙三村、衙邊村等四百餘家工廠的工業廢品收購業務,獲取巨額利潤……」

    看著投影銀幕上的案卷材料,聽著韓博的介紹,幾位年輕的檢察官腦海裡對案情終於有了一條清晰的脈絡。

    同事們看得很認真,聽得很專注。

    肖夢雲同樣認真,同樣專注,不過比幾位同志多了一個發現,前面這位公安局副局級領導既沒看投影,也沒看材料,就這麼侃侃而談!

    時間、地點、日期、涉案人員名字,記得清清楚楚,可見對案情有多瞭解,之前下過多大功夫。

    韓博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笑著說:「後期,涉足地產,倒賣土地獲取暴利。相比前期和中期,由於時間關係,調查取證工作要容易得多。如果各位不是按時間順序研究案卷,而是從後面開始看,就可以發現倒賣上寮村土地等犯罪行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4
第八百六十八章 「只能兼顧」

    北-京,央行大樓的一間辦公室裡,一位四十多歲的幹部正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領導看他剛呈上的材料。

    「藝術品洗錢的手法主要有黑錢洗白、貪污式洗錢、關聯式洗錢。這些洗錢方式都是洗錢者用自己手中的黑錢,大量購買藝術品或者是建立藝術館,通過拍賣公司將手中的藝術品拍出天價,然後再安排人聯手做局……」

    「利用藝術品洗錢的原因包括移民、牟利、作假、行賄等幾方面,由於藝術品的價格與價值判斷缺少權威的評估體系,讓藝術品成為資產轉移的一個不錯選擇。更有甚者,與海外諸如日本、歐洲的一些拍賣行勾結,形成統一的戰略運作模式,即使是一件不好的藝術品也能從低價運營成高價。」

    看到這裡,頭髮花白的領導不禁抬頭起:「有點意思,還舉了一個例。」

    丁興禮忍不住問:「曹行長,您是說材料裡提到的海外文物回流?」

    「大開眼界啊!」

    曹副行長放下材料,面無表情地說:「一幅畫,哪怕在收錄進拍賣行時有可能被認為假畫,但如果運作得當,如果有海外機構配合,完全可以將幅畫從歐洲到新加坡再香港開拍,就像是一瓶葡萄酒一樣編造一個故事。

    例如鴉片戰爭時期某個八國聯軍的將軍把幅畫拿到歐洲,然後某私人藏家用五百萬進行收藏,這個故事就這麼一直流傳出來,而最終的目的是我們中國,最終可能是原價的幾十甚至上百倍的價格成交。一幅假畫就這樣完成了它的『化蝶』過程,既能將資產轉移至海外,還能博得個『海外文物回流』的美名。」

    「問題嚴重,形勢嚴峻,所以國-務-院才要求我們採取必要措施。」

    「嗯,是不能再拖了,這份材料有點意思,能看出整理這份材料同志對洗錢,尤其藝術品洗錢有一定研究,具體工作你牽頭負責的,可以把他抽調過來麼。」

    「曹行長,他不是我們系統的人。」

    「不是,那你怎麼會有這份材料的?」曹副行長倍感意外。

    丁興禮坐直身體,微笑著解釋道:「這個韓博是公安,當年的東華稅案就是他查出來的,後來調到公大任教,再後來又調到基層工作。五年前跟我們合作過,搗毀了幾個地下錢莊。之後被公安部派駐到南非幹了四年警務聯絡官,現在深正市公安局掛職,擔任深正市公安局刑偵局副局長。

    前段時間他破獲一起命案,兩個窮凶極惡的嫌犯為牟取暴利,殘忍殺害了一個畫家,試圖以此炒作畫家的作品。在破案過程中發現藝術品洗錢問題嚴重,他把他知道的,以及從香港聯合財富情報組前主管那裡瞭解到的一些情況整理成材料發給了我。

    他不知道國-務-院已經關注到藝術品市場極不正常,更不知道中央已責令相關部門研究措施,只是想給我提個醒,畢竟我們之前合作過,知道我是分管什麼的。」

    接下來不只是要打擊藝術品洗錢,而且要遏制藝術品市場的亂象。

    這涉及到文化主管部門,涉及到文化藝術界,涉及到整個拍賣行業,涉及到實實在在的利益,儘管人行是反洗錢的主管部門,但這項工作一樣不是人行一家的事。

    關於反洗錢,在國家層面有公安部、外交部、最高法、最高檢、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等23個部門參與的反洗錢工作部際聯繫會議。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深正等幾個計畫單列市也建立了相應的聯繫會議制度。

    曹副行長權衡了一番,再次拿起材料說:「接下來的工作離不開公安協助,不是我們系統的人一樣可以抽調。」

    接下來要對混亂的藝術品市場「大開殺戒」,丁興禮當然想要一把「好刀」。

    可是換作一個普通的副局級幹部當然沒問題,可以直接與東廣省公安廳、與深正市公安局協調,但韓博不是一個普通的副局級幹部,他苦笑著說:「曹行長,韓博同志在深正是掛職,工作關係在公安部刑偵局。不僅剛去深正掛職不久,而且承擔打黑任務,抽調他這樣的副局級幹部,恐怕我份量不夠。」

    「懂行的公安太少了,我跟公安部協調。」

    「謝謝曹行長。」

    ……

    正忙得焦頭爛額的韓博渾然不知道一個善意的提醒,竟讓自己進入央行領導的視線。

    1月7日下午3點,正準備去囉湖分局部署一個抓捕行動,市局辦公室打來一個電話,讓把手頭上的事暫時交給別人,立即去市局開會。

    趕到市局,幾個會議室空空蕩蕩的,毫無開會跡象。

    正莫名其妙,陳秘書跑了出來,把他請進局長辦公室。

    「關局……丁處長也在,您怎麼在關局這兒?」看到老朋友正跟關局談笑風生,韓博一下子愣住了。

    「順路,順路。」丁興禮微微一笑,起身相迎。

    對待自己的部下,關局可沒那麼熱情。

    更重要的是,從北-京來的這位不速之客是挖牆腳的,打黑工作正在順利推進,怎麼能在這個關鍵時候換將,但人家來頭太大,省領導和市領導都打過招呼,只能硬著頭皮接待。

    「小韓,稱呼錯了,不是丁處長,是丁司長。」

    「哎喲,真不知道,丁司長,恭喜恭喜。」

    「老朋友了,別這麼客氣,是不是也想讓我恭喜恭喜你。」

    市公安局一把手日理萬機,丁興禮不想耽誤關局太多時間,坐回原來位置,饒有興致地問:「韓博,其實今天不只是順路,也想借這個機會,借關局長的寶地,跟你請教請教近年藝術品洗錢乃至整個藝術品市場存在的問題。那份材料只有十幾頁,我是意猶未盡,想多瞭解一些,不許藏私。」

    為這個來的,對藝術品洗錢重視是好事,只是怎麼以這種方式,選擇這個場合。

    關局很嚴肅,看樣子這是工作,接下來不是閒聊,而是匯報。

    韓博不明所以,飛快整理了下思路,侃侃而談。

    「報告關局,報告丁司長,在偵辦2011.10.25案過程中,由於偵查需要,我諮詢過不少專家和業內人士,對藝術品投資收藏乃至藝術品拍賣進行過一番瞭解,發現了一些很巧合的因素。

    2004年,我們中國成立打擊洗錢的部門,到2006年出台《反洗錢法》,剛好在這個時間區間內藝術品的價格漲了。可以說正是因為大量洗錢行為的存在,把藝術品的價格給拉高了,也給藝術品市場帶來非常致命且危險的泡沫。」

    「韓博同志,他們是如何通過藝術品洗錢的?」

    「大致有三種,第一種是把黑錢洗白,如果你是一個企業高管,有灰色收入,那麼做藝術品洗錢的人就可以幫你運作,花兩三百萬,去買一些畫,買完之後,他們會把這些藝術品的價格炒高幾十倍到幾百倍。這兩三年內,通過拍賣公司出手,十幾萬就可以變成上千萬,有些可以到幾千萬,雖然買畫的錢還是你自己的,但是通過這樣的運作,你的錢就洗白了。」

    「左手賣,右手買?」

    「差不多。」

    韓博微微點了下頭,接著道:「第二種是貪污型的洗錢,譬如說還是個企業的高管,他可以在集團下面成立一個藝術品投資機構,通過專門負責洗錢的人,在市面上放一些畫,本來只值十萬塊,把它幾百萬買進去,動用的是國有資金,買一兩百張畫,原來的市值是三千萬的話,你就可以用十個億買進去,中間的差價其實就落入了個人的腰包。」

    原來案值如此之大,關局眼前一亮,突然發現既然牆角被挖無可避免,但完全可以承辦或協助央行偵辦一兩起涉及藝術品洗錢的大案,忍不住追問道:「第三種呢?」

    「第三種是關聯洗錢,類似股市的老鼠倉。譬如說我們兩個手中有很多齊白石的畫,你買我一幅,我買你一幅,把價炒高之後,我們手中的畫就全部都增值了,達到一種天價效應。」

    難得有機會向主管反洗錢的央行領導反映情況,韓博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

    「我把藝術品市場歸納為四個市場,有洗錢市場、禮品市場、收藏市場和消費市場,消費市場應該是唯一沒有泡沫的,但是國內的消費市場並沒有真正培養起來。對於目前的大多數人來說,消費不起藝術品。

    藝術體系在歐美是個社會公共利益體系,它不是我們中國這種資本洗錢的體系,也就是說,西方是把它作為贊助藝術,贊助藝術家的概念,而不是成為另一種資本市場,不是賭的概念。」

    韓博長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剛開始,我擔心藝術品資本化、金融化。隨著瞭解深入,發現已經資金化、金融化了。已經由最初的收藏家、境外拍賣行,延伸至藝術品經紀人、當代藝術推手、國內拍賣行,甚至有了藝術基金、藝術信託等藝術金融資本。包括銀行在內的一些金融機構,都在跟著炒作。」

    「小韓,你是說現在很火的藝術品市場,存在巨大泡沫,存在金融風險?」關局低聲問。

    「關局,2009年,英國的《泰晤士報》通過140萬份的問卷,調查20世紀全球的藝術大師,在評選出的200位藝術大師中,我們中國沒有一個人入選,日本有4位,中國的藝術家基本沒有知名度,出了國門幾乎沒人知道。

    但是中國的一些藝術家的身價,卻比那些世界認可的藝術大師還高,甚至高出十幾倍。達利的作品才幾千萬元人民幣一幅,而且還是他比較重要的作品的價格,而中國的藝術家卻動不動就是上億,不合理。這好比說中國的一個歌手,沒有什麼知名度,身價卻比邁克爾-傑克遜還高,這不可能啊!」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他既瞭解內幕,既精通法律,辦案又經驗,有他加入,接下來的工作無疑能好開展得多。

    這一趟沒白跑,丁興禮心情無比愉快,笑看著關局說:「關局長,我沒說錯吧,找韓博是找對了。」

    什麼意思,韓博被搞得一頭霧水。

    關局點上支菸,看看韓博,再看看不速之客,似笑非笑地說:「丁司長,雖然我對這方面沒韓博同志瞭解,也知道藝術品市場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放眼全國不就是集中在北-京、東海和我們深正嗎?對了,還有香港!」

    「確實如此。」

    「既然上級有指示,我們市局肯定協助,就算上級沒指示我們一樣要協助。不過韓博同志現在真抽不開身,他既是負責全市打黑工作的專案組長,也是市『三打辦』副主任,他要是一走,打黑工作誰能在短時間內接手,只能兼顧,在深正兼顧。」

    「關局長,我們曹行長跟公安部協調過。」

    「我知道,部刑偵局領導親自給我打過電話,不過基層有基層的難處,打黑工作又具有一定特殊性。不怕丁司長笑話,光我們公安系統就有五六個處級幹部因涉嫌給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而落馬,案件偵辦到什麼程度,需要嚴格保密,許多情況我都不清楚。」

    韓博終於意識到老朋友的真正來意,頓時被搞的哭笑不得。

    關局長打定主意,拍拍他胳膊:「丁司長,不信你可以問小韓!我們局黨委態度明確,只能兼顧。考慮到反洗錢工作比較艱巨,我們市局不僅可以讓韓博同志兼顧,讓韓博同志協助你們,還可以責令經偵支隊全力協助。」

    沒有公安或檢察機關協助,反洗錢工作光靠人行根本開展不了。

    丁興禮長期負責反洗錢,沒少跟公安打交道,豈能猜不出關局打得什麼算盤,也很樂意送這個順水人情,但依然苦笑道:「關局長,實不相瞞,我們要韓博同志協助調查的不是個案,佈置這項任務的也不是我們人行領導,而是更高層。您所說的兼顧,我一個小小的司長做不了主,不過您可以跟你們公安部爭取。」

    更高層!

    比人行更高的不就是黨-中-央、國-務-院麼,這個露大臉的機會更不能錯過,關局長樂了,熱情無比地緊握著他手:「謝謝丁司長提醒,我們會盡力爭取,不過您也要幫我們說說好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4
第八百六十九章 市局副局長!


    似乎知道丁興禮很忙,似乎知道丁興禮有話要私下裡跟韓博說,關局長沒提什麼盡地主之誼,達成不算默契的默契,便讓韓博代表市局「接待好丁司長」。

    怎麼接待,送到賓館,晚上陪他吃頓飯?

    一向不喜歡迎來送往,韓博正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安排,丁興禮笑問道:「有沒有開車?」

    「有車。」

    「送我去分行。」

    韓博也有一肚子疑問,一口答應道:「行,車這那邊,丁司長請。」

    ……

    有司機在,說話不太方便,丁興禮只是敘舊,甚至半開玩笑地埋怨回國也不打個電話,跟他這個朋友聚聚。

    人行也叫央行,不辦理存貸業務,其主要職能是維護金融穩定,促進經濟發展。比如反洗錢、反假幣、建立誠信體系、維護銀行支付結算系統、制定貨幣政策、發行貨幣、控制存貸利率、調整存款準備金、統計銀行數據(頭寸控制)、開展國際金融業務等等,堪稱「管銀行的銀行」。

    五年前年協助人行打擊地下錢莊時,韓博去過人行深正分行,只是這五年變化太大了,要不是有司機小計,再不開導航,真不一定能找到。

    二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便抵達目的地。

    到了人行的派出機構,丁興禮搖身一變為主人,跟出來相迎的分行同志打完招呼,便熱情無比地把韓博請進一間會議室。

    剛坐下,剛從分行工作人員手裡接過茶杯,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微笑著走了進來。

    「老孫,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韓博。小韓,這位是銀監會的孫處長。」

    眼前這位所在的部門一樣是管銀行的,更多的是監管業務,負責統一監管銀行、資產管理公司、信託投資公司及其他存款類金融機構,對金融機構及其業務活動進行監管。比如制定業務規則,金融機構的准入、設立、變遷、變更、撤銷,高管的任命等等,都要去他們銀監會備案。

    韓博本以為老朋友想拉自己一起去反洗錢,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銀監會的人。

    央行的派出機構是分行,銀監會的派出機構是銀監會,韓博意識到眼前這位應該是「京官」,立馬起身笑道:「孫處長好,歡迎孫處長來深正。」

    「韓局,千萬別這麼客氣,職務級別在這兒呢,這樣我都不敢坐了。」

    「您年齡比我大,而且是部委來的領導,見官大一級。」

    比預料中更年輕,比想像中更謙虛,孫哲覺得眼前這位有點意思,緊握著他手笑道:「韓局,據我所知,你是來深正掛職的,工作關係依然在公安部。什麼部委來的領導,什麼見官大一級,這話別人可以說,你不能說。」

    想想也是,自己真是半個「京官」。

    韓博越想越好笑,剛打算問問他們的真正來意,丁興禮順手帶上會議室門,指著窗外的高樓大廈,不無感慨地說:「韓博,從1992年深正首開藝術品拍賣算起,中國藝術品拍賣業已走過十幾個春秋,拍賣對中國藝術品市場發展的巨大推動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尤其近幾年,其成果更為顯著。

    大量流失在海外的藝術品得以回歸,原來不受人們重視的藝術品得到妥善保管和珍藏,拍品數量、種類和拍賣場次空前增長,拍賣會上人山人海,拍賣成為藝術品普及的大好舞台,直接導致了令人振奮、連年大幅攀升的成交額和大量的藝術品高價迭創。甚至有人預言,一股浩浩蕩蕩的全民收藏藝術品熱正在形成。」

    「看上去是挺繁榮的。」韓博微微點點頭,坐下來洗耳恭聽。

    「但是呢,在藝術品拍賣『熱火朝天』的背後,卻是異聲四起。到處是張大千、齊白石,哪有那麼多的名家書畫?徐悲鴻的馬、鄭板橋的竹,拍出不超過千元的低價,不是假畫又是什麼?」

    丁興禮輕嘆了口氣,坐下道:「贋品盛行,在藝術品拍賣業中像病毒一樣傳染。市場上究竟有多少贋品?無法作確切統計,眾說紛紜。有的說多達90%,有說超過一半,有說佔三分之一。但眾口一詞的是:大拍賣行真貨稍多,小拍賣行信譽較差,一些中小型拍賣會,幾乎沒有一張真品,滿眼皆假。」

    人行只管反洗錢,這似乎不歸你們管。

    但這番話基本全在點子上,韓博無奈地說:「買家拍到贋品經常只能自咽苦果,『粗線條』的《拍賣法》並不能懸起『達摩克利斯之劍』。因為它規定,拍品的真偽瑕疵均由買家自行鑑別,拍賣方無需承擔法律責任。」

    孫哲接口道:「正因為這方面的法律空白,讓現在的藝術品拍賣市場秩序混亂,大量贋品充斥著拍賣市場。」

    「這應該歸文化部門管,文化部應該制定相應的條例來規範市場。」

    「你以為文化部不想管,關鍵是怎麼管,怎麼才能管好?可能你已經注意到了,直到今天工商登記裡都沒有畫廊這樣一個行業,各家公司登記的名稱和業態五花八門,這與每年幾百億元的畫廊交易額的狀況顯然不相適應。」

    丁興禮話鋒一轉,異常嚴肅地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文化部門的事讓文化部門去操心,我們人行和銀監會關注的是,藝術品信託、藝術品基金問題嚴重,不僅存在巨大金融風險,而且無視國-務-院對房地產的調控,在三令五申要求對房地產業緊縮銀根的情況下,變相向房地產行業輸送資金。」

    原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原來上級早注意到這些問題。

    韓博只是對洗錢環節有一定瞭解,不禁問道:「丁司長,藝術基金為房地產輸送資金,這個管道他們是怎麼建立的?」

    「五六年前,一些金融機構就開設藝術基金產品。除了發行藝術基金,還有許多藝術平台,北-京、東海、深正都有藝術館或參股拍賣公司等等。有的基金對外宣稱迅速售罄,實際上是其員工認購。

    基金盤子裡賣不出去的東西則流入旗下的藝術館,過一段時間再從藝術館拿到拍賣公司托高價假拍出去,再拿天價的藝術品作為抵押向銀行融資,融資來的錢進入地產行業繼續牟利。」

    丁興禮話音剛落,孫處長便強調道:「如果沒有藝術基金或信託的輸送,根據當前的緊縮政策,國家是不允許金融機構將資金直接借貸給地產業的。」

    這幾天房價暴漲,為控制房價,國-務-院接二連三出台調控政策,韓博反應過來:「頂風作案,跟國-務-院對著幹!」

    「一些操作藝術基金的公司甚至本身就有房地產業務,以公司的收藏來組織一隻基金是很容易的事。」

    「金融機構為藝術品架設那麼多的平台看似沒必要,必須一環扣一環,任何一環的損失都會導致對投資者沒法交代。可一旦擁有金融機構這個終極平台,一條龍一手遮天就很容易操作,所以要把這個隱秘的鏈條揭開。」

    原來要對付的是「大莊家」,兩位金融監管部門的朋友雖然沒明說,但能想像到那些「大莊家」具有什麼樣的背景。

    韓博大吃一驚,不禁問:「丁司長,現在大概有多少隻藝術品基金?」

    「近30家藝術品基金公司,共發行成立了超過70只藝術品基金,基金初始規模近百億!」

    看著韓博若有所思的樣子,丁興禮接著道:「在目前的藝術市場中,能中規中矩做藝術基金的公司少之又少。如果說藝術信託尚且需要經過信託、銀行的層層風險評估,那麼以有限合夥形式進行的藝術基金,則更容易產生貓膩。

    在藏家手裡買賣藝術品不需要開發票,簽訂合同的細節也不可能透明並被監管,做基金的人心裡很清楚,只要心一狠走歪路實在太容易了。而且像我們中國這種以投資和投機為導向的藝術市場,幾十億的資金就是大戶,就能夠操控市價。」

    「上級要求對藝術品市場亂象進行治理整頓?」

    「不然我和孫處長能跑深正來找你?」

    「丁司長,孫處長,您二位太看得起我了。如果僅僅是反洗錢,只要線索,只要涉案單位或人員在深正,我韓博沒二話,肯定全力協助。但你們要做的不只是反洗錢,而是治理整頓整個行業,這方面的法律法規又一片空白,我一個警察能發揮多大作用。」

    「尋找突破口,辦幾個大案。」丁興禮拍拍他肩膀,補充道:「我只是奉命牽頭,參與部門也不只是我們人行、銀監會和你們公安三家,文化、財政、檢察、稅務等相關部門都會參與……」

    真正的大行動,直接對中-南-海負責。

    參與不意味著要衝鋒陷陣,主要工作是研究現有法律法規,在現有法律法規基礎上尋找突破口,指導相關部門整治行業亂象。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才是部委應該做的事。

    「丁司長,我可以參與,不過就像關局所說這邊工作一大堆,現階段我可能只能兼顧。」

    「沒問題,我們可以多溝通多交流。你辦案經驗豐富,有你在相信打開突破口應該沒什麼問題,關鍵在研究要考慮多方面因素,一是法律法規,二是既要管又不能把整個行業管死。」

    「明白,要掌握一個度。」

    「我帶來一些材料,你拿回去看看。關局長的話有一定道理,藝術品市場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主要集中在北-京、東海和深正,深正這邊的摸底工作你多操點心。我跟上級匯報一下,看能不能在深正設一個小組。」

    ……

    要重點打擊幾個在藝術品市場呼風喚雨的「莊家」,要通過打擊「莊家」達到整頓行業、扼制藝術品洗錢、扼制藝術品基金流入房地產市場亂象的最終目的,但針對這方面的法律法規幾乎一片空白,師出無名,只能先摸底,先調查研究。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韓博終於松下口氣。

    跟兩位「京官」談完,拿上幾檔案袋資料正想先給關局打個電話,還是先回打黑專案組,關局的電話竟然先到了。

    「韓博同志,跟丁司長談得怎麼樣?」

    「報告關局,談得挺融洽,不過談話內容丁司長要求保密。」

    關局長不在市局,此刻正坐在市政法委書記辦公室裡,跟政法委楊書記對視了一眼,笑道:「我不是問談了些什麼,我是說兼顧的事。」

    「丁司長同意了,另外想請我們市局經偵支隊協助。」

    「這就好,這我就放心了。我正在市委,剛給幾位市委領導匯報完工作,有個消息給你透露一下,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考慮到實際工作需要,要對你的職務進行一下調整,市委市政府決定免去你市局刑偵局副局長職務,任命你為市局黨委委員、副局長。」

    有沒有搞錯,韓博大吃一驚:「關局,這也太誇張了!」

    「誇張什麼,要不是你執意要來我們市局掛職,早就是廳長助理了。事實上市-委-組織部當時讓你去刑偵局掛職擔任副局長也是暫時的,雖然在刑偵局工作時間不算長,但成績和能力有目共睹,現在調整可以說水到渠成。」

    換作別人,由刑偵局副局長直接升任市局副局長,這樣的調整肯定會有人說閒話。但他不是別人,他不僅本來就是副巡視員,還是公安部刑偵局的副巡視員,掛職擔任刑偵局副局長也好,直接晉陞為市局副局長也罷,都不佔市局的編制。

    何況「打黑」幹出那麼大成績,就算丁興禮沒拿著尚方寶劍來挖牆腳,市委一樣會調整。值得一提的是,市「三打辦」幾個副主任全是相關部門的副職,只有他不是。當時任命只考慮他的行政級別,刻意模糊掉了行政職務。

    總之,一直懸著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關局長心情不錯,熱情洋溢地說:「掛職任免文件明天上午宣佈,明天宣佈完之後開局黨委會,確定一下分工。你做好心理準備,分管刑警支隊和經偵支隊,同時繼續負責打黑工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5:25
第八百七十章 同學會


    臨近春節,李曉蕾很忙。

    兩位老爺子說了,以後春節輪著在思崗和北-京過,今年在北-京。

    幾年沒在大雜院過年,親朋好友要請一下,挨家挨戶拜年也不能兩手空空,這幾天忙著採購具有東廣特色的年貨,已經快遞迴去好幾箱了。

    本以為正在打黑的韓博要到除夕才能著家,沒想到今天居然回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幾天不見竟搖身一變為市局副局長!

    「升不陞官真無所謂,不就是市局副局長麼,你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李曉蕾直接把深正市公安局和東萍市公安局劃了個等號,不僅沒哪怕一點興奮,反而蹲在裝滿年貨的紙箱前唉聲嘆氣,「才幹幾天刑偵局副局長就要調整,這兒離市局多遠,快過年了,去哪兒找房子?而且這兒的租金交到4月份,房東不一定給退。」

    對升不陞官,韓博同樣不是很看重,放下鼠標轉過身:「暫時不搬,其實這兒挺好,環境好,又清靜。」

    「不搬你上下班不方便。」

    「沒關係,通勤時間比我長的大有人在。而且擔任市局副局長,說起來職務越高責任越重,其實沒擔任刑偵局副局長那麼忙,只要不發生大案要案,只要不去省廳參加會議,作息時間反而比以前正常。」

    「真的?」李曉蕾將信將疑。

    上午宣佈任命,緊接著召開局黨委會,研究黨委成員分工。

    雖然分工明確,接下來分管刑偵和經偵,事實上局黨委的意圖很清楚,分管刑偵只是方便繼續打黑,分管經偵只是有利於協助拿著尚方寶劍的丁興禮工作,至少現階段只要干好這兩項工作,刑偵局和經偵支隊的其它工作有刑偵局長和經偵支隊長,基本上不需要他這個新上任的副局長操心。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關局對打擊藝術品洗錢比對打黑上心,或者說想借這個機會辦幾起露臉的大案,把刑偵局副局長邱慶國調入打黑專案組擔任副組長。

    換言之,升了官,反而比之前清閒了。

    韓博越想越覺得搞笑,起身道:「真的,正常情況下以後能天天回家。」

    這是好消息,至少對李曉蕾來說是,不禁笑道:「太好了,原來陞官有這好處。對了,以前是王局長領導你,現在你分管刑偵,變成你領導他,是不是特彆扭,會不會很尷尬?」

    「還好,王局為人豁達,我對他也很尊重。」

    丈夫為人處世絕對沒得說,李曉蕾沒什麼不放心的,想了想又問道:「你分管刑偵,劉局呢,他分管哪個單位?」

    「劉局接下來幾個月會很忙,要同時籌建禁毒局和視頻警察支隊,緝毒處也就是五大隊要從刑偵局劃出去,與現在的禁毒支隊合併,成立禁毒局。」

    李曉蕾對這些其實並不是很感興趣,想了想又嬉笑著問:「既然沒以前那麼忙,這個週末能不能休息?」

    材料在哪兒不能看,法律法規在哪兒不能研究?

    韓博不想讓她失望,微微點點頭。

    「你確定?」

    局裡幾乎讓自己「脫產」去協助中央部委打擊藝術品洗錢,接下來有的是時間,韓博再次點頭確認:「不騙你,有時間,能休息。」

    「太好了,我上網訂機票,星期五晚上我們去江城。」李曉蕾樂得心花怒放,飛奔到茶几邊打開筆記本電腦。

    韓博糊塗了,坐到她身邊問:「去江城做什麼,有這個時間不如回東海陪陪咱兒子。」

    「同學會,多少年沒回學校,難道你對母校沒一點留念?」

    「你們班的,還是我們班的?」

    「我那些個同學一畢業就結婚,一結婚她們的世界裡就只剩下老公和孩子,哪有閒情逸致組織同學會?你們班的,老馬昨天給我打電話,問我們有沒有時間。」

    上大學時,班裡同學許多是復讀考上的,有的甚至復讀過兩三年。

    在全班同學中自己年齡最小,不是跟同學們玩不到一塊去,是老大哥老大姐不願意帶自己玩,以至於這些年仍保持聯繫的只剩下關係最鐵的馬志功。當年的另一個鐵哥們,不在同一個班,不是同一個專業,而是同樣擔任過學生會幹部的莊新棟都漸漸斷了聯繫。

    李曉蕾不提沒什麼,一提韓博真有點想母校,

    因為那不只是母校,還是跟妻子相識、相知、相愛的地方,回去看看、故地重遊的感覺應該跟度蜜月一樣甜美。

    「同學會同學會,搞散一對是一對,說起同學會,我還沒參加過,只參加過絲河中學的校慶。」韓博情不自禁摟住正忙著查航班信息的李曉蕾,露出會心的笑容。

    「還搞散一對是一對,你們班總共幾個女生?」

    「我想想啊,徐蕊、池媛媛、袁春豔,只記得她們三個,另外幾個真想不起來了。」

    他們班女生漂亮的真不多,過去這麼多年他依然記得這幾個名字,李曉蕾一點都不吃醋,從包裡翻出網銀的u盾,飛快買下兩張往返機票,抬頭問:「男生呢,記得幾個?」

    「馬志功、周開元、趙東陽、劉志、劉一然、王晨,其他想不起來了。提起王晨我就來氣,臭小子借我好幾百塊錢,說過幾天就還,直到現在都沒還。」韓博咬牙切齒,裝出一副這次連本帶息把借出去的錢要回來的樣子。

    王晨,印象太深刻!

    交了個女朋友,整天帶女朋友出去吃喝玩樂,不光管他借過錢,只要認識的幾乎全借遍了。

    李曉蕾噗嗤一笑:「他不一定去,但劉一然肯定去。」

    「老馬說的?」

    「同學會就是劉一然組織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用不著三十年,他現在可厲害了。大企業家,大集團總裁,我上網搜過,老馬沒幫他吹,真成億萬富翁,回老家辦了個企業,叫新亞化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專門生產什麼二苯胺、防老劑和液氨,年產量幾萬噸。」

    當年被忽悠去搞傳銷的傢伙成大富豪了!

    韓博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不信自己上網搜,有照片的,」李曉蕾把筆記本電腦往他面前一推,笑看著問:「人家現在是青年企業家,是全國政協委員,混得比你強多了,心裡是不是有點酸溜溜的?」

    「怎麼可能,他發達了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億萬富翁,沒想到我韓博也有土豪同學。」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10:56
第八百七十一章 同學會(二)


    自己「靠邊站」,小單的事也沒什麼進展。

    李曉蕾幫他給疑似凶手的美國華僑打過電話,結果美國華僑的手機不在服務區。再按名片上的聯繫方式發去一封電子郵件,直到昨天下午才收到回覆。說已經回美國了,有人在國內籌建公司,給了一個電話,關於投資方面的事讓直接與國內的業務經理聯繫。

    小單于是在李曉蕾「介紹」下聯繫上姓王的一個經理,據說今天上午還去談了談,對他們推出的投資業務表現出極大興趣,拿回一堆資料正在學習,過幾天還要去他們那兒參加培訓。

    總之,成功貼靠上去了,但正在偵辦的不是一起經濟案件,而是調查確認多年前一起命案的凶手身份,現階段只能等,等嫌疑人再次從美國回來。

    鑑於那傢伙所推廣的業務,既違反國內的法律法規,既有那麼點像傳銷和非法集資,正在籌建的公司又恰好在深正。

    作為分管刑偵的經偵的公安局副局長,韓博覺得有必要搞清楚其是怎麼運作的,搞清楚其盈利模式,特別從經偵支隊抽調兩組民警,一組去人行深正分行加入剛成立的聯合小組,一組同小單一起去摸摸那個美國公司的底。

    一切安排妥當,不再想工作,同妻子一起乘坐南航班機趕到闊別已久的江城,開始為期兩天的懷舊之旅。

    「老馬,我們到了,正在去學校的路上呢。難得回一次江城,不去學校去哪兒,把那邊的房間退了,我們在學校附近隨便找個賓館,行,也幫你訂個房間。」

    回江城,意義重大。

    李曉蕾果然興奮不已,看著車外的景色,緊摟著韓博胳膊問:「老馬說什麼?」

    「他給我們在他家附近酒店訂了房間,我讓他退了,退完房就過來,讓我們等他一起吃飯。」

    「其他人呢?」

    「我們太積極,我們來早了,活動明天下午才開始,離得遠的估計都沒到。」

    「明天下午去哪兒集合,活動怎麼安排的?」

    「我哪知道,等會見著問他。」

    ……

    多年沒回江城,變化好大。

    從機場到市區的一路上,兩側多了許多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五光十色,夜晚比白天更漂亮。市裡有了地鐵,換乘地鐵一會兒便趕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地鐵站。

    出來看看四周,辨認好方向,拖著行李箱來到學校東門附近的一個快捷酒店,剛辦好入住手續,老同學馬志功到了。

    「怎麼想起住這兒啊,是不是七年之癢,想過來找找感覺?」

    這麼多年沒見,嘴還是那麼賤!

    李曉蕾忍不住給了他一拳:「你家才七年之癢呢,不是開同學會麼,開同學會不住學校附近住哪兒?」

    馬志功側身閃過,從韓博手裡接過門卡,回頭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矜持點行不行!」

    「跟你用不著。」

    關係不是一兩點好,動動手鬥鬥嘴很正常,韓博拍拍他胳膊,「老馬,怎麼就一個人,嫂子和星星呢?」

    「我們這是同學聚會,她們來幹什麼,全在家呢。」

    「什麼意思,你們同學聚會,我是不是也不應該來?」李曉蕾不樂意了,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問。

    「你不一樣,你雖然跟我們不一個班,我們班那些人你誰不認識?你是我們班同學家屬,又是同校同學,我家那口子除了你家大博士還認識誰?」馬志功順便幫她提上行李,一邊往電梯走去,一邊接著道:「再說帶孩子出來吃得成飯嗎,別說吃飯,連聊天都聊不安生。」

    「這倒是,不過走之前我要跟嫂子吃頓飯。」

    「沒問題,到時候我安排,吃完飯送你們去機場。」

    「今晚不安排?」韓博笑問道。

    「安排,到了江城我要盡地主之誼,哪能讓你們請客。」

    ……

    把行李送進房間,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小飯店,斜對著學校東大門,看著進進出出的學弟學妹,聽著極具特色的江城話,吃著江城鹽水鴨,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

    「這鴨子不正宗,沒以前好吃。」

    「不是沒以前好吃,而是再好吃也吃不出以前那味兒,」韓博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大發起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畢業十年了,從學生變成學生家長,也不知道學校裡面變化大不大。」

    「這邊是老校區,老校區變化不大。」

    「你經常過來?」

    「沒事誰會往學校跑,跟你們一樣,好多年沒進學校了。」馬志功斟滿啤酒,轉身笑道:「想想你們真不容易,當年多少對兒,全特麼散了,好像就你倆修成了正果。」

    想想是不容易,當年也差點散了。

    韓博不想聊這個話題,不無好奇地問:「這次聚會誰發起的,明天有什麼安排,有沒有請老師?」

    提起這個,馬志功眉飛色舞。

    「還記不記得池媛媛,她離婚了,現在跟劉一然干,好像是新亞化工的部門經理,其實我跟她們也好多年沒聯繫,沒想到新亞化工成了我們單位的供應商,上個月去集團辦事,在供應部遇到了。」

    「這麼巧!」

    「你一畢業就改行,不等於所有人都改行,我們這些沒改行的遇到很正常。」

    馬志功放下筷子笑了笑,如數家珍地說:「直到遇上池媛媛才知道劉一然混那麼好,畢業之後進了他們縣的石油化工廠,幹了兩年搞承包,就這麼越做越大,成了億萬富翁。遇到我,她也高興,當我面給劉一然打電話,劉一然問我跟誰還有聯繫……」

    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原來老同學事業有成,想召集當年的同學聚聚。

    酒店聯繫好了,五星級的!

    明後兩天全是劉老闆管,離得遠的甚至幫著訂往返機票,老師也請了,當年的輔導員更不能少,能想像到明天會有多熱鬧。

    李曉蕾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問:「老馬,明知道劉老闆請客,你怎麼不跟池媛媛說一聲,讓她也幫我們訂往返機票?」

    「你們在乎那點機票錢?別說你們,李慧都不要池媛媛幫著訂。他發達是他的事,我們難道還想沾他的光?周開元和趙東陽說了,明天花多少錢問清楚,到時候AA制。能聯繫上,能來的,除了我馬志功混得都不算差,不在乎那點錢。」

    「你都總工了,混得也不差!」

    「什麼總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罷了。」

    「老馬,你知道的,我就跟你有聯繫,你消息靈通,說說同學們的近況,不然明天見著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改行的不少,周開元改行了,跟你一樣公務員,去年見過,現在正科,在環保局當副局長;王晨跑業務,做化工原料,經常來江城,一年掙幾十萬;徐蕊在設計院,劉志改行賣飼料,做總代理,混得也不錯……」

    說到這裡,馬志功突然詭秘一笑:「劉一然和池媛媛知道我們關係好,跟我打聽過你,我說了一半留了一半,他只知道你在深正當警察,別的都不知道,周開元也不知道。可以扮豬吃老虎,等他們顯擺完再打他們的臉。」

    「打他們的臉,有沒有搞錯!」韓博被搞得啼笑皆非。

    「其實劉一然還好,雖然發達了,沒瞧不起我們這些老同學,知道哪個同學遇到困難還幫一把。李慧愛人得了腎病綜合徵,三天兩頭犯病,各種稀奇古怪的併發症,每次都要來軍區總院,來一次就要花好幾萬。

    再有錢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何況她家沒什麼錢。劉一然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這事,先後讓池媛媛給李慧送了十幾萬,真正的雪中送炭。人家是有錢,但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能做到這份上很不容易。」

    馬志功喝完杯中酒,話鋒一轉:「我看不慣的是周開元,官不大,譜兒不小。每次來江城辦事都給我打電話,就知道顯擺,口氣大著呢。有一次叫我去吃飯,吃不完的菜非讓我打包帶回去,我是混得不怎麼樣,但也沒困難到那個程度!」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曉蕾忍不住笑了。

    「曉蕾,我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天見著你就知道他變什麼樣了。」

    韓博對周開元有點印象,上學時挺謙虛的,覺得鐵哥們可能太敏感了,描述得有些誇張,立馬岔開話題:「老馬,你剛才說池媛媛離婚了?」

    「離了,我們私下說沒事,明天不能亂說,就算看出來也別說,她跟劉一然關係不一般,和前夫離婚應該跟劉一然有一定關係。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當年劉一然追過她。」

    八卦,李曉蕾最喜歡了,吃吃笑道:「是有這事,當年他還托我幫著跟池媛媛說過好話!」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現在他發達了,池媛媛回心轉意。新亞化工不是我們單位的供應商麼,請我和我們技術部的幾個同事去他們兒考察過。在新亞化工,池媛媛整個一老闆娘,大事小事真能說了算。」

    人無完人,只是這也太荒唐了。

    韓博忍不住問:「劉老闆有沒有成家?」

    「成家了,結婚比你們早,有老婆有孩子。不說他們了,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現在那些大老闆誰沒幾個相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10:57
第八百七十二章 同學會(三)

    回來就是懷舊的,第二天上午故地重遊。

    三人再次回到校園,去當年上過大課的教室,去圖書館,去食堂,甚至在女生宿舍樓下轉了轉。馬志功搖身一變為攝影師,淨忙著給難得修成正果的老同學夫婦拍照了。

    「李慧,你到了,我和韓博兩口子在學校呢,行行行,我們等會兒去西門等你,一起吃個飯再去酒店。」

    所有同學中最困難的李慧到了,韓博能想像到別人是來參加同學聚會,是故地重遊找找上大學時的感覺,是來吃喝玩樂的。她不是,她應該是來當面感謝劉一然、池媛媛、馬志功和王晨等幫助過她的老同學的。

    她上大學時的樣子仍記憶猶新,很內向,不怎麼說話,但學習很認真,為人特別好。

    每次開學,都帶許多大棗之類的老家特產,不是送給老師,而是給同學們嘗嘗的。韓博沒少吃,李曉蕾也吃過,記得當年稱呼她「老姐」,她也很喜歡當老大姐,逃課時她總是幫著打掩護。

    過去這些年,只有工作,社交圈裡只有同事和親友,偶爾跟馬志功通通電話,跟同窗四年的大多同學漸漸失去聯繫,老大姐遇到那麼大困難都不知道。

    韓博越想越內疚,抬頭看了一眼剛放下手機的馬志功,側身問:「曉蕾,昨晚說得事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都取出來了,就怕她不要。」

    「多少?」

    「三萬,卡里就三萬多,我取了個整。」李曉蕾拍拍包,下意識朝馬志功看去。

    她愛人得什麼病不好,偏偏得什麼腎病綜合徵。

    憑現有醫療技術根本無法治癒,這次出現這個併發症,下次不知道又會出現什麼症狀,只能「見招拆招」,有錢就有命,這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真是有什麼不能有病,沒什麼不能沒錢!

    馬志功暗嘆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沒關係,等會兒我幫你們做她工作。其實幫劉一然搞這個聚會,我就是想借這個機會打打你們這些老同學的土豪。見著你們就知道了,她太不容易,三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像五十歲,瘦得不成人樣,臉上全皺紋。」

    「你應該早點跟我們說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

    ……

    邊聊邊往西門走,在學校西門邊的公交站牌下等了十幾分鐘,終於等到十年沒見的老大姐。

    她看上去果然很老,儘管為參加同學會特意換上一件新衣服,刻意打扮過,但那瘦得撐不起衣服跟當年判若兩人的樣子,還是讓人一看就心痛。

    唯一能讓人感到欣慰的是,她精神狀態不錯。

    一見面就露出會心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眼班上的「小弟弟」,再看看站在「小弟弟」身邊的弟妹,不無激動地說:「韓博,聽老馬說你改行當公安,我以為你會穿警服呢!曉蕾,你一點沒變,還這麼漂亮,沒想到,沒想到你們真成了。」

    「老姐,對不起,我馬大哈,這麼多年都沒跟你聯繫。」

    「姐,姐夫的事我們剛知道……」李曉蕾緊摟著她如柴般地胳膊,哽咽得說不出話。

    「老馬,不是不讓你瞎說麼。」李慧回頭看了馬志功一眼,拍著李曉蕾擠出勉強的笑容:「十年聚一次,太難得了,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事。當年那麼多同學談戀愛,愛得死去活來,結果一畢業全勞燕分飛,看到你們能堅持到最後,真替你們高興。」

    「我們是真愛。」韓博咧嘴一笑。

    李慧不由想起他上學時的樣子,不禁笑罵道:「瞧把你美的。」

    正如馬志功昨晚所說,由於跟韓博的戀愛關係李曉蕾真算不上外人,完全有資格參加這次同學聚會,對身邊這位老大姐既尊重又同情,摸出早上取的三萬元現金,往李慧的包裡一塞:「姐,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又不是外人,千萬別拒絕。」

    厚厚一疊,有好幾萬。

    李慧大吃一驚,下意識甩開她胳膊:「不行,怎麼能這樣!」

    「老姐,這麼多人,別讓人家看笑話。」作風一向嚴謹的韓博,一反常態地摟著她肩膀,沒有哪怕一絲曖-昧輕浮,看上去真像一對親姐弟。

    「李慧,曉蕾說得對,又不是外人。」馬志功回頭笑道:「還記得畢業時怎麼說的,不管到什麼時候,不管走多遠,都不能忘了大學四年的友誼。」

    「友誼歸友誼,你們這樣讓我以後怎麼還?」

    「要還,那還叫友誼?」馬志功反問了一句,一臉認真地說:「我要是遇到困難,我不會跟你們客氣。先吃飯,還去以前常去的那家。」

    ……

    時隔十年,再次回到當年經常聚會的小飯館,李慧觸景生情,再也控制不住了,摟著李曉蕾痛哭起來。

    哭完之後眼淚都顧不上擦,便管飯店老闆要來紙筆,非要打欠條。

    字跡還是那麼漂亮,寫得是那麼嫻熟,能想像到過去這些年她給別人打過多少張欠條,不收下欠條這頓飯她吃不好,李曉蕾只能小心翼翼折好塞進包裡。

    收下欠條,她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韓博和馬志功很默契地淨挑輕鬆的話題,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她甚至露出了笑容。

    吃完飯再次逛校園,運氣不錯,週末居然能遇上當年的數學老師,陳老師想不起馬志功和李曉蕾,對當年的學生會幹部韓博印象深刻,得知他們時隔十年回母校聚會非常高興,硬是把四人拉到辦公室聊了好一會兒。

    馬志功是這次聚會的發起人之一,從下午兩點開始,手機便響個不停。

    天各一方的同學們陸續抵達江城的,有的乘火車,有的乘飛機,有的開車來的。劉一然是集團總裁,週末都很忙。池媛媛一個人接待不過來,一個勁兒打電話催馬志功趕緊去酒店,順便把在學校集合的同學帶過去。

    趕到酒店,已是下午4點多。

    酒店門廳的液晶顯示屏上有歡迎江城大學聚會的流動字幕,大堂裡有聚會的海報,池媛媛正趴在總台幫幾位剛到的同學辦理入住手續,拿到房卡的同學已經上去了,活動場地在三樓的一個宴會廳。

    「韓博,大博士!」

    「哇靠,這不是曉蕾麼。」

    「老余,發福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什麼老余,我有那麼老嗎?媛媛,這倆人誰通知的,連話都不會說,能不能讓他們滾蛋。」

    池媛媛款款走到韓博等人面前,朝正用感激的目光看著她的李慧微微一笑,轉身道:「讓大博士滾蛋,我可不敢,人家是公安,是警察。」

    老余還是跟當年一樣喜歡插科打諢,裝出一副很鬱悶的樣子:「大博士是公安,這下完蛋了,有他在,晚上怎麼活動?」

    「余總,您晚上有節目?」李曉蕾壞笑著問。

    「沒節目誰會大老遠跑江城來,要不晚上我們哥兒幾個集體活動,你們兩口子自由活動。」

    馬志功樂了,拍拍他肩膀:「放心吧,韓博是深正的公安,管不到江城,再說我們什麼關係,就算能管著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運氣不好進去了,他還會去派出所把你撈出來。」

    「韓博,我真要是進去了,你可不能不管!」

    不出所料,這幫傢伙果然拿自己尋開心。

    能想像到他們對公安的看法,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怎麼可能不肆無忌憚調侃一番。

    韓博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一個西裝革履的老同學快步走進宴會廳,大老遠便舉手打起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媛媛、老余、老馬……哎喲,大博士和曉蕾也來了,結婚不請我們喝喜酒,這麼多年沒個電話,說說吧,晚上要自罰幾杯?」

    豎著大背頭,身後跟著一個秘書模樣的隨從,幫著提包。

    真有幾分官威,一看就知道是領導。

    想起馬志功昨晚吃飯時說的那些話,李曉蕾忍不住笑道:「原來是周局長,結婚沒請各位,這麼多年沒聯繫,這是我們不對。不過我們可沒法跟『酒精考驗』的周局長比,韓博一杯都不能喝,我自罰一杯就醉了,還幾杯呢!」

    時間能改變一切。

    當年的風雲人物不等於現在一樣出類拔萃,在周開元心目中42個同學比自己混得好的也就是劉一然,其他同學都很一般,今天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

    他跟領導接見一般挨個跟眾人握手,邊握邊明知故問道:「韓博,在哪兒高就?」

    「在深正公安局。」

    「深正好地方,公務員工資比我們江省高。」

    「消費也高。」韓博主動讓到一邊,讓周開元跟老余等同學繼續握手。

    一個科級幹部竟然擺這麼大譜兒,居然在副廳級幹部面前嘚瑟。馬志功強忍著笑一個勁跟李曉蕾做鬼臉。

    周開元跟久別重逢的同學們挨個握完手,習慣性地坐到中間位置,從也不知道是秘書還是司機手裡接過一條軟中華,一邊整盒整盒的散發,一邊興致勃勃地說:「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去深正不知道錢少,經濟特區,緊靠香港,消費肯定高。對了,你是在基層還是在機關?」

    「在機關,深正公安局跟其它城市公安局不一樣,基層工資高,機關工資低。」

    「在機關工作,天天跟領導見面,升職機會多。」周開元回頭看看眾人,又追問道:「公安有很多警種,你是刑偵還是治安?」

    同學聚會,回憶回憶往事,聊聊家庭尤其孩子,問這些干什麼。

    韓博徹底服了,不動聲色說:「經偵。」

    老余也看不慣周開元的做派,但對韓博的工作更感興趣,禁不住笑問道:「韓博,交警是查車,刑警是破案的,緝毒警是抓毒販的,你們經偵是不是專門幫人討債的?」

    「怎麼可能幫人討債,現在不是以前,公安不能介入經濟糾紛。」

    「經偵沒刑偵、緝毒那麼危險,沒交警那麼辛苦,工作應該是比較輕鬆的,但想幹出成績也不太容易。韓博,我覺得你應該想辦法換個單位,最好去搞治安。」

    「搞治安,開元,搞治安有什麼前途?」馬志功強忍著笑問道。

    「老外了吧,其實在公安系統最有前途的就是治安,公安局的行政審批權至少有一半在治安大隊,市局叫治安支隊,不信你問韓博。」

    到底是體制內的人,對公安很瞭解,知道得很多。

    韓博半開玩笑地確認道:「確實如此,特種行業,比如老余喜歡光顧的那些娛樂場所全歸治安管。」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10:57
第八百七十三章 同學會(三)


    同學會,老同學們的聚會。

    十年就聚這麼一次,帶個跟班來就算了,還跟領導一般「關心」韓博的工作!這是來參加老同學聚會的,還是跑過來跟老同學擺譜兒的?

    當上縣環保局長了不起,比你大的官見多了!

    新亞化工年產值十幾億,別說一個正科級的小局長,市長、市-委書記跟自己都和和氣氣,作為這次聚會的主要發起人,池媛媛實在看不下去,又想當這麼多同學讓周開元難堪,立馬拍拍手。

    「各位各位,先過來拍照,拍完照再自由活動。」

    「自由活動,媛媛,有什麼活動?」

    「打牌啊!」池媛媛指指桌上的一堆撲克牌,嫣然一笑:「吃飯早著呢,還有人沒到,斗地主還是雙升隨便。」

    ……

    真是一陣及時雨,韓博總算甩掉了對自己很「關心」的老同學。

    事實上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三十六歲就當上局長的周開元,在他們縣裡是最年輕的正科級幹部之一,而且是正科級實職,是單位一把手。

    正春風得意,優越感十足,要「關心」的不只是韓博,除了財大氣粗的劉一然,今天來參加聚會的他都想「關心」。

    拍完照,合完影。

    他便和老余等當年關係不錯的同學攀談起來,依然坐在宴會廳中央,聊得眉飛色舞。

    韓博擔心再被他纏上,拉著李曉蕾坐到最裡面的一桌。

    二人剛坐下,池媛媛拿著兩幅撲克牌把李慧推了過來。

    「閒著也是閒著,你又不是不會,玩會兒唄,跟曉蕾對家。」

    「多少年沒玩了,我玩不好,媛媛,你跟曉蕾對家,你們玩,我坐邊上看。」

    她倆是真正的閨蜜,至少上學時是。

    一個睡上鋪,一個睡下鋪,記得有一年暑假,李慧還帶池媛媛去北河老家玩過。之後發生的一切再次證明她倆關係不是一兩點好,李慧遇到困難,池媛媛及時伸出援助之手,沒坐視不理。

    不管她跟劉一然到底怎麼回事,光憑她為李慧所做的一切就值得讓人尊重。

    韓博一邊洗牌,一邊微笑著招呼道:「老姐,別謙虛了,當年玩雙升你總贏,三區一,你不玩我們就玩不成。」

    「是啊是啊,姐,我倆對家。媛媛和韓博對家。」李曉蕾把多出的椅子往邊上一挪,便坐到她對面催促丈夫趕緊洗牌。

    老同學多少年聚一次,誰的心-思都不在打牌上。

    那邊聊的全是工作、生意、收入、房子,一個比一個謙虛,聽著卻很刺耳,顯然是在攀比。都很現實,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

    韓博心不在焉的摸著牌,冷不丁問:「媛媛,一然什麼時候到?」

    「應該出發了吧,太不巧,原來今天沒其它安排的,結果早上接到一個電話,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到了東海,準備去我們集團考察。人家就認他,合作七八年,讓別人接待不好。」

    對幫助過自己的人李慧心存感激,由衷地說:「一然重感情講義氣,所以生意做這麼大。」

    她這不是刻意當池媛媛面說「嗯人」的好話,劉一然上學時就很講義氣,平時話不多,但言出必行,只要他說過的基本上能兌現。

    回想起當年,韓博不禁嘆道:「沒想到一然幹這麼好,成了大企業家,而且學以致用,沒改行,這麼多同學就數他最出息。」

    池媛媛亮出一張2方塊,不無感慨地說:「你們只看見他風光的時候,剛開始創業時真苦真累真困難,吃喝拉撒睡全在廠裡,沒事就跟工人一起在車間干,有業務換上衣服就走。出差沒坐過臥鋪,全是硬座,買不到硬座就站,更捨不得住賓館酒店。」

    「他既有魄力又能吃苦,他不成功誰成功!」

    「也靠運氣。」池媛媛抬頭看了一眼李曉蕾,邊整著手裡的騙邊好奇地問:「曉蕾,韓博在公安局,你這個警嫂在哪兒上班?」

    「我……我找了個酒店,前幾天去面試的,人家讓等消息。現在都要小姑娘,估計沒戲,過完年再找。」原來找工作那麼難,連連被拒,李曉蕾一臉不好意思。

    中午硬塞那麼多錢,她自己連工作都沒有。

    韓博當警察,警察一個月工資能有多少,又在消費那麼高的深正,李慧越想越不是滋味兒,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池媛媛驚詫地問:「去酒店應聘?」

    「嗯,我想應聘大堂經理,沒指望能拿多高工資,只是對酒店業比較感興趣。」

    「可惜在深正,要是在東州一然應該能幫上忙。」

    ……

    池媛媛比周開元會做人多了,生怕李曉蕾不自在,立馬換了一個話題,會議起大學時的往事。

    正聊著,馬志功回來了。

    他剛才一直守在樓下,一直在等老師,陪著當年的幾位老師走進大廳,眾人不約而同站起身,湧到門邊爭前恐後跟老師打招呼。

    「好好好,同學們好!」老教授頭髮花白、精神矍鑠,一邊跟學子們握手,一邊爽朗地笑道:「志功,先不要介紹,我看看能認出幾位,能叫出幾個名字。」

    「陳教授,您老記不記得我?」池媛媛湊上前去,笑靨如花。

    「池媛媛,別搗亂,我們半年前還一起吃過飯,」老教授笑罵了一句,轉身道:「王晨,沒記錯吧,你個搗蛋鬼終於混出人樣了!余春生,不好好上我的課,掛科補考,補考都沒過,搞歪門邪道,提一袋水果去我家,被我扔出去門的有沒有錯。」

    「陳教授,您不讓過就算了,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老余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引來一陣哄笑。

    老教授記憶力好的驚人,在場的21個同學居然叫出16個名字!

    快到自己時,他果然又一次叫對了,緊握著手哈哈笑道:「韓博,小不點,剛報到時像個初中生。還是江城的水養人,大一大二猛長個子,從全班最矮變成全班最高。」

    「陳教授好,難得陳教授還記得。」

    「記得記得,這才過去十年,怎麼可能忘。」

    看到笑盈盈的李曉蕾,老教授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池媛媛湊到耳邊低語了一句,老教授忍俊不禁地笑了:「原來同校不同系,沒上過我的課,難怪沒什麼印象。李曉蕾是吧,好,有情人終成眷屬說得就是你們啊。」

    「陳教授,坐,抽菸。」

    這麼好的機會周開元豈能錯過,再次成為主角,邀請老教授坐到他那一桌,先敬煙,再敬茶,完了雙手奉上名片,對老師很尊敬,聊得也很開心。

    比同學們大不了幾歲的輔導員沒跟著過去,突然轉過身:「韓博,曉蕾,我們也合個影。」

    「好的,輔導員,您站中間。」

    當年韓博既是學生會幹部更是班幹部,輔導員顧宇對他印象最深刻,感謝完拍照的同學,笑看著二人道:「說真的,你們這一屆我有兩個沒想到,一是沒想到劉一然幹得這麼好,成了我們系乃至我們江大的驕傲;二是沒想過你和曉蕾最終還是走到一起,過得如此幸福美滿。」

    身邊這位一點架子沒有,跟同學們打成一片。

    不像其它班的輔導員,整天板著張臉,誰見誰怕。

    當年韓博班上每次聚會都請他,只要有時間他都參加,跟他一起好幾次吃過飯,李曉蕾對他影響同樣深刻,禁不住笑道:「輔導員,您當年潑過我們冷水,而且不止一次,就差棒打鴛鴦。」

    「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但時光如果可以倒流,我依然會潑你們冷水,」顧宇回頭看看正圍在陳教授一桌的同學,低聲道:「王晨當年談過,愛得死去活來。趙東陽也談過,據說人姑娘都去過他家,當年那麼多對兒,最終能走到一起的又有幾對?」

    「輔導員,曉蕾跟您開玩笑呢,我知道您是為我們好。」

    「忠言逆耳,只要你們不恨我就行。」

    ……

    聊得正熱烈,真正的主角終於到了!

    最有出息的同學劉一然不知道什麼時間進宴會廳的,直到身後一陣騷動才發現他來了,跟靠門邊的同學們挨個打完招呼,快步到陳教授等幾位老師面前致歉。

    沒帶秘書,沒帶司機,也沒西裝革履,一身得體的休閒服,怎麼看怎麼比衣冠楚楚的周開元順眼。

    有老師,有同學,個個搶著跟他打招呼。

    韓博和李曉蕾擠不進去,沒想到剛回到原來位置,劉一然從人群裡擠了過來。

    「大博士,大美女,知道你們能來我特高興,酒等會兒就不勸你們喝了,吃完飯我們一定要好好敘敘舊。」

    「回江城不就是敘舊的嗎?」韓博緊握著他手,由衷地說:「一然,不好意思,這麼多年沒跟你們聯繫,這麼多同學中好像就數我最『無情無義』。」

    「說什麼呢,我認識幾個公安,一個比一個忙,整天加班,經常十天半月不著家,幹你們這一行連家都顧不上,更不用說同學了。」劉一然拍拍他胳膊,又轉身道:「曉蕾,我先過去陪陳教授他們,你們先坐,還是那句話,晚上再聊。」

    「好的,你忙。」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10:57
第八百七十四章 副廳級!


    劉一然沒讓人失望,果然極具企業家風度。

    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對老師很尊敬,對同學很熱情,交談時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更令人意外的是,正式開宴,給幾位老師挨個敬完酒,還以全班同學的名義給幾位老師一人送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一下子把聚會氣氛推向了**。

    儘管周開元始終站在他身邊,總是不合時宜的秀存在感,但這頓飯還是很成功的。

    有他這麼個土豪在,aa制搞不成了,不然就是不給他面子。

    就在送走幾位老師,意猶未盡回樓上房間準備秉燭敘舊之時,手機突然響了,當年在良莊工作時交的朋友吳憂打來的。

    「韓博,不好意思,早上陪領導視察,接電話不方便,中午一忙竟然忙忘了,再加上你這是新號碼,以為騷擾電話,剛剛才看到短信。」

    公安這一行,能不能在系統內闖出點名氣很重要。

    如果能辦幾起大案,闖出一點名氣,後來的路真能一帆風順,要不是當年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查出已經被刷新幾次的「共和國第一稅案」,現在估計還在思崗縣公安局工作。

    難得回一次江城,早上忍不住給當年一起打擊過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的吳憂打了個電話,結果沒打通,又忍不住發了一條短信,沒想到他這兒才看見,這會兒回過來了。

    韓博跟馬志功、余春生等同學歉意的笑了笑,走到門口解釋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沒別的事,就是幾年沒聯繫了,打個電話給你問個好。」

    「再好也沒你好,深正市局副局長,正兒八經的副廳級,你不給我打電話我也要找你,等你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就要走走你的後門,請你提攜提攜。」

    「我的吳總隊,能不能不開這樣的玩笑?」

    「我說正事,你非要說開玩笑,是不是不想兄弟一把?」吳憂調侃了一句,扶著方向盤言歸正傳:「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說你現在的位置,跑了一天還沒吃飯呢,我去接你和夫人,出來坐坐。」

    「我吃過了,你沒吃趕緊去吃啊!」

    「開什麼玩笑,你們不出來我這飯能吃得下麼,速度,別磨磨蹭蹭。」

    「沒必要,真沒必要,而且我也走不開,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老朋友難得來一次江城,吳憂豈能錯過這個機會,笑問道:「我的韓大局長,你是不是非要我濫用職權?找你比抓逃犯容易,請江城市局查查旅館酒店系統,一個電話的事。」

    住酒店要登記身份證,現在全聯網了,他想找自己真不難,而且真幹得出來。

    韓博徹底服了,苦笑著說:「別這樣,我是真走不開,同學會,同學全在身邊,好多同學十年沒見,換作你一樣不能走。」

    「十年沒見,現在有沒有見?」

    「現在見了。」

    「這不就是,你不能光想著同學不顧老朋友,在什麼位置,快點,再不說我就給市局打電話。」

    沒辦法,只能據實相告。

    算算時間他最多一刻鐘便能趕到酒店,韓博回到房間一臉歉意:「老馬,老余,不好意思,一個戰友知道我來了江城,非讓我和曉蕾出去坐坐。」

    老余跟他真沒多少共同語言,不假思索的擺擺手:「沒事,去吧,早去早回,今天又不走,我們明天再聊。」

    「我送送你們。」馬志功知道老同學在江城朋友不少,下意識站起身,掏出車鑰匙。

    「不用這麼麻煩,那個戰友開車過來的,你們聊,我爭取早點回來。」

    ……

    叫上李曉蕾一起去隔壁幾個房間跟同學打招呼,給正被周開元纏著的劉一然致歉,沒想到周開元不僅是環保局長,還在扮演著「招商局長」的角色,極力勸說劉一然去他們縣投資。

    劉一然最怕的就是這個,立馬藉口送韓博二人下樓。

    「劉總,周局長給出那麼多優惠政策,您財大氣粗,就去投資個分廠唄。」李曉蕾越想越好,一走進電梯便打趣起來。

    劉一然長嘆口氣,倍感無奈地說:「別提了,老周整個一官迷,都已經當上局長了還想當更大官。不過話又說回來,環保能幹出什麼政績,而且他們縣裡給他們環保局也佈置了招商引資任務,所以這幾年三天兩頭給我打電話,一有時間就往我哪兒跑,真被他搞怕了。」

    「是嗎?」韓博忍不住笑了。

    想他能有今天不容易,李曉蕾不再開玩笑,沉吟道:「一然,創業難,守業更難。企業做到現在這個規模,你的每一個決策都要謹慎,既要做大做強,同樣不能盲目擴張。」

    「厲害啊,不愧為學國際貿易的!」劉一然樂了,立馬豎起大拇指:「韓博,如果你們在江省,我非得把曉蕾挖到我們新亞化工去。」

    「行,等我哪天調回來,就讓曉蕾去你那兒拿高薪。」

    「在政府部門工作,工作哪有那麼好調。」

    劉一然笑了笑,極具紳士風度地伸手讓老同學夫婦先出電梯,哪能讓身價上億的大老闆一直送到門口,韓博正讓他留步,吳憂到了。

    「韓博,這兒呢!」

    「這麼快?」韓博倍感意外。

    「你又不是沒去過廳裡,這兒離省廳不算遠,」久別重逢,吳憂格外高興,緊握了下他的手,轉身問:「弟妹是吧,正式認識一下,吳憂,口天無,無憂無慮的憂。」

    雖然是第一次見,他的名字李曉蕾不知道聽說過多少次。

    不僅當年跟韓博一起辦過案,而且陞官速度不比韓博慢多少,現在是江省公安廳經偵總隊長!安小勇現在就在他手下干,老良莊派出所的人當年幾乎全參與過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幾乎個個認識他,王燕、單曉俊和高亞麗前段時間去深正玩時還提起過他。

    李曉蕾禁不住笑道:「吳總隊好,我家韓博和良莊派出所教導員王燕他們經常提起您,今天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吳憂故作誇張的看看自己的衣著,笑問道:「有沒有讓你失望。」

    「怎麼可能,您比我想像中更年輕。」

    「再年輕也沒你家韓博年輕,又不是外人,不許再您來您去,論級別你家韓博比我高,細想起來應該稱呼您的是我。」

    「吳總隊真會開玩笑。」

    眼前這位是總隊長,韓博級別比他這個總隊長還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本以為老同學只是一個普通民警的劉一然大吃一驚,不動聲色笑道:「韓博,這位就是你戰友,介紹一下唄。」

    之前沒跟同學們細說不是像馬志功所說的那樣想扮豬吃老虎,一來這是同學聚會,不想帶太多功利色彩;二是怕麻煩,萬一老同學遇到什麼事找你幫忙怎麼辦;三是他們誰也沒刨根問底,總不能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主動說我是干什麼,我現在當多大官。

    本以為明天吃個散夥飯就各奔東西,馬志功不會亂說,他們也不會刻意往這方面想,沒想到因為一個電話被攪和了。

    早知道就不給吳憂打電話發短信,他不知道就不會來,他不來就沒那麼多事。

    沒辦法,瞞不下去了,再瞞老同學會怎麼想。

    韓博不無尷尬地介紹道:「不好意思,忘了介紹,這位是吳憂,在公安廳工作。這位是我大學同學劉一然,東州新亞化工集團總裁,如假包換的大老闆。」

    「原來是劉總,幸會幸會。」

    「吳總隊長好,認識吳總隊長很榮幸,這是我的名片。」劉一然雙手遞上名片,突然轉過身,似笑非笑地問:「韓博,你是不是也自我介紹一下?」

    「我有什麼好介紹的,我們第一天認識?」韓博被搞得哭笑不得。

    「我認識以前的韓博,不認識現在的韓博,說實話,在哪兒高就?」

    劉一然咄咄逼人,李曉蕾笑得花枝亂顫。

    吳憂是干什麼的,要是連這點察言觀色的專業素養都沒有,能擔任經偵總隊長?一下子便猜出怎麼回事,不禁笑道:「韓局,你這保密工作做得夠好的,在哪兒工作,擔任什麼職務連老同學都瞞!我們是公安,不是國安,就算國安也沒必要搞這麼誇張。」

    「我沒想過瞞什麼。」

    「怪我,我沒問,現在問了,老實交代吧,用你們公安的話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劉一然抱著雙臂,流露出一臉玩味的笑容。

    「還是我介紹吧。」

    吳憂接過話茬,如數家珍地說:「劉總,你這位老同學可了不得,是我們公安系統赫赫有名的二級英模,先後擔任過派出所長、公大教官、刑警支隊長、禁毒支隊長、縣公安局長、市公安局副局長。

    前幾年更厲害,既是警察也是外交官,在中國駐南非大使館幹了四年警務參贊。一回國就擔任公安部刑偵局副巡視員,緊接著去深正掛職,現在是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如假包換的副廳級領導幹部。」

    副廳級!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劉一然還是驚呆了,將信將疑問:「韓博,吳總隊長沒開玩笑吧?」

    「沒有,」韓博拍拍他胳膊,一臉歉意地說:「一然,我真沒想過瞞你們。而且我們公安跟黨政領導不一樣,現在普遍高配,說起來副局級,其實跟書記縣長沒可比性,說到底還是個警察。」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10:58
第八百七十五章 拜託

    韓博和李曉蕾坐吳憂的車走了,劉一然乘電梯回到樓上,一幫男同學正擠在一個房間裡看趙東陽、王晨和老余斗地主,池媛媛、李慧等女同學在隔壁閒聊。

    「一然,你來吧,我搞不過他們。」

    「你們玩,斗地主我也不行。」

    劉一然拍拍王晨肩膀,招呼眾人繼續玩牌,轉身走出烏煙瘴氣的「賭場」,剛走進女士們的房間,也不想繼續看賭博的周開雲、馬志功也跟了進來。

    「聊什麼呢,聊這麼高興?」

    「你們這兒有水果,我們房間怎麼沒有?」馬志功一屁股坐到李慧身邊,順手拿起橙子。

    「在對面超市買的,剛才問你們吃不吃,一個個光顧著看老余他們打牌,誰也不吭聲,沒得吃怪誰啊!」池媛媛給了他個白眼,不無好奇地回頭問:「一然,韓博和曉蕾有沒有什麼時候回來?」

    「早不了,估計不到2點回不來。」李慧習慣性地起身讓座,劉一然摁住她肩膀,坐到徐蕊剛收拾乾淨的床頭櫃上。

    都三十好幾當媽媽的人了,袁春豔還跟當年一樣古靈精怪,突然冒出句:「劉總,難得聚一次,不能就這麼幹坐吧?韓博和曉蕾跑出去自由活動,我們是不是也活動活動?」

    周開元咧嘴一笑:「想唱歌還是想去洗澡?」

    「開元,看樣子這些年你沒少洗!不過話又回來,你們當領導的肯定有應酬,大權在握,那些老闆搶著請。」

    「哪有,我是那樣的人嗎?」

    剛在樓下發生的一切給劉一然提了個醒,似笑非笑地看向馬志功,「老馬,我認為我們有必要搞清楚兄弟姐妹們的現狀。比如你,在哪個公司上班,在哪個部門擔任什麼職務。如果早知道你在江城石化技術部了算,我們新亞化工早成你們的供應商了。」

    韓博怕麻煩,馬志功更怕。

    在國企沒那麼好混,要是個個知道有一個供應商是自己的同學,指不定會怎麼想,馬志功下意識放下橙子:「什麼呢,搞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交易似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麼。」

    「一然得有道理,是應該搞清楚,搞清楚以後遇到什麼事才能互相幫助麼,同學們幹什麼的,不就是你幫我、我幫你?」周開元深以為然,想起手機沒電了,從包裡取出充電器讓緊靠茶座的李慧幫插上。

    劉一然越想越好笑,又問道:「老馬,你跟韓博一直沒斷聯繫,韓博畢業之後的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難道他知道了!

    馬志功看看一頭霧水的幾位女士,再看看周開元,含糊其辭地:「經常通電話,知道一點。」

    「知道怎麼不早?」

    「什麼不早,一然,韓博怎麼了?」周開元一臉疑惑。

    「當大官了,」劉一然從池媛媛手裡接過一瓣剝好的橙子,輕描淡寫地:「現在是公安部刑偵局副巡視員,不過工作在深正,掛職擔任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

    「公安部的副巡視員!」池媛媛大吃一驚,一臉不可思議。

    「嗯,如假包換的副廳級,我們這一屆進入政府部門的,估計數他官當得最大。」

    池媛媛、徐蕊和李慧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周開元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驚呼道:「怎麼可能,他比我兩歲,虛歲才三十歲。而且在所有政府組成部門中公安系統職數最少,最難升職,三十五擔任副廳級副局長這是什麼概念!」

    「沒跟你開玩笑,不信問老馬。」

    「老馬,真的假的,他不是在吹牛吧?」

    終於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馬志功一陣暢快,嘿嘿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他當上了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只知道他從南非回來就去中央黨校學習,從中央黨校出來就是副巡視員。」

    「南非,他去南非留學了?」周開元還是不敢相信。

    「是去當外交官的,中國駐南非大使館參贊,曉蕾隨任,帶孩子一起去的,在南非呆了四年多。」

    「去南非之前呢?」

    「在貴省的東萍市公安局當副局長,那會兒就是正處級,那會兒就穿白襯衫。」

    徐蕊也在政府部門工作,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科員,沒少跟公安局打交道,不無興奮地問:「老馬,你是韓博是穿白襯衫的警察?」

    「三級警監,白襯衫穿好多年了。」

    一個的正科級還「關心」副廳級的工作,周開元越想越尷尬,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馬志功笑看著他接著道:「他參加工作第二年就提副科,在思崗縣的一個鄉鎮當派出所長,當所長時破了一個大案,被大領導看重直接調公大當教官,他和曉蕾也就是調到北-京之後結婚的。」

    中國是官本位,你企業做得再大,你再有錢也沒當官的地位高。

    有一位同學當大領導,池媛媛打心眼裡高興,緊盯著他雙眼好奇地問:「再後來呢?」

    「他一邊在公大當教官一邊考研,同時考上公大和北大的研究生,法學和分子化學與生物化學雙碩士,拿到雙學位回南港,一回去就是什麼支隊長,再後來調到貴省的一個縣當副縣長兼公安局長,好像還幹過幾天縣委副書記。」

    「哇靠,深藏不露啊!」

    「居然瞞著我們,等會兒回來找他算賬!」

    「收拾公安局長的機會可不多,徐蕊,好好想想,等會兒怎麼收拾他。」

    ……

    徐蕊實在忍不住跑到隔壁通報這個最新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老余他們牌也不打了,全部擠進女士們的房間,你一言我一語的感嘆起來。

    「深正是計畫單列市,人口比江城多,深正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這個權大了去了。」

    「他才三十五,只要不犯錯誤早晚正廳,當公安廳長不是沒有可能,至少能幹個正廳級的常務副廳長。」

    「老錢,你又懂了,搞得你也在政府工作似的。」

    「法院院長不懂法,公安廳長不是公安出身,這是常識好不好。」

    「公安廳長不是公安?」

    「當上就是,沒當上之前大多不是,黨-指-揮-槍,要麼是從哪個部委尤其政法委空降,要麼是下面哪個市的市委書記,不信你問開元。」

    ……

    與此同時,韓博和李曉蕾正在離酒店不遠處的一個飯店吃第二頓晚飯,剛開始三個人,吃到一半變成四個人。

    他難得來一次江城,吳憂覺得應該叫上他的老部下,藉口去洗手間,瞞他給安勇打了個電話。

    「韓局,嫂子,明天中午有沒有時間,明天我休息……」沒有老領導提攜就沒有自己的今天,安勇激動不已,一聽他們明天下午就要走,便迫不及待提出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韓博放下茶杯,婉拒道:「明天有安排,再我們什麼關係,既是老鄉又是老戰友,以後有的是機會。」

    「勇,就別勉強韓局了。」

    吳憂知道他日常安排得很緊湊,放下筷子言歸正傳:「韓局,掛職一段時間,尤其掛職期滿,好多干部就辦正式調動手續。對於將來你是怎麼想的,回部刑偵局還是留在東廣?」

    「這要服從組織安排吧。」

    「話是這麼,但有準備和沒準備完全不一樣,現在就要考慮,不能拖的。」

    這不是動員自己搞歪門邪道,而是真正的關心。

    韓博之前真沒想過這些,不禁笑問道:「你覺得我留在東廣好,還是回部裡比較合適?」

    「廢話!」

    吳憂放下筷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當然回部機關好,你想回去很簡單,畢竟本來就是部機關的人,我們想去還去不了呢。」

    「我想留在基層,留在基層至少有機會辦案,回部裡主要是務虛,我這樣的性子真坐不了辦公室。」

    「多少年了,還是這副德行,曉蕾,好好他,你們家安在北-京,不回北-京算什麼?」

    李曉蕾已習慣現在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噗嗤一笑:「吳總隊,別看我是北-京人,可我現在真不想回北-京。在外面呆這麼多年,已經不習慣北-京的氣候和環境了,冷的時候凍死人,熱的時候熱得要命,還有霧霾,回北-京估計要比在其它地方少活五歲。」

    韓博忍不住笑道:「我們追求的是生活品質,不能要錢不要命,更不能要官不要命。」

    「什麼追求生活品質,我算明白了,你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以前是,現在還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這些了,點正事。」

    韓博指指插不上話的安勇,意味深長地:「你知道的,我就勇他們幾個真正的老部下,當年走狗-屎-運,辦了一起大案,一個個全混出來了,留守的馬上都要出任縣局黨委委員、良莊派出所長,幾年前就正科級。

    我自己沒想過要當多大官,也沒過他們能當多大官,只希望大傢伙能平平安安。這個平安一是不能負傷乃至犧牲,二是不要犯錯誤乃至違反犯罪,不能從一個警察變成階下囚。我們難得聚一次,想借這個機會拜託拜託你,不是拜託你提攜,而是拜託你平時多敲敲邊鼓,在工作上高標準嚴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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