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仙武道紀 作者:饕餮居士(連載中)

 
david48954895 2016-11-7 03:47: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8 379255
david48954895 發表於 2016-11-9 19:23
第一卷 神州之始 第九章 黑虎

  「嘻嘻,你們知道嗎?前幾天來過的那個馮公子說要替梅娘贖身呢?」

  「小珍~~別亂說,馮公子……馮公子只是酒後失言……」

  「呵呵,這也難怪,梅娘可是我們花樓最紅的姑娘……」

  「哼,這你也信,來花樓的哪個男人不是嘴花花的……」

  「這次可不一樣,我聽花姨說,那個馮公子是中原來的……」

  三號廂房的門沒有關,只掛著一條布簾,白崖能夠很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對話和嬉笑打鬧。

  花樓的姑娘們大部分都年輕漂亮,她們把花樓看成家和庇護所。平時談論最多的就是指望賺夠了錢,被一個不介意她們過往的老實男人贖身娶回家。

  話題裡的梅娘,白崖聽酒客們說過,是花樓最漂亮的姑娘。

  他正要撩起門簾,裡面再次傳出的一句話語,卻讓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只怕馮公子真有這個心,他的商隊也帶不走梅娘,聽說黑虎晚上要過來……」

  「黑虎……那個馬賊頭子?唉,梅娘真是命苦……」

  廂房裡面的音量忽然輕了下來,姑娘們好像都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

  而站在門口的白崖,眼中卻寒光爆射。黑虎這個名字似乎喚醒了傻兒的記憶,他終於想起了昨夜那個矮壯馬賊的綽號就是黑虎。

  黑虎不常來石羊集,只在顧臨客棧喝過寥寥幾次酒,難怪傻兒對他留不下什麼印象。

  隨著記憶復甦,更多黑虎的資料被白崖想起。

  黑虎的父親曾是黑虎寨的首領,他死了以後,黑虎寨十分混亂,幾個頭領為了奪位而內訌。黑虎在那段時間銷聲匿跡過一段時間,再次出現時,已經武功大進,不僅搶回寨主寶座,還繼承了老黑虎的名號。

  「那傢伙晚上會過來花樓?」白崖深吸一口氣,眼中寒光慢慢隱去,伸手掀開門簾,提著食盒走進廂房。

  這間廂房十分寬敞,屋裡甚至還有一個大大的熱炕,五六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盤腿坐在熱炕上閒聊。因為現在剛進初秋,白天天氣不算很冷,熱炕並沒有燒。姑娘們也穿得很是清涼,有幾個甚至還能看到小褂裡面的紅肚兜。

  「啊呀,小楞棒,你可算是來了,都快把咱的肚子給餓壞了。」

  見到白崖進來,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圓臉姑娘眼睛一亮,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千層盒,迫不及待地打開,伸手就抓了一塊甜糕塞進嘴裡。

  花樓的這些姑娘吃飯一點都不比男人斯文,當著白崖的面,很快個個都塞得腮幫鼓鼓。

  她們吃了一會,突然發現白崖依然站在門口,沒像以前那樣拔腿就走。

  「咦,小楞棒,你怎麼還不走,想討賞錢,還是……」之前那個圓臉姑娘眨了眨眼睛,嚥下嘴裡的香糕,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走到白崖身前,用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圈。

  「哈哈,小珍,要不你今晚就幫小楞棒辦了這件人生大事吧~~」

  幾個姑娘起哄著圍了上來,只有一個最漂亮的瓜子臉姑娘,依然無動於衷地吃著手裡的東西。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相比較樓梯口的那兩個刀客,花樓的這些姑娘,傻兒記憶當中是真的沒有絲毫印象了。他以前每次來就會馬上走,雖然聽過名字,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不過,白崖現在已經自己判斷出來了,那個目光迷離,唯一沒有挑逗他的瓜子臉姑娘,就是她們今天話題裡的主角——梅娘。只有心有所屬的人,才會是她這副模樣,看來她確實喜歡那個什麼馮公子。

  「盒,盒子……」白崖裝出一副畏縮的樣子,後退了一步,讓開這幫熱情過頭的姑娘,手指點了點炕上的兩個千層盒。

  「切,原來是惦記著你的破盒子啊,拿去,拿去!」

  白崖對她們畏之如虎的傻樣,頓時讓這些姑娘大感無趣,便不再逗他。她們拿出一些碟子,將剩下的食物倒過來,把空的千層盒重新遞給白崖。

  白崖縮了縮脖子,抽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問道:「晚,晚間,可,可還要……」

  「咦?」姑娘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臉驚奇地盯著白崖。

  「姐妹們,我剛剛沒有聽錯吧?」

  「哎喲,你個死丫頭,別擰我,你沒聽錯!」

  「小楞棒晚上還想來也,莫非真的看上了小珍……嘻嘻!」

  一幫姑娘「唰」的一下,同時回頭盯住了那個小圓臉姑娘。

  「別,別鬧,他是問我們晚上還要不要吃東西!」圓臉姑娘故作鎮定,只是緋紅的臉蛋卻讓眾人捂嘴不已,打打鬧鬧笑成了一團。

  「你個小楞棒,拿本姑娘尋開心是不是?」圓臉姑娘頓時扛不住了,叉腰橫眉瞪著白崖。

  「好了,好了,別逗他倆了。」看到白崖嚇得連連擺手,一個年紀稍大的姑娘出來打圓場,「這樣吧,晚上來不及在樓裡吃的報個名,小珍負責記,讓小楞棒再送些糕餅過來……」

  「哼!」圓臉姑娘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提出反對,一會功夫便記下了幾個報名的姑娘。

  「三號、五號、六號……小楞棒,晚上過來,記得給這幾位姑娘直接送到房裡去!」小珍板著臉朝白崖說道,旋即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心事重重的瓜子臉姑娘,「梅娘,你晚上有客人,要不要給你叫份酒菜?」

  「啊~~哦,好,好的!」梅娘終於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還有八號,小楞棒,記住了嗎?」小珍似乎還沒消氣,用食指戳了戳白崖的臉。

  「哦!」白崖木然地應下,轉身出了門。

  「哈,你們說,小楞棒怕女人怕成這樣,是不是跟顧臨客棧那頭母老虎有關係……」他剛放下門簾,裡面就傳出了壓不住的輕笑聲。

  然而,白崖對此充耳不聞。背對著門簾,他慢慢捏緊了拳頭,眼中露出血一樣的紅光,輕念道:「八號……那個人渣晚上會在八號廂房歇息!」

  走出花樓之後,白崖沒有直接回客棧,他扭頭就朝石羊集東面的戈壁灘走去。儘管恨不得立刻剁了那個矮矬子馬賊,但白崖知道自己不是黑虎的對手,他必須要做一點事先準備。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白崖身上多了一些塵土,衣服下擺也缺了一大塊。

  他悄悄繞開大堂的臨七姑,直接提著千層盒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後,他用厚布裹住手,將千層盒打開,只見裡面居然爬著十多隻半指長的黑斑蠍。

  見到所有黑斑蠍都生龍活虎,白崖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寒光。

  ……

  夜晚,白崖看著桌上的一個酒盅,眼神有些猶豫不決。

  他剛才已經將黑斑蠍的毒液混入了酒中,只是黑斑蠍本來就小,十餘隻黑斑蠍只擠出了一兩滴毒液,他不知道這點份量夠不夠讓黑虎失去反抗之力。

  限於時間和人手,他已經無法再找到更多的黑斑蠍了。那個馬賊跟慧空一樣,同樣身居高明武功,如果不能麻倒他,死的就是白崖自己。

  「只能這麼做了!」白崖咬了咬牙,從懷裡取出慧空留給他的那個瓷瓶。

  這裡面有五顆小金剛丹,慧空說過,這種療傷丹藥至剛至陽,且會加速氣血循壞。大和尚中毒的時候,他就不敢吃這東西,生怕壓不住毒創,這時候正好用上。

  白崖拔掉瓶塞,倒出一顆小金剛丹,這種丹只有小指甲蓋大小,色澤赤紅。

  他將丹藥丟進嘴裡,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白崖要親身感受小金剛丹的藥效,體會氣血加速的感覺,同時計算一下丹藥起效的時間。

  「果然是奇藥!」片刻之後,白崖騰身站起,臉色有點酣紅,宛如喝醉了酒。

  他這時候只感覺渾身發熱,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滾燙,略一用力就鼓起了數條青筋。

  「這丹藥有點氣味,不能加的太多。」白崖再不遲疑,重新倒出一顆小金剛丹丟進了酒盅。

  將酒盅放進食盒,白崖掀起一塊麵餅,看了看墊在食盒底部的另外一把剁骨刀。等會去花樓的時候,守在樓道口的刀客會收走他的刀,這是後備用的。

  一切準備妥當,白崖將房門打開一條縫,觀察了一下後院和屋頂。見外面沒人,這才提起食盒,朝客棧的後門走去。

  今天,他在蘇大面前露了餡,雖然蘇大認為是原本的傻兒開了竅,可難保他不會告訴臨七姑和瘸腿三。

  白崖原以為臨七姑和瘸腿三會來找他詢問,可沒曾想大家都一如往日,並沒有特別留意他。

  這讓白崖在高興的同時,又有點失落,看起來自己這個小楞棒在眾人心目中,並沒有想像得那麼重要。

  不過,他已經不在乎了!

  今夜如果刺殺黑虎失敗,他必死無疑。如果刺殺成功,他也不得不離開石羊集。而且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讓自己跟顧臨客棧撇清關係,免得馬賊遷怒到客棧頭上。

  他已經害死了慧空,不想再連累客棧眾人。

  等溜出了客棧,白崖暗自鬆了口氣。今晚大家似乎都睡得有點早,讓他得以順利行動。





第一卷 神州之始 第十章 梅娘

  哪怕預想過各種狀況,但進了花樓之後,白崖的心臟依然不爭氣地開始砰砰直跳。

  這時候,他十分慶幸石羊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楞棒,又患有面癱症,不然的話,他一定瞞不過那些察言觀色十分老練的花樓龜奴和刀客。

  「上去吧!」站在樓梯口的兩個刀客像往常一樣收走了他腰間的剁骨刀,但對他手裡的食盒卻沒有看上一眼。

  「白崖,鎮定,你一定能行!」白崖定了定神,心中念叨著給自己鼓勁。

  他順著「回」字走廊朝八號廂房走去,但等他走到門前,緊閉的房門卻讓他心中一沉。

  梅娘的花牌已經被取下,這意味著他來晚了,只能把食盒交給樓裡的小廝進行轉交。問題是花樓的小廝有偷吃陋習,萬一被他們偷喝了點酒,白崖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就在他心憂之際,八號廂房中卻傳出了輕微的交談聲。儘管聽不清談話內容,但隱約能聽見是兩個男聲。一個就是讓白崖刻骨痛恨的馬賊黑虎,另一個則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桃師傅?」蒼老的聲音讓白崖感覺十分熟悉,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精壯老人的形象。

  石羊集北面有一片石窯叫桃鑄舍,不過與窮苦人所住的窯洞不同,這些石窯雖然也背靠土坡,但裡面卻用燒出來的窯磚加固過,門口也都有厚厚的門簾。

  這片石窯面積很大,圍著中央一棟石羊集罕見的磚瓦圍牆、飛簷斗拱的大宅子。

  這座大宅子的主人姓桃,大家都叫他桃師傅,是一位手藝絕佳的鑄刀師。宅子和周圍那些石窯裡住的人,基本都是他教出來的刀匠弟子。

  石羊集沒有耕地,不需要農具,人口很少,所以也不需要很多廚具。但這裡有兩樣鐵製品卻是不能少的,一是商隊大牲口用的馬蹄鐵,二是刀!

  來這裡討生活的人,哪怕是白崖附身的傻兒,腰間都隨時帶著剁骨刀。石羊集的人可以沒有糧食,卻不能沒有刀。沒有糧食又沒有刀的人,最後死掉的方式,一定不會是餓死。

  桃師傅和他的弟子鑄刀手藝都很好,所以桃鑄舍的生意也很好,他才有錢從馬賊的鋪子裡買磚瓦,僱人從涼州城帶來木材硬生生在石羊集建造出了一座大宅子。

  白崖聽說大宅子剛建起來那會,還有過幾批馬賊乘夜色偷偷摸摸打算攻進去,洗劫鐵匠們積攢的財富。

  只是這些馬賊夜裡直著進去,白天都是橫著出來。桃師傅和他的弟子們不僅會打鐵鑄刀,而且耍起刀來也很厲害,不比塞北的職業刀客差。

  石羊集的人都說,這裡如果能有第一個老死在床上的人,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桃師傅。

  「桃老頭為什麼會和黑虎在一起喝酒,他跟馬賊不是死對頭嗎?」白崖有些不解。

  正當他想湊到門前,聽聽裡面兩人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臂搭在了他肩上。

  白崖大驚,伸手就摸向腰間的剁骨刀,只是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剁骨刀已經被樓下的刀客收走了。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因為站在他背後的人竟然是那個瓜子臉姑娘——梅娘!

  「噓~~」梅娘豎起一根手指湊到嘴邊,她伸手接過白崖手裡的食盒,向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白崖大急,食盒由梅娘送進去是好事,可問題是他藏在食盒裡的備用剁骨刀還沒拿出來呢!

  白崖咬了咬牙,朝四周瞟了一眼,發現周圍無人,立刻從背後伸手抓住梅娘的手臂,將她拉到走廊的陰暗處。

  梅娘一臉愣然,直到被他拉進了角落才想起來呼救,不過,已經被白崖摀住了嘴。

  「梅娘,你可是喜歡那個中原來的馮公子?」就在梅娘想要掙扎之際,白崖卻放開了她,盯著女人的眼睛低聲問道。

  「你……不是傻的嗎?」聽到白崖吐字清晰的話語,梅娘又是一愣,不過,她很快就皺起柳眉,冷然說道,「這與你何干!莫非你這裝傻充愣的半大小子,也學會了與人爭風吃醋?」

  「自然與我有關!」白崖面無表情地伸手打開食盒,抽出放在糕餅底下的剁骨刀,「因為今晚我要宰了黑虎!」

  「殺黑虎……就憑你?」梅娘驚疑不定地看著白崖。

  不過,正如白崖心中所想,聽到這個消息,她依然沒有高聲叫喊。

  「酒裡下了藥!」白崖指了指食盒裡的酒盅,將剁骨刀插到腰間,用衣服蓋住,「黑虎活著,馮公子就不可能帶你走,否則出得了石羊集,他的商隊也回不了涼州城。只有黑虎死了,你和馮公子才有機會雙宿雙飛!」

  白崖一邊說,一邊注意查看梅娘的神色。見她臉色變幻莫測,久久不言,便知道已經說動了她。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食盒是我送的,與你無關。如果事情不成,只是我一人死在黑虎爪下。如果成了,馬賊也懷疑不到你頭上……」見到梅娘意動,白崖頓時趁熱打鐵,故意刺激到,「難道你怕了?」

  「老娘怕個球!」梅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崖,緊了緊手裡的食盒。

  見到表面柔柔弱弱的梅娘爆了粗口,白崖卻反而嘴角抽了抽,笑了。

  花樓的每個姑娘都吃過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她們的性情比普通女人更加潑辣,也更加堅毅,敢動刀砍人的都不在少數。

  況且,找一個肯替自己贖身的男人,是花樓每個姑娘的夢想,梅娘也不例外。

  白崖現在被逼到了角落,不過,要是梅娘肯配合他,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是不是為了那個和尚?」梅娘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

  「你怎麼知道?」白崖瞳孔一縮,石羊集的人或許知道和尚跟混混起過衝突,但並不清楚事情經過,更不要提白崖與和尚的關係。

  「黑虎……他下午就來了,晚上的時候,桃老頭也來了!」梅娘蹙著眉,目光躲閃地說道,「雖然他們把我趕了出去,不過,我隱約聽他們提到了那個和尚,還有……顧臨客棧!」

  「原來如此!」雖然梅娘說得隱晦,但白崖已經聽懂了,頓時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他今天一時意起,想來刺殺黑虎,只怕他很難看透這裡面的蹊蹺。難怪這件事情會在短短兩天內就發展至此,成了雙方不死不休之局,原來這背後果然有陰謀在內。

  石羊集的產業不多,而且絕大部分掌握在馬賊手裡,主要是騾馬鋪、當鋪、賭場和磚窯。

  不過,馬賊的磚窯基本是自用,平時沒什麼生意。賭場的營業額也很小,因為商隊的人不敢去,石羊集的窮苦人又沒錢。至於騾馬鋪和當鋪則基本就是銷贓窩點,裡面的東西都是馬賊搶來的。

  石羊集真正能夠賺錢的產業只有三處,花姨的花樓、桃師傅的桃鑄舍,以及顧臨客棧。

  馬賊倒是動過這三處產業的腦筋,只是花樓養著一批職業刀客,並不好惹。桃鑄舍的刀匠弟子悍不畏死,以前就有咬上去的馬賊崩過牙,算是變相承認了它的存在。

  最後剩下的顧臨客棧,雖然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可馬賊又不太願意接手。理由是很簡單的,小股馬賊不願意惹客棧裡的兩個高手,大股馬賊則不想自己喝個酒都不安生。

  石羊集的馬賊有很多股,沒有馬賊願意去其他馬賊開的客棧喝酒,誰知道仇人會不會在酒裡下毒。何況,馬賊們要是接手了客棧,路過的小商隊只怕寧肯餓著,都不敢買馬賊的酒菜。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所以顧臨客棧這些年雖然出過事情,但也沒有馬賊真正將主意打到它頭上。

  「可要是打客棧主意的人不是馬賊,而是桃老頭,那一切就能解釋通了。」

  白崖感到嘴裡有些苦澀,他這個和平世界來的宅男,實在無法理解桃老頭的行為。明明都有了那麼一片大宅子,為什麼還要把目光放在小小的顧臨客棧上面,甚至不惜買通馬賊。

  「你一個小楞棒懂得什麼,人越老就越喜歡錢!桃老頭養著那麼多的刀匠,光靠賣刀,他能存下多少錢。」

  梅娘冷笑著說道,「他在外人前面裝大善人,花樓的姐妹卻都知道他不是好人。我們這裡有不少姐妹以前都是刀匠弟子的家眷,家裡男人才剛死就被桃老頭賣進了花樓……」

  白崖聽得有些沉默,相比較這些可憐人,他忽然感覺以前那個傻兒過得很幸福了。

  「這個酒裡的毒藥……有沒有解藥?」梅娘忽然有些顧慮地問道。

  白崖醒悟過來,梅娘已經知道酒裡有毒,要想不引起黑虎的懷疑,她也是要喝的。

  「是黑斑蠍,你少喝點沒事,麻一會就過去了,記得讓他們多喝點!」白崖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

  「那就好!」梅娘鬆了口氣,眼中露出一絲決然,提著食盒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白崖目光一閃,隱在走廊暗處,表情木然地靠著護欄。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1-14 17:42 編輯

david48954895 發表於 2016-11-9 19:25
第一卷 神州之始 第十一章 血債血償

  梅娘進房已有一炷香的時間,白崖心中暗暗焦急。摻了小金剛丹的毒酒發作很快,但他就怕黑虎和桃老頭暫時不喝酒。

  這條走廊偶爾會有小廝和嫖客經過,雖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楞棒,可在這裡躲久了難免惹人懷疑。

  「小婊子,你敢害我~~」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八號廂房中隱隱傳出碗碟打碎的聲音。

  「成了!」白崖眼睛一亮,一個箭步就朝廂房衝去。

  梅娘進屋時,房門是虛掩著的,白崖一推就開。花樓的廂房都不算太大,剛進到房裡,他就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八號廂房內,此時共有三人。

  梅娘臉上印著一個紅紅的大巴掌,仰面倒在地上。看見白崖闖進來,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依舊一動不動,看來也被麻倒了。

  她的對面側身倒著一個紫檀臉的老人,正一臉焦急地望著白崖,似乎將他當成了花樓的小廝。

  最後一個人正是黑虎,他盤坐在小案前面,左手打著綁帶掛在胸前,這是昨夜被慧空踢斷的。另一隻右手正奮力撐著一片狼藉的桌面,維持身體的平衡。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白崖第一眼看到黑虎,雙目便已然盡赤,反手抽刀,大踏步朝他奔去,將速度提到了極限。

  「是你?!」黑虎感覺到身前有人,努力抬起頭,看到白崖的同時,瞳孔瞬間放大。

  馬賊頭子眼中露出一絲瞭然,知道自己這時若不反抗就必死無疑。竟然在全身麻痺的情況下,一挺身站了起來,撐著桌面的右手化為虎爪,狠狠地朝白崖抓去,同時嘴巴一張便欲呼救。

  「晚了!」白崖眼中露出一絲嘲諷,左手一揚迎向黑虎的右爪,右手的剁骨刀化為一道閃電,捅向仇人的心臟。

  「噗~~」房間裡響起一聲利刃入體的悶響,黑虎張大的嘴巴裡湧出一口鮮血,本欲呼救的喊聲變成了嗓子被堵塞的呼嚕聲。

  這個狡詐彪悍的馬賊頭子,眼中終於露出濃濃的恐懼。

  「沒想到吧!」白崖咬著牙一扭剁骨刀,將黑虎的心臟徹底絞成了粉碎。

  馬賊頭子滿是橫肉的臉扭曲成了一團,喉頭「咯咯」作響,口中如同開了閘,血水蜂擁而出。他的身體慢慢軟倒,朝白崖靠去。

  白崖任由黑虎靠在自己身上,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酒裡讓我摻了黑斑蠍的毒液,等會我還會剁下你的頭。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砍下慧空大師腦袋的時候,沒想過報應會來得這麼快吧!

  「小雜~~種,爺先去……等著你~~」黑虎自知必死無疑,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獰笑。

  「哼!」白崖冷哼一聲,猛一抽刀,黑虎尚未倒下,一道寒光便抹過了馬賊頭子粗壯的脖頸。

  黑虎的頭顱沖天而起,不等落地,便被白崖一把抓住髮髻,提在了手上。

  殺死黑虎之後,白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另一個倒地的人身上。

  「少俠只管自便,小老二什麼都沒看到,還望少俠高抬貴手!」另外一邊的桃老頭見白崖看著他,頓時臉色一白,急忙說道。

  他親自去顧臨客棧喝酒的次數不多,白崖此時又與平日裡的形象大異,他居然沒認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客棧裡打雜的小楞棒,只以為黑虎遇到了馬賊仇殺。

  不然的話,他就是拼著一死,剛才也會向花樓的刀客呼救。

  「留著你再禍害顧臨客棧嗎?」白崖目光一閃,踏前一步,剁骨刀直接在桃老頭的咽喉抹過。

  石羊集唯一一個可能老死在床上的人,這時候瞪大了雙目,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死在了當場。

  連殺兩人,白崖腦中卻依然冷靜無比,他摸了摸兩具屍體懷中的東西,得到了兩個錢袋,一本黑皮典籍和一把魚皮鞘的短刀。

  短刀是桃老頭的,黑皮典籍是黑虎的,封面寫著「五斷虎爪功」五個小篆,頓時讓他想起了黑虎那手凌厲的爪功。

  他胡亂地將東西都揣進懷裡,丟棄了剁骨刀,扯過床上的布單擦乾淨頭臉的鮮血,將黑虎的頭顱草草一包塞進了千層盒。千層盒去掉中間的隔層,剛好放下一顆首級。

  看了一眼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白崖便開始脫衣脫褲,將其反過來穿上。

  這時候,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左手受傷了,手背處剛才被黑虎的大拇指扣了一個血洞,傷口直透掌心,裡面還能看見指骨的斷渣。

  白崖匆匆一包手掌,插進懷裡,單手提著食盒,朝還躺著地上的梅娘咧了咧嘴,大步走出了廂房。

  再次下樓看到兩個守在樓道口的刀客,白崖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砰砰直跳,終於感覺有了做賊的心虛。

  ……

  「夏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望著白崖的背影,左邊的一個刀客忽然皺了皺眉,疑惑地向同伴問道。

  「你這麼說的話……」右邊的刀客臉色一肅,「你在這守著,我去樓上看看!」

  這兩個職業刀客手上沾過不少血,對血腥味很敏感,但他們此時依然沒有懷疑白崖。只以為是樓上其他嫖客鬧出了事,讓白崖染上了血腥味。

  這也不怪他們,白崖以前的楞棒形象實在是太過深入人心了。

  等他們找到八號廂房,見到那把熟悉的剁骨刀,白崖也已經有驚無險地走出了花樓。只要出了花樓,花樓的刀客就不會再追他,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通報花姨,然後再決定怎麼做。

  白崖出了花樓,立刻朝著顧臨客棧狂奔而去,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完。

  「小楞棒,你怎麼才回來,今晚早點睡,別再亂跑了!」他剛從後門悄悄溜進客棧,背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白崖一聽聲音,頓時鬆了口氣,站他後面的人是蘇二,而不是臨七姑或者瘸腿三。

  「今晚好像大家都很安靜,七姑呢?」白崖唯恐蘇二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緊張之下居然忘了裝傻充愣。

  「七姑、三爺,還有我哥都有點事出去了!咦,你……」幸好蘇二此時似乎也有點神不守舍,說完之後,才發現白崖有點不對勁。

  白崖會說話,這客棧裡的人都知道,但話語內容和吐字如此清晰,蘇二卻從未聽到過。

  「砰!」蘇二尚未回過頭,後頸就被人重重一擊,臉上帶著一絲驚疑之色朝前倒下。

  白崖一把扶住蘇二,低頭看他呼吸均勻,這才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剛才他可是用了全力,就怕打不暈這個傢伙。

  「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居然都不在,這是命運注定的嗎?」回想著蘇二剛才所說,白崖心中露出一絲惆悵,「不過也好,正方便我行事!」

  白崖放下蘇二,扭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他飛快地從床下取出一個包袱背在身上,又跑到廚房抱出一大堆柴薪堆到客棧各處。

  片刻之後,白崖回頭看了看已經同樣被他打暈抱出客棧,跟蘇二並排躺在街面陰暗角落的小馨,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火把丟向客棧門前的柴薪。

  白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讓顧臨客棧跟他撇清關係的辦法。

  望著慢慢升騰起來的火光和濃煙,白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客棧,深吸一口氣,轉身奔進黑暗之中。

  ……

  石羊集天乾物燥,白崖也沒想過自己這把火會成功得過了頭。

  等到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回來的時候,顧臨客棧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篝火堆。所有的東西都在燃燒,升騰起的濃煙和火光讓石羊集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七姑!」見到大人們終於回來,小馨撲進臨七姑懷裡,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臨七姑三人都穿著一身夜行衣,瘸腿三腋下還夾著一個布包,粗一看上去居然像是個人頭。

  「你們沒事吧!」臨七姑緊張地摸了摸小馨身上,發現小丫頭除了滿臉黑灰,身上並沒有受傷。

  「這是誰幹的!」蘇大一把拉住旁邊垂頭不語的蘇二,厲聲問道。

  「是……小楞棒做的,他一回來就把我給打暈了!」蘇二看了看哥哥,搖頭苦笑道。

  「小楞棒?!」三人頓時愣在當場,臨七姑看了看懷中沒有反駁的燒火丫頭,這才確信蘇二沒有撒謊。

  「三爺?」臨七姑回頭去看瘸腿三,眼中帶著一絲詢問之色。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來蘇大白天說得沒錯,小楞棒恐怕不是我們認識的小楞棒了!」瘸腿三皺了皺眉,緩緩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他再說吧!」

  正在客棧眾人迷惑之際,街口街尾居然都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各自湧出來一幫人。街口湧來的是二十多個手持尖刀和手斧混混,街尾卻是一幫帶著長刀和鐵錘的刀匠。

  「臨七姑,你家的小楞棒呢?」一個混混面帶獰色,用舌頭舔了舔手中的尖刀。

  「我家的小楞棒?他做了什麼?」臨七姑不動聲色地抱起小馨。

  「花樓的人說他殺了桃師傅和黑虎!」一個中年刀匠臉上帶著激憤之色,長刀一指客棧眾人。

  「呵呵,小楞棒能殺了桃師傅和黑虎?真是笑話,花樓的人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嗎?」蘇大冷笑著說道。

  「不要抵賴了,黑虎的腦袋現在還插在南街口的木樁上。交出小楞棒,否則我們今天剷平顧臨客棧!」刀匠面帶悲憤地大叫道。

  「南街口的木樁?」臨七姑和瘸腿三臉上同時露出一絲怪異之色,互相對視一眼,「走,去看看!」

  「蘇大、蘇二跟好!」臨七姑嬌喝一聲,抱著小馨騰身而起,凌空飛渡猶如大鳥一樣朝著另一邊的混混們撲去。

  可還有一人比她更快,走路一瘸一拐的瘸腿三,這時候卻不瘸了,兩腳只有腳尖點地,快如奔馬般撞進人群。

  「攔住他們!」刀匠和混混們同時大叫。

  不過,他們只要一接近這兩人三米之內,就會不由自主地騰空飛起,完全無法阻擋客棧眾人的去路。

  幾乎只是喝口茶的功夫,四人已經甩掉身後大一幫人,跑到了南街口……





第一卷 神州之始 第十二章 別離

  此時,南街口也閃耀著火光,正有一大幫人手持火把,站在一根木樁之下,為首者居然是花樓的花姨。

  她的身後站著一排刀客,自己則抬頭津津有味地看著木樁,彷彿上面有什麼稀罕的東西。

  藉著這些人手裡的火把,顧臨客棧的眾人也看清了木樁上的東西,頓時都是一臉古怪。那上面有一顆面容猙獰、死不瞑目的頭顱,看面容果然就是馬賊頭子黑虎!

  「嚯嚯嚯,七妹子來了啊!你家小楞棒今晚可是做了一件大事!」花姨對著臨七姑捂嘴笑道,「他來了我的花樓,不僅把黑虎給梟了首,還順手把桃鑄舍的桃老頭也給抹了脖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你說是小楞棒殺的,就是小楞棒殺的啊,誰知道是不是你……」蘇大高聲喊道,只是他剛說了一半,就見瘸腿三伸手一攔,不讓他再說下去了。

  瘸腿三與臨七姑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凝重,他們看得出花姨說的是實話。

  桃師傅都七老八十了,自然不會去花樓找第二春。他跟馬賊頭子黑虎湊在一起,且都被白崖所殺,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蘇大、蘇二看不透,以臨七姑和瘸腿三的江湖經驗,他們豈會不懂!

  其實他們今晚穿著夜行衣出去,就是為了給慧空和尚收屍,順便也想宰了黑虎。

  木樁上原本擺放的和尚首級就是他們拿的,可和尚的屍身卻不知被那些混混扔到了哪裡。花了他們大半晚功夫才在石羊集郊外找到了,回來時已經沒有時間再找黑虎麻煩。

  現在想來,慧空和尚那件事只是黑虎的一個藉口,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顧臨客棧!

  今天沒有慧空這件事,明天也會找其他藉口。

  原本以為是小楞棒闖了禍,需要他們出面擺平,可現在看來傻兒根本是在為客棧擋槍!

  瘸腿三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鬆了開來,挺直腰背上前一步,撩開夜行衣的下擺,腰間露出了一把樣式與白崖剁骨刀有些類似的短刀。

  「花姨,可能告知我家小楞棒的所在?」

  「三爺客氣,小花在您面前,可當不起一個姨字!」花姨有些忌憚地看了看瘸腿三腰間的短刀,後退一步,將身體藏在一眾刀客身後,輕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小楞棒的去向,也不打算找他,反正他不在我的花樓就是!嘿嘿,這等小英雄,我可是佩服得緊!要是老娘年輕二十歲,那絕對是非他不嫁!」

  花姨說完,場中便是一片沉寂。這時候,花樓也知道了白崖殺人,並非是受到臨七姑的指使。

  想通這一點,無論是顧臨客棧,還是花樓眾人,臉上都帶上了一絲古怪和尷尬。以前被大家當弱智兒的小楞棒,這次是實實在在把所有人都涮了一把。

  就像是總叫別人傻瓜的人,最後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傻瓜!

  「咯咯咯~~」臨七姑望著那顆黑虎的首級,忽然笑得前仰後翻,眼神有些迷離,轉頭朝瘸腿三說道,「三爺,我們這些年都瞎了眼,把一條蛟龍當成泥鰍養在魚缸裡,還沾沾自喜……」

  「七妹子……」瘸腿三苦笑連連,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臨七姑。

  他懂臨七姑的感受,因為他自己現在就是同樣的感受。他不知道傻兒是什麼時候開了竅,但顯然那小子一直沒有跟他們明說的意思。

  現在看來,他們把傻兒當親人,傻兒卻只把他們當恩人。殺黑虎燒客棧,傻兒把自己跟顧臨客棧撇清了關係,寧肯替客棧眾人以身擋禍,也不願意讓大家一起承擔。

  雖說是英雄般的俠義之行,但也斬斷了他與客棧眾人的親情,怎麼不讓臨七姑傷心之極。

  「三爺,客棧燒了,我也要帶小馨去天山了,我們就此別過吧!」臨七姑笑了半晌,終於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轉身離去。

  瘸腿三望著臨七姑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話。最終向蘇氏兄弟揮了揮手,搖著頭也朝石羊集外面走去。

  「主上,就這麼放這兩人離開嗎?」一個刀客輕聲向花姨問道。

  「呵呵,那你想要如何!」花姨抬頭望著黑虎的首級,輕笑著說道,「桃老頭死了,顧臨客棧沒了,這裡只剩下了我們,難道還不好嗎?再說,我就是想攔,鬼腳狂刀黑三又豈是你們這幫廢物能攔得住的?」

  ……

  三天後,距離涼州城北關隘三里處,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從沙漠中慢慢朝城門口走來。

  僅僅只是三天三夜,白崖的形象已然大變。原本他在顧臨客棧時僅算是不修邊幅,但現在卻是雙頰深陷,面黃肌瘦,一路上的缺衣少食,擔心受怕讓他消耗極大。

  這三天來,因為怕遇上馬賊的追殺,白崖晝伏夜行。戈壁灘很難辨認方向,他只能順著商隊留下的痕跡前行,期間還有一次走錯了方向。

  唯一的好消息是左手背的傷勢已經結疤,斷骨還是他自己接的,留下了一個難看的紫褐色圓斑。

  慧空和尚沒有騙他,小金剛丹確實對外傷有奇效,只是每夜一粒,現在剛好吃完了。

  或許是小金剛丹的關係,又或許因為白崖奪舍白姓少年有了一段時間。左手的傷口漸漸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痛楚,這具身體的痛覺神經正在恢復,他不再是那個毫無疼痛感的鐵人了。

  這幾天來,白崖的心思一直有點恍惚。儘管整個事件過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還是不懂自己怎麼會從一介宅男,突然變成了一個有膽量連殺三個兇徒的鐵血硬漢。

  最後白崖得出一個令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的結論,他腦子裡有關白姓少年的記憶恐怕不像他認為的那樣,僅僅是一份記憶資料,它還深刻地影響到了自己。

  或許他本身就有古人的任俠之氣,但是當他為了小馨,揮刀砍死那個混混的時候,很難說這裡面有沒有摻雜白姓少年的個人感情色彩。

  或許他被慧空之死激起了義憤,但很難想像一個和平時代薰陶出來的宅男,會跑去花樓連殺兩人,最後還狠下心燒掉了顧臨客棧。

  不過,無論如何做出這一切事情的人是他,而不是白姓少年。不管那份記憶影響了他多少,白崖覺得自己都心甘情願地拋棄掉了過往屬於宅男的軟弱。

  「可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也沒有我想像得那麼艱難!」白崖爬上一處土坡,抬頭朝遠處地平線露出的城牆看去。

  「小楞棒!」就在白崖眺望涼州關隘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大喊聲,驚得他差點摔下土坡。

  白崖回頭一看,發現蘇大、蘇二正從百米外朝他走來,他們身後就是一臉陰沉盯著他看的瘸腿三。

  白崖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扭頭逃跑。不過,他剛動了動腿,就回過神來,嘴角一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笑,他哪裡跑得過蘇氏兄弟和瘸腿三。

  蘇氏兄弟看著白崖腿脖子打轉,一臉僵硬的傻樣,心裡都有點想笑。

  不過,想起這小子騙了大家那麼久,而且還把他們當成家的顧臨客棧燒了個精光,逼走了臨七姑和小馨,頓時又是滿腔怒火,心情複雜之極。

  三人來到白崖面前十餘米站定,瘸腿三習慣性地歪著頭,吊著眼角用餘光瞄著他。

  「姓白的小子,當年莫老頭把你托付給我,卻是沒說你有那麼深的心機。開竅多久了,居然讓小老兒跟七妹子都看走了眼。」

  白崖垂首不語,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說三爺你認識的小楞棒早就掛了,身體還被我給奪舍了。

  「嘿,你不願開口,我不怪你。可你也把小老兒跟七妹子看得太輕了點吧!你以為一把火燒了客棧,就能把自己從客棧裡摘出去,那些馬賊就不朝我們蹦躂了?」

  瘸腿三說著,感覺心火都冒了上來,右腳尖狠狠一跺,居然插進腳下的岩面寸餘深。

  「我黑三跟七妹子在這戈壁灘混了十多年,難道還需要你一個小娃娃來幫我們扛江湖恩怨?」瘸腿三朝著白崖怒吼道,「你特麼混蛋,要滾就給我滾遠一點,以後別再回來。」

  瘸腿三說完,抖手將兩樣事物拋來。白崖接住一看,發現是一塊塗滿了字跡的獸皮和一顆乳白圓珠,獸皮當先兩個小篆標注著「鬼腳」二字。

  「和尚的屍首已經燒了,這是他的舍利!記住,以後行走江湖,別給顧臨客棧丟臉!」瘸腿三大聲喊道,喊完了轉身就走,再不回頭看白崖一眼。

  蘇大和蘇二面面相覷,遠遠地朝白崖拱了拱手,同樣轉身而去。

  白崖木然地看著手裡的獸皮和舍利,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望著遠處漸漸消失在風沙中的三個黑影跪了下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感覺自己好丟臉,好俗套,可他這個現代來的大宅男,這時候卻只覺喉嚨裡噎得厲害,也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內心的複雜情感。

  ……

  「老大,師傅為什麼不帶傻兒一起走!他還那麼小,一個人能行嗎?」蘇二看了眼前面的黑三,悄悄推了推身邊的蘇大。

  「呵呵,你忘了我們在傻兒房裡見到的佛經嗎?那些東西應該就是那個和尚托付給他的。江湖事江湖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親手去做,我們幫不上忙。」

  蘇大嘆了口氣,輕聲給兄弟解釋道,「不過,你別擔心,傻兒在石羊集待了那麼多年,只要不是真傻,他就懂得驅禍避災。何況,師傅已經將鬼腳功給了他,配合他的剔骨刀法,應該有自保之力。」

  「那七姑和小馨呢,也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蘇二皺了皺眉,有些不捨地說道。

  「臭小子,年紀不大,怎麼那麼婆媽,還不如那個楞棒的心腸硬實!」前方傳來黑三的笑罵聲,「七妹子跟我這個獨行大盜不一樣,她是正兒八經的天山弟子。」

  「當年,她的師兄不顧她一片癡情,娶了一個世家嫡女。她一氣之下就跑到鳥不拉屎的石羊集開店,就是不想別人找到她。」

  黑三嘆了口氣,回憶著說道,「現在十多年了,她的氣也該消了。要不是捨不得我們和客棧,她早就該回去看看了!」

  「說起來,傻兒這把火也燒得正是時候,七妹子跟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不一樣,她不該再把青春耗在這無情無義的大沙漠裡。」

  黑三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是老了,戀地方了!要是換在當年,哪輪得到傻兒放火,我早就燒了客棧,逼她回去了!再說小馨也到學武的年紀,正好跟她一起回天山。」

  「那……師傅,我們三個現在去哪呢?」蘇二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們的武功基礎已經打好,可以去以前說的那個仙門了!」黑三看著蘇氏兄弟微笑道,「有個老傢伙還欠老頭子一個人情,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要給你們謀個好前程!」

  「師傅,我們寧願跟著你……」蘇大低聲咕噥道。

  「放屁,跟著我一個老頭子幹嘛,找棺材板嗎?」黑三仰首望天,輕嘆了口氣,「何況,老頭子也有一些事情要親手了斷,總不能等死了帶進墳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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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48954895 發表於 2016-11-9 19:29
仙武道紀 第一章 涼州之聞

涼州城,古稱姑臧、武威。

先秦時為月氏駐牧地,神州史前千年,匈奴擊敗月氏,占領此地,匈奴休屠王在此筑姑臧城。

史前879年,塞北突降百年不遇的大雪,無數休屠部落陸續遷入城中避難。

生命靈氣的暴動引來空前災難,天雷驟降、大地龜裂,姑臧城死傷無數,時任休屠王不得不帶著幸存族人向西遷移,托庇于其他匈奴部落。

從此之后,此地便慢慢被先秦子民占據,形成了諸多城鎮居住地。

史前62年,先秦在姑臧舊址重新建城,并改稱武威。

神州歷改制后,原雍州分成司、益、涼三州,此地以其金行,土地寒涼故稱西涼。

西涼分置隴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張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等十郡。州城設在武威郡,原武威城改稱涼州城。

涼州城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這條商路的起點是秦國新都長安,經河西走廊到敦煌。

再從敦煌郡進入西域三十六國,南路經樓蘭、于闐、莎車到達安息、以及身毒(即天竺),北路從敦煌到龜茲、疏勒,再穿越大宛到達西方世界。

這里向西方輸出茶葉、絲綢、瓷器、糧食和奢侈器皿,向神州輸入金銀、珠寶、牛羊良駒和各種土特產。

鼎盛的商業和人口流通造就了城市的異樣繁華,據涼州府統計,涼州城連同周圍城鎮長住居民不下五十萬,流動人口則更是該數字的兩倍以上。

諸多人口讓涼州城遍布商鋪酒肆和娛樂場所,府令沒有宣布宵禁令時,大街小巷徹夜通明,乃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此時,臨近午膳時間,涼州東大街一家名為“醉今宵”的酒樓廚房內,已經處于熱火朝天的狀態。

“小崖,莫管食材了,先將燒好的菜肴送去肖家班,二掌柜已經催了數次……該死,早讓他們再招兩個堂倌,每次都讓廚房的人去跑外送!”灶臺邊一個圓桶狀的胖子抹了抹額頭汗水,朝遠處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喊道。

“誒!”小廝木訥的臉上毫無表情,低聲答應一句,將酒菜放進食盒,朝酒樓外面走去。

小廝自然就是混進涼州城的白崖,當日白崖與黑三三人別過后,很順利地混進了涼州城北的關隘。

這處關隘的門卒和稅吏對過往商隊征收重稅,但對不帶貨物的外民卻十分寬松,只要了他十文錢。白崖給了他們一塊碎銀,居然還拿回了余錢,簡直顛覆了他腦海里對城門小卒的概念。

何況,塞北并非是秦國疆域,此處城隘算是一國邊疆關卡,就這么輕易放他一個黑戶入關了?

不過,白崖的疑問很快就在入關后得到了解答。

原來進入此處關隘容易,進入涼州城就困難了,那里的城關終于需要戶籍和身份證明了。

在此處關隘和涼州城之間,共有三十里緩沖區,到處都是搭建的簡陋瓦棚和帳篷,宛如白崖那個世界的貧民窟。

這其中有西域各國設立的互市,也有塞北游牧小部落常駐的牛馬集,還有涼州城商戶在此開設的各種商鋪、酒肆、賭檔和勾欄!

總之應有盡有,不亞于一個正規城市。

白崖這種沒有戶籍的外來人口,在這里是最受歡迎的人!

原因是繁華的涼州城需要底層勞工,常住居民不愿意干的苦活重活,都將由他們來承擔,就像白崖現世的勞工移民。

沒有戶籍沒有關系,只要涼州城有人肯作保,外民就能入城。

涼州城的大戶和商家便利用這點,來招收仆傭和雜工。

他們提供的契約大致有三種,一是短工,三月至半年;二是長工,一年至五年;最后一種十年以上,相當于賣身契了。

當然,時間越長,契約待遇越好!

白崖了解到這一點之后,馬上找到一家酒樓的招工處,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刀工,便成功簽下了一年的雜工契約,拿到了一塊制作精美的涼州城“臨時簽證”。

白崖本來打算進了涼州城,了解一下城市環境,然后就找機會溜。

他身上有黑虎和桃老頭貢獻的錢袋,又不缺錢,才不要老老實實在涼州城窩上數年,等待戶籍“轉正”的機會。但了解到一些情況之后,他不得不改變想法,開始一邊打工一邊等待真正的機會。

“喲,是‘醉今宵’的小哥啊!食盒給我,優伶們正等著開飯,下午還有兩出劇要排!”

白崖從酒樓出來,走過兩條街巷便見到了在董福門搭臺表演的肖家班。班里的檢場已在外面等候多時,剛一見到他,便搶過食盒匆匆朝里面走去。

白崖有些遺憾地砸吧砸吧嘴,他本來還想進去看看這里的戲班跟他那個世界有何不同的。

在涼州城只待了幾天,他就見到了很多不敢想象的東西,再次刷新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里看著像古代,實際卻有很大不同!

比如:最簡單的吃穿住行!

吃就不提了,他那個世界的古華夏就是吃貨帝國,這里也一樣,飲食文化和酒文化還要超越現代世界。

穿衣服飾同樣打破了白崖對于古代的觀念,不僅有最常見的面料麻布、棉布、絲綢皮草,還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合成布,像是多種人工制品的混紡。

盡管沒有牛仔褲、西裝等舶來品,但也不限于傳統的周禮長衫。短衣長褲等簡便“胡服”反而最為常見,款式色彩也多種多樣,設計十分個性化。

至于“住”是白崖最為吃驚的一項!

涼州城內雖然到處可見飛檐斗拱、白墻碧瓦的傳統華夏建筑,但建筑高度遠遠超乎想象。

即便是普通平民區的建筑也大多有五六層,城北區一座佛塔高達三十層,目測超過三十丈百米高。

秦人培育的鐵桑木為建筑主材之一,其不怕水火蟲蛀,硬度超越鋼鐵。雖然沒有沒有水泥,但秦人有一種大作坊調配的“培壘土”,凝固后硬度和黏性都堪比水泥。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的土地疆域遠超他那個世界,又沒有住房壓力,他相信以秦人的建造技術,絕對能造出眾多摩天大樓!

“娘親,快看,長安來的飛船”

正在白崖回想著這幾天來的所見所聞,不遠處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幼童忽然指著天上,興奮地又蹦又跳。

白崖順著幼童所指看去,頓時嘴角抽了抽。

一艘樣式猶如古華夏的風帆樓船,正從涼州城上空千余米處飛過。

白崖知道這船叫飛輪寶船,這幾天來他已經見過數次。它唯一與樓船有所不同的地方,便是船身兩側兩個風車一樣的大輪子。

雖然不是技術宅,但他第一次見到飛輪寶船的時候,也恨不得長雙翅膀上去看看。

這尼瑪沒有螺旋槳,又沒有噴氣發動機,它到底是怎么飛上天的?!

除了這飛輪寶船,白崖還從酒樓的食客口中得知,連接涼州城與其他城市的大驛道使用了一種新的“飛渡車”。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人人都說其能夠日行千里,速度不比汽車和火車慢。

不出井欄,安知湖海之廣!

涼州城的所見所聞,終于讓白崖徹底拋開了這里是一個古代世界的認知!

懷著重重心事,白崖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高大圍墻的近處。

“嘿,那個小子,莫在這里耍!”

兩個守在附近的青衣壯班正好巡邏到此,見到白崖靠近圍墻,頓時提著水火棍過來驅趕。

“喏!”白崖回過神來,輕應一聲,便走遠了一些。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建筑,便朝著“醉今宵”走去。

這座占地面積很大,圍墻高達三丈,上面還有鐵荊棘籬笆的建筑,便是白崖沒有立刻離開涼州城,而選擇在此逗留一段時間的主要原因。

這座建筑里面的事物,是白崖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相的“傳送符陣”!

在他的世界,科技高度發達,飛機列車只是尋常之物,一如這里的飛輪寶船和飛渡車,但遠距離空間傳送依然只存在于科幻想象,白崖很難理解這世界的“傳送符陣”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白崖這幾天已經打聽過了,從涼州城去益州漢中郡沒有大驛道和空中航線,因為中間隔著無邊無際且危險重重的荒野蠻域,距離說法從數萬里到數百萬里都有。

數百萬里的路途到底有多遠,白崖完全沒有概念,但他知道歐亞大陸橋從海參崴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僅僅不過一萬三千公里左右,這還不是直線距離,而是鐵路。

換而言之,不借助傳送符陣,白崖有可能一生都到不了漢中郡!

這么一對比,白崖知道這個世界為什么有了空中航線和大驛道,還會出現遠距離的傳送符陣了。

他在顧臨客棧時,那對中原來的叔侄就曾說過,神州無邊無際,人類只占據了極小地域,居住地和城池像星辰般星羅棋布鑲嵌于神州,周圍大部都被蠻荒兇獸和妖魔鬼怪的荒野蠻域隔斷。

當時,他只是半信半疑,直到現在來了涼州城,他才終于信了!

涼州城的大型傳送陣分為軍用和民用,軍用傳送陣都在涼州城外的“護城”中,只供秦軍和官府使用,普通民眾只能使用城內的民用傳送符陣。

然而,哪怕是民用傳送陣也要求使用者出示正式戶籍和身份證明,而且不是白崖的“臨時工作簽證”。

就像另一個世界的機檢一樣,不明身份的黑戶是坐不了飛機的!
david48954895 發表於 2016-11-9 19:33
仙武道紀 第二章 五斷虎爪功

“廚長,到時辰了!”白崖忽然放下手中的菜刀,木然地看著廚房里圓桶身材的大胖子。

“小崖啊,今日忙,可能多留一個……哦不,半個時辰?”大胖子主廚將油膩膩的手掌在圍裙上抹了抹,訕笑著豎起一根肥大的食指,“我讓二掌柜將你今天的白籌換成紅籌如何?”

“醉今宵”是涼州城一家中等規模的酒樓,全天十二個時辰不歇業。

樓內掌柜、主廚、賬房等主要人員分兩班倒,幫廚、刀工、碗工、堂倌和伙計等主要勞力是三班倒。與涼州城其他酒樓一樣,他們同樣也缺人手。

白崖的刀工又快又穩,跑外送速度飛快,一個頂別人三四個。

從他來了以后,與他同班的人都輕松了許多,自然老是被當班主廚要求多留一會。

可惜白崖并不需要這種看重,他嘴角抽了抽,卻是悶不作聲,直愣愣地看著主廚,讓大胖子頓時一陣無奈,只得忍痛揮手讓他離去。

醉今宵酒樓以紅白籌算工錢,白籌是十五錢,紅籌便是二十錢。可白崖不缺錢,還要回去練功,自然不貪圖這點小利。

他雖然是個黑戶,但涼州城因為本身就缺勞動力,為了吸引外來勞工,對于商戶欺壓小工管得很嚴。一旦起了勞資糾紛,哪怕一方是黑戶,只要不違反自己簽下的契約,那官府判決都會偏向勞工。

酒樓后院有安置伙計的住處,白崖在城內沒有宅子,現在便是住在這里。

回了房間,他從床下拿出自己的包袱,看著里面的東西有點發愣。

不知不覺,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有半月,對于如何找到想象中的異界傳送門,他依然毫無頭緒。這段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期間發生的事情卻恍若隔夢。

白崖知道自己無法再做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包袱里的一切都證明了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

一顆龍眼大小的紫檀色丹藥,這是他穿越時,靈魂碎片結合世界薄膜的產物。雖然白崖隱隱感覺吃掉丹藥,會對自己有好處,但現在無病無災就挺好,實在是不敢隨便吃。

慧空托付的兩本佛經《楞嚴經》、《珈藍內經》,其中記載了金剛大手印和無名心法。而小金剛丹則已經吃完,只剩下了大和尚的舍利子和降龍伏虎的羅漢雕像。

一塊瘸腿三送給他的獸皮,上面記載了一門鬼腳功,配合三爺曾經教他的剔骨刀法,白崖確信這應該便是那個老人能給予他的一切了。

最后一本黑皮封面的武功典籍得自黑虎這個仇家,是矮矬子擅長的《五斷虎爪功》。雖然兩人不共戴天,但武功就是武功,與個人感情無關,他并不排斥修煉五斷虎爪功。

包袱內除了這些武功典籍,還有兩個錢袋和一柄魚皮鞘的短刀。

黑虎貢獻的錢袋銀兩不多,桃老頭的錢袋里卻有三十兩黃金和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應該是用來買通黑虎的傭金,最后都便宜了白崖。

不過,這些錢財依然沒有那把短刀珍貴。

桃老頭是鑄刀名師,這把他用來護身的短刀刀身如水淸泓,厚度適中,連柄長約尺許,寬三指。雖然比白崖慣用的剁骨刀輕了一些,刀身窄了一些,減弱了劈砍威力,但大大加快了他的出刀速度。

在醉今宵酒樓幫廚時,白崖就有意識地放棄了厚背剁骨刀,開始讓自己習慣使用刀身偏窄,重量更輕一點的切菜刀。

這幾門武功當中,最先有一幅躺樁入門的金剛大手印,他一直在堅持練習,但收效不大,其他四幅樁圖往往都堅持不住半個時辰。

這倒不是白崖缺乏練武的毅力,而是他的身體從離開石羊集開始,痛覺和身體觸感都在逐步加強,那幾幅樁圖練到最后,都是因為全身麻痹而不得不結束。

盡管如此,白崖通過這幾幅樁圖的練習,依然能發覺自己以前沒有鍛煉過的身體肌肉在逐步增加力量和柔韌性。

這讓白崖意識到金剛大手印沒能徹底入門,是因為身體條件還達不到要求,而不是他的練法出錯。

與此相比,白崖在鬼腳功和五斷虎爪功的修煉上,卻是一日千里。

鬼腳功之所以能順利修煉,那塊獸皮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它跟功法描述簡略的金剛大手印不同,獸皮上不僅記載了功法招式,而且瘸腿三還唯恐他看不懂,后面又增添了很多心得和摘要,讓白崖對這門武功的要點了解得十分透徹。

因為他在酒樓要送大量外賣,鬼腳功的基礎步伐已經徹底掌握,只是腿腳的肌肉強度不夠,暫時沒有傷害力,還需要持之以恒的堅持修煉。

最詭異的事情是讓白崖感覺收獲最大的,竟然是得自黑虎的黑皮典籍。

這本武功秘籍不僅詳細記載了五斷虎爪功的圖解和總綱,而且黑虎還寫上了很多武道知識,讓白崖面前仿佛打開了一扇有關這個世界武道境界的大門。

據黑虎在典籍中所述,神州世界的武道跟白崖想象中的武功有很大不同,它不是白崖那個世界所描述過的武功,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仙武,能夠蛻凡化仙、破碎虛空的仙家之武。

仙武有兩大并行交錯的體系,第一套體系是武學技巧,第二套體系是武道境界,兩者相鋪相成,密不可分。

仙武的武學技巧并非單指武功招式,而是指修者對整套武學的理解和演化程度,分為略懂皮毛、基礎入門、登堂入室、熟能生巧、融會貫通、返璞歸真、功德圓滿七個等級。

“略懂皮毛”這個等級就像是白崖對金剛大手印的掌握,他已經熟記了整門功法,并能長久堅持一種躺樁。如果等到他將其他四種樁圖都能長久堅持下來,那就算是“基礎入門”了。

而“登堂入室”這個等級,則需要修者將武學練出一定的成果,起碼不是個花架子,能夠用于實戰,便可稱為“登堂入室”。

至于“熟能生巧”,在典籍的描述里,白崖發現自己的“剔骨刀法”就處于這一級。而等他的刀法什么時候不再局限于剁骨刀,能夠被運用在其他刀具上,便能再進一步,進入“融會貫通”境界。

最后兩種“返璞歸真”、“功德圓滿”,黑皮典籍上沒有具體描述,想來黑虎自己也不是很懂。

不過,武學技巧的等級并不能完全代表武力,比如一種武功十分簡單,但它是學習另一種武功的前提條件。哪怕將前者練到融會貫通,可換成后一種武功來看,卻只是剛剛達到它的基礎入門。

相比較武學技巧,武道境界的分門別類就比較復雜了。

因為馬賊頭子的見識有限,黑皮典籍里面有關仙武的武道境界描述極為簡略,只將其分成了三個境界:后天武功、先天武道和仙武境界。

黑虎沒見過先天武道和仙武境界,只知自己處于后天修煉階段。

據典籍記載后天修煉的武學層次,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獨特的階段劃分,并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黑虎也只是根據五斷虎爪功的不同修煉階段,將其分為三重。

五斷虎爪功的第一重稱為摧勁,虎爪功并非單一的指功,它還兼顧了掌功。第一重達成的標志是武者以一雙肉掌將一塊厚達一寸的硬木凌空擊碎。

第二重稱為透勁,達成的標志是武者勁透指尖,在不擊碎目標的條件下,抓穿一寸厚的硬木,而且指洞周圍不能留下一絲裂痕。

第三重稱為斷勁,相當于前兩重的綜合。實戰中,武者不僅需要抓透敵人的骨骼,而且還要同時利用掌力擊斷敵人的肢體,可謂是兇狠異常。

而在典籍最后一頁,白崖見到了一段字跡明顯與前面不同,看起來年月悠長的另一段記錄。這段記錄既像是回憶,又像是懺悔,白崖猜測應是黑虎的父親老黑虎留下來的。

這段記錄里敘述五斷虎爪功本不叫這個名字,而叫虎擒功,源頭來自周國都城洛陽的佛門祖庭——白馬寺!

老黑虎曾經是白馬寺一名外圍俗家弟子,后不耐寺中的清規戒律,選擇了叛寺逃跑。因怕寺中掌律弟子追捕,便隱姓埋名在塞北做了一個馬賊,以一雙虎爪闖出了黑虎的名號。

虎擒功是白馬寺一名高僧觀摩猛虎撲食而創,是一門頂尖的外家功夫,原功共有五重。因為后兩重隨勁和心勁需要運氣吐納法的配合,所以老黑虎也沒有學到手,造成這門五斷虎爪功殘缺不全。

“竟然又是一門佛家武學?”白崖放下黑皮典籍,心里感到有點怪異,“難不成我還與佛有緣,以后要做和尚?”

白崖用力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他放下典籍,按照五斷虎爪功的一門圖解,雙手成爪狀按住地面倒立而起。想要練成五斷虎爪功,必須有強大的指掌之力。

如此倒立了一炷香功夫,白崖只覺一雙爪子充血脹大,便依著典籍中記載的方法手指輪流對準地面敲擊,直到手腕處的陽池穴傳出一絲絲熱流,直透指尖,頓時知道雙掌已到極限。

他翻身站起,只覺十指微微顫抖,隨著血液倒流,一陣陣麻癢從指尖直達手腕,陽池穴鼓脹火熱。

“明天必須去藥鋪,按照典籍記載的藥方配點膏藥,不然一定會練傷的!”

白崖目光一閃,腳尖一勾,挑起地上的一顆卵石,右掌化為虎爪猛地一拍。

“砰!”卵石應聲而碎,他以前練刀就已經打好了手掌的力量基礎,照現在的修煉進度,只怕很快就能達成五斷虎爪功的第一重——摧勁!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29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三章 廚藝擂台

    「小崖,跟我去見一下二掌櫃!」第二日清晨,白崖剛進廚房就被胖主廚給拖走了。

    兩人來到酒樓的頂層閣樓,一個身材瘦小,下巴留著一縷鼠須的老掌櫃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小崖啊,這幾日在酒樓過得還習慣吧?」二掌櫃臉上帶著商人職業性的笑容,友善地看著白崖。

    「還好!」白崖不明這兩人的用意,木著臉惜字如金。

    不過,這兩人也不在意。白崖進酒樓之前,便已說明自己臉上有疾,對著任何人都是這副表情。

    「老蔡說你刀工頗為不錯,做事也很勤快,你可願意跟酒樓換簽一份五年的長契?」二掌櫃背著手踱了幾步,直接說明了叫白崖過來的目的。

    「簽了長契,可能讓酒樓擔保,取得正式戶籍?」白崖眼睛一亮,這可是一個好機會,有了正式戶籍,他就能利用傳送符陣離開涼州城了。

    「這個……還不能!」二掌櫃臉上有些尷尬,擺著手解釋道,「涼州府有一條硬性規定,外來人想要獲得秦民身份,至少要在涼州城定居三年以上!不過,換了長契,酒樓至少會給你漲一倍工錢!」

    「那便不用了!」白崖搖頭婉拒。

    簽不簽長契,他都不會在涼州城待好幾年。但簽了長契就意味著他不能換工作,將自己綁死在了醉今宵酒樓,無形中減少了非正規途徑獲取正式戶籍的機會。

    他不是不信二掌櫃所說的官府規定,而是他以前就見多了規定不如人定的事情。這個世界雖然不是他的世界,但這方面是一樣的。

    醉今宵只是一家中等酒樓,實力不夠,如果他現在效力的東家有官宦背景,那未必不能給他提前弄到正式戶籍。

    見到白崖油鹽不進,二掌櫃終於不耐,揮手讓他離開,單獨留下了那個胖主廚商談了一會。

    白崖沒有在意此事,他不像其他勞工身無分文,只能依靠僱人的東家。他原本進了涼州城之後,便可以不再理會契約。只是他發現在酒樓幹活,並不妨礙自己,所以才一直沒走。

    在廚房幫廚可以練刀,跑外送可以練腿功,工作完畢便能練五斷虎爪功和金剛大手印。因為這幾門武功都是外功,超出極限會傷身,所以酒樓這份工並不耽誤練功。

    何況,酒樓本就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能收集各種消息,又不用再操心食宿,何必溜走給自己找麻煩呢!

    要不是白崖身負重託,心中時時掛唸著去漢中郡。他倒是不介意在涼州城待幾年,等這具身體長大一些,幾門外功有所成就再出外闖蕩。

    起碼對比起風沙滿天,環境惡劣的石羊集,涼州城已經算是天堂。

    不過,傍晚歇工後,胖主廚老蔡又將白崖再次叫去。

    「小崖,其實今天二掌櫃找你,是我的要求!」老蔡搓了搓胖手,斟酌了一番說道,「因為三日後需要你……陪我一起去參加一個比賽!」

    「比賽?」白崖眼中露出一絲錯愣,不過,老蔡很快就跟他解釋清楚。

    原來,涼州城東區有點名氣的酒樓大多都集中在東大街,這裡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行一個歷史悠久的傳統節目——廚藝擂台!

    東大街的大中型酒樓明日將各出一名主廚、一名幫廚集中於街口廣場,現場製作眾酒樓即將新推出的主打菜餚。廚子們將在三個時辰內儘量多做新品菜餚,半價請前來助興的街坊和觀眾品嚐賞鑑。

    不過,廚藝擂台的目的並不是非要拿第一,而是推廣眾酒樓每年新推出的菜品,二是藉助擂台形成的良好口碑,提升酒樓的名氣和業績。

    這種廚藝擂台最是清楚透明,因為觀眾基本都是熟悉的街坊鄰居,很難作弊。如果某個酒樓推出的菜品十分出眾,三個時辰內必定能賣出最多數量。

    因此,就算有些人只看不吃,他們也能憑空盤子的多寡,瞭解到哪種菜餚最受歡迎。這種當日就擴散開來的口碑,往往會給這家酒樓接下來一段時間帶來不菲的利潤。

    因為眾酒樓的主廚各有絕活,觀眾口味又不太相同,往往會出現很多菜品都大受歡迎,這時候製作速度就成為了關鍵。

    當然,酒樓不會單純因為速度關係,就讓主廚製作冷盤、小菜等簡單的菜品。一碗炒飯再精緻也賣不出百錢,但一盤葷菜珍餚往往就是數兩銀子,利潤空間要大多了。

    可是每家酒樓的主廚、幫廚合起來也只有兩人,還必須現場處理食材,防止作弊,所以這兩人的分工配合就成為了關鍵。

    此外,菜餚出鍋需要一定時間,為了將觀眾牢牢吸引在攤位前面,主廚的廚藝重要,幫廚的刀工也很重要。

    如果幫廚有一手又快又穩的華麗刀工,那麼既吸引了眼球,吊足了觀眾胃口,又幫主廚處理了儘可能多的食材。

    聽到這裡,白崖算是明白二掌櫃今日為何要找自己換長契了,他是怕自己在廚藝擂台上露了刀工,一年後會被其他酒樓拉走。

    「嗯,曉得了,只要不超過工時,廚長隨意調遣就是!」白崖有些無語,隨口答應一聲,便轉身離去。

    他對什麼廚藝擂台毫無興趣,反正主角是胖大廚,不是他。其實他跟醉今宵其他幾個幫廚比較起來,唯一的優點就是刀快,論起雜耍一樣的刀技,還真不一定就能把人家比下去。

    「嘿嘿,有小崖的快刀幫忙,這次一定能贏那幾個老傢伙!」胖主廚咧著嘴笑道,他對自己的廚藝很自信,就是體型太胖,轉來轉去太費勁,處理起食材有點慢。

    ……

    到了廚藝擂台這一天,白崖隨著胖主廚來到東街口廣場,頓時被擂台外面裡三圈外三圈的人群給嚇了一跳,他還真沒想到這個什麼廚藝擂台,居然能吸引這麼多街坊觀眾。

    此時,廣場中央已經搭起了偌大的木台,木台離地只有一米,前方是各種廚具灶台,後方堆滿了用籮筐和大盆裝的食材,周圍站著二十多位盛裝打扮的美女司儀。

    她們都是眾酒樓裡最漂亮的迎賓,胸前繡著各大酒樓的招牌,在比賽期間,她們負責將燒好的菜餚送到台下,交給付賬品嚐的客人。

    這也是眾酒樓招攬食客的一種小手段!

    「小崖,你活動一下手腳,等會先處理肉材,雖然酒樓的夥計已經在盆裡放了一些冰塊,但放久了肯定會影響口感。」老蔡有些嘮叨地囑咐道。

    「嗯!」白崖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罕見地感到一絲緊張,他以前畢竟只是一個宅男,從未在眾目睽睽之下工作過。

    眾酒樓的廚子很快都悉數到場,這些人十個裡面倒是有九個膀肥腰圓,有兩人的腰圍比老蔡還大一圈。

    而跟白崖一樣的幫廚刀工倒是個個顯得精瘦幹練,跟平時在酒樓不同,他們這次沒有任何幫手。要是跟主廚一樣肥胖,暫且不論刀工如何,首先就沒體力來回搬運食材。

    隨著一聲鑼響,涼州城東大街一年一度的廚藝大賽終於拉開帷幕!

    「咄咄咄~~」鑼聲剛落,菜刀敲擊砧板的聲音便已經響成一片,而各個主廚也沒閒著,在觀眾期待的叫好聲中生火開鍋。

    「嗖嗖嗖~~」白崖一拿起刀,注意力便開始高度集中,手下灑出一片片雪白刀光,快得根本看不見手臂的實體。

    他今天用得刀不是酒樓的菜刀,而是自己的短刀。平時在酒樓,老蔡對他頗為照顧,這種時候自然要回報一下胖廚師。

    「小崖~~注意!」隨著白崖切完一堆肉脯,旁邊傳來了酒樓夥計的提醒聲。

    四個酒樓裡的夥計正抬著一整扇的豬肋排等在一旁,隨著白崖微一點頭,便齊聲呼喝將正扇豬肋排扔上了半空。

    廚藝比賽不允許除幫廚外的任何人上台,但為了填補菜餚出鍋前的空隙,防止觀眾因無聊而離開,便特別允許幫廚進行刀工表演。

    繁華的涼州城酒樓眾多,擁有出色刀技的幫廚數不勝數。

    這台上的二十多名刀工,其中就有人能頃刻間用刀將一根蘿蔔雕刻成一條栩栩如生的白龍,有人能用冰刀切菜,還有人在切菜同時進行噴火表演,反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與這些人相比,白崖的快刀並不如何出眾,所以現在就有了這一幕。

    白崖微微偏頭看著飛來的肉排,腳尖一點跳起迎上,手裡的短刀化為一道雪亮匹練,閃電般從肉排中間一閃而過。

    空中的肉排似乎毫無變化,直到再度飛行了一段距離,才突然化為無數肉塊掉進了灶台上擺好的數口大鍋裡,引得台下的觀眾驚嘆連連,帶起大片叫好聲,成功吸引了一群人的眼球。

    「哦~」人群中一個戴著戴笠,身穿青袍長衫的青年看到白崖這一刀,忽然微微抬頭,斗笠下一雙猶如鷹隼的眼睛盯住了白崖。

    他想了想便從懷裡取出一本小冊,隨意翻了一下,頓時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小冊的這一頁畫著一張酷似白崖的頭像素描,底下寫著一段小字,當先一句話便是:「石羊集、客棧小廝、白姓、身世不詳,本月二十日殺黑虎寨主並桃鑄舍刀匠桃嚴,於今下落不明!」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33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四章 紅人

    「哈,今日多虧小崖,幾位掌櫃都是喜笑顏開,連我們都得了賞錢!」

    夜幕臨近,幾個小廝打扮的少年人擁著白崖朝醉今宵酒樓走去,待到了後院門前,才各自散去。

    白崖嘆了口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今日還未練功。本以為廚藝擂台三個時辰便會結束,沒想到因為成績出眾,酒樓幾個掌櫃一高興便搞了個慶功會,一直鬧騰到現在。

    到了房門前,神情懶散的白崖忽然駐步,仔細看了看門前,頓時目光一凝,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

    退出十多米之後,他立刻轉頭狂奔,頭也不回地朝院子後門小巷跑去。

    「嗖!」只是他尚未跑出小巷,巷口前方便落下一條人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呵呵,果然如傳聞般堅忍果決,滑如游魚,只是某自認氣息閉絕,並未露出破綻,小兄弟又未在房間周圍畫符佈陣,到底如何得知房內有人?」

    堵住白崖去處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卻是一位頭戴大鬥笠,身穿青袍長衫的青年人。

    此人身量頗高,臂長至膝,腰間配著一把紫紅鞘長刀,一張馬臉上長著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犀利的目光盯著白崖,竟然讓他臉上有一種針刺之感。

    白崖木著臉沉默不語,右手慢慢伸向腰間短刀。

    他當然不會告訴對手,自從他在醉今宵酒樓安頓下來之後,每天出門都會在門前撒下一層稀疏的麵粉,以防馬賊的突然報復。

    他會發現房內有人,自然是因為麵粉上有一對腳尖朝門的淡淡腳印。

    「小兄弟不願說也罷,師傅總言某恃才傲物,行走江湖必會吃虧。沒想到某尚未走出秦地,便已經得了一個教訓!」馬臉青年自顧自地搖頭說道。

    白崖從對方現身開始,視線便沒有一刻離開青年,此時見他搖頭,目光游離,頓時立刻暴起。

    他雙膝一曲騰身而起,雙腳腳尖猶如蜻蜓點水,在小巷左側牆面交替一點,雙臂張開像蒼鷹一樣朝青年撲去,短刀不知何時已握在右手,刀光如同一條白練般洩下。

    刀出如瀑!

    白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昔日瘸腿三教導白姓傻兒時,口中經常念叨的一句話。

    白姓傻兒渾渾噩噩練刀數年,直到白崖此時在生命受到重大威脅下,才讓剔骨刀法再上一層,首次達到了「刀出如瀑」的境界。

    此刀一出,白崖便知自己的剔骨刀法終於跨越了那條若有若無的界線,進入了「融會貫通」的技巧等級。

    「呵~」面對重重刀影,馬臉青年卻毫不動容,輕笑著一拍腰間長刀。

    刀出如瀑是剔骨刀法較為高深的境界,但在馬臉青年所屬的那個宗門裡,卻僅僅只是刀法的基礎入門。

    就好像一個大學生在體育課上做了一個單桿大迴環,在普通高校裡,這是一個十分吸引眼球的騷包動作,身體素質好的才能玩。

    可要是放到國家重點體校裡面,這個動作就變成了基礎,人家體校生練的都是單臂大迴環接騰空轉體,你要怎麼比?

    「噌~」小巷中響起一道清亮的長刀出鞘聲,彷彿是瘋狂演奏的重金屬搖滾樂裡突然響起了華夏古箏的琴音,一下便將整個搖滾樂畫面撕得支離破碎。

    「叮!」一點白光直接穿透重重刀光,無比精準地點中了短刀刀尖。

    白崖渾身一顫,如遭雷殛,小巷中一片雪亮的刀光瞬間渙散,整個人都被劈得倒翻了出去。

    「他是如何出得刀?」身在空中,白崖的瞳孔便已放大。

    他第一次碰到自己根本看不見痕蹟的快刀,他的快刀與對方比起來簡直是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

    「原來我自持的快刀在這人面前猶如狗屁!」白崖這些天憑藉剔骨刀法和其他幾門武功建立的自信轟然倒塌,腦中一幕幕閃過自穿越以來的畫面,一幅幅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閃而逝。

    「不!三爺留下的刀法豈會是狗屁,是我自己沒練到家!」

    倒飛出去的白崖喉嚨裡忽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咆哮,猶如受傷的野獸在發出臨死前的不甘嘶吼。

    他腰身猛然一扭,強行控制住失去平衡的身體,上身藉著倒飛的力道一個鐵板橋,變成了頭下腳上的倒立姿勢,右手短刀「嚓」的一聲,刀身盡數沒入了地面石板,右腿和身體呈弓狀,腳尖像蠍尾一樣點向青年的咽喉。

    與此同時,白崖空著的左手呈虎爪,悄無聲息地探向對手下身。

    「咦?」馬臉青年的鷹隼眼寒光綻放,神情竟帶上了一絲驚喜之色。

    他左手化拳向白崖的腳掌輕輕一鎚,右腳一抬,用小腿擋下了探往自己胯下的虎爪。同時,右手長刀一擺,刀身重重地拍在了白崖的背部。

    「砰!」白崖好像被攻城鎚敲了一擊,身體再也無法自控,在地面打著飄,彈飛出去老遠,沿途灑下一串紅色。

    「哈哈哈!」馬臉青年擊飛白崖之後,看著自己被撕下一截褲管的小腿卻是狂笑不已。

    「不錯不錯,心性堅韌,不折不撓,是個可造之才!有你在手,此次宗門巡察必得上佳之評!」馬臉青年壓抑不住喜色,一翻身居然也將長刀插地,右腳蠍尾,左手虎爪,擺出了白崖剛才的姿勢。

    他試了試招,便挺身站起,回頭問道:「這招不錯,叫什麼?」

    「呀,出手重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白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早就昏迷了過去,頓時有點尷尬地咧了咧嘴,上前幾步扛起白崖,一閃身便沒入了夜幕。

    ……

    白崖恍恍惚惚只覺身處煉獄,周圍烈火熊熊,嗓子乾得冒煙,彷彿天地間變成了一個大火爐,只剩下自己一人掙扎求存。

    「啊~~」他大叫著翻身坐起,剛一睜開眼,便被身前一團烈火閃到了眼睛。

    白崖條件反射般伸手一擋,頓感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又是一聲悶哼!

    他之前臨機應變使用的一招,正是鬼腳功裡的「魔蠍擺尾」,只是原功圖解裡是雙掌撐地,這裡被白崖臨時改為以刀駐地,力道盡數壓在了右腕上。現在僅僅只是韌帶受傷,骨頭沒斷已是萬幸。

    「你醒啦!」等到白崖看清那團烈火只是一堆篝火的時候,火堆對面也傳來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白崖身體一僵,這才發現篝火那頭正盤坐著那個戴斗笠的馬臉青年。

    「你……不是來殺我的?」白崖這時已回想起來了,頓時疑惑地問道。

    「嘿,某要殺你,一刀足以,何須這般費事!」馬臉青年輕笑著說道,「昨夜某見獵心喜,出手重了些。幸好你身板結實,骨頭沒有斷折,只是腦部受了點震盪!現在已給你敷了膏藥,你檢查一下,身體可還有不適之處。」

    不適之處多了!白崖很想吐個槽,他這一回過神,頓感身體無處不痛,渾身都像散了架。仔細看了看身上,果然發現右手腕和肋部都抹上了一層墨綠色的藥膏,冰冰涼涼的有些暢快。

    「昨夜?這麼說我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白崖抬頭看了看繁星,面無表情地問道,「若前輩只是見獵心喜,那我現在可以回家了吧?」

    「家? 」馬臉青年好笑地看著他,回身拿起一物丟了過來。

    白崖接住一看,頓時嘴角一抽,原來手裡的東西正是他藏在房中的黃布包袱。

    他急忙打開檢查了一遍,頓時發現裡面除了一件事物,其他都分毫不差。而少掉的東西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黃金珠寶,居然是那顆紫檀色的圓丹,也就是他的靈魂碎片結合世界薄膜形成的東西。

    「你在找這個?」馬臉青年一翻手,那顆紫檀色的圓丹便出現在了指間。

    白崖臉皮一動,卻是沒有開口。他現在已經有點後悔,為什麼沒早點吃了那顆丹藥。這東西既然是從靈魂之火上剝落的,想來對他應該沒有壞處。

    「看你這一臉心疼的模樣,似乎也知道元靈丹的用處?」馬臉青年有點意外地看著白崖,揚手將紫丹丟了過來,「此物極為珍貴,對某卻是無用,還給你吧!」

    哥是個面癱,你都能看出心疼表情來?白崖連忙接住紫丹,心裡忍不住又吐了個槽。

    「元靈丹?」白崖連忙接住紫丹,試探著問道,「前輩莫非知道此丹?」

    「元靈丹是生靈魂魄所凝,用途很廣,特別是前輩高人留給自己血脈後裔的元靈丹,那更是妙用無窮,至於具體效果則要看凝丹之人當時的用意。不過,此丹不能亂吃,萬一與自身屬性不合,反而對身體有害。」

    馬臉青年笑著說道,「還有不要叫某前輩,都被你叫老了。某姓王名鵬,乃是聖刀宗的樂都一脈,你以後若是進了本宗,又選了樂都一脈,說不定你我還要以師兄弟相稱。」

    「哈?」白崖聽著有點傻眼,打生打死了半天,原來人家是要拉他入夥啊!

    「前……那個王……鵬,你說的聖刀宗,可是……仙武宗門?」白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身帶面疾,也能進仙武宗門嗎?」

    「你小看自己了,可知當下瘋傳於塞北馬賊和商旅之間的兩句歌謠!」王鵬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崖,張口低唱道。

    「石羊集,顧臨店,裝傻充愣十數年;斬黑虎,滅桃嚴,以身擋禍義滿天……」

    望著目瞪口呆的白崖,王鵬一臉好笑地打了個哈哈,「小楞棒,你現在可是紅人吶!」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41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章 血刀門

    「你莫要說笑!」聊了一段時間,白崖已知道眼前這個叫王鵬的青年有點自來熟,心中恐懼一去,頓時語氣也隨便起來。

    「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只是藉著點旁門左道殺了個馬賊頭子而已,你的武功勝我百倍,聖刀宗怎麼會缺我這麼個小嘍囉?」

    「嘿,說得也有理……你的刀功雖有了點基礎,但別說與那些成名的宗門刀客相比,就算是我十來歲的時候,也比你強上半籌!」

    王鵬臉色一肅,認真說道,「但我聖刀宗收徒首重心性,以你這等年紀,心性就如此堅忍,應變如此狠絕果敢,卻是相當罕見。以某來看,你乃是天生的殺才,很是符合本宗武道……」

    你才是殺才,你們全家都是殺才!

    白崖心中暗罵不已,以他的觀念,可接受不了天生殺才這個評價。這就跟被別人當著面罵天生殺人犯一樣,那肯定是要火大的。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心翼翼地問道:「聖刀宗只是因為我殺人放火太果斷,所以才要收我進門的?不是因為我的俠義之行嗎?」

    「小兄弟可不要妄自菲薄,某八歲時,憑著祖傳斬首之術拿上了衙門的鬼頭刀,十歲已是張掖府的頭號劊者。師傅誇某天賦異稟,可若是異地而處,某自問做不到小兄弟這般心狠手辣!」王鵬搖頭嘆道。

    你十歲就已經是郡府的劊子手頭子,還自認不如我心狠手辣?這特麼是捧我,還是在損我,難道我一副宅男的皮囊之下,還真藏著一顆天生殺才之心?

    不對,不對,我那是受到小楞棒的記憶影響,這肯定不算數!白崖連連搖頭,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聖刀宗講究刀出無情,任前方血海屍山,也能本心不動,最是講究堅忍狠絕。若是婆婆媽媽,心存仁慈,那必定無法踏上本宗的至高刀道! 」白崖這邊正感沮喪,王鵬那邊卻沒有停口,繼續說道。

    「至於俠舉義行,那隻看你個人,你若想行便行,若是不想行也不強求。只要不對同門動刀,不惹眾怒,哪怕在俗世偷偷殺上一些人試刀煉心,宗門都不會管你!故而世間也有些自命正派的宗門,將本宗稱為血刀門!」

    血刀門,血刀門,血刀門……

    頗感熟悉的三個字猶如一個雷霆在白崖腦海裡炸開,讓他頭皮一麻,慢慢瞪圓了眼睛,連王鵬接下來說了些什麼都聽不清了。

    ……

    「少俠,您請進!」只是看了一眼王鵬丟過去的銅牌,城門官就滿臉諛笑,揮手讓兩個門卒搬開城門前的拌馬樁。

    望著面前高大的甕城,白崖只覺不可思議。

    他們面前這座城牆高達十丈以上的五角棱堡是涼州城的四座護城之一。它是徹徹底底的軍城,城內只駐紮了秦軍,沒有普通民眾,很難想像王鵬僅憑一面銅牌就混進去了。

    何況,從城門官對王鵬的稱呼來看,他似乎知道兩人並非是官府中人。

    在城門洞裡走了幾步,白崖終於忍不住湊近問道:「王……大哥,血刀門跟官府也有關係嗎?」

    「……都跟你說了,要叫本宗為聖刀宗,血刀門是那些無聊之人對於本宗的稱呼!」王鵬瞥了白崖一眼,有些不悅地說道,「官府跟本宗的關係,你以後會知道的……或者說天下仙武宗門跟列國的關係大抵都是如此!」

    白崖眨了眨眼,沒有再問。王鵬隱約透露出來的意思,他已經明白了。

    這個世界恐怕沒有什麼「俠以武犯禁」的忌諱,雖然不知道官府跟仙武宗門之間有什麼聯繫,但至少不是敵對關係。

    白崖緊跟在王鵬身後,一邊好奇地觀察著這座軍城的內部。

    穿過城門之後,前方是一座巨大的校場,一眼望去,起碼有七八百步寬長(一步六尺,一尺23.1釐米),面積換算下來至少有一平方公里。

    在校場兩側皆是青磚瓦房,裡面到處是穿行往來的兵卒,看瓦房周圍環繞的箭塔、籬牆,似乎是官兵們的駐紮兵營。

    校場後方是一座離地約有五米的石台,上面架著四面大鼓和兩面巨大的銅鑼,兩端各有一根旗杆,左側那根懸掛著一方狼頭旌旗,後側的旗子則繡著一個大大的「魏」字。

    問過王鵬,白崖方知這是軍城裡的點將台,狼旗是駐紮在這城裡的秦軍軍旗,「魏」字旗則是鎮守大將的大纛。

    越過點將台,是一座巨大的牌坊門樓,它後方的一片建築就是這裡的軍衙。

    這座軍衙並不是單一的一棟建築,而是一片建築群,並排一共有三個洞開的衙門。讓白崖驚詫地是,王鵬拿著他那塊銅牌在守門的兵卒面前晃了晃,就毫無阻攔地進了右側的衙門。

    「只是一種身份證明,你以後若是進了本宗,也會拿到這樣的銅牌!」見到白崖好奇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銅牌,血刀客笑了笑,將牌子直接丟了過來。

    銅牌入手冰涼,質地卻不是白崖之前以為的黃銅,而是一種玉石材料,有著酷似金屬的光澤。銅牌製作的很是精緻,上面有各種他不解其意的花紋,中間刻著「巡察」二字。

    「巡察?官府的巡察,還是血刀門的巡察?」白崖胡思亂想著將玉牌還給王鵬,對血刀門跟官府的關係更加好奇了一些。

    進了軍衙的黑油大門之後,白崖發現這裡的環境不像衙門,倒像是一座優雅別緻的園林。

    裡面石板鋪路,山水縈繞,廳榭精美,花木繁茂。花圃、竹叢、果園、桃林,堂、樓、亭、軒應有盡有,建築物稀疏錯落,池廣樹茂,景色自然。

    當然,與真正的園林有區別的是,這裡沒有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名流仕女,反倒是隨處可見巡邏的兵卒。

    隨著王鵬一路走來,白崖心中的好奇也越發濃郁,直到兩人進了一處戒備森嚴的後院,終於才恍然大悟。

    這處後院中沒有假山水榭,只有一個佔地約有一畝,底盤是石台的怪異符陣。

    說它怪異是因為這座符陣到處擺放著好像動物骨骼的符石,符石上面鐫刻著晦澀深奧的符紋。既像是骨骼的天然紋路,又像是頑童塗鴉的字符。

    符石與符石之間的石台地面以銀邊朱紋相連,某些節點鑲嵌著一種半透明的玉石,看其光澤似乎能夠內部發光,是一種夜明玉石。

    「這難道就是……傳送符陣?」白崖指著那個怪陣遲疑著問道,這東西跟他想像得實在差太遠了。

    要不是已經猜到了一些,乍一見到,他還以為是某個原始部落的祭台!

    「你是第一次見到傳送符陣吧!」王鵬笑著應道,看了看符陣,點頭說道,「還不錯,是空翼雕的符骨所成,極限應能送出三萬里之遙!」

    「這些……真是動物的骨頭?」白崖不由瞠目結舌,用動物骨頭做傳送陣?

    「空翼雕可不是動物,是一種蠻獸!」王鵬笑著解釋道,「它擁有空間天賦,體內骨骼天生有傳送符紋,很適合作為低級傳送符陣的材料,晶石消耗也比較少……」

    「傳送萬里的符陣還只是低級符陣嗎?」白崖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可還有其他高級的符陣,比如說傳送到其他異界所用的?」

    「異界?哦,你是指仙魔位鏡?位鏡所用似乎並非是傳送符陣,只是我也未曾去過,不甚瞭解!」王鵬似乎不太願意談論仙魔位鏡,轉換話題道。

    「中低級傳送符陣一般用於列國國內,傳送距離大多在十萬里以內。國與國,州與州之間使用高級符陣,那些大陣使用高級的蠻獸符骨,更高等的則使用符陣師銘刻的符石符金……」

    兩人談話間,已進了院子。符陣守衛檢查過王鵬的銅牌後,便放兩人入陣。

    「我們要去哪裡?」白崖望著周圍如同玉石般的空翼雕骨骼,忐忑不安地問道。

    他昨夜被王鵬擄走,已經知道血刀客雖然態度隨和,但不可能再放他離開。如果不是身負重責,他倒是不介意跟對方離開涼州城。

    「我們要去隴西郡的郡治狄道城,洮河正在發大水,宗門想知道那邊的民情如何!」王鵬正色地說道,「做完這個,我本次的巡察任務就算圓滿了。本來還要多去其他幾個地方,不過有你在手,那幾個地方就不用去了。」

    白崖聽得心中怪異無比,血刀門不是還殺人煉心嗎,這會怎麼又要體察民情了,莫非這是在考量殺哪裡的百姓更合適?

    他不知道狄道城在哪,洮河在他那個世界倒是聽到過,似乎是黃河上游的一條支流。至於隴西郡他非常熟悉,白崖以前很喜歡玩三國類的遊戲,知道隴西郡在武威郡南邊,跟漢中離得更近了。

    「這傳送符陣能將我們直接送到狄道城嗎?」白崖好奇地觀察著地面的銀粉朱紋。

    「不能,還需中間轉場,所幸耗費不大。」王鵬從懷裡摸出兩顆血紅色的圓珠,小心翼翼地塞進陣中心一個酷似鳥類頭骨的眼眶裡。

    「站好,不要亂動,陣門就要開啟了!」王鵬鄭重地囑咐了一句,便在原地站定。

    「嗡~~」頭骨眼眶中慢慢亮起兩點血紅光芒,整個符陣發出輕微的震顫之聲,連接著符骨的銀粉朱紋逐段亮起,陣中心慢慢出現了一道蔚藍色裂縫。

    在白崖驚奇的目光中,裂縫緩慢擴大,變成了一道豎瞳狀的蔚藍光門。

    「陣門開了,我們走!」王鵬一把拉住白崖,帶著他跨入光門。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45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章 論武(上)

    白崖只覺眼前一陣恍惚,再回神時,發現周圍景物大變,身處一處高崖平台。

    「真的傳送萬里之外了?」

    高崖之外山脈連綿起伏,翠峰層巒疊嶂,白崖眺望著遠處有些愣神。他知道這裡不是涼州城附近,涼州城地處平原,以北是沙漠戈壁灘,向西南千里才有山脈。

    他定了定神,發現地面是一處打磨平整的青石平台。與涼州軍城那座傳送符陣不同,這裡的傳送符陣不是蠻獸骨骼組成,周圍聳立著眾多一丈多高的石碑柱,看上去如同石碑之林。

    這些石碑上面同樣也有空翼雕骨骼上的傳送符紋,應該是人工雕琢上去的。

    觀摩了石碑片刻,白崖忽然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重影,耳旁恰好傳來王鵬的提醒聲。

    「不要看那些石碑,平時見你挺機靈,這會怎麼變蠢了,也不想想這大陣附近為何會沒有鎮守者!」見到白崖醉酒一樣搖搖晃晃,血刀客有些好笑地說道, 「此處是本宗所有的傳送陣,陣法融合了另一個小迷魂陣,等會低頭跟緊我!」

    白崖吃了小虧,頓時不敢再看,低頭盯著血刀客的腳跟,隨著他東繞西轉,一會就出了高崖平台的傳送符陣,沿著山間小路朝山下走去。

    「這裡是哪?怎麼不在符陣裡繼續轉場?」回頭看了一眼崖頂的石碑陣,白崖暗自鬆了口氣。

    「這裡是祁連群岳的東段,好像叫唐述山脈。」王鵬看了白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連續使用傳送符陣?你當傳送晶珠是琉璃彈珠啊,那東西貴得要命,我身上都不多。這裡山外便是湟水河,我們去那邊坐船,順水南下。」

    白崖隨著王鵬在山裡兜兜轉轉,走了大半天功夫,便完全迷失了方向。他沿途見到了很多怪異的野生動物,三瓣嘴能夠像喇叭花一樣綻開的兔子,尾巴像毒蛇的猿猴,長了兩個腦袋的棕熊,能夠噴吐煙火的三尾狐……

    據王鵬所述,這段山脈緊靠人類居住地,所以這些怪異的動物並非是荒野蠻獸,而只是普通野獸。雖然它們傷不了武者,但對普通人的威脅依然很大,所幸這些生物一般不會走出大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危害。

    日頭西落,天色越來越暗,在「啟明星」掛上枝頭後,兩人終於找了一處山腳下的空地歇息。

    「那個是什麼?」

    白崖驚奇地看著王鵬手中的一個小皮囊,這東西不過巴掌大小,但血刀客剛才竟然從裡面取出了一塊厚實的皮毯鋪在草地上,面積足有十來平方米。

    「這個?攝空鼠的皮囊!」血刀客舉了舉手裡的皮囊,又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香爐和兩袋食物,丟了一包給白崖。

    白崖打開油紙包,發現裡面居然是一隻烤製好的燒雞,而且溫度尚暖,並非完全冷卻。

    「俗世市面很少見芥子儲物袋,不過,此物卻是大部分宗門正式弟子的必備之物,我等武者遊歷天下,若無此物多有不便。」王鵬又從皮囊裡取出一壺燒酒,抬手將其丟給白崖仔細觀看。

    白崖連忙接住皮囊,小心翼翼地翻看著。皮囊為棕色,表面光滑柔順,皮質很薄但很結實。

    他好奇地拉開袋口,朝裡面看去。只見裡面物品繁多,有日常用品,有換穿衣服,還有一些瓶瓶罐罐。讓白崖驚奇的是這些物品都縮小了數百倍,雜亂得堆放在一起,裡面像是一個微型倉庫。

    芥子儲物袋的袋口蕩漾著一層如同水波狀的漣漪,白崖嘗試著伸進兩根手指,頓時發現手指一穿過這層水波漣漪,就變得跟繡花針一樣了,而且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

    「真是……神奇!」他驚嘆了一聲,將芥子袋遞還給了王鵬。

    「吃了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王鵬取出火摺子點燃了身邊的小香爐,見到白崖又好奇地看了過來,頓時嘆了口氣,解釋道,「裡面裝了蟾涎香,人嗅著無色無味,但對蛇蟲毒蟻來說,卻是奇臭無比。在這山林之中,若是沒有此物,那晚上就不用睡了!」

    「嗯!」白崖應了一聲,只是他沒有聽王鵬的用餐休息,反而站起身,在空地上練起了所學的幾種武功。

    王鵬看他練功,也沒有再勸說,只是側躺著喝酒,時不時掃一眼白崖,眼中露出一絲欣賞。

    一個武者想要成為高手,甚至晉陞先天,勤奮、根骨、悟性、資源、運氣都很重要,但只有勤奮貫穿始終,其他方面欠缺一點沒關係,只有勤奮決不可少。

    白崖練了一會,只覺渾身發熱滾燙,汗水化煙蒸騰而起,特別是以虎爪倒立兩炷香時分,便只覺指關節腫脹發麻,知道已到了極限。

    「在指關節、手腕和腳踝上都抹一層!」見白崖收功,王鵬從芥子袋裡取出一盒藥膏丟給了他,「你這樣練不行,筋骨會留下暗創,教你功夫的人難道沒將練功所用的藥物給你嗎?」

    「虎爪功的秘笈裡面記載了一份藥方,但我還沒來得及配藥!」白崖搖頭苦笑,要是那天晚上沒被血刀客抓走,他第二天或許就去涼州城的藥店抓藥了,「至於鬼腳功,裡面並無記錄藥方。」

    「你的這門虎爪功形意樸實,估計大有來歷,只是你練得多了一份殺氣,少了一點真意,應該是沒理解功法宗義。」王鵬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說道,「至於那門鬼腳功……只是江湖把式,不練也罷! 」

    白崖聽得皺眉,王鵬對於鬼腳功的評價,讓他有點無法接受。

    鬼腳功是瘸腿三臨別所贈,儘管白崖知道三爺是將他當成了白姓少年,但心中依然十分感激。何況,白崖一直覺得三爺是個高手,鬼腳功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不信?」王鵬看著白崖的臉色嗤笑一聲,淡笑著說道,「你的刀法和腳法,應該是塞北的獨行大盜——鬼腳狂刀黑三教你的吧?黑三在塞北那塊算是個傳奇遊俠,但他所練的武功確實不怎麼樣!」

    「你也知道三爺?能給我說說嘛,他在客棧時從來沒說過自己的事情!」白崖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問道。

    「我也只是從宗門收集的鑑事錄上,看到過有關他的簡介和評價。」王鵬搖了搖頭,平淡地說道,「傳聞黑三原本是個廚師,因為妻女為仇家所殺,為了報仇而習武。」

    「黑三的天賦很高,是個鬼才!憑著到處偷學的江湖把式和做廚子練就的快刀,居然練出了一絲刀意,在後天武者當中,算是一個高手。只可惜他練武太晚,那時候已經年近四十,根骨已固,注定成就不高。」

    王鵬說著輕嘆一聲,「若非如此,涼州地界應該會有仙武宗門願意收他。這種武道遺珠最是讓人惋惜,以他的天賦,原本只要在三十歲之前進了本宗,就有晉陞先天的機會。」

    「某說鬼腳功只是江湖把式,並非看不起他,相反能將一門江湖把式練到那種程度,某是自嘆弗如!」王鵬笑著說道,「但凡築基所用的武功,招式變化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基礎的樁功,這才是打熬筋骨的關鍵。」

    「鬼腳功步法繁雜,卻沒有相應的煉體樁功。越練腳下就越輕浮,武功淺時看不出來影響,但等到跟腳形成相應肌理,身體姿勢一定會很怪異,那時候就反而成為了繼續進步的障礙。」

    白崖沉默了下來,他想起了三爺平時走路一搖三擺的怪異姿勢,以前看著很酷,但現在想來那果然是練功練偏了路子。

    「那……我所學的刀法呢?」此時,白崖對王鵬的判斷已經信了一大半,便又開口問道。

    「還不錯,刀功的基礎是快、準、狠三字。'快'字刀出如瀑,你已經入門。'準'字刀隨意動、'狠'字一刀兩斷,還欠缺火候。這跟你上肢力量不足有關,等入宗之後,勤練樁功即可!」王鵬灌了一口酒,隨意說道。

    「這麼說來,我的剔骨刀法連基礎入門都還不夠?」白崖嚥下一口唾沫,艱難地問道,「那刀法除了快、準、狠的基礎,更上一層是什麼境界?」

    「噌~~」王鵬喝著酒也不回話,反手抽刀,響起一聲清亮的刀吟。

    「嗤~~」一道白亮的刀光電射劈出,刀光所向草木皆斷,土石翻飛。待到白崖視網膜裡的炫目光華斂去,他才發現一道深深的溝壑自王鵬所坐之處筆直延伸到了百米之外。

    白崖倒吸一口冷氣,血刀客的一刀之威竟至於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信武功能練到這個境界。

    「這是……先天刀氣?」白崖驚疑不定地望向王鵬。

    「某隻是個後天武者,哪來的先天刀氣!」王鵬忍不住笑道,「刀功練成快、準、狠三字,便算築基成功,再循序修習特定的吐納法,便能將內力轉化為刀氣。刀氣一成,外家轉內家,才能說自己是一個刀客,否則就是江湖把式。」

    「那刀氣之上呢?先天境界的刀功又是什麼樣子?」白崖穿越以來,首次對這個世界的武學產生了濃厚興趣。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49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七章 論武(下)

    「刀氣之上是刀意,刀意之上為刀勢,某曾見過師傅施展刀勢,如山岳崩塌使人根本興不起絲毫抵禦之心。」王鵬苦笑著搖了搖頭, 「某暫時還只是初涉刀意,摸不到刀勢的門檻,更不要提先天刀道。」

    王鵬目光迷離,喃喃地說道,「仙武宗門對後天武功的階段劃分各有特色,但萬變不離其宗,大致脫離不了基、氣、意、勢四字。吾師曾說仙武之學分為功與道,後天武者修的是功,功到極處始見道。有了自己的道,才能成為先天武者。」

    「基就是指築基嗎,那……是不是需要打通全身經脈,比如: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什麼的?」白崖想起前世在小說中看到過的某些常識,不由脫口問道。

    「打通全身經脈……你從哪兒聽到的歪理邪說?」王鵬挑了挑眉,驚訝地回頭問道。

    「經脈乃是運行氣血、連接臟腑內外,溝通上下的肉身通道,只要不是身體有殘疾和重病,任何人身上的經脈都是暢通的。特別是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這些身體的主要經脈要是淤塞了一部分,那人肯定會出毛病!」

    「咳咳~~」白崖一陣急咳,低頭掩飾羞紅的臉色。

    「不過,你的意思某能明白,經脈與穴道乃是刀氣的通路和關卡,若想順利修成刀氣,強壯經脈、疏通穴位是關鍵。只是人體的經脈與穴道數不勝數,任何武者都不可能全面照應,只能依著本身所學,鍛鍊其中的主要部分。」

    王鵬說著頓了一下,思考著說道,「關於如何鍛鍊穴脈,天下武門各有手段,走穴法、內外丹法、煉神法、元嬰法、觀想法等等不一而足。本宗在後天階段採用的是走穴法,只是你尚未入宗,某不能多言。」

    與血刀客的一番夜談,讓白崖失眠了。他裹著毛毯輾轉反側,始終都睡不著,只得雙眼賊亮,愣愣地盯著天上的繁星。

    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些時日,現在他已經明白天上的那些星星並不是一顆顆星球,或許都是穿越時見到過的那些世界氣泡,又或者是這個世界人們口中的仙魔位鏡。

    白崖隱約覺得自己回不去以前的世界了,可能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前世的記憶雖然還十分清晰,但是卻像夢中花水中月一樣遙不可及。

    第二天,白崖起來後,跟熊貓一樣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讓血刀客看得一陣好笑。

    「走吧!」草草用過早飯,兩人再度出發。

    據血刀客所說,唐述山脈只是神州大地不起眼的一條小山脈,他們之前所在的傳送符陣也處於外圍,但是想要走出群山,依然頗費功夫。

    這也讓白崖徹底見識到了這個世界地域的廣大!

    ……

    「敏思不動,何解?」白崖捧著珈藍內經問道。

    「敏思顧名思義為敏捷的思維,你這門手印功夫出自佛門,佛家講究入定,所以敏思不動應解為放空思緒,不動雜念。」王鵬在篝火上烤著一隻野兔,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幾天來,他們猶如野人般在群山裡遊歷,用王鵬的話來說,這也是一種修行。白崖跟他慢慢混熟,知道血刀客並不貪圖他身上的幾門武學典籍。

    於是也放下了戒備,藉此良機向他請教秘籍上看不懂的詞句。特別是金剛大手印的六十四字總綱,還有幾本秘籍裡提到的穴道和經脈位置。

    血刀客很好說話,除了涉及聖刀宗的功法,又或者超出自身理解的武學,其他問題基本都有問必答。

    「你現在所練的刀法暫且不提,金剛大手印和五斷虎爪功能增強上肢力量,你練練無妨,但鬼腳功除了移形換位的步法,其使勁法門最好別練,省得腿部肌肉長岔了,以後很難再糾正過來。」王鵬鄭重地告誡道。

    白崖沒有說話,但卻記在了心中。

    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血刀客雖然將他拐走,但並沒有害他,反而對他助益良多。況且,他也不想以後走路跟三爺一個德行,總是一搖三擺,明明沒有腿疾,卻走得像個瘸子。

    如此五日之後,兩人終於走出了群山,看見了遠處煙波浩渺、水天一色的大河。

    「這就是湟水河?」白崖站在山坡上,遠遠眺望著漫無邊際的河面,吃驚地問道。

    白崖讀書時曾是一個輕度軍事迷,特別喜歡巨艦大砲。他知道在海況和天氣良好的情況下,戰艦的瞭望手能用肉眼看見十幾公里外的敵艦。

    如果是地平線,那麼以他目前所在的山坡高度,至少能看出20公里以外的模糊景象。即便如此,他依然看不見對岸的任何景物。

    換而言之,這段湟水河起碼有20多公里寬。要知道這裡可不是入海口,只是湟水河的上游,而湟水河又只是黃河的一條支流。

    「不錯,這就是湟水河,某以前來過幾次,決計不會錯!」王鵬聳了聳肩,平淡地說道,「你久處塞北戈壁,沒見過如此寬的河流吧!只是湟水河幹流最寬處不過兩百里,倒也算不上什麼大河!」

    「兩百里寬的,還不算大河?」白崖不由瞠目結舌,他不知道前世的黃河、長江有多寬,但除了兩者的入海口,其他河段的寬度絕對只有眼前這條河的零頭。

    這條湟水河要是兩頭堵一堵,在他那個世界都能叫成內海了吧!現在他總算對這個世界曾經發生過的天地裂變,有了那麼一點點實質的概念。

    「松林渡口離此還有二十里,我們走快點,爭取入夜前找到一條客船!」王鵬從儲物袋摸出一張獸皮地圖看了看,確認兩人位置後便招呼白崖趕路。

    ……

    王鵬判斷很準,入夜之前,他們果然到了松林渡口。

    松林渡口共有十餘處碼頭,岸堤長約數千步,沿岸停泊著數百艘大小船隻,一眼望去,船桅林立、燈火如螢,一片繁華喧鬧景象,讓白崖越發感嘆。

    這處未知名的河岸小渡口,竟比他前世見過的大海港還要壯觀幾分!

    王鵬領著白崖在一處商埠交了錢,被夥計帶至一艘大客船前方。

    「真是雄偉!」白崖望著眼前的大船,情不自禁地讚了一聲。

    這艘大客船乃是方頭平底的樓船,長百步,寬十五步(約一百四十米長,二十米寬)。前部為平整豎帆船頭,後面三分之二為船樓,共有七層。

    每層船樓皆燈火通明,周圍掛滿「氣死風」燈籠,站在碼頭遠處,隱約可聽見裡面傳出的鼓樂小曲和推杯換盞的酒令聲,竟是一艘類似白崖前世遠洋遊輪的花舫。

    「我們為何要上這樣的船?」白崖向血刀客輕聲問道。

    「此船日行千里,正合我們所需。放心,我們的艙位在七層,你練功可以上樓頂,湊合幾天吧!」王鵬顯得也有些無奈,不經意地翻了翻白眼。

    血刀客是心志堅定的武者,白崖前世是宅男,這輩子開始習武之後,更是喜歡清靜,兩人都不耐煩待在這樣喧雜的環境裡面。

    踏上花舫後,兩人捏著鼻子進了各自的房間。儘管兩人艙位處於船樓頂層,但薄薄的船板根本擋不住底下的喧鬧聲響。

    白崖不知道血刀客是什麼感覺,反正他是被吵得頭暈眼花,習武以來第一次缺勤了。

    雖然無法靜下來修煉,但他還是拿出黃布包袱,翻看起幾本武學秘籍。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到身下微微一震,花舫滿客後,趁夜出發了。

    白崖推開木窗,遙望著窗外的景色。

    這條似海般寬廣的湟水河河面平靜,水波粼粼,倒映著天上的無數星辰。他發現花舫前行的速度確實很快,完全不像是平底風帆船,船身兩側盪開的浪花像尺子般一層層推向遠端。

    夜色漸深,樓下的喧鬧慢慢沉寂,只剩下了樓船行進間的嘩嘩水聲。

    由鬧入靜,讓白崖心中慢慢一片安寧,他的眼角餘光忽然掃見包袱一角的那顆紫檀色丹藥。

    「王鵬說過元靈丹是生靈魂魄所凝,十分珍貴。只要屬性相合,對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白崖自語道,「這東西是我的靈魂碎片所凝,應該沒有副作用吧?」

    白崖想了想,還是決定現在就吃掉它。他以後如果真的進了聖刀宗,隨身物品只怕還是會被人反複查看。

    雖然還不知道聖刀宗是個什麼樣的仙武宗門,但他想來王鵬這麼磊落的刀客,恐怕不會太多。萬一有人見財起意,這顆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元靈丹估計就保不住了。

    「吃了算了,或許還能找回穿越之前的相關記憶!」白崖用兩根手指夾起丹藥,一仰頭就丟進了嘴裡。

    元靈丹入口即化,好像一股無色無味的瓊漿直入咽喉。

    白崖等了片刻,居然發現身上沒有任何變化!

    「果然是白期待了!」白崖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暗自想到,「王鵬曾說前輩高手為自身穴脈留下的元靈丹妙用無窮,但我原本只是一個宅男,不是什麼前輩高手,靈魂碎片形成的元靈丹,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妙用無窮"了!」

    「咦,不對啊,我的身體……」白崖忽然感受到了一絲異樣,低頭一看,頓時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站立著的身體居然變成了半透明狀,回頭看去,床榻那邊竟然還坐著另外一個神情木然的「白崖」。

    「這尼瑪……元神出竅?還是我變成鬼了?」白崖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0:53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八章 舍利入體

    白崖站起身走了兩步,發現這具半透明的身體輕飄飄,還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他竟然真的成了靈體。

    他圍著端坐在床榻邊的肉身繞了一圈,發現其毫無知覺。

    「該不會永遠這樣了吧?」白崖苦笑著以同樣的端坐姿勢與肉身重合,希望能夠重新附身。只是剛一坐下,他就被自己的發現給驚呆了。

    原來,他與肉身完全重合的部位居然以立體投影的方式,出現在了腦海當中。

    比如:靈體的右掌與肉身右掌重合,他的腦海中就出現了一隻半透明的手掌,其中的骨骼肌肉紋理畢現,連經脈血管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簡直比超音波還要清晰。

    最為關鍵的是這種投影圖像還可以放大,他發現如果將精神集中在某個局部,那麼就能更加清晰地獲悉身體細節,甚至觀察到了在毛細血管當中泊泊流動的血液。

    白崖觀察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自己現在並非完全不能對外界物體產生影響。如果他集中意念的話,還是可以稍稍撥動一些質量比較輕的東西,比如,桌上的茶杯!

    「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白崖震驚過後,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覺得這種離魂現象應該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就是不知道靈魂歸體以後,會不會產生其他的後遺症。

    好奇勁一過去,白崖頓時就感到無聊了。

    「咦,包袱裡怎麼有個會發光的東西?」圍著桌子繞了幾圈,白崖忽然被解開的黃布包袱吸引了注意力。

    在包袱稍微裡面一點,一點柔和的白光投射了出來,只是在燈盞的照映下不太明顯,否則他早就發現了。

    「是慧空的捨利,還有……那個雕像?!」白崖費了好大勁,將包袱上面的黃布掀開,發現發光的物體正是慧空和尚的捨利和玉石雕像。

    慧空的捨利和玉石雕像一直跟《楞嚴經》放在一起,白崖打算將舍利跟《楞嚴經》一起還給金剛寺的主持,也就是慧空和尚的師傅。

    「大和尚的捨利子居然還會發光?還有那個玉石雕像……難不成這雕像原本也是一塊佛骨舍利雕刻成的?」白崖驚訝地伸手摸向慧空舍利。

    「咦?怎麼可能?」他的手剛一摸到舍利子,就體會到了一股清涼的感覺。要知道他目前可是靈體狀態,這顆舍利居然讓他得到了肉身才有的溫度觸感。

    不過,下一刻讓他更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白崖親眼看著一團舍利子的虛影從實體上脫離,像彈珠一樣滑進了自己的靈體,一直滾動到肚臍的位置,才停頓了下來。而捨利子立刻失去了光澤,崩成了一堆細密的糜粉。

    「舍利子也有靈魂的嗎?」白崖看了看桌上的捨利粉末,又看了看靈體肚臍上的那顆舍利虛影,下巴都差點驚掉了下來。

    他集中意念,想讓靈體裡的捨利虛影重新滾出去,卻發現這東西好像是浪子回頭,遊子歸家,任他再怎麼使勁都不動了。

    「聽說舍利子是和尚體內的結石,可我這算什麼,靈體結石嗎?」白崖一臉囧相,「慧空大師,這可不是我故意褻瀆,您大人有大量,記得跟佛祖解釋一下!」

    既然沒法將這顆鵲巢鳩佔的捨利虛影給趕出來,白崖也只好放棄了,注意力轉到了那個玉石雕像上面,只不過,這次他不敢隨便用靈體去摸了。

    慧空和尚圓寂前,並沒有交代這個玉石雕像是什麼東西。

    外形來看,雕像似乎是降龍伏虎羅漢的合體,玉石裡面的絮狀絲線和斑點既像是天然紋理,又像是羅漢肉身的經絡圖,讓白崖聯想到這個雕像是不是也蘊含了一門佛家武學。

    當然,這只是他的猜測,這東西也可能就是一個普通的羅漢雕像。

    不過,現在他處於靈體狀況下,見到羅漢雕像跟舍利子一樣會發光,終於能確認這東西應該是個寶貝。

    此時,這尊降龍伏虎羅漢通體晶瑩剔透,在靈體的視野中發出濛濛光亮,它體內的那些絮狀絲線和斑點彷彿活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白崖現在處於靈體狀態下,看東西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意念,所以才能看清這些東西。

    絲線和斑點組成了一幅神奇的動圖,那些絮狀絲線好像氣血在經脈中緩緩流動,而一個個斑點則像是人體的穴道,內部都有著一個個小小的微光~氣旋。

    最奇異的是羅漢雕像的頭顱泥丸宮居然藏著一篇微型蝌蚪文,白崖需要極度集中意念,才能看清那些塵埃般細微的文字。

    這種文字看上去既像是藏文,又像是古代的甲骨文。白崖一點都不認識,但他卻知道這裡面肯定藏著秘密。

    「不行,我要想辦法記下來。」白崖不知道自己的靈體狀態還能維持多久,這種蝌蚪文他肯定是記不住的,可惜現在這種狀態也沒辦法寫字。

    「有了!」白崖忽然靈光一動,他集中意唸到靈體的手指上,將茶水滴進舍利粉末,用變成的粉末糊塗塗畫畫,將那些蝌蚪文臨摹了下來。

    「不行了!」當白崖強撐著寫完整篇蝌蚪文,終於感受到了一陣陣的疲憊。原本端坐在床榻上的肉身傳來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讓他隨即就失去了意識。

    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剎那,當白崖再次睜開眼睛,房間裡依然靜悄悄的,只有擺放在桌案上的羅漢雕像和旁邊那堆由粉末糊組成的蝌蚪文,證明他並沒有做夢。

    ……

    「你今日的功課做完了?」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王鵬回頭掃了一眼。

    「嗯!」白崖憑靠著樓船頂層的護欄,河面偌大的勁風將他的長衫吹得烈烈作響。

    這身周禮長衫是剛買的,這種專門在大河上長途跋涉的樓船有各種小商舖,負責給旅客提供日常用品。

    白崖本來覺得穿一身短襖更加方便,但血刀客卻硬是要他換了一身長衫。理由是白崖穿著短襖太土了,跟在他身邊,連累著他一起掉架。

    白崖聽得悲憤欲絕,很有一股衝動讓裁縫鋪老闆裁剪一套現代禮服出來,亮瞎那傢伙的狗眼。不過,他也就想想,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個十多年沒出過塞北戈壁的土包子少年。

    「王大哥,你昨日說沒有總綱的武學秘籍都不能亂練,是什麼意思?」白崖裝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朝血刀客問道。

    跟前些日子比起來,他現在叫大哥叫得已經很溜了,雖然他前世的年紀,實際上比王鵬還要大上幾歲。

    想起小說裡的穿越客叫陌生人哥哥姐姐,爺爺奶奶都不用打草稿,白崖就感覺很鬱悶。反正在他心裡,很不習慣無端端將陌生人叫成哥哥姐姐,叔叔伯伯的,這要將前世的親人置於何地。

    白崖的這個問題,血刀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道:「某前幾日跟你說過,武學分為功與道。高深武學的總綱不僅具備指導意義,而且還涉及到了道,跟武道境界的晉陞有關。

    而比較粗淺的基礎武學,總綱是精益所在,沒有參照總綱修煉,往往會走火入魔。因此,你一定要記住,以後就算得到那些大宗門的武道絕學也不要貿然修煉,因為越是出自大宗門的武學秘籍,總綱就越少出現在紙面上。

    這種絕學的總綱要麼是師門長輩口口相傳,要麼會以暗碼的形式隱藏在秘籍當中。況且,天下宗門的道義各不相同,無論武者的資質有多高,若是絕學與己身武道相悖,那隻會越練越困惑,甚至動搖道心。」

    白崖聽得一陣心驚,看來他能得到現在的幾本武功秘籍,純屬僥倖,也難怪王鵬會沒有窺視這幾種武學。

    金剛大手印的總綱在他腦子裡,鬼腳功沒有總綱,屬於江湖把式。而唯一記載總綱的五斷虎爪功只有三重法門,缺少了吐納法,無法練出爪功的隨勁和心勁,而且這門功夫出自佛門,明顯跟血刀門的武道不合,王鵬也不需要像他一樣拿來打基礎。

    白崖暗自摸了摸懷裡的一張紙,這是他前幾天從羅漢雕像上臨摹下來的蝌蚪文。現在聽血刀客這麼一說,他懷疑這篇蝌蚪文可能就是羅漢雕像所錄武學的綱要。

    他這幾天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王鵬,現在想來還是暫且不說為妙。

    雖然血刀客一路上都對他頗為照顧,但目的是拿白崖交差,提升巡察任務的評價。

    兩人之間的真實關係是綁架和被綁架,雖然血刀客性情豁達,不拘小節,交個朋友還是可以的,但若要白崖對他感激涕零,那實在是沒必要,他又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再說白崖其實不太願意加入聖刀宗,這個宗門聽王鵬所述,就算不是魔道,也很難稱得上是名門正派。白崖現在對武學的興趣大增,也想加入一個仙武宗門,但絕對不希望以後成為一個過街老鼠一樣的邪門弟子。

    「王大哥,我前幾天吃掉了那顆……你說的元靈丹!」白崖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另外一件事,他對於那天的元神出竅依然心有餘悸。

    「哦,那你現在感覺如何,那顆元靈丹有什麼效用?」王鵬好奇地轉頭望來,「增強了某方面的身體素質?還是得到了先人留下的武學傳承?」

    「都沒有!」白崖苦著臉說道,「吃下去以後,我的元神就出竅了,變成了一個半透明靈體,老半天才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以後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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