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仙武道紀 作者:饕餮居士(連載中)

 
david48954895 2016-11-7 03:47: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8 379256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6:35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七章 異相

  「先生,若是以此說來,您的十二形拳是否還有對應的其他奇形根骨?」白崖有些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有的!某跟你說過,奇形根骨分為三種,外植的妖魔骨,突變的返祖之骨,還有就是你的武道之骨。」馮揚撫了撫長髯,緩聲說道,「單論武骨,以形體分類就有很多種。比如:猿猴之形、蛇形、鷹形、熊形、龜形、鼉形等等。」

  「這麼多……」白崖訝然。

  「這些是比較常見的,還有一些不常見的,可謂不計其數!」馮揚笑著說道,「武骨之形對武功各有增益,比如猿猴之形,多出為臂骨。其人臂長過膝,無論是修煉拳腳,還是兵刃,都有助益。

  還有蛇形,多出為脊椎,又或是蛇瞳。脊椎且不論,蛇瞳武骨有盲視之能,能夠以溫差勾勒視圖,已經接近了神通範疇。還有龜形、鼉形,其武者胸背骨骼連為一體,乃是修煉硬功的天縱之才。」

  這世界的奇人異士還真是多啊!白崖不由慨嘆。

  「先生,這麼說來,小子的龍虎之形還真算不了什麼!」

  「不錯,你若能認清自己,拋開自傲自滿,武道才能徐徐漸進,不至於駐步不前!」馮揚微笑著寬慰道,「對了,燕兒這幾日的修煉可還專心?」

  白崖聽到馮揚問起馮燕,頓時嘴角一抽,頗有作繭自縛之感。

  他當初建議馮揚讓馮燕跟著他先練練馬步,希望小丫頭認識到練武之苦,能夠打消習武的念頭。

  但是讓他和馮揚都沒想到的是,馮燕儘管古靈精怪,但居然真的不怕吃苦。在白崖的嚴苛要求下堅持了下來,搞得他們現在都沒理由讓她再放棄練武。

  「算了,她要是真的想走這條路,為人父母又怎麼能攔著。」馮揚看見白崖的古怪神情,頓時長嘆一聲,「幸好某家底尚厚,今後就算她練得高不成低不就,也還夠養她一輩子。」

  這是女兒控吧,這一定是女兒控吧!白崖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

  馮燕就算練武不成,但以她的美人胚子,今後哪需要你來養!

  「燕妹打打基礎也好,哪怕今後不走武道之路,至少可以身體強健,少病少災!」這回換成白崖安慰馮揚,頓了一頓,他臉色有些古怪地問道,「燕妹暫且不論,那……牧弟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啊!」

  「林牧?你發現了?」馮揚表情古怪地笑了笑。

  「先生,你確定牧弟以前沒有練過武嗎?」白崖想起這幾個月來的觀察,不由皺眉問道。

  「不錯,某以前只讓他做過一些站馬步,跑圈等舒展筋骨的鍛煉,並未教過他任何具體的武學招式。」馮揚似乎知道白崖想問些什麼,微笑著回道。

  「牧弟的隨風飄絮劍法和三十六路小擒拿手皆已入門!」白崖苦笑著說道,「想來他應該就是先生口中的那種天資卓越之輩!」

  隨風飄絮劍法屬於振武道場的大路貨武學,這門武學雖然只能算江湖把式,但可以歸入劍舞行列。它對於增強腕力、臂力、腰力和身法腳步都有很好的效果,所以被武館收錄,作為教授弟子的基礎武學。

  至於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則是馮揚的獨門絕學,同樣是一門極好的基礎武學。

  不過,這兩門武功都有一個小小的缺點,那就是招式太多太過繁雜。普通人剛開始練武,光練熟這兩門武功招式,就需要兩三個月。

  而林牧是三天前才開始學習這兩門武功,換而言之,他是跟白崖同時起步的。

  白崖學習的混元鐵布衫、鐵指功沒有招式,暫且不論。另外學習的五行拳、毒龍腿、梅花五行樁、十二形拳等等,他只熟記了最簡單的五行拳招式,其餘都還沒有入門。

  論其招式,光一門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就比五行拳複雜數倍。但林牧的擒拿手和劍法都已經統統入門,甚至能在白崖喂招的情況下,打得像模像樣,只怕很快就能達到登堂入室境界了。

  「你說得不錯,牧兒天資極高,雖然還達不到過目不忘、博聞強識的程度,但在某見過的武徒當中,他可排入前十之數!」馮揚面帶得色,攤開雙掌,比劃了一下。

  白崖微微吃了一驚,馮揚以前在青城山見過的武者不能計入武徒範疇。所謂武徒,僅僅指的他五年來在振武道場見過的武生。

  馮揚到振武道場之後的原有武徒,加上武館這五年收的新武徒,總數應在七八千人左右。而以振武道場今年低於以十取一的招徒比例,林牧的習武資質已經可說是萬中唯一。

  換而言之,就是一萬名練武的年輕人當中,才會出現一個林牧。

  「先生,即是如此,為何那日林牧要求拜您為師,您卻有無奈之意!」白崖吃驚歸吃驚,心底依然有些疑惑。

  「因為他不適合練某的武功!」馮揚苦笑著說道,「他與你不同,你心性沉穩,遠勝少年,但資質普通,適合修行招式簡易,但威力巨大的拳腳功夫。可他心性跳脫,悟性奇高,更適合修煉招式奇詭的武學,尤其適合劍道!」

  聽到馮揚的評價,白崖一陣苦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前世雖然是個宅男,但也已經大學畢業工作。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五六年,根本就是一個成年人。

  林牧這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屁孩,天資再高,怎麼能跟他比心態?少年人本就該是林牧那個樣子才對!

  「某本想給林牧另選一位劍道武師,可他性子太急,又被某收你入門給刺激到,所以只好先答應收下他。」馮揚苦笑著說道,「不過,他的身體基礎尚淺,倒是不著急,明後兩年可再為他另選一位劍道蒙師……」

  白崖微微皺眉,心中隱約覺得馮揚這次做得不妥。

  他太溺愛林牧了,如果是這樣,當初就不該答應收下林牧。

  蒙師不像授業恩師,只能有唯一一位,確實可以分為多人教授,但沒有武者願意跟別人分享徒弟。除非馮揚再付出巨大代價,否則其他武師就是勉強答應教授林牧劍道,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

  時光如梭,轉眼之間,已是一月之後。

  「先生,教長,我的手掌好像並未見好?」

  白崖從浴桶中爬了出來,沮喪地伸出左手掌,展示給馮揚和董鳴。只見他的左手掌相比右掌腫脹了一倍有餘,手指頭根根都像小蘿蔔似的,皮膚呈現出紫褐色。

  「虎爪成熊掌了,兩位教頭,你們確定小子是龍虎之形的根骨,不是熊形?」白崖自嘲地打趣道。

  「去,老子能摸骨測資那會,你小子都還沒出生呢!」董鳴氣結,狠狠地敲了他一記後腦勺。

  「走吧,寶膳堂的王陵大師已經到了大堂,就請他看看吧!」馮揚皺眉,緩緩說道,「不過,你要謹記,下次如非必要,莫到其他地方求醫。我振武道場的郎中不管用,也能請來宮中御醫……」

  「是!」白崖縮了縮脖子,暗笑著答應下來。

  這事說起來,還是在一月之前開始的……

  那時候,白崖剛剛修煉混元鐵布衫,經過了幾次藥浴之後,他的左手掌居然開始顯露出一種不正常的淺褐色。

  起初,白崖和董鳴兩人都沒有在意,只以為是藥力太重之故,後面幾次就減輕了藥浴的次數和藥材份量。

  但兩人很快就發現手掌顏色跟藥浴的作用是相反的,因為他們越是減輕了藥浴次數,白崖左手掌的顏色就會加深越快。而加重藥浴份量,手掌顏色的變化反而沒有那麼明顯。

  與此同時,白崖的手掌除了顏色變化外,在一周之前慢慢出現了腫脹的跡象,直到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而且就算變成這副模樣,他的左手掌依然不痛不癢。反而硬實異常,用金屬一敲,甚至能發出金鐵之聲。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白崖的其他身體部位,包括右手掌在內,都沒有異常,讓董鳴和馮揚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振武道場的武徒因為經常會切磋受傷,所以武館跟成都的多家醫館有合作。只是馮揚請過數位郎中,大家卻都對白崖的奇怪病狀毫無辦法。

  其中有一位著名的針灸郎中,甚至用銀針都扎不進白崖的手背,連連折斷了數根醫具後,只得苦笑著搖頭離去。

  幸好白崖認識的人裡面,還有一個加入了寶膳堂的唐狩。

  世俗的醫師既然沒辦法,那麼作為藥王谷的醫師武者,總該會有些辦法了吧!

  只是白崖托唐狩請來他的蒙師,也就是剛到大堂的王陵醫師之後,卻被馮揚和董鳴同時痛罵了一頓。

  白崖看輕了這世界的門戶之見,這世界的師徒之道比他前世要好無數倍,但門戶之見卻無比深重。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哪怕僅僅涉及到醫道,董鳴和馮揚也不願意去請同為仙武宗門外圍的寶膳堂醫師。

  要不是白崖的手掌看著已經嚇人之極,請的又是朋友的蒙師,馮揚此時只怕已經將王陵拒之門外了。按他的本意,是要花大代價去請居住在成都城內的宮廷御醫。

  正這麼想著,白崖隨馮揚兩人已經到了大堂,見到了一位面容清癯,頜下長鬚的老者,以及垂首靜立在老者身後的唐狩。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八章 療傷

  「馮兄、董兄,叨擾了!」見到馮揚幾人來到大堂,清癯老者微笑著站起身。

  「哪裡,小徒不識禮數,為了些許小事還要勞動王兄,真是慚愧!」馮揚滿面笑容,同董鳴一起向對方抱了抱拳。

  真虛偽!想起馮揚兩人剛才在後院將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白崖不由撇了撇嘴,轉頭朝老者身後的唐狩望去。

  唐狩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卻沒有開口打招呼。

  「閒話就不多說了,先讓老夫看看這位小友的傷勢吧?」王陵撫了撫頜下長髯,笑著看向白崖。

  「勞煩了!」馮揚與董鳴對視一眼,點頭應道,「白崖,來這邊坐好!」

  白崖依言坐下,將熊掌一樣的左手放到桌上。

  王陵將右手搭在白崖的手腕上,閉目感受著脈象。

  「咦?!」王陵靜默了片刻,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驚異,「抬起手來!」

  白崖照吩咐抬手,任由對方在手掌上又摸又按,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古怪。王陵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病,倒是像在欣賞一件古玩。

  「王兄,小徒的傷情如何?」馮揚小心翼翼地打斷問道。

  「脈象行雲流水,如盤走珠!」王陵喃喃地說道,「這是喜脈啊!」

  「噗!」王陵剛說完,正在喝水的唐狩就噴了,死命地忍住笑,憋得滿臉通紅。連馮揚和董鳴也一臉古怪,要不是他們修養足夠,估計也得噴出來。

  你妹啊,你才喜脈,你們全家都喜脈!

  老子是男人!白崖悲憤欲絕,憤然抽回手,很想啐這老頭一臉口水。

  「白崖不得無禮!」馮揚板著臉呵斥了一句,幽幽然地說道,「王兄既然這麼說,自然會給出理由!」

  這有理由嗎,男人得喜脈也有理由?分明是庸醫啊!白崖很懷疑面前這老頭出於門戶之見,故意在寒磣他。

  「咳咳,老夫不是那個意思!」王陵回過神,有點尷尬地打岔道,「小友幾月前,這隻手可受過重傷?」

  白崖一愣,王老頭這麼一問,他倒是想起來了。

  他這只左手確實受過重傷,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他那時候還在石羊集,進花樓殺黑虎時,這隻左手被馬賊頭子用大拇指在掌心戳了個透明窟窿。

  不過,白崖當初身體上的疼痛感還很微弱,他逃出石羊集之後,就自己將掌骨給接好了。接下來的日子,這隻手的窟窿就長全了,也沒有什麼問題,難不成後遺症到現在才出來?

  「不錯,小子在半年多以前,這只左手曾被野豬的獠牙洞穿過,後來自己接得掌骨!」白崖含含糊糊地說道。

  他是不會將石羊集的事情說出來的,反正黑虎的指頭跟豬牙也區別不大。

  「嗯,小友當時用了哪些藥材療傷?」王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撫著長髯繼續問道。

  「是……先父給我留的小金剛丹!」

  白崖有些心虛,王陵看起來果然有些本事。幸好憑他的假身份,還能把謊話給圓上。

  「金剛寺的小金剛丹?」王陵微微挑眉,沉吟說道,「這樣就對上了一半……小友,是否還在傷處用冰塊冷敷過?」

  「冰塊冷敷?」白崖一愣,回想了一下,就連忙點頭,「嗯嗯,確實冷敷過幾天!」

  石羊集位於塞北戈壁灘,夜裡氣溫寒冷徹骨。他為了躲避馬賊追殺,那幾天一直都是晝伏夜出,傷口暴露在那個溫度下,可不就相當於用冰塊冷敷過了嗎!

  「那這些時日,你又在練習什麼武功?」王陵臉上的表情越發淡定,他差不多已經能夠確診病情了。

  「這些時日,他在練習鐵布衫硬功,同時還伴有藥浴,大多為陽性藥材!」董鳴插口答道,「王兄,這傷勢可是藥浴引發的患口後遺症?」

  「有關係,也沒關係!」王陵微笑著指了指白崖,說道,「幸虧你們來找我寶膳堂,否則世俗郎中能看出病情,卻猜不出病因。這傷與他的虎形武骨息息相關,大部分郎中不解其理,亂下藥的話,他這隻手可就真的廢了!」

  「還請王兄指教!」馮揚與董鳴互視一眼,恭敬地抱拳施禮。

  「白崖小友此傷源起虎形掌骨,我等武者皆知武骨不僅具其形,同樣也具其效。虎骨屬陽,效祛風通絡、強筋健骨。虎骨若是受傷折斷,恢復力為常人數倍。」

  王陵說著頓了頓,繼續說道,「小友受傷後用冰塊冷敷是對的,掌骨本可自行長好,同時還能疏通一起受創的脈絡,但若是再用至剛至陽的小金剛丹,卻有些過猶不及,而且……你吃得還不止一粒吧?」

  白崖默然,慧空臨死前就告誡過他,小金剛丹至剛至陽,雖是療傷聖藥,但不可多服。

  五粒小金剛丹,他為了測試黑斑蠍毒性就吃了一粒,還有一粒餵了黑虎。後來逃亡時,為了抗拒塞外寒風,每天夜裡都會吃一粒,三天下來就吃完了剩餘三粒。

  見白崖點頭,王陵一笑,繼續說道,「小友用藥太猛,導致虎骨被催發到了極致。等掌骨長好了,周圍的脈絡也長得太『旺盛』了。本來這也無事,只要過個一年半載,這些脈絡自然就會萎縮掉,但……」

  「但修煉鐵布衫,過多藥浴又刺激了掌骨周圍的脈絡……」董鳴恍然大悟,接口說道。

  「不錯,就因為剛開始感受到脈絡波動流利,才被老夫錯認成了喜脈!」王陵笑著說道。

  「王兄,那接下來若停了修煉,傷情是否就能緩減下來?」馮揚急忙問道。

  「非也,現在想停也不行了!」王陵搖頭說道,「藥性已經積蓄太多,若是停下藥浴,不僅不能緩減,而且還無法繼續刺激疏通,這隻手的脈絡就會壞死!」

  「那怎麼辦?」白崖苦笑著問道。

  「藥浴不能停,但要加大疏通力度!」王陵想了想,從身邊的藥箱裡取出一套針灸裝備。

  「針灸能行嗎?前兩天也有一位醫師試過……針都扎斷了!」白崖有些擔心地看著那套金光閃閃的長針。

  「呵呵,世俗郎中也有能人,但他們不懂用氣,可治不了你的傷!」王陵笑著說道,「老夫的針,你若是能折斷,那就連鐵布衫都不用練了!」

  「現在把手放好,莫要再動了!」

  王陵囑咐了一聲,凝神屏氣,手上兩寸餘長的金針微微一顫,針頭亮起一道金芒,閃電般劃過,扎進了白崖的手背穴道。

  金針剛扎進手背穴道,紫褐色的手掌便從腕部流出一道血線,直向手臂上方竄去。血線猶如小蛇般竄動,很快就遊走上了小臂,直到手肘的位置才暗淡了下來。

  片刻之後,白崖的手背穴道已經扎滿了金針,而左手小臂也佈滿了血線,看上去有些滲人。

  說來也怪,這些血線流出手掌後,原本紫褐色的腫脹手掌就像氣球漏了氣,整整縮小了一圈,顏色也暗淡了很多,看起來王陵的治療是有效的。

  「好了,等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取下金針了!」王陵接過旁邊唐狩遞來的布帕,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這樣就行了?」白崖大喜,高興地問道。

  「呵呵,小友莫急,這病算不上真傷,也不是一次針療就能好的。」王陵笑著回道,「你這些時日,每天都來寶膳堂一趟,約莫有個半月功夫,就不礙事了!」

  「多謝王兄仗義相助!」馮揚和董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此事就算我等欠你一次,下次若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兩位客氣了,小事一樁!」王陵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著說道,「何況,老夫雖救下了這隻手掌,但還有內情必須要說明白……」

  「什麼?」等到王陵說完內情,在場幾人都吃了一驚,「還沒完?」

  「嗯,白崖小友這隻手雖然不會廢了,但筋絡太過旺盛,幾乎長成了一團,以後只怕做不了太靈巧的動作!」王陵肅然說道,「不過,也並非沒有好處,至少在硬功方面……」

  聽完王陵所說,白崖等人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王陵指的靈巧動作,是說掌骨無法過度扭曲。比如:十二形拳裡面的雞形、蛇形,還有類似螳螂拳、擒拿手、角抵這類功夫,白崖以後就沒法練了。左手劍、左手刀等等功夫,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某些拳掌功夫反而威力更大。比如:他現在練的虎爪、金剛大手印,還有十二形裡面的熊形,鐵線拳,摔碑手等等。

  至於左手的混元鐵布衫,則是受益最大的。白崖這只左手以後將是全身硬功最為堅實的地方,運氣之後堪比精鋼隕鐵!

  按王陵最後的說法,這種傷是他這麼多年來首次見到,完全屬於機緣巧合。就算再重來一萬遍,也未必能成。

  白崖心底只覺慶幸之極,幸好受傷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話,他這輩子估計都沒人會教他練刀練劍了,因為進境比別人要差上數倍。

  「武道艱難啊!」王陵和唐狩走完,馮揚不由輕嘆一聲。

  「是啊,世人只看到我們的風光,卻沒想過多少天資卓越的武者在進入先天之前,就會因為平時一點點不起眼的小小傷患,就倒在半途!」

  董鳴更是心有所感,他可不就是被內傷拖累,武道再也無法進步的其中一個武者嗎!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九章 梵文

  「剛出爐的肉餡包子配蛋卷豆漿,十五文一籠啦……」

  「糖葫蘆,糖葫蘆串……大嬸,給孩子來一串吧!」

  「瀛洲胭脂,新到的胭脂水粉……」

  「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江州申坤馬戲團巡展演出……」

  走在成都城的大街上,聽著街邊攤販、貨郎、商舖夥計的喧雜吆喝,讓白崖只覺心情極為舒暢,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這個世界沒有影視網絡,廣告行業沒有前世發達,依然處於口口相傳的原始階段。

  就算是城內的大商家想要廣而告之,最多也就只能像涼州城的大餐館一樣,定期舉辦一些類似廚藝擂台的友誼賽。以此來提升商品口碑,吸引新老顧客。

  相比較前世鋪天蓋地的視覺轟炸,白崖更喜歡現在看到的一切。

  起碼這些商家的貨物都擺在面前,讓所有消費者看得清楚,用得明白。真正做到了以誠待人,將商家口碑視若生命。

  成都城大街小巷的入眼之處,男子袍衫儒服、錦帶寬袖,女子中衣襦裙、玉釵粉面。再加上坊街兩側飛簷斗拱、青磚碧瓦的古式建築,整個城市都洋溢著濃濃的華國風。

  相比較前世的混凝土森林,白崖覺得現在這座成都城,簡直是美得冒泡了!

  這才是人類應該生活的地方,西方世界發明的所謂現代化城市,根本就是文明的倒退,戈壁灘的高級窯洞群啊。

  ……

  此時,距離白崖左手出問題已經過去了整整兩月。

  他的左手已經完全好了,而且不僅沒有了兩月前的腫脹紫褐,反而膚白如玉,比黃花大閨女的手還要漂亮幾分。

  隨著鐵布衫的練習,左手過於強健的筋絡和皮肉慢慢長得質地細密,將皮下血管遮得嚴嚴實實,因而才看上去好像乳白色的玉石。

  實際上,白崖全身的皮肉筋骨都有向這個發展的趨勢,只是左手特別明顯。用董鳴老頭的話來說,他這只左手已經提前出師,兩個月時間就達到了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

  現在普通的兵刃已經無法破皮,砍上去「噹噹」作響,非神兵利器不能傷其分毫。

  「白崖,別逛了,我們快去客棧吧,我哥他們都等得久了!」

  就在白崖東張西望之際,他身邊的小姑娘不高興了,拉著他的袖子搖了搖。

  「盧妹子,莫急!看完這條街的書店,我們就去,好不好?」白崖回頭看著盧清,扯了扯嘴角,輕聲討好道。

  「切,把人家當小孩子哄!你兩柱香……不,一刻鐘之前就這麼說過了。」盧清不滿地嘟起嘴,豎眉瞪眼,只是她那雙桃花眼太水靈了,想裝凶也裝不像。

  「那……我給你買一盒瀛洲水粉當賠罪,這總行了吧?」白崖癱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連哄帶騙,就差屁股後面再裝一條小尾巴。

  「再加一盒新到的玫瑰胭脂!」盧清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立馬將盧遠等人拋到了腦後。

  「好,好!不過,你別告訴你哥!」白崖苦笑著答應下來,盧清剛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這表現好像也沒比小孩子強多少。

  盧遠兄妹其實不缺錢,只是盧清年幼,入世不深,錢財都放在兄長處。出門前,家里長輩還特意交代盧遠,不可驕縱幼妹,所以小丫頭的零花錢沒有多少。

  要不是江吳經常接濟她,她平時吃小點心還得省著吃,別提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了。

  江吳寧願挨盧遠罵,也要接濟盧清,是因為喜歡她,這在他們這幫小夥伴眼裡不是秘密。

  陰平本來就離江油所在的梓潼郡很近,這兩個武道世家多有來往,江吳其實也是近水樓台。

  不消片刻,小丫頭片子就拿到了白崖承諾的胭脂水粉,美滋滋地跟在白崖後面把玩,愛不釋手。收受了賄賂之後,她已經將盧遠的囑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老闆,我要的書到了嗎?」白崖很快就找到了這條坊街最大的書店,站在門口,滿懷期望地問道。

  「到了,到了!」書店老闆笑容滿面,從裡面櫃檯取出了一個小油紙包,搓著手笑道,「兩本梵文佛經,按小哥的要求,已經請高僧逐字逐句註釋過,一共是三十五兩,承蒙惠顧!」

  「好貴啊!」白崖嘆了口氣,卻沒有砍價,直接付錢走人。

  他買梵文書籍,自然是為了學習梵文,好譯出得自降龍伏虎羅漢雕像裡面的那篇梵文總綱。

  只是梵文書籍很少有人買,成都城的書店也大多沒有備貨。就算寥寥幾家大書店有那麼幾本梵文佛經,但註釋的內容都太籠統,沒有逐字逐句的翻譯,對於系統學習梵文沒有幫助。

  白崖自己每天都要修煉,沒辦法拿著書去請人逐字逐句地翻譯。而且一個少年無緣無故學梵文,實在是太顯眼,萬一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值得了。

  因此,只好花大代價請書店老闆代勞。

  可就算這樣,也很少有書店願意做這種買賣,所以他到成都城都半年了,加上現在這兩本梵文譯本,手頭也只有五本梵文佛經。

  當然,成果還是有的。羅漢雕像裡的那篇梵文總綱,已經被他破解了個七七八八,再有幾本梵文譯本進行對照,那就差不多了。

  可是破解了梵文總綱,並不意味著他就能修煉這門摩伽勒尊者留下的武功了。因為光是翻譯出來還不夠,裡面很多詞句,他還不理解其中含義。

  這是他的武道見識還不夠,現在貿然修行,肯定會出事。

  不過,白崖並不著急,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何況,他現在的修煉時間被排得滿滿的,身體還處於打基礎階段,連氣境都沒進,實在沒必要急著蓋高樓大廈。

  春去秋來,時光飛梭,轉眼之間,白崖已在武館待了半年有餘。

  從三個月前,董鳴和馮揚開始教授他武功直到現在,白崖終於將混元鐵布衫、五行拳、十二形拳的龍虎雙形、毒龍腿功、鐵指功和梅花五行樁都統統入門。

  其中龍虎雙形和毒龍腿功練得最快,已經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其他幾門武功也進境頗快,特別是鐵指功和混元鐵布衫。

  鐵指功簡單易學,沒有招式,只有運勁法門。自從混元鐵布衫入門後,這門功夫和金剛大手印雖然還不能實戰,但已經開始變相增幅龍虎雙形的拳爪威力。

  現在虎形五勁,他終於邁入了第三重斷勁。雖然沒有徹底練成,但威力已經不亞於當初的黑虎。

  這讓白崖感到極為吃驚,要知道他練武至今也不過大半年。而當初的黑虎以年紀來看,在一對爪子上面,至少下了十年苦功。

  當然,黑虎練武的條件比不上他,沒有龍虎之形,沒有董鳴給他調配的藥浴,沒有其他武功的疊加增幅。其中還有一個連白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已經徹底消耗掉的舍利虛影。

  「盧妹子,走吧,我們去找你哥他們!」白崖一邊想著,一邊招呼盧清帶路。

  「對了,你哥今天為什麼要請客?」

  「啊?他還沒告訴你嗎?」盧清眼珠子一轉,撇了撇嘴,「那我也不能提前告訴你,等到了客棧,讓他自己說!」

  「該不是找到相好的了吧!」白崖看著小姑娘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切,就我哥那副死板的脾氣,他喜歡一個人是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更不會擺酒請客大肆宣揚!」盧清嘟了嘟嘴,喃喃地說道。

  「還真有啊!」白崖張大了嘴。

  雖說他是個宅男,可兩世為人,小丫頭片子臉上的那種鄙夷表情還是能看懂的。這顯然是盧清在鄙視盧遠,也側面說明盧遠真有一個暗戀對象。

  之所以說是暗戀,因為盧遠一直跟江吳、唐狩住一起,不可能瞞著那兩個傢伙搞地下戀。而江吳那張大嘴巴又沒辦法保守秘密,如果知道的話,白崖也早知道了。

  「嘿,你要是再給我買一盒胭脂水粉,我就全告訴你!」盧清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得白崖哭笑不得。

  這死丫頭就為一盒胭脂水粉,把哥哥給賤賣了!

  「算了,留著你的秘密吧!」白崖想了想,斷然拒絕了小丫頭的公然勒索。

  給她買一盒胭脂水粉,還能交代過去,再買一盒,盧遠那裡就不好交代了。那小子反對盧清小小年紀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馮揚這個女兒控有點像,只不過盧遠是個妹控。

  再說「君子不欺人以暗」,盧遠既然沒說,那麼他也不好偷偷向盧清打聽。

  「你真沒意思,學誰不好,非要學那個娘娘腔!」盧清不高興了,嘟著嘴巴咕噥了一句,她說的娘娘腔是指唐狩。

  白崖笑笑沒說話,唐狩只是長得「漂亮」了一點,可不是娘娘腔。相反唐狩比很多男人都更君子,更爺們。平時只是城府深一點,算計多一些,對朋友還是真心的。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眾人約好相會的「再來一碗」客棧!

  這家「再來一碗」是成都有名的客棧兼酒館,只有五層高,但佔地面積巨大,足有二十二公頃,比白崖前世見過的「鳥巢」還要大。

  「你哥發財了啊,居然選這種地方請我們喝酒!」白崖愣然,這裡喝一頓可不便宜。忽然,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猜到了某一個原因,頓時又驚又喜地拉住盧清的胳膊。

  「莫非……盧兄晉升氣境啦?」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章 氣境

  「盧兄,恭喜了!」

  進了「再來一碗」的廂房包間,白崖就朝著盧遠拱了拱手。

  「你已經知道了?」盧遠一愣,隨即就狠狠地瞪了一眼盧清。

  「與我無關,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盧清委屈地扁了扁嘴,不過,小姑娘沒心沒肺慣了,轉迅就竄到江楠身邊,跟小姐妹炫耀起新得的胭脂水粉。

  「僥倖而已!」盧遠不再理會妹妹,高興地拉著白崖入座。

  「某去讓店家上菜!」江吳飯量大,剛等了半天白崖,現在早就餓了。

  「吃貨!」唐狩看著他的背影笑罵了一句。

  「盧兄是如何入得氣境,可能跟我們講上一講?」白崖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就沒有請教給武館的教頭嗎?何況,馮教頭還是你的蒙師!」盧遠無奈,他剛就被江吳和唐狩兩人纏過一遍,現在又得重複講一次了。

  「先生只說進入氣境不難,水到渠成即可,具體的狀況並未提過!」白崖聳了聳肩,攤手示意。

  「不錯,為兄也沒什麼好說的,同樣只有水到渠成四個字!」盧遠苦笑著回道,「現今不比遠古時代,天地間元氣充沛,只要武者肯下功夫,氣境並不難晉升!」

  「那……晉升時可有異感?」白崖按捺不住好奇,連忙追問道。

  「這倒是有的!」盧遠笑著說道,「我等武者平時修煉武功,不是都會感受到穴道的鼓脹感嗎?其實那便是氣的作用,人體肉身在消耗能量的同時,自然就會產生內氣。」

  「只是這些氣太過微弱,修煉一停,絕大多數都會散於皮肉筋骨。只有經過長年修煉,生命元氣慢慢改造肉身,等皮肉筋骨產生越來越多的內氣,最終才會晉升氣境!」

  盧遠笑著解釋道,「這個過程依每人的根骨資質不同,晉升的時間長短也會有所不同。」

  「一旦所練武功的氣感穴道達到滿溢程度,那麼就可以稱為基礎圓滿。再等這些氣感穴道的元氣溢出穴位,並互相連接在一起,形成了氣脈,那麼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氣境武者。」

  盧遠繼續說道,「只要達到這個程度,武者自身就會有所感應,並且體內宛如萬物初生,逐舊換新,排出沉疴淤毒……」

  「原來如此!」白崖若有所悟,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我等所練的基礎武學,一般都只能鍛煉身體的某個局部,這樣形成的所謂氣脈和體內的新陳代謝,應該是不完整的吧?」

  「不錯,但凡只要出現一條氣脈,便可稱為氣境武者,但氣境武者也有高低之分。」這會不等盧遠開口,唐狩就接了下去,「有些氣境武者只練成一兩條氣脈,而有些氣境武者卻會將全身的主要穴位都連成一套氣脈網絡……」

  「哦!那以何種方式為優?」白崖若有所思,疑惑地問道。

  「認真說來,並沒有優劣之分,只看武者本人適合哪一種!」盧遠回想著以前家中長輩的經驗之談,緩緩說道。

  「有些武者只專精於少數氣脈,比如:某些劍道高手就只修煉手臂的陰陽二脈。這些人往往武道天分極高,可以只用兩條氣脈直達意境、勢境,甚至晉升先天。」

  「一旦成為先天強者,據說他們就能憑藉靈視心境,重新回頭塑造身體其他部位的氣脈,彌補掉以前落下的肉身基礎……」

  白崖聞言,為之一驚。

  他現在才知道先天強者也能靈視心境,而不用再服食元靈丹。難怪以前洗刀郎王鵬就說過,元靈丹對後天武者有奇效,卻沒有提到其對於先天強者的功效。

  這也解釋了他曾經對於降龍伏虎羅漢雕像的一個疑問,他是機緣巧合才靠元靈丹看見了雕像內的梵文總綱。那麼其他武者得到這東西,要怎麼修煉的問題。

  「還有一些武者資質略低,他們沒辦法像那些天才一樣,只靠一兩條氣脈就直達先天。所以他們會以勤補拙,先在體內構建比較完整的氣脈網絡,然後慢慢晉升意境、勢境……」

  唐狩笑著接道,「只是這樣也有一個缺點,若是渡過了身體巔峰期,武者又未能達到勢境,那麼他們就很難再有機會晉升到先天強者了。我等所見的武館教頭,很多都是因為此點,才失去了繼續進軍武道巔峰的希望。」

  白崖苦笑,看來他就是第二種武者。反正論悟性,他自覺很難比得上那麼天資縱橫的天才人物。

  「不過,若是單論氣境強弱,那麼必定是先構建完整氣脈網絡的武者比較強。」盧遠思考著說道,「畢竟他們的氣脈更多,可以容納的內氣也更雄厚,對於招式的威力、身法的迅捷都有很大增幅。」

  白崖默默點頭,理不辯不明。

  或許馮揚和董鳴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會讓他現在以混元鐵布衫為主要修煉功法。若是論起構建完整氣脈網絡,又有哪一種武功能比硬功更強?

  實際上,白崖從當初下決心留在這個世界,並尋求加入仙武宗門開始,他最想練的武功是劍道。畢竟前世所看的當中,那些大高手都是白衣持劍,行俠仗義,要多帥就有多帥!

  學拳的,比如降龍十八掌什麼的,雖然也不錯,可沒做劍客那麼酷啊!

  只是現在看來,他的運氣已經用完了,終究還是要回歸到普通人的行列。

  不過,白崖沒有怨天尤人的想法。

  他前世就是個普通宅男,這輩子穿越而來,就算沒做出穿越者的豐功偉績,但只要活得自在,活得開心,多結識一些盧遠、唐狩這樣的朋友,他自覺沒什麼遺憾可言。

  正在眾人熱烈討論之際,廂房的包間外面卻隱隱傳來江吳的聲音,而且聽起來似乎還很憤怒。

  「難道出事了?」幾人對望一眼,各自站起身來,他們都是武者,可不講究忍氣吞聲。

  「走,看看去!」

  盧遠有點惱怒,他平時並不是一個高調的人,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總歸是要先出頭的。

  「你二人就留在此間,莫要出去了!」

  唐狩想了想,揮手攔住了盧清和江楠兩女,讓白崖不由暗讚他心思縝密。

  「可是五哥他……」

  江楠開口欲言,但看了看大家,還是點頭答應。她比較懂事,只有盧清有些不滿,被盧遠瞪了一眼,這才氣鼓鼓地坐了回去。

  「莫擔心,我等皆是武徒,背靠宗門武館,不會有事的!」白崖回頭寬慰道。

  三人結伴出了房門,發現江吳果然在不遠處與人爭執,看情形倒不像是要動手的樣子。

  跟江吳爭執的兩人皆身穿青衫,戴著毋追冠,腰挎長刀,看得盧遠三人不由皺眉。只因這兩人穿著和佩刀都是一模一樣,分明是制式服裝。

  這種人要麼是官府侍衛,要麼是大戶人家的家丁,並不好惹。

  三人近前一問,才知是為菜餚爭執。

  兩幫人的包間相鄰,大多都點了店中的招牌菜。盧遠等人來得早些,但為了等白崖,時間隔得久了,所以「再來一碗」的店夥計就將菜餚送給了隔壁。

  等江吳過去要菜,才知道自己這桌還要再等一會。這本是小事,不過,這頓酒是為盧遠慶祝,江吳腹中又有些飢餓,故而就不幹了,讓店家先將剩下剛燒的菜餚上給他們。

  店夥計也是機靈,見這兩幫人一夥是武者,一夥是官宦中人,所以就做了縮頭烏龜,讓江吳自己去找隔壁商量。結果江吳才剛到別人門口,就被這兩個帶刀侍衛給攔住了,門都沒讓進去。

  這下江吳氣惱了,才跟對方爭執了起來。

  「王大、王二,門外何事?」

  就在此時,隔壁包廂裡終於有人不耐,出來問詢。

  這人是個眼如鷹梟,神情陰沉的中年人。同樣身穿青衫,腰挎長刀,打扮跟門外兩名侍衛相差無異。

  「咦?!」

  只是讓白崖等人費解的是,這個看上去很犀利的中年武士,只是看了一眼白崖等人,臉色就是一變。他連場面話都沒多說一句,掉頭鑽回了包間,頓時讓眾人包括兩個侍衛在內,都是面面相覷。

  不過,他剛進去沒多久,那間廂房的人就都出來了。包括剛剛那個中年人在內一共三人,其餘兩人一個是中年儒生,另一個卻是華袍錦服的少年郎。

  中年儒生體型消瘦,頜下有髯,長袖翩翩,帶著雍容的儒雅氣質。但那個少年郎似乎才是正主,只見他年紀不過十餘歲,面如冠玉,額印硃砂,臉上帶著不太明顯的八字紋,一副少年老成之相。

  「得罪了,我家主人不知各位先點了菜!」見到門外諸人看著他們,中年儒生面帶熙和,笑著上前拱了拱手,「我等也是剛剛開席,諸位若不嫌棄的話,不如一起入席如何?」

  此話一出,盧遠等人不由面面相覷,連帶著江吳都漲紅了臉。對方這麼好說話,他們再糾纏下去,似乎就有點無理了!

  「是我等孟浪了,先生莫放心上!不過,好意心領,我們還不急,再等等就是!」唐狩笑著拱了拱手,給盧遠丟了一個眼神,拉著江吳離開。

  小小插曲就此結束,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

  唯獨白崖心中有些怪異,他總覺得那個華袍錦服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極為「熱情」,簡直就跟小狗見到了主人似的,就差沒撲上來舔一舔!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一章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

  晃眼之間,又是半年。仔細算下來,白崖已經年滿十五週歲,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也已經快一年多了。

  「時間到了!」

  白崖從浴桶中一躍而起,略一伸展肢體,渾身骨骼就傳出了輕微而細密的連珠炮響。

  他來到桌邊穿上衣衫,房中只有他一個人。經過前三個月的入門教導,董鳴現在已經不用在旁邊看著他了。

  混元鐵布衫的藥浴有一個反覆過程,浸泡時間會從短到長,然後再從長到短。

  前期階段,武者需要慢慢適應高溫藥浴。浸泡完了,還需要師傅用穴位按摩的方式,加大身體對藥性的吸收。而到了中後期,因為武者的皮肉筋骨已經適應,所以加快了藥性的吸收過程,並且無需再用穴位按摩。

  白崖現在浸泡藥浴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了,這表明他的混元鐵布衫正在逐漸提升。

  據董鳴介紹,他的鐵布衫功夫練到深處,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將浴桶中渾濁的藥水變成清湯,只留下一層底部的藥渣。

  到那時候,藥浴就沒有必要了,因為皮肉筋骨的改造過程已經結束,而內腑無法借助藥浴,只能以後靠鐵布衫自生元氣慢慢強健。

  白崖穿上衣物後,來到桶邊查看,只見桶裡的藥水比浸泡之前清了一些,但依然還顯得有些渾濁。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樣子可不算是功夫到家了。只是藥水已經變冷,而身體也到了極限,肯定無法繼續泡了。

  事實上,白崖現在的進度已經奇快無比,董鳴儘管嘴上不說,但心中卻感到了無比驚訝。

  以藥浴浸泡後的渾濁程度來判斷,白崖現在的進境是他以前的三倍多。換而言之,白崖現在差不多等於練了三年的混元鐵布衫。

  藥水已經改造完了他的表層皮肉,開始向著內部筋骨滲透,算是初步達到了實戰要求。

  董鳴私下跟馮揚探討了數次,兩人都認為白崖的肉身可能還不止龍虎奇形這麼簡單,非常適合修煉硬功。

  武者的根骨資質有些可以檢查出來,有些卻沒有辦法。這一點就算拿細胞切片都很難檢查出來,跟過敏症一樣,下完藥才知道具體狀況。

  實際上,眾人皆不知道這是舍利虛影的功勞。在藥浴的刺激下,舍利虛影已經徹底消弭,但它也加快了白崖的身體改造過程。

  練完鐵布衫,白崖從芥子袋裡取出一本小冊子,在桌邊研讀起來。

  這是降龍伏虎羅漢雕像的梵文總綱,白崖通過一年來逐字逐句的註釋,已經將裡面的內容全部翻譯了出來。雖說這東西源自一千多年前,但摩伽勒尊者寫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白崖武學見識淺薄,不過,他身邊有兩個教頭,一幫世家子弟朋友,可以幫他解答總綱裡的專業詞彙,讓他不至於看著寶山無可奈何。

  通過這篇總綱,白崖得知雕像內的武功叫做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是一門佛家的觀想法武功。

  至於觀想法,白崖問詢過馮揚,得知也是一種武功的修行方式。

  白崖現在身上所練的武功,全數都是行氣走穴法。主要通過穴道自生內氣,然後走穴疏通為氣脈,最後連成氣脈網絡。

  而觀想法雖然也會形成氣脈網絡,但形成內氣的原理不同。它是通過靜坐入定,臆想某一種現象,從而產生內氣。比如:臆想佛光普照的佛陀法相,還有臆想日月星辰的某種天象等等。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就是如此,它是通過臆想羅漢演武,從而讓體內慢慢形成氣脈網絡。

  總綱包含了一篇靜坐入定口訣,只要他一邊憑藉口訣入定,一邊臆想羅漢演武。那麼到一定程度,就能再次看見雕像內的絮狀脈絡圖,從而修煉入門。

  這門武功有點奇特,屬於外家神功範疇。也就是慧難和尚所說的,可以從後天階段一直修煉到先天強者級別的武功。

  它所包含的臆想法,能夠直接讓一個普通人從打基礎開始,一直到形成氣脈網絡,並且一步步修煉至意境、勢境,最後踏入先天。

  聽上去很強大,但實際上跟所有佛門武功一樣,門檻在門裡面,非常之難練。

  身體基礎階段沒什麼好說的,但等這門功夫練到意境時,它就需要武者去研究和理解佛家的降魔之意,羅漢之理。一個滿腦子榮華富貴,甚至不惜為一己之私,謀財奪位的邪徒,那是注定練不成這門武功的。

  摩伽勒尊者拆解法身,以求普度眾生,可不是為了助紂為虐。他的武功和法身舍利留給了全天下,但壞人拿到了練不成,要是真能練成,那說明已經改邪歸正。

  白崖手頭的降龍伏虎雕像只是這門武功的四分之一,換而言之,他只得到了三十二式當中的八式。其中青龍兩式、白虎兩式、降龍兩式、伏虎兩式,屬於左右正反的八卦之相。

  總綱裡的這些介紹,看得白崖連連苦笑。佛家武功居然融合了道家八卦,這位尊者果然不愧是兼修佛道兩家的武道奇才。

  幸運的是跟很多殘缺武功不同,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合則一套,分開了也不算殘缺。由於武功採用了觀想法,所以每個羅漢雕像都可以單獨修煉。

  白崖大約兩個月前就湊齊了總綱的譯文,但一直沒下決心修煉這門武功。原因很簡單,他現在修煉的混元鐵布衫對內氣要求苛刻,萬一降龍伏虎三十二式的內氣不合於鐵布衫,那他就肯定是前功盡棄了。

  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探究,他才終於下決心開始修煉。

  一是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屬於外家功夫,所產生的羅漢內氣與鐵布衫同屬陽剛之列。二是觀想法所形成的氣脈網絡與行氣走穴法的氣脈網絡不同,屬於兩套內氣循環,對混元鐵布衫的影響極小。

  白崖現在已經瞭解武者所謂的氣脈,跟人體筋脈是兩個概念。

  筋脈是肉身的一部分,但氣脈雖然也處於人體之內,卻不屬於肉身的一部分。行氣走穴法形成的氣脈還好一點,依托於穴位和肉身筋脈,但觀想法就不一樣了,所成氣脈基本不依賴穴位筋脈。

  此外,武道中的內外丹法、煉神法、元嬰法,甚至完全拋棄了氣脈一道,那些又是幾種截然不同的武道。

  「那就練練看吧!」

  一念到此,白崖再不遲疑,按照總綱介紹的那樣盤腿坐好,雙手重疊,手心向上托住羅漢雕像放在身前。

  他閉上雙目後,一邊默念口訣,一邊臆想著羅漢雕像的形象。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的臆想有些詭異,它必須要武者四分意念,同時臆想雕像上的青龍、白虎,以及兩張面容的羅漢形象。

  一開始修煉,白崖馬上就感受到了這門武功的難度。

  光是臆想雕像的整體形象,那根本沒有什麼,但要是將其分成四個部分,那可就難倒白崖了。

  他的腦海最多只能出現兩個清晰的圖像,比如青龍和白虎,或者善、惡兩個羅漢雕像。做不到四個同現,否則必定有兩個會模糊不清。

  練了一會,白崖就不得不放棄了。他嘆了口氣,從芥子袋裡取出了一張畫像。

  這是他知道這門武功怎麼修煉以後,就找城內畫師給畫的,畫中就已經有了青龍、白虎和兩個面容不同的羅漢雕像。

  青龍白虎翻雲騰霧,而兩個羅漢則身披金光,位於青龍白虎的上方,像是正要出手降龍伏虎。

  這就是總綱介紹的羅漢演武!

  他做不到四分意念,但如果四個東西變成了一幅畫,那麼應該就沒問題了。他可以直接看著畫圖來臆想,久而久之,就能將上面的圖像給印在腦子裡。

  「這世界的武者估計很難想到這種作弊辦法!」白崖自語著苦笑,「上輩子的填鴨式教育也有好處,什麼東西都能作弊,硬塞進腦子!」

  看了一會畫像,白崖就重新閉目臆想,這回果然好了很多,四個不同的形象按照畫像中的排列,很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不過,據總綱的介紹,這並不是練武功,而是練武之前必須要過的第一關。等他將這四個形象牢牢刻印在了腦子裡,做到毫釐畢現,那麼就可以開始下一階段了。

  下一階段,他必須要臆想自己被這四個東西包圍,身體受到青龍白虎的噬咬,而羅漢身上的金光卻會治癒他的身體。

  如果他能夠在臆想中感受到噬咬的疼痛,以及金光的溫暖,那麼觀想法就成功了。否則練一輩子也沒用,只能說明這門武功不適合他。

  這就是觀想法的難度,相當於白崖前世的自我催眠,然後靠這種刺激來產生氣感。

  當然了,在白崖的腦子裡,他又想到了怎麼靠作弊來達到這個目的!

  他打算記清青龍白虎和兩個羅漢之後,就買幾個蜂巢來,然後在自己身上塗蜂蜜……

  反正他現在練了混元鐵布衫,根本不怕蜜蜂蜇,只要在入定中感受到身體異狀就好。至於金光的溫暖感,那更簡單了,多買幾個大戶人家的暖爐……

  有時候,白崖心想,要是摩伽勒尊者還在人世,看他這樣子來練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會不會直接一掌劈死他,再咕噥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二章 節日

  「吃吧!」馮揚拿起筷子,象徵性地夾了一口菜。

  大堂的圓桌上擺滿了菜餚,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馮揚作為武者,平時並不飲酒,但今天難得地拿出一罈陳年女兒紅來招待大家。

  因為今夜是除夕,也是白崖在這個世界渡過的第二個春節。上一個春節因為他和盧遠等人剛剛考進各自心儀的武館,事務繁多,所以只是大家匆匆地聚了個餐。

  直到今年,修煉上了正軌,他跟馮揚一家又慢慢熟悉,這才過上了正常的節日。

  他們現在沒有在浩城,而且回到了馮揚在成都的大宅院,來渡過這個喜慶的夜晚。去年租房的商家回去了,使得這座大宅院重新空了下來。

  成都城內雖然遍蓋銀妝,但卻不失節日氣氛,家家戶戶掛滿了紅燈籠,滿城的鞭炮聲讓宅院裡的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家子此時都圍在桌旁,雖然按道理小妾不能上桌,但馮揚不是官宦中人,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白崖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位小妾叫黃婉,嫁人前是一位舞姬,後來自己給自己贖身,跟著馮揚從良了。

  馮揚的兩個老婆,大老婆杜氏溫婉沉靜,小老婆黃婉嫵媚妖艷,讓白崖看了都很羨慕自家先生的艷福。

  這可不是所有武者都有的待遇,也就馮揚這個中年帥哥特別一點。他的臉型,還有長髯都跟94年版的諸葛亮很相像,雖然不姓唐,但帥氣同樣衝破天際。

  要是換成白崖這個癱面虎,別說杜氏,就是小妾黃婉都不一定看得上他。人家雖說出身不好,可做舞姬存下的嫁妝那是很豐厚的,不比杜十娘的百寶箱差。

  白崖看著這一家子幸福美滿,心中很是羨慕。莫說這輩子,就是前世,除了一個撫養他長大的大伯,他可是一個家人都沒有了。

  有時候,白崖經常想馮揚從青城下山的決定,未必是錯的。

  中年武師現在在武館教教徒弟,不缺錢財,又到處有人尊敬。兩個美嬌娘左擁右抱,再生一堆兒女,所謂人生贏家說的就是他。

  知足才能常樂,青城山上那些每日修煉不輟的武者,包括先天強者不一定有他開心。雖然後者比馮揚的命長一點,但大家都老死榻上的時候,說不好誰才是留下遺憾的那一個。

  「今夜,某有一個喜訊告訴大家!」酒到中旬,馮揚看了一眼小妾黃婉,忽然微笑著對白崖和林牧說道,「你們二師娘,前兩日確診,已經有了身子!」

  「恭喜先生,恭喜二師娘!」白崖和林牧連忙道喜。

  「乖,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黃婉面帶羞色地瞟了一眼馮揚,從袖子裡摸出兩個小紅包遞給白崖和林牧。

  白崖拿著紅包有些感慨,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除大伯之外的壓歲錢。

  「爹爹,用過飯以後,我可能出去看看花燈?」馮燕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父親。

  「行,只要你能找到人陪你一起去!」馮揚看了她一眼,撫了撫長髯,也沒有一口拒絕。

  馮燕大喜,轉頭看向旁邊的林牧。

  「林牧不算,這桌上的其他人都可以!」未等馮燕開口,馮揚就悠悠然地補上了一句。

  馮燕一愣,環視了一圈,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幫手。

  這時候,大家很默契地偏過頭去,扯閒話的扯閒話,扒拉菜的塞滿嘴,一個都沒理會她。她平時可沒少調皮搗蛋,讓大家都積蓄了不少怒氣值,剛好現在放大招。

  小丫頭慢慢扁起嘴,大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上去跟只可憐的小貓咪似的。

  不過,她這招用得太頻繁,開始有點不好使了。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古靈精怪,裝哭比吃橘子還簡單。馮揚就經常感嘆,他這女兒不該去學武,應該去演戲,那絕對是名旦級別。

  馮燕平日在家裡,只有兩個人吃她這一套。一個是林牧,被她吃得死死的,但是現在既然馮揚剔除了他,他就只能聳肩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另一個不是她親娘杜氏,而是小妾黃婉。杜氏出身官宦之家,知書達理,規矩可多了,對她比馮揚還嚴厲。倒是黃婉出身低微,沒那麼多規矩,對她很溺愛,比親娘還親娘。

  可黃婉現在有了身孕,是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馮燕再不懂事,也不敢兩個人去擠人山人海的花燈鬧市。

  至於父親馮揚,對她倒是無可奈何,保持中間立場。只要她不是鬧得太厲害,一般不怎麼管束她,但也不會過於放縱她。

  最後剩下一個人是白崖,現在正努力扒菜,看都沒看她一眼,馮燕找誰都不可能找他一起去。

  在馮燕眼裡,在這家裡母親杜氏最嚴厲。可杜氏性情柔弱,最多只是說教,她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父親管著一大幫徒弟,只要她不闖大禍,平時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

  林牧倒是對她言聽計從,但少年不夠沉穩,馮揚不敢只讓他們兩個出去。

  而馮揚信得過的白崖,則是馮燕在家裡唯一害怕的人。「癱面虎」可不像她的父母,她平日練武犯錯,小屁股沒少受罪,經常被打得一個屁股兩個大。

  白崖有時候總覺得,馮燕練武能一直堅持下來,是不是逆反心理在作用。要是他管寬一點,說不定馮燕早就吃不了苦,不願意再練武了。

  「我陪你去吧!」

  就在馮燕大失所望之際,桌上終於有人開口。大家抬頭望去,發現居然是馮燕親娘杜氏。

  「娘子,你……」馮揚有些吃驚。

  「燕兒平日練武辛苦,妾身從沒見過她對一項正經事情能堅持這麼久。」杜氏苦笑著說道,「雖然妾身反對讓女兒家練武,但能讓她少調皮搗蛋一些,總歸是好事,今夜就當給她個獎勵吧!」

  杜氏說到這份上,馮揚也不反對了。

  「那……大家一起去!」

  馮揚大方地揮了揮手,既然是同去的話,那黃婉有人護著,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白崖嘆了口氣,他本來還有晚課。不過,大過年的,也沒辦法拒絕,只好點頭附和。

  ……

  「娘親……娘親!你看,鯉魚燈!」

  這條鯉魚燈長約十來米,用竹竿撐在空中,底下圍繞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頑童花燈,猶如花團錦簇,看上去十分漂亮。即便在坊間的花燈街上,也顯得很是惹眼。

  每年過春節,燈街必有鯉魚燈,象徵年年有餘的意思。

  成都城人口眾多,為了分散人流,幾乎每片裡坊都設有燈街。就算是城裡最內環的皇宮所在地,也設有一段花燈街。據說蜀王都會帶著王妃登高遠望,與民共樂。

  不過,那裡的人太多,隊伍裡又有個孕婦,所以眾人就不去了。

  花燈街兩側擺滿了小攤,有撈魚、彈弓、打地鼠等等供人玩樂的小攤,也有成都各大餐館退出來的糕點攤,還有觀看雜技、魔術的表演攤。

  現在大小攤前都擠滿了人群,無論貧賤貴富,此時人人臉上帶笑,卻是眾生平等,其樂融融。

  白崖的宅男性格發作,不願意跟馮燕、林牧擠在人堆裡。只是跟馮揚並排走在一起,看護著幾個女眷。

  「先生,你好像有心事!」白崖偶爾間一回首,見馮揚正皺眉看著他,頓時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沒事,走吧!」馮揚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先生,你卻不如馮燕能演。若是此事與我有關,還望直言!」白崖扯了扯嘴角,僵笑著問道。

  「唉,也罷,既然你堅持要問,某就告訴你!」馮揚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說道。

  「董鳴前兩日跟某提起你的修為,他言你的混元鐵布衫已經小成,某教你的幾門武功也堪堪達到了實戰境界,不應該再在馮氏武館浪費時光了……」

  「董教長何來此言,我不過在武館待了一年,也沒有達到氣境,不待在武館,又能去哪?」白崖奇怪地問道。

  「董鳴測過你的進展,他說你在浸泡藥浴之時,全身筋肉鼓脹。不用片刻,藥水就已半清,這是鐵布衫的皮肉功夫達到小成,藥性開始滲入骨骼的表現。鐵布衫練到這種程度,氣境已經不遠,最遲不會超過明年夏天!」

  馮揚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崖,「你告訴某,董鳴說得可對?你夜晚修煉混元外勁,穴位可有內氣外溢之感?」

  「不錯,我最近練習混元外勁,確實有了穴位鼓脹難忍的感覺!」白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可就算順利達到氣境又能如何,那時也僅過一年半,王慶會讓他那幾個弟子跟我交手嗎?」

  「你能修成混元鐵布衫,王慶收下的那三個弟子十有八九不會是你的對手。烏蘇基礎太淺,光憑身體天賦可沒辦法贏。陳木也有家傳鐵布衫,但他速度和掌力不及你。至於最後一位程不直,原先還有勝算,但你練成鐵布衫之後,他卻變成了最容易對付的一個!」

  馮揚雙目放光,高興地說道,「實際上,某和董鳴從未擔心過你對上他們的勝負結果,我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年夏季青城派的進修選拔!」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三章 燈街夜談

  「青城選拔?」白崖愣然,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他和盧遠這批人當中,原以為已經達到氣境的盧遠會是第一個進入仙武宗門的人,但沒成想他居然也要和盧遠同一時間參加宗門選拔了。

  「不錯,青城的武徒選拔是三年一屆,你若錯過明年夏天的選拔,就只能在十八週歲後再去參與!」馮揚沉聲說道,「仙武宗門的武徒選拔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是多少歲以前,但年紀小一點總歸能佔到些便宜……」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理解,年紀越小達到氣境,以後進入勢境、先天的機會就越大,仙武宗門只會更重視。

  「若我去參加了青城的武徒選拔,那……先生怎麼辦?」白崖微微皺眉,沉吟著問道。

  他去參加了青城選拔,兩三年後就沒人再跟烏蘇等人交手,馮揚的館主之位豈非雞飛蛋打?!

  這不是白崖樂意看到的,他做不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也不願意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何況,明年夏天他就算堪堪邁進氣境,也未必就能在選拔中脫穎而出。還不如繼續在武館磨煉,三年後的把握更多一些,不急於一時。

  「你若能在今年夏天加入青城,哪還需要再跟烏蘇等人動手,這不已經證明某的教導比王慶更加出色了嗎?」馮揚暗自點頭,摸著長髯很是欣慰,這個蒙徒總算是沒白教。

  他想了想,有點猶豫地說道,「你提前去參加青城武徒選拔,對某競爭館主之位更有好處。不過,此事與你卻是有風險的,因為你若沒有通過選拔,那就要隔一屆再參加……」

  白崖眼皮一動,他明白馮揚的擔心了。這屆選不上再隔一屆,那他到時候就是二十一週歲了。

  繼續在武館磨煉三年,十八週歲的時候,他剛好處於武徒選拔的最佳年齡段,而且是氣境三年期,內氣和武技都達到了成熟。

  明年去參加,則內氣和武技都稍顯羸弱。再隔一屆六年後,情況又不同了,等於在武館浪費了三年青春。

  「我願明年就去,不是還有半年時間嗎,刻苦一些就是!」白崖眼中慢慢燃起一點火星,他被激起鬥志了!

  「你可想好!」

  馮揚的神情有些複雜,他本不欲將這個消息告訴白崖,但人總歸有些私心。

  有一個事情,他並沒有告訴白崖。

  實際上,振武道場這幾年在青城選拔中成績很差,前兩屆合起來,入選青城的武徒居然還不足十指之數。

  如果不是老館主匡威即將退休,而且以前的學生中有幾個先天強者的蒙徒,館主之位就已經換人了。

  即便如此,青城還是動了換人的心思,現在是給匡威一個體面,就只等馮揚和王慶的競爭落幕。

  馮揚很清楚明年去參加青城選拔的武館弟子,並沒有出眾之輩,搞不好會迎來全軍覆沒的局面。可要是白崖在那時候脫穎而出……他的館主之位幾乎就將板上釘釘。

  「小子已想好,世間哪有萬全之道!身為武者若是連爭勝之心都無,武運必不長久!」

  白崖朝馮揚抱了抱拳,他前世在社會上混了幾年,雖說是個宅男,但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還是有的。

  他看馮揚的神情,就知道中年帥哥心裡還有事情沒告訴他,但能夠將此事利弊一一挑明,那就已經很不錯了。

  何況,他受馮揚的恩惠太多,現在僅僅冒個三年之險就能還清,想來還是自己賺到了!

  「既然如此,那某便將青城選徒的一些關聯之事告訴你!」馮揚看著白崖毫無表情的面容,暗自嘆了口氣。

  他很明白,此事之後,他跟白崖就算兩清了。雖說此次選拔不中,只是白崖耽誤三年青春,但三年一直在原地踏步,未必沒有斷送前途的風險。

  馮揚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他這個學生跟他很像。兩人都很磊落,對於親近之人不屑於虛言哄騙,但兩人又有些市儈。

  只是他們計較的不是錢財,而是恩義。以白崖的沉穩心態,會答應明年就去選拔,其實就是為了還他的授武之恩。

  接下來,馮揚便將青城選拔需要知道的一些關鍵,娓娓道來。

  青城選拔對於武徒生源並無太嚴格的要求,因為青城派屬於道門。道門和佛門一樣,都有廣開門戶,皆善天下的宗旨。

  不過,其中也有三條長年來形成的潛規則。

  其一是武徒必須身世清白,青城自號名門正派,不會藏污納垢。只是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因為某種程度上是有例外的。

  比如:身背命案的朝廷重犯,青城不會收。但如果這個朝廷重犯不屬於蜀國,且有人擔保,那就可以例外。

  其二是應試武徒必須達到氣境,有一定的武學基礎。因為青城每年都要收很多人,沒有那麼多老師手把手教學生站馬步,練跑圈。

  而當中可以例外的是一些天資很高,或者關係很硬的門人後裔。只要青城有人願意親手教導,那別人也無二話。

  當然,即便如此也不是師徒關係,不堪造就的話,同樣會被遣送下山。因為武徒拜得不僅是老師,他拜得還是山門。老師可以是你的關係戶,但山門可不是。

  最後一點是武徒必須要有自立能力,上了青城山,可不能帶奴僕家人,沒人給你當保姆。

  武功是自己練的,不是別人餵出來的。

  類似馮燕這種古靈精怪的小搗蛋,上山沒兩天就會被趕回家。你搗不搗蛋是自己的事情,但影響到其他人修煉,那就是所有人的事情。

  白崖聽完這三條,有些擔心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過,想想馮揚當初就去雲龍嶺查探過,頓時感到稍稍安心。

  真揭破了也沒什麼,青城應該不會趕他下山,就是以後麻煩會很多。

  「先生,這三條太簡單了,可能告訴我一些有關選拔的程序?」白崖歪頭想了想,提起最關心的問題,「選拔到底有哪些關卡,需不需要比武較技?」

  「具體內容某不能說,比武較技肯定是有的,只是每次都不太一樣,告訴你也沒好處!」馮揚意味深長地說道。

  「某現在告訴你,反而是害了你。選拔最重要的一項便是測試心性,你現在憑某的指點過了關,那以後真正拜師的時候呢?難道還指望有人幫你?」

  白崖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從青城門人成為真正的青城弟子,至少要有意境修為,而且是有希望進入勢境的那種。那個時間可長了去了,絕少人能在青城生活好多年,而不暴露半點真實心性。

  再說了,心性不契合,武道也練不高啊!你死命做忍者神龜,不肯暴露自己,等於是飲鴆止渴,自己耽誤自己!

  「那……先生可能告訴我,若是比武較技,大概會對上哪些對手?」白崖思索著問道。

  「這個某也不知,青城收徒範圍極廣,可不像我們武館那樣!」馮揚苦笑著說道,「實際上,武館出來的武徒,歷年歷代最多佔青城收徒比例的四成,還有一成是青城強者的血脈後裔,至於還有另外的一半……」

  白崖一驚,這是怎麼說的!

  所謂青城武館,可不是單單指振武道場一家。

  青城派是大仙門,在蜀地各大郡城都有設立武館。它們收徒的範圍已經囊括了大部分蜀地的武道世家子弟,其他列國過來的青年才俊,類似越人烏蘇這樣身體素質出眾的武道苗子。

  可以說,各地的青城武館已經將蜀地大部分身世清白,有志於武道的年輕才俊一網打盡,再加上青城強者的血脈後裔,居然都只佔到了五成?!

  那還有五成都是些什麼人?

  幸好馮揚很快就給出了解釋,讓白崖不至於想破腦袋。

  「你可是忘了,那些參與狩魔隊的年輕人……還有蜀國朝堂培養的武道種子……」馮揚笑著問道。

  原來如此,白崖恍然大悟。

  練武的年輕人進武館只是一條途徑,他們還有些人跟隨父輩去開拓荒野蠻域了。

  比如:江吳就曾經有這個想法!

  還有蜀國朝堂培養的武道種子……這部分人的構成就複雜了!

  有武將世家出身;有軍隊底層出身;有宮廷侍衛、巡捕、衙役出身;甚至還有蜀國密探殺手機構出身的傢伙……

  難怪武館學徒和強者血脈後裔都只佔到了一半!

  那些狩魔隊、軍隊、密探殺手出身的年輕人,各個見過血殺過人,有些更是滿手血腥。偏偏這些人為國效力,殺人不犯法,還都能算得上「身世清白」。

  上了武試擂台,這些人有天然優勢,哪裡是武館那些乖寶寶能比的?

  或許武館學徒和強者後裔能佔到一半人數,還是因為這些人的數量太過稀少的緣故。否則的話,很可能兩三成的比例都沒有!

  白崖想到這裡不禁苦笑,這下子他更沒把握通過選拔了!

  他雖然也殺過人,見過血,做了兩件大事。可那個性質不一樣啊,他可不是憑武功贏來的!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馮揚看到他木然的神情,很無良地暗笑道。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四章 雙孟

  蜀王孟氏一族源遠流長,起於姬姓。最早可記載的祖先是春秋衛國的公子縶,字公孟。後來以字為姓,簡稱孟氏。

  孟氏於天地大裂變後期在蜀地開國,幾經國祚斷絕的危機,頑強延續至今日,箇中原因不足為人道。既經歷過君主乾綱獨斷的時期,也經歷過被武者和權臣架空的傀儡時期。

  古華夏的朝堂結構從夏朝開始,就顯得嚴密而合理,周朝期間就已經完善了三公九卿制度。哪怕時至今日,戰國七雄當中,還有秦、魏、韓三國使用這種制度。

  當然,其中的一些內容已經有了實質性改變,確立了兵、法、政三權分立的原則。

  而其他一些列國,比如現在的蜀國,則實行了另一種更複雜的朝堂結構,類似於白崖前世的隋朝時期,開始出現的三省六部制度。

  不過,這個三省六部僅指「政」,它上面還有一個內閣,直接對帝王負責。在「法」上面,蜀國使用御史司、督察院,外加審判皇親國戚的大理寺三部分組成。

  「兵」權上,蜀國設立了朝廷直屬的五軍都督府和郡府兵制度。

  這些上層結構很大程度上,旨在削弱皇權,但體現了互相監督、平衡合理的原則。

  蜀王也並非完全被架空,這個世界畢竟還是君權至上的世界。只要當代蜀王勤政實幹,總能從內閣和軍方搶到不少屬於自己的權力。但若蜀王昏庸,有諸子百家和宗門勢力的干預,大臣將軍們就可以架空帝王,讓他們直接成為吃喝等死的傀儡。

  仙武宗門的勢力深刻地影響到了王族,偏偏在這個世界,他們就等於國家級別的核武器,無法被推翻,所以列國王族都只能學會適應。

  實際上,這對他們是有好處的,起碼與白崖前世的世界不同,除了皇室血脈斷絕,這個世界幾乎沒有朝代更替。理由讓列國王族都很悲哀,只是因為沒有必要。

  帝王昏庸了,朝廷腐敗了,沒有關係……諸子百家和仙武宗門會大洗牌,反正王族子弟多,換一個傀儡上去就好了,根本用不著換王族,甚至連下層民眾都察覺不出來。

  他們只能感受到「哎呀,新王英明神武,知道小民生活得不易了」,哪裡明白朝堂上層到地方官府都已經被清洗一空,整整換了一茬子人。

  仙武宗門有動手的實力,諸子百家也不怕掀桌子,清洗掉整個朝堂的大小官吏,因為他們就是培養官吏的搖籃,沒做官的學生多了去了。

  這些人雖說少了點行政經驗,但能讓諸子百家開始大洗牌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爛到了根子裡,犯下一點點的經驗性錯誤,完全可以忍受。

  因此,仙武宗門和諸子百家既是國家重器,又是王族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所有王族又攻又受、愛恨交加。

  這個世界的王族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米蟲,蜀王和他的兒女們從小就被教育學會潔身自愛,勤政愛民,甚至在某個年齡段就會被踢出皇宮,美之名曰「王子出巡」,其實就是上山下鄉,體驗下層生活。

  今夜良辰,蜀王孟勉正帶著他的一幫妃子和兒女登高遠望,在金雀台上面遠遠觀看宮前的花燈街。

  孟勉繼位已有七年左右,年僅四十多歲,正值壯年,精明強幹,是個長袖善舞的君王。

  他在政治上信奉黃老之學,讓百姓休養生息,同時刻意與境內各大仙門交好,自身品德也挑不出太多~毛病。經過七年的平穩過渡,現在已經坐穩了王位。

  孟勉膝下現有九個兒女,六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有四人已經成年,現在都不在身邊,或是「出巡」去了,又或拜進了仙武宗門修行。

  白崖之前在「再來一碗」見過的那個少年王子排行第六,名叫孟岷。

  就在白崖糾結於馮揚的提醒時,孟岷同樣站在金雀台上眉頭緊皺,顯得憂心忡忡。

  「侄兒,何事讓你感到不開心?」孟岷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猶如百靈鳥般清脆悅耳的聲音。

  孟岷轉頭一看,發現是王姑孟甜,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

  孟甜是他的父王孟勉最小的妹妹,從小拜入了青城仙門。兩人雖然差了一個輩分,但年紀卻相差不大,孟甜只比他大了六歲,今年剛滿十八。

  說起孟甜,卻是蜀國先王最為特殊的一個子女。

  距今二十多年前,蜀國南疆生亂,幾個少數部族起兵造反,想要裂土開國。當代蜀王採用了儒家文士獻上的計策,安撫一部,打擊一部,逐漸分裂了亂軍的團結。

  最後更是答應娶其中一個蠻王的公主為妻,引起亂軍內訌,徹底平息了這場動亂。

  但在那場動亂中,蜀國死了不少人,連御林軍都被打殘,成都城家家縞素,所以那位蠻族王妃在蜀國是不受待見的。要是上街的話,估計還會被人丟西紅柿。

  蠻族的內訌也留下了隱患,這位王妃的部族很快就被其他部族攻滅。當代蜀王樂得這些蠻族削弱自身實力,故而毫不理會王妃的哀求,坐山觀虎鬥,坐視自己岳父的腦袋被人做成了酒器。

  於是,這位王妃終日鬱鬱寡歡,很快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當時剛剛滿月的孟甜。

  因為母妃的身世背景,蜀國宮廷上下一看到孟甜,就會想起先王被迫娶蠻女為妻的屈辱史,所以她在宮中同樣不受待見。而且這位公主天生有侏儒症,屬於永遠長不大的蘿莉體型,連親生父親的蜀國先王也不喜愛她。

  現在孟勉繼位,孟甜的處境也沒有變好。她從小就被送進了青城,美之名曰「青城修行」,實際就是讓她滾蛋,最好永伴青燈古佛。

  這種情況直到蜀王孟勉的六子孟岷出生,才突然發生了轉變。

  孟岷天生早慧,不僅人聰明,而且很會做人,宮廷上下都很喜歡他。偏偏孟岷卻喜歡親近這位蘿莉體型的姑姑,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派人將孟甜請下青城,回宮和大家一起歡度節日。

  因為那場大亂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傷疤開始癒合,所以宮中上下並未對此事有太多牴觸,反而稱讚孟岷善良孝順,讓他收穫了不少好口碑。

  不過,只有孟岷知道他刻意討好這位蘿莉姑姑,可不是為了收穫好名聲。

  「姑姑,侄兒無事,只是身體有些不適!」此時,見孟甜問起,孟岷頓時回首一笑。

  「那就回宮歇著吧!」孟甜踮起腳,笑瞇瞇地摸了摸孟岷的頭髮,將其弄成了一團雞窩這才罷手。

  孟岷苦笑,這就是接近孟甜的代價。

  那些疏遠孟甜的人,包括蜀王孟勉在內,都不知道孟甜其實是一個天才,真正的符陣天才,剛剛才被青城派的一位符陣強者收為弟子!

  在數千年的青城史上,十八週歲以前就拜入山門的青城弟子尚不足百人,可謂數十年才出一個的絕代天才。這其中以符陣聞名的弟子,更是鳳毛麟角。

  只是天才都會有怪癖,或許是幼年受過心理創傷的緣故,孟甜養成了人前人後兩種不同的性格。

  這位先王公主在外人面前端莊恬靜,秀外慧中。在親近的人眼中,卻是一個不擇不扣的小魔王,其性格刁鑽古怪還要勝於搗蛋鬼馮燕。

  「那侄兒就先告退了!」

  見孟甜兩眼發光,滿臉惋惜的樣子,孟岷拔腿就撤,連跟父王告罪的功夫都省卻了。

  孟岷下了金雀台,那位有著鷹梟眼睛的錦衣武士已在靜候。

  「那人找來了嗎?」孟岷面容一肅,湊近了輕聲問道。

  「回稟主上,那人已被屬下帶到宮中,可要現在接見?」錦衣武士垂首回道。

  「好……慢著,讓吾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孟岷緊皺著眉頭,輕輕揉著太陽穴。

  武士目光一閃,心中暗暗稱奇,他的這位少主如同今夜這般猶豫不決的時候,可不多見,不由對自己帶來的那人暗自留上了心。

  回到弘陽閣,孟岷依然左右徘徊,遲遲下不了決心。

  「呵呵,殿下,好像不是身體有恙,而是心裡有事吧?」

  正在孟岷煩躁之際,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朗笑,卻是問詢趕來探望孟岷的中年文士。

  「讓先生掛懷了!」孟岷笑著抱了抱拳,與文士相對而坐。

  「為主公排憂解難,乃是我等份內之事,不知殿下先前為何沒有相召?」中年文士有些怪責地看著孟岷。

  「此事不足為人道,不過是吾的一點私事!」孟岷嘆了口氣,「先生即來,不如與吾對弈一局!」

  「殿下私事?」中年文士聞言變色,憤然站起,甩了甩長袖,「殿下聰慧,豈會為一私事鬱鬱不樂,若是信不過文某,在下告退便是!」

  孟岷見中年文士大步離開,目光微微閃爍,卻沒有第一時間出言挽留,直到文士快要邁過門檻,卻是幽然一嘆。

  他再不挽留,只怕兩人從此留下間隙,再難恢復往日主從感情。

  「先生留步,吾說就是!」

  中年文士笑著回身,他這位主上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心事太多。跟海綿一樣不捏上一捏,他就不出水。

  孟岷苦笑,這次他算是被逼到牆角了,不說也得說。也怪他自己動作太大,讓中年文士找到了發作的藉口。

  「先生見識淵博,不知可曾聽聞過異靈一說?」孟岷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五章 暗助

  「異靈?」中年文士一驚,連忙問道,「殿下,說的可是域外穿界之靈?」

  「異靈可不僅僅是指穿界之靈!」孟岷緩緩搖頭。

  他的這位先生滿腹經綸,見識淵博,但不是神州五大學院出身,所以對異靈這種秘聞所知不多。

  「仙武宗門流傳出來的異靈秘聞,傳說中一共有三種。第一種就是先生所說的穿界之靈。」孟岷組織了一下言語說道。

  「時至今日,我等皆已知曉自身所處的這個世界,並非是寰宇當中的唯一域界。此界之外還有無數世界,仙武宗門佔據的仙魔位境,就全是依附於本界的小域……」

  「所謂穿界之靈,乃是指其他世界穿過本界域膜的異種靈魂。」孟岷沉吟著繼續說道,「這些異界靈體為數不少,但絕大多數會在穿界之後立刻死亡,只有極少數才會附身本界的生物。」

  「只是智慧生靈的求生意念很強,異界之靈很少能夠成功附體人類,所以它們只能附在動物和草木身上。若是這些異界之靈能保留住記憶,並擁有符合本界法則的修煉功法,那麼它們就會變成妖魔精怪……」

  孟岷說著起身,負手而立,「這也是神州少數妖魔精怪的起源之一!不過,這種異界之靈基本翻不起風浪,對神州人類並無太大危險。」

  「那其他兩種異靈是什麼?」

  中年文士目放奇光,連忙追問,他確實對異靈知之甚少,現在卻不願意放過。

  「第二種異靈叫做轉世之靈,這種靈體乃是佛道兩門的高人轉世而來,他們前世無法破碎虛空,晉升仙界,所以壽元將近時,便會以大毅力兵解法身,只讓一點真靈重新輪迴轉世。」

  孟岷笑道,「這種轉世之靈除非再次晉入先天,否則無法觸及前世記憶,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即便他們能再入先天,一般也只會致力於武道,以求突破前世的瓶頸桎梏,與世俗也沒有太大關聯。」

  「吾要仔細說的是第三種異靈,這種異靈叫做推背之靈……」

  「推背之靈?」中年文士奇道,「推背可是指的先古相士袁天罡和李淳風,所作的《推~背圖》?」

  「不錯,正是那二人所作的《推~背圖》。」孟岷笑著說道,「推背之靈是指靈魂隱合一絲天道法則,故而能夠學袁天罡、李淳風兩人進行占卜推算的奇人靈魂。」

  「只是這些人大多活不久,天機不可洩露!傳說李淳風當年就因為洩露天機太多,故而在《推~背圖》問世的次月,就暴斃而亡。而袁天罡能夠活得長久一些,也是因為從此之後,他就緘口不言《推~背圖》上的任何詞句。」

  中年文士聞言,神情驚疑不定,脫口問道:「那殿下可是……」

  「吾本也以為自己是一個推背之靈,後來~經過多方查探,才發現跟所謂的推背之靈有所區別。」中年文士沒說完,但孟岷已明白他的意思,搖頭嘆道。

  「先生應該聽說過莊周夢蝶的故事吧?吾與莊周就有點相像,只是莊周夢到了蝴蝶的一生,而吾卻是……」

  「殿下,不可再說!」中年文士忽然推案站起,滿臉懊悔地說道,「在下卻是孟浪了,既是天機不可洩露,本就不該追問此事!」

  孟岷說的有些荒誕,但中年文士卻已經信了。

  這樣他也可以解開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因為孟岷平時確實多有先見之明,而且做的某些事情除了事前得知,似乎很難想像能夠成功。

  「無妨,吾至今都不知當日所夢所見是否為真,因為吾到目前所做之事,最後成功的極少,甚至不足三成!」孟岷苦笑著說道,「這根本算不上洩露天機,只是比先見之明好一點點而已。」

  「那……殿下今日憂慮之事,可是與所夢所見有關!」中年文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錯,以吾夢中所見,吾本是蜀國一位閒散侯爺,最後被封於葭萌城,乃是最後一位蜀國苴侯。」孟岷神情複雜,嘆氣說道,「夢中的吾終日吃喝玩樂,不思進取,僅僅活了四十多年。」

  「故而,吾腦中並未留下多少有用的記憶,只是記得一些特別重要的大事。」孟岷說到這裡,神情肅然,「這些大事很多都跟一個人有關,而這個人今夜就會迎來此生的一次重大轉折!」

  「若吾沒有記錯,此人今夜出於報恩之念,會答應第一個老師的某個請求,並勉強自己去完成!」孟岷臉色難看地說道,「但武道沒有僥倖之說,此人半年後必定會迎來一生罕有的慘敗,且重傷垂死,身體上留下永生難除的隱患。」

  「只是此人心性堅毅,六年後便會走出慘敗陰影,再度衝擊武道。」孟岷搖頭嘆道,「第二次他會大放異彩,於萬名武徒之中登頂。不過,那時候已經得不償失,他失去了寶貴的六年時間……」

  「縱觀整個蜀國,此時卻只有吾能夠幫他一把!」

  「……」中年文士無言,默然半晌,終於開口問道,「殿下可是怕他沒有經歷此次慘敗,心性會有弱點,影響到以後的武道成就?」

  「不,此人堅毅果敢,心性天成,在此之前就已經得到證明!」孟岷笑著說道,「只是若吾現在就插手幫他,時間還太早。等於提前六年讓他接觸到了仙門武學,其中增加了無窮變數……」

  「哦?」中年文士訝然。

  「比如他還能不能遇上自己的第二個老師,又或者身邊的師兄弟有所改變,會不會影響到他今後的所作所為!」孟岷苦惱地說道,「可若某不去幫他,此次事件帶來的身體隱患,卻會變相壓制他未來的修為……」

  中年文士再度默然,這確實是難辦之事,難怪孟岷會猶豫不決,難下決斷。

  不過,中年文士畢竟是智慧過人之輩,良久之後,臉上神情就恢復了淡然。

  「殿下,此人武力如何,以後可是會影響到你的大計?」

  「吾的大計還無需他出手幫忙!」孟岷臉上出現怪異之色,遲疑著說道,「此人關係之重大……遠超先生現在所想,他甚至會牽連到整個蜀國的國運,否則的話,吾豈會進退維谷!」

  「什麼?!」中年文士終於臉上變色,他本已想好了說詞,但孟岷的話顯然超出了他的預計,這下他不敢繼續開口了。

  「先生應該有了想法,不妨說來聽聽!」孟岷意味深長地看向中年文士。

  「殿下,可能當在下今夜沒有來過?」中年文士連連苦笑,很有一種作繭自縛之感。

  「哈哈,先生說笑,現在才想著置身事外,可不是為臣之道!」孟岷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先生剛才可是說過『為主公排憂解難,乃是我等份內之事』,話猶在耳,不會已經忘了吧?」

  中年文士窘然,嘆了口氣,斟酌著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卻要殿下自己決斷。若非要在下開口,那在下也唯有實言相告。」

  「先生請說!」孟岷肅然,抱拳一躬。

  「在下對於武道並不瞭解,但也知道武學一道,心性極為重要。」中年文士瞇著眼睛說道,「聽殿下剛才所言,此人堅毅果敢,心性已定,而且今後武道成就必然不低。這樣的人只怕旁人的影響極小,該他的依然逃不掉……」

  「此人躲過此劫,若是好事,一切休提!若是壞事,以殿下之能,莫還不能幫他重新變成好事嗎?」

  「大善!」孟岷眼睛一亮,只覺漫天烏雲頃刻散去。

  蜀國王族對於仙武宗門的影響力微乎其微,但孟岷心中那人,包括他的第二個老師和一眾師兄弟現在都還微不足道。

  因此,孟岷可以幫上忙,就算提前六年,他也有辦法讓某些事情重回六年後的軌道。

  「鍾侗可在?」一念到此,孟岷再不猶豫,朝著門外喊道。

  「屬下在!」門外響起錦衣武士的聲音。

  「帶那人來弘陽閣!」孟岷沉聲說道。

  「喏!」錦衣武士的腳步慢慢遠去。

  「殿下,容在下告退!」中年文士拱手說道。

  他卻不想再摻和進來,孟岷所行之事關係到天機。他知道的越多,反而害怕對孟岷不利,這時候應該當聽不見看不到才對。

  ……

  「殿下,人已帶到!」

  中年文士離去不久,門外就再次響起錦衣武士的聲音。

  「進來吧!」

  「謝瑜參見殿下!」

  只見門外很快就有一個青年刀客步入大堂,這人劍眉星目、鼻如懸膽,鬢髮如刀裁,渾身英氣逼人。他入室之後,單膝跪下給孟岷施禮。

  孟岷掃了一眼他腰間所配長刀,卻也不太在意。謝瑜供職的宮廷部門,確實可以配刀進入弘陽閣,除了面見蜀王和後宮嬪妃,在其他王子公主面前無需解刀。

  「謝瑜,吾對你如何?」孟岷面無表情地問道。

  「殿下待屬下恩義深重,若有差遣,哪怕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謝瑜鄭重地回道。

  「赴湯蹈火倒也不必!」孟岷眼神微動,緩緩說道,「你明年夏季便要前往青城應試,吾現有一事相托……」

  「屬下惶恐,殿下請直言!」謝瑜訝然,抬頭看向孟岷。

  「青城此次應試的武徒,吾有幾人頗為看好。若是你在應試中遇上這幾個人,可能詐敗輸給他們?」孟岷不動聲色地從袖口取出一張名單。

  「喏!」謝瑜先是微微皺眉,等接過孟岷手上的名單,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名單上面不過十餘個人名,青城每次應試武徒皆有上萬人,能碰到其中一人都算是緣分了!

  何況,青城武試有好多場,就算運氣不好碰上一個,輸掉其中一場,對他能否進入青城都毫無影響。要真是連續遇見名單上的人,那謝瑜真算是祖墳冒煙了。

  等到謝瑜告退而去,孟岷終於鬆了口氣。

  那名單上面除了一個名字,其餘都是杜撰的,謝瑜也只會遇上這個人。謝瑜此次放水輸給此人,對他而言並不是壞事。

  因為以孟岷夢中所見,那人明年雖在謝瑜手下慘敗,但等他一飛沖天之時,儘管從未找過謝瑜麻煩,但想要踩著謝瑜接近那人的武者,卻多如過江之鯽。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六章 晉升氣境

  「砰、砰~~」

  馮氏武館的後院中傳出中空的悶響,這不是擂鼓聲,而是白崖在練習金剛大手印。

  這門功夫尚未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但白崖已經等不及了。

  從他答應馮揚,於半年後參加青城選拔開始,馮揚、董鳴兩人就開始為他參謀準備。經過一番討論,兩位武師都一致認為白崖現在身負的武功還有缺陷。

  若是只跟烏蘇等人交手,混元鐵布衫搭配十二形的龍虎雙形、鐵指功和毒龍腿功就已經足夠了。但要參加大多是氣境武者的青城選拔,白崖還欠缺威力巨大的殺手鐧。

  氣境武者跟武館的武徒不同,他們都有內氣護身。

  而白崖到時候才剛入氣境,看似已經由外入內,但實際上身體還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他的主要攻擊招法——龍虎拳融合的內氣太羸弱,對氣境武者不具備很大殺傷力。

  儘管混元鐵布衫能讓他的防禦能力達到一個很高水平,但有防無攻,那就跟當初的江陽陳木對上白崖一樣,只能被對手慢慢磨死。

  因此,馮揚覺得應該讓他再修煉一門威力強大的外家功夫,他想讓白崖從霹靂掌和摔碑手當中任選一樣。

  不過,白崖拒絕了!

  他知道自己的悟性如何,半年時間只怕不足以讓他將這兩門新武功達到實戰程度。何況,他身上不是沒有殺傷威力強大的外家功夫,那就是金剛大手印。

  白崖得到這門武功的時間,甚至還長於五斷虎爪功。除了剔骨刀法之外,認真來說,這門武功才是他第一種修煉的武功。

  金剛大手印雖說是外家功夫,但這門武功確實威力巨大,不亞於內家拳。

  只是這門武功太難入門,對身體素質要求太高。白崖是直到圓悟禪師用禪語雷音觸動舍利虛影,挖掘出身體潛能,這才將五種基礎樁法入門。

  在以往的實戰中,他沒有實際運用過這門武功,但僅僅是樁法練習,就已經助益良多,讓虎形拳的催勁威力大增。若是能在明年夏季前,真正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那麼殺手鐧也就有了,不必從頭學習霹靂掌和摔碑手。

  只是現在練習金剛大手印還有一個難點,他尚未形成氣脈,在練習當中發現勉強使用大手印的運勁法門,每次木樁的反震力都會讓白崖的筋脈輕微受損。

  幸運的是白崖現在一直在浸泡鐵布衫的藥浴,藥物當中有修復皮肉筋骨的成分,讓他勉強撐了下來。

  「這小子若不能盡早邁入氣境,這麼練半年的話,手掌筋脈一定會留下勞損的毛病!」

  董鳴遠遠站在房門前看著白崖,神情帶著一絲懊悔。他當日只是興奮於白崖的鐵布衫進展,所以有些得意地跟馮揚炫耀,白崖可以提前去參加青城選拔。

  這事他說過就忘了,他以為馮揚心裡有數,根本不可能跟白崖提起這檔子事情。

  可沒想到馮揚真說了,而且白崖還應承了下來。事到如今,董鳴也無法再改口,何況,他心中確實有那麼一點想法,想讓白崖去試試。

  馮揚有私心,他也有。他當初跟馮揚提這件事情的時候,是懷著表功的想法,想讓白崖多認一個蒙師。

  董鳴的眼光不比馮揚差,只是他屬於振武道場的客卿教長,沒有爭奪館主之位的可能性。

  況且,他的年紀已經大了,現在除了想多活幾年,就是指望有徒弟繼承自己的鐵布衫。免得讓這門相當於凝結了他一生榮辱的武功,就此跟他一起埋進墳墓。

  現在董鳴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答應馮揚用烈陽芝交換鐵布衫,應該讓白崖多拜一個蒙師才是正理。

  白崖關於鐵布衫的進境,他都看在眼裡。他和馮揚一樣,都認為少年有機會邁入先天境界。今後能有一個先天強者學生,他會感覺這輩子沒白活,起碼比他自己多活幾年更有價值。

  至少去了陰曹地府,碰上當年教他鐵布衫的遊方僧人,董鳴可以自豪地說老子把你留下的功夫,教給了一個未來的先天強者,而且還是那小子的奠基功夫之一。

  一念到此,董鳴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回身進房,將房門掩上,站到了浴桶前面,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

  董鳴雙手微顫,緩緩打開布包,露出了裡面鮮紅如血的烈陽芝。

  「此物蘊有莫大生機,且至剛至陽,定能激發那小子的身體潛能,至少能讓他提前數月邁入氣境。有了內氣的保護,那小子的手掌筋脈就不至於留下隱患。」

  董鳴神情複雜,幽然一嘆,「錯乃是由某鑄成,自該由某了結。當日那僧人傳下功夫,卻又不肯收某為徒,只言讓某今後為它找一合適傳人即可!或許此事由那時便已經注定……」

  老教頭佝僂了一下背,彷彿瞬間蒼老了幾歲,猛一咬牙,將烈陽芝撕去三分之一,雙掌一搓化為糜粉,撒進了浴桶。

  烈陽芝的細粉入水即化,一股血色在水中迅速盪開,讓渾濁的藥水帶上了隱暗的褐色。

  「這份量應該夠了,剩下的後兩周再加進去!」

  董鳴自語了一聲,回身重新推開房門,朝著院中的白崖淡然喊道:「進來吧,水開了!」

  ……

  一月之後!

  白崖今日剛剛泡完藥浴,忽然只覺渾身燥熱難當,全身筋肉勃勃跳動,穴位脹痛難忍,頓時心頭一驚。

  「莫非是那個來了?」

  他連忙盤膝坐好,閉目運起了混元外勁的法門。按照馮揚曾經教導過的那樣,一遍又一遍地催動筋骨。就像是彈琵琶一樣,有節奏地讓全身肌肉按照某種規律跳動。

  很快,他就只覺得那些脹痛難忍的穴位,一個個都宛如被扎破的氣球一般,從內部湧出了一絲絲明顯可以感覺到的熱流。

  白崖頓時大喜,這是內氣外溢之相。

  若是內氣量足夠,他很可能就會形成氣脈。若是內氣量不夠,那麼這些內氣很快就會散於皮肉筋骨,逐步改善體質,以求武者下次衝擊氣境時,提供更多的內氣。

  想到這裡,白崖越發急促地催動肌肉,讓每個穴位溢出的內氣慢慢匯聚融合。這些內氣所過之處,每一處皮肉隨著功法催動,都會同時加入很細小的一絲熱流。

  內氣熱流每過一段筋脈,都會消散一些,但又有其他的細絲補充進來,始終維持了一個平衡的局面。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白崖慢慢急躁了起來。

  他能夠感覺到內氣熱流後續乏力,皮肉中擠出的內氣細絲開始衰退了。他的基礎還是不夠牢固,或者說他修煉的時間太少,身體改造不夠徹底。

  「難道要等下一次衝擊?」白崖的心裡逐漸冷卻。

  混元鐵布衫的氣脈網絡極大,此時雖然有幾條氣脈已經連接上,但其他平時鍛煉較少的身體部位尚有數處斷點。若是一直這樣持續下去,那些已經連接好的氣脈,必定會由於得不到補充而重新斷開。

  可就在白崖沮喪之際,他的膻中穴位置忽然湧出了一股強大的熱流。

  這股熱流勢如破竹,一路湧來不僅連接上了那幾處斷點,而且還將幾條搖搖欲墜的氣脈穩定了下來……

  「噗噗噗~~」

  白崖只覺渾身一震,身體內部忽然間盪開一股衝擊波,好像颱風一般將平時使力運勁比較滯澀的穴位都一衝而開,頓時忍不住臀部一翹,連放幾個腥臭難當的臭屁。

  「成了?!」白崖慢慢收功站起,眼中露出難以言表的驚喜,他比預計的早了將近五個月時間達到氣境。

  「不好!」他忽然臉色一變,捂著屁股竄向房裡的馬桶。

  雖然白崖已經收功,但是現在體內的改造卻還沒有停止。他現在只覺渾身燥熱,不停有帶著血色的腥臭汗水滲出體表,而且腹中絞痛,一股股便意直衝下身。

  片刻之後,白崖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扶著腰走了出來。房間裡的味道太重口了,雖然拉得快脫水了,但他依然沒法忍著躺在床上。

  ……

  「你達到氣境了?!」

  馮揚聽到白崖的回復,臉色有些驚疑不定,下意識朝房中坐著的另外一人看去。

  不過,董鳴卻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看都沒看馮揚一眼。

  馮揚微微皺眉,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自己學生的武功進境,他心中最清楚。

  白崖雖然這段時間無比努力,但武道不是光靠努力就成的。天底下沒有人能夠一口吃成個胖子,白崖會提前數月達到氣境,一定是董鳴做了手腳。

  想到董鳴應該不會去害白崖,馮揚隱隱猜到了他的手段。

  「如此便好!這樣的話,你起碼有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來準備選拔!」馮揚深深地看了一眼董鳴,收攏起臉上驚容,回身緩緩坐下。

  「嗯!」白崖咧開嘴,高興地點了點頭。

  達到氣境之後,他必定能夠在選拔之前練成金剛大手印,而且有一件事情讓他更加興奮。他一直苦修無果的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恐怕也可以入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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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6:39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七章 自省

  「嘭、嘭~」

  偌大的院落當中傳出猶如打排球般的聲響,只見白崖和盧遠兩人拳腳相加,兔起鶻落,正鬥在一起。場地邊上則站著江吳和唐狩等人,觀看兩名氣境武者的交戰,對他們也有益處。

  自從白崖晉升了氣境,隔三岔五,他們便會來一場切磋。只是白崖成了氣境之後,原本跟他差不多的江吳和唐狩已經被拉開了距離,也只有盧遠能夠跟他真正過招。

  「這小子進境好快,沒想到我們之中,居然是他第二個進入了氣境。」江吳滿臉鬱悶,向著身邊的唐狩訴苦,「他要是今年就進了青城,莫不成我以後還得叫他師兄?」

  「哈哈,這可是你自己不努力,怪不得白崖!」唐狩不由捂嘴,笑得花枝招展。

  剛遇白崖時,他年僅十五週歲,因為月份較小,過了兩次春節,已是十七,算是成人了。只是別的男孩年幼時俊俏,長大了總歸會粗獷一些。

  可唐狩卻是越長越嫵媚,艷如桃花,換上女裝的話,出去逛街簡直老少通殺。一眾人裡面,莫說姿色普通的江楠,就是天生麗質的盧清站在他身邊,也感覺很有壓力。

  「你莫犯愁,白崖能練這麼快,主要是他的武功適合龍虎根骨。況且,武者在氣境階段多待一年,少待一年毫無區別,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見江吳悶悶不樂,唐狩不再取笑他,柔聲寬慰道,「我等家中長輩不是早已說過嗎,後天四境,只有到意境和勢境階段,武者才會遇上真正的瓶頸。白崖今日領先,不代表我等以後不能奮起直追。」

  「你倒是說得輕鬆,稱呼他師兄的人又不是你和盧遠!」江吳鬱悶地翻了個白眼。

  唐狩笑而不語,事實上,他們三人與白崖不同,家中長輩早就給他們規劃好了武道之路。就跟白崖前世那些重點高中一樣,早早圈出了高考重點,只為了讓他們能考上仙武宗門。

  盧遠過了兩個春節,今年是二十虛歲。白崖本以為今年夏天會和盧遠一起應試,其實是不對的,因為盧遠考得是峨眉,而不是青城。

  峨眉凌天閣要在明年秋季才會招徒,所以盧遠其實還有一年多時間適應氣境。

  到了明年秋季,他正好處於氣境的成熟期。若是還不能進凌天閣,也就不必再在成都浪費時光了。

  不過,盧遠落選的可能性很小!

  盧遠雖然和白崖同時進入氣境,但武學底子不是白崖能比的。別看兩人現在不分伯仲,但盧遠若是真的跟白崖放對,三十招之內,白崖必敗。

  白崖對上盧遠,尚未練成的金剛大手印倒不是最大缺陷。因為盧遠現在的護身內氣還不夠強,虎形拳的殺傷威力已經足夠大。

  他真正的缺陷依然還在身法上,梅花五行樁畢竟是一種簡易身法樁,而且白崖雖然已經到達登堂入室境界,但還不夠對付盧遠。

  除非再給他一兩年時間,將馮揚的陰陽八卦樁練到登堂入室境界。那樣兩人才算棋逢敵手,憑藉混元鐵布衫和金剛大手印,白崖甚至能有點優勢。

  換而言之,盧遠只要穩固了氣境修為,他在武館的武徒當中,已經屬於頂尖人物,有很大機會被凌天閣看中。

  而江吳,他的基礎很好,除了越人烏蘇那種天賦異稟的變態,在武徒當中,他的身體已經是出類拔萃。

  可惜江吳沒有白崖那麼多的機緣,晉升氣境大概還需要一年時間。也就是說江吳的家中長輩,給他打造的機會是瞄準了青城派在三年後的選拔,而不是今年夏天。

  至於最後一個唐狩,他晉升氣境最為麻煩。因為他的身體從小就落下了病根,現在正借助藥王谷的醫道來調養身體。晉升氣境至少還需要兩年,而兩年後才是藥王谷的招徒時間段。

  看上去唐狩似乎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其實也不然,藥王谷選徒,武功不是第一位,反而更看重醫道。

  因此,就算唐狩兩年後剛剛晉升氣境,也沒有任何關係。有唐家給他打下的醫道基礎,再加上在寶膳堂學習了三年,他進入仙武宗門的概率反而是最大的。

  不過,武者總有爭勝之心,何況江吳等人還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有白崖這個例子擺在眼前,他們難免都被激起了更強的鬥志。

  「砰!」院落中傳出一聲爆響,卻是白崖與盧遠正面剛了一記。

  「不打了,你小子的手腳真夠重的!」盧遠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手,跳出圈子。

  幾人認識日久,卻也沒有再賢弟來兄長去,友情漸深,稱呼也開始慢慢隨便起來。

  「誰叫你讓我,教你長個記性!」白崖板著臉,朝盧遠晃了晃拳頭。

  進入氣境後,他們已經切磋過多次了,白崖哪裡會不知道盧遠在讓著他。若是像以前那樣圍著他打圈,他的腳步肯定跟不上,還是負多勝少。

  「呵呵,若是靠身法贏了你,那叫什麼本事!我倆都剛入氣境,自然該多動動筋骨!」盧遠笑道,「走吧,清妹和楠妹就要逛街回來了,我們等會一起去吃飯。」

  「你這個做哥哥的……」白崖聞言搖頭,笑罵道,「清妹和楠妹將來也要進宗門的,怎麼不督促一下,任由她們整天逛街閒玩?」

  聽到白崖此言,盧遠和剛聚攏過來的江吳、唐狩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哦,對了,你一向不關心這等俗事,難怪會不知道……」唐狩忍不住笑道。

  「不知道什麼?」白崖瞪了瞪眼,「快告訴我,不然等會找你切磋!」

  「你呀……以後受傷了,別再找我!」唐狩氣結,伸手點了點白崖,搖頭嘆道,「你不會不知道宗門女弟子的考核跟我們是不一樣的吧?」

  「哦?怎麼個不一樣法,難道她們已經確定能進青城和峨眉了?」白崖奇道。

  「雖說不是歧視女子,但武道之路起始,女子的身體基礎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男子的,這個差距直到意境方會慢慢縮小!」唐狩笑著解釋道,「每年應試仙武宗門的女弟子,數量最多只有男武徒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所以仙武宗門就大開方便之門?」白崖好奇地追問道。

  「不錯,以青城為例,每年招徒的時候,男生皆有萬人左右,女生則每次都不足千人。男生最後的錄取比例差不多是十分之一,而女生被淘汰的比例則最多都不會超過三成!」

  唐狩神秘地笑道,「類似盧清和江楠兩位妹妹的武道修為,幾乎板上釘釘會被錄取。」

  「這是為什麼,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白崖傻眼,他們男人打死打活為了一個入門名額,卻抵不過性別歧視。

  「因為武者也是人啊!」盧遠忽然嘆氣說道,「你該不會以為青城山上的那些武者,都要出家當和尚道士吧?」

  一番話解釋下來,白崖終於恍然大悟。

  武者也是人,也是要成家立業,傳宗接代的。

  只是武者大多眼光極高,普通女子不入眼界。別說先天強者,就是意境武者也已經具備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武力。在武者眼中,普通人就跟螻蟻一般脆弱無力。

  物以類聚,猛虎與貓十分相像,但猛虎怎麼可能會娶貓為妻,最多也就是玩物而已。

  除非像馮揚這樣放棄武道晉升,否則宗門武者很少會去娶一個世俗女子為妻。

  因此,少數不多的女武者才是男武者最理想的道侶,若是仙武宗門不對女武徒大開方便之門,難不成真讓派裡的男武者都做單身狗嗎?

  每次招徒,將千名女武者刷落三成,都已經是非常嚴厲的措施了,不可能再降低錄取比例。

  ……

  從盧遠那裡回來,白崖再度多了一絲危機感!

  他進入氣境已有兩月有餘,剩下的時間不足三個月了,但他在切磋當中,依然發現了自己的不足。

  盧遠直到十八週歲才邁入了氣境,可見他的武道資質並不出眾,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而且入門時間還要再向後推移一年多。

  白崖若不能擊敗盧遠,又如何在三月後的青城選拔中脫穎而出?

  想到這裡,白崖有些心浮氣躁,取出芥子袋,想要取出降龍伏虎雕像修煉。如今他也只有這一根救命稻草了!

  只是他的手剛伸進芥子袋,就瞳孔一縮,看著一物有些愣神,那是圓明禪師幫他補全的無名心法!

  這本心法只是精神系修煉術,用於幫助佛門弟子入定,排除戾氣雜念的禪功。

  「我當日立誓,以不練為練,以此書為鏡,來堅定武道之心。但現今碰上困局,居然想著用降龍伏虎神功做救命稻草,豈不是有違初心?」

  白崖心神巨震,慢慢將手從芥子袋裡伸了出來,在床榻上盤膝坐好,閉目靜思。

  「武道之路艱難,我早就知道這點。與盧遠等人相比,我其實是有優勢的。我不是一個少年人,而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除夕那夜,本就不該勉強答應馮揚,可即是錯了,那就不能一錯再錯。」

  白崖心神漸定,腦中為之一清。

  「我這具身體不過十五週歲,就算此次選拔未過,一樣還有大把時間可以衝擊武道,何必急於一時。這應該是前世虛誇浮躁、急功近利的毛病在作祟,可謂是心魔!

  心魔不除,武道難進!

  此次選拔,我只需盡力而為即可,成與不成皆看天意!

  況且,我身懷摩伽勒尊者的宗師級別神功,就算沒進青城,難道接下來的六年時間就會荒廢掉嗎?難道沒有青城派的教導,我就失去了武道追求?」

  在一遍遍的捫心自問之下,白崖只覺心頭輕靈,雜念戾氣被沖刷得乾乾淨淨,再度恢復了許久不曾有過的平靜心態。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一章 青城

  「白兄弟,祝你馬到成功!」盧遠帶著江吳等人朝白崖拱了拱手。

  白崖點頭,還了一禮,回身朝後方的馮揚和董鳴二人走去。

  今天已是神州歷4702年六月十九日,白崖十五週歲半,十餘天後就會迎來青城派的武徒選拔。

  不過,這種武徒選拔並非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必須得到參試名額。振武道場作為青城的外圍武館,自然是有這種名額的。

  只是振武道場這一屆的武徒有些慘淡,並沒有太出色的人選,所以馮揚毫不費力就幫白崖拿到了一個名額。作為白崖的教長,馮揚和董鳴會親自將他送到青城山,並成為其擔保人。

  在白崖前世,青城山距離成都不過數十公里,但在這個世界,這個「咫尺之遙」就變成了數萬里,可是依然還屬於「鄰近」的範疇。

  青城山與成都之間有傳送陣可以借助,十來天時間足夠趕到武徒報道的會場。

  久違的一陣恍惚後,白崖三人出現在了一片空曠的場地上,這是青城派自己設立的傳送點。

  這個傳送點處於數百米高的崖頂平台上,它不是由獸骨符陣組成,核心僅僅是一塊翠岩。這塊翠岩通體碧綠,高約三米,表面鐫刻著無數複雜的符文,像是一整塊巨大的翡翠。

  這裡的崖頂平台約有一個足球場大小,地面以青石板鋪就,位處群山之中。周圍望去,到處都是青山翠峰,景色怡人。

  崖頂平台的邊緣有石欄防護,見到白崖幾人從傳送陣出來,一個面帶笑容的青衣小廝朝三人迎來。

  「三位可要乘坐懸車!」

  「不錯,送我等去青石峽廟場!」馮揚將一塊碎銀遞給小廝,說了一個地名。

  「好嘞,三位跟我來!」小廝將碎銀收進隨身的布袋,帶著三人朝崖邊走去。

  來到崖邊,白崖這才看見這裡排列著一種類似於前世空中纜車的箱車。

  這車子的頂部像纜車一樣被吊在一根粗大的鐵索上面,鐵索橫空而去,略顯傾斜地通往崖頂下方,只是周圍山峰疊嶂,遮擋了視線,白崖卻是看不清它的另外一頭在哪裡。

  等他們上了懸車,車外的青衣小廝不知拉動了什麼機關,懸車輕輕一震,便朝著下方滑去。

  白崖好奇地扒著車窗朝外面看去,只見群山間依稀分佈著一些村落,徐徐炊煙冉冉升起。村落的空地上還能見到黃口小兒玩鬧嬉戲,貓狗鬥趣。

  「接下來這些日子,武徒萬人齊聚青城,不會影響到他們嗎?」白崖好奇,指著下方的村落問道。

  「不會,他們大多都是普通人,除了少數青城強者的後裔,基本連青城仙門的存在也是不知。」馮揚摸著長髯笑道,「萬名武徒雖然不少,但分了好幾處考試,卻影響不到他們分毫。」

  「青城山綿延萬里,區區萬人算得什麼?」董鳴也忍不住笑道,「何況,青城派每年的這個時候,很多道觀都有組織廟會和慶典,普通村民見到我們,也只會當做山外來觀看慶典的遊客。」

  「先生,聽說振武道場還有其他武徒參試,我們還需不需要跟他們匯合?」白崖想起一事,再次開口問道。

  「沒有必要,他們會有自己的蒙師帶領。何況,進了考試場地,就再無振武道場一說,他們都將是你的潛在對手!」馮揚搖頭笑道。

  白崖點頭,不再詢問,轉頭看著窗外的青城山。

  他曾經見過綿延千里的雲龍嶺,可謂巍峨秀麗,山勢如龍。但與這青城山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青城山呈西北至東南走向,主體跨度六千餘里,加上附屬山脈,浩浩蕩蕩稱為萬里青城。現在入目之處,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諸峰環峙、狀若城廓。

  萬里疆域差不多已經是白崖前世大半個亞歐大陸的跨度,生活在青城山兩頭的世俗民眾,可能終生都見不到另外一頭的「鄉鄰」。

  如此廣大的疆域,帶給了青城無數玄幻瑰奇的錦繡風光。

  這裡有白雪皚皚,終年冰雪不化的千丈絕頂;有深入山腹地下的神秘溶洞;有飛鳥難渡的陡峰山澗;有迷霧疊嶂的陰暗沼澤。

  這片山脈集天地之鍾秀,為人間之仙境,無愧於天下有數的洞天福地!

  青城山絕大地方都屬於青城派駐地,不過,青城為道門,並未插手世俗政務,山下大部村落依舊歸於蜀國朝廷管轄。

  只是與雲龍嶺的金剛寺一樣,青城山內部大多有陣法隔絕,普通人很難進入其中。山脈外圍的一些道觀也僅僅是供人拜祭三清六御、九霄神道所用。

  白崖此次武試也只能進入青城派的外圍山脈,而無緣一睹青城真容。

  「白小子,到了報名處,某和馮揚便要離去,你可記清了我等之前的囑咐!」董鳴到了青城之後,心思有些不寧,話語也嘮叨了起來。

  「董教長放心,我自小一人生活,省得怎麼做!」白崖點頭答道。

  「莫再叫教長,叫先生吧!」一直閉目休憩的馮揚,忽然語出驚人,「董老頭教了你這麼久,怎麼也當得起蒙師之稱!」

  「馮揚,你小子豈能當老夫是毀諾之人!」董鳴豁然站起,鬚髮皆張,對著馮揚怒目而視。

  「白崖,你可知自己為何會提前半年晉升氣境……」

  只是馮揚卻沒有理會董鳴,緩聲將自己與董鳴當初關於烈陽芝的交易說了一遍。

  「你能提前晉升氣境,必是董老頭將烈陽芝用在了你身上!」馮揚笑著解釋道,「這老鬼雖然做事不地道,此番卻是用命給你換的修為,如此一來,我二人當日議定的交易也就算作廢了!」

  「老夫……老夫哪裡做事不地道了!」董鳴又羞又惱,老臉有些發紅,氣呼呼地看著馮揚,只是聲音卻是越說越輕。

  他知道瞞不過馮揚,卻沒想到中年武師會在這個時候揭破,以他的城府都一時亂了分寸。

  白崖恍然,當下便在這懸車裡,畢恭畢敬地跪下磕了一個響頭。

  「先生厚愛,白崖受之有愧,今後定將鐵布衫發揚光大,使之不辱先生教導。」

  「唉,起來吧!」董鳴默然半晌,終於嘆了口氣,「這也是老夫自作自受,若不是我當日口無遮攔,你也不必以十五歲幼齡就上這青城山……」

  「此事某也有錯!」馮揚苦笑著說道,「白崖,你且聽好。此次武試,只需盡力而為,切記不可勉強。以你之勤勉,進入青城乃是遲早之事,實在不急於一時……」

  「小子知道,盡力而為便是,武試時若不能取勝,必定退一步海闊天空!」白崖點頭應下。

  三人說話間,懸車慢慢接近了地面,只見下方是一個巨大的峽谷。

  峽谷內部平平整整,後方是一座七層的華麗大殿,前方是由白玉石磚鋪就的一個大廣場。此時,廣場上人頭簇動,熱鬧之極,已經有很多武徒進入了此處。

  「到了!」三人停下了商談,朝外面看去。

  懸車下到地面後,卻是停在了峽谷的外面。在峽谷門前,正有一條長龍也似的隊伍在排隊報名。

  馮揚帶著白崖排到隊伍後面,大約小半個時辰後,終於輪到了他們。

  因為來青城報考的武徒全有擔保人,又或是各地武館推薦而來,所以報名程序很簡單。

  「振武道場,白崖?」負責登記武徒的人是一個年老的夫子,他抬頭看了看白崖,便接過馮揚已經準備好的資料白娟,隨手將一塊木牌遞給了白崖。

  這木牌顯得十分沉重,正面刻著一七五三幾個數字,反面是一幅青峰山水圖。

  「這是青城特有的鍾靈木製成,外人無法假冒!」見白崖看得仔細,馮揚便笑著解釋了一句。

  報名完畢,白崖便要獨自進入峽谷,馮揚和董鳴兩人不能入內,這就必須回去了。

  兩個教頭再次叮囑了一番,便欲轉身離開。

  「且慢!」白崖目光閃動,忽然開口叫住了兩人,「兩位先生對小子恩義深重,我卻有一事不能再隱瞞下去!」

  「何事?」馮揚和董鳴詫異地對望一眼。

  「小子姓白名崖確實不假,不過,我本來卻不是雲龍嶺人!」白崖微微垂目,他已經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將真實身份告訴兩人。

  青城派不同於振武道場,馮揚以前查探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不代表青城派也不行。

  武試之前說出來,還有挽回的餘地。若等到武試之後,萬一白崖身份暴露,說不準馮揚和董鳴就會受他牽連。這就不是白崖願意看到的事情了。

  「你的身份有假?」馮揚和董鳴何等精明,立刻領會到了白崖的意思,頓時各自眉頭一緊。

  「一年半以前,秦國涼州的隴西郡曾遭遇過一場百年難遇的洪災,不知兩位先生可有聽說過?」白崖垂眉低眼,緩緩說道。

  「自然是聽過的,莫非你是那場洪災的遺民?」馮揚和董鳴鬆了口氣,這算不上什麼大事。

  「不太一樣,但與我確實有點關係!」白崖目光閃爍,輕聲說道,「我當時就在隴西郡的狄道城,而且還殺了幾個人!」

  「殺人?」馮揚和董鳴對視一眼,臉色都有點古怪。

  「以你的年紀,那時候應該還不滿十四歲吧?」董鳴語氣怪異地調侃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雖說當年是個綠林大盜,十四歲的時候可還真沒見過血!」

  「那場洪災慘絕人倫,隴西災民在狄道城外屍骨盈野,我等倒是聽說過的。」馮揚摸著長髯,肅然說道,「那樣混亂的世道,殺生求活倒也情有可原……」

  聽到兩個老師自動為他找借口,白崖心中微微感動,只是……

  「小子殺得人是幾個做官的!」白崖偷眼看了看馮揚和董鳴,小心翼翼地說道,「而且官位有點大……」

  「殺官?你殺了秦國的官吏……就你?」

  董鳴咧嘴一笑,只是他很快就想起了什麼,慢慢瞪圓了眼睛,嘴巴越張越大。

  同時,他旁邊的馮揚也想到了,頓時臉色劇變,手掌一顫,硬生生捻斷了幾根鬍鬚。

  「斷頭俠怒人斷頭,飛昇台焚官飛昇……」董鳴瞠目指著白崖,手指微抖,「你小子就是那個,那個……」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章 虎臥山崗

  「慢著,慢著,慢著!先別聽信這小子的一面之詞!」馮揚一把勾住董鳴的肩膀,拉著他朝邊上走了幾步。

  兩人一邊低聲商量,一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白眼。

  我可是你們倆的學生,用得著這麼背著我商量嗎?白崖哭笑不得,隱隱有點後悔告訴他倆真實身份了。

  那兩人商談了片刻,終於回身審視著白崖。

  「咳咳,某且問你,你來武館應試時,乃是和江吳等人一起……」

  「半途遇上的!」

  「那你怎麼會有雲龍嶺的戶籍證明……」

  這個問題白崖其實不想回答,因為牽涉到了慧難和圓明等人。

  不過,想了想慧空那件事情似乎沒什麼可隱瞞的,《楞嚴經》已經在金剛寺,一本佛經反正也沒人窺視。於是,他便將石羊集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馮揚和董鳴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知道狄道城的事情,但石羊集距離成都實在太遠了,他們可沒有聽說過石羊集小愣棒的故事。

  「原來你小子一直就是殺人放火的行家啊!」董鳴的嘴角抽了抽,眼神有點茫然。

  「還沒問完,插什麼話?」馮揚惱怒地拍了一記董鳴,想了想又問道,「某記得當初傳言中,那個狄道城的血面人自毀容貌,這才刺殺成功……」

  「金剛寺的僧人給了我一些療傷藥物……」白崖嘆了口氣,隨著這兩人越問越細,他又被勾起了當初的回憶。

  「老夫對此好像有點印象,這小子剛開始浸泡藥浴時,臉上經常會浮現出一條紅印,直到半年後才慢慢消退掉的……」董鳴挑了挑眉,咕噥著說道。

  「那你以前怎麼不說!」馮揚回身又拍了他一記。

  「馮小子,你再碰老夫,我跟你沒完!」董鳴怒目而視,「我怎麼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出事情!」

  馮揚和董鳴面面相覷,沉默了下來,他們開始相信白崖的話了。

  「狄道城那人用的是刀,不是虎形拳!你……」馮揚想了半天,終於訕訕然地問道。

  「這簡單!」董鳴彎下腰,從綁腿上抽出一把尖刀,扔給白崖。

  「小心了!」見白崖接刀在手,董鳴忽然腳尖一掃。

  「啪」的一聲,地上一塊碎石電射而起,砸向白崖的面門。

  白崖一刀在手,眼神瞬間凌厲了起來。馮揚和董鳴兩人面前忽得亮起一片銀光,待到刀光斂去,碎石已然不見,白崖身前卻多了一層石粉。

  劈了碎石,白崖反手收刀於背,看上去神情有些懶洋洋,但董鳴和馮揚兩人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苦澀,這下可以確定無疑了。

  「虎臥山崗,爪牙深藏!」董鳴回頭朝馮揚苦笑,「老夫本以為收了頭幼虎,哪知道竟然是條過江龍!」

  「你都瞞了這麼久,為何現在要將真實身份告訴我等!」馮揚卻宛如未聞,面無表情地看著白崖,「可是怕青城查出你的身份,會牽連到我等?」

  「嗯?你這小子居然看不起我倆!」聽到馮揚的話,董鳴一愣,立刻回過味來,頓時一陣惱怒,「老夫和馮揚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不是,不是!」白崖連忙擺手,這話他可不敢認,只好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子以前不說,只是怕麻煩纏身!現在既然要進青城仙門,恐怕不能再隱瞞下去,所以先告訴兩位先生!」

  白崖穿越日久,現在慢慢開始搞清楚這世界民眾的普遍想法。

  這些人的腦回路跟前世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大多數人都將重諾守信看得很重。而武者又是個中翹楚,有些人寧願拋頭顱灑熱血,也不會出賣朋友。

  馮揚和董鳴雖說有時候會有私心,但除非白崖自願放開這個秘密,否則他們是死也不會說的。

  因此,白崖現在主動說出來,並隱晦表示無需兩人幫忙隱瞞。這樣以後青城派問起來,才不至於牽連到兩人。

  馮揚和董鳴互望一眼,心中有些感動。他們明白白崖為什麼已經瞞了這麼久,現在卻肯主動坦白,無非就是怕兩人以後不好對青城交待。

  「你且去吧,我等知道該如何行事!」馮揚無奈地揮了揮手,將白崖趕走。

  見到白崖走遠,馮揚和董鳴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而笑。

  「呵呵,此番就算得不到館主之位,某也心滿意足了!」

  「哈哈,老夫做了半輩子的大盜,臨死前居然收了一位大俠做學生!」

  「你以後少喝點酒,省得酒後口無遮攔……」

  「嗯嗯,老夫回去這就把嘴縫上,等到白小子咆哮山林之日,再跟人好好吹噓一番!」

  ……

  白崖跟兩人說清了真實身份,頓感渾身輕鬆,拿著木牌走進了峽谷。

  此處峽谷口小肚大,裡面地方很廣。

  白崖粗略一看,這裡雖然聚集了很多武徒,但似乎沒有萬人之眾,心想應該還有其他地方給分流掉了。

  他也不跟其他武徒攀談,只是找了一處空曠地方靜靜等候。

  約莫一個多時候後,峽谷上空忽然多了一個聲音,音調不高,但宛如就在耳邊響起。

  「此地已報名結束,諸位武生請排隊進入大殿,次第進行傳送,莫要擾了隊伍秩序。」

  原來這裡還不是考場啊!白崖挑了挑眉,隨意找了一隊,跟在眾人後面等待進入大殿傳送陣。

  片刻之後,他再度被傳送到了一個新地方。

  此地是一處山邊城鎮,不過顯得很熱鬧,到處都是酒肆、青樓、茶館和賭檔,還有不少戲場。

  因為青城武試還要等十天左右才會開始,所以白崖等人被帶隊的青城武者安排到了幾家大客棧裡面。

  青城派帶隊的武者只說還有很多武徒要從外地趕來,所以不得不讓他們等上幾天。

  同時,白崖發現原本青石峽的武徒又被分流了,此地城鎮大概只剩下了四五百人,一起住幾家大客棧,倒也不顯得擁塞。

  他住的「鳳來客棧」十分之大,大約住了一百多人。

  客棧當中有一個大院子,大概是為了照顧他們這些武徒,所以院中放了很多木人樁、沙包、石鎖等練武器械,倒是不會讓他們連個舒展筋骨的地方都沒有。

  白崖隨意問了一些隔壁的武徒,發現他們跟自己一樣,並不清楚青城派的用意。

  按照大家的想法,就算要等人,似乎也應該避開世俗城鎮。青城山這麼大,難不成還找不出來住人的地方。

  懷著憂悶的心情,白崖只得在客棧中靜候。

  他倒是很習慣這種生活,雖然身邊現在沒有教頭,也沒有盧遠等朋友,但他前世本就是一個宅男,每天照樣吃飯練功,不消兩天連之前鬱悶的心情都消散掉了。

  不過,同住在客棧裡的其他武徒卻是等得心浮氣躁。剛開始兩天,他們還能堅持著在院子裡練練功,可等到後面幾天,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們都是年輕人,一起住了幾日,都認識上了一些朋友,開始結伴在城鎮裡遊玩。

  這其中的大部分武徒,基本都有自控能力,只是稍稍排解一些憂悶的心情,黃昏就會回客棧。

  但也有一些武徒心性太過跳脫活躍,平日裡又只靠師傅拘束。這時候頭上沒了金箍圈,慢慢就失去了自制能力,開始流連於酒肆、青樓和賭檔,甚至於徹夜不歸。

  白崖一直在冷眼旁觀,作為一個心理成熟的成年人,他此時已經隱約領悟到了青城派的「陰險」用心。

  青城武試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有武徒敢怠慢。

  白崖現在想起來了,他跟馮揚來之前,對方確實說過武試在十來天之後開始,但從未跟他提起過報名截止時間。

  以他當日在青石峽看到的狀況,只怕參加武試的武生,都已經在老師的帶領下過來了。就算有些武徒要從其他州郡趕過來,應該也不會太晚。

  否則,你還想讓青城派的武者一直等在那裡?

  即便如此,青城派卻依然空出了十餘天時間……

  如果白崖猜得不錯,只怕武試早就已經開始了,而這第一關就是……心性!

  想通了此點,白崖更加小心謹慎了。

  除了用一個下午時間逛了一圈城鎮,看了一場雜劇表演。其他時間全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按照平時的節奏,吃飯、睡覺、練功,連跟其他武徒攀交情的時間都省了。

  誰知道十天之後,這幫人還能剩下幾個!

  九天時間匆匆而過,到了第十天,開始帶他們來小鎮的青城武者終於又出現了,將客棧裡的武徒重新召集了過來,說是要前往真正的應試場地。

  不過,白崖警覺地發現客棧的武徒少人了,而且起碼少了兩成多。

  這幫倒霉蛋!

  白崖不由暗自搖頭,這群武徒回去後,肯定會被老師臭罵一頓。像他這種年紀的還好,起碼六年後還有一次機會,但年紀稍大點的武生,只怕已經斷了青城之路。

  苦練五六年,連擂台都沒上,就已經被刷落!再以他們的那點自制力,青城就算網開一面,這些人恐怕也沒信心再晉升意境,還不如就在世俗找個工作。

  求道之路何等崎嶇!白崖嘆了口氣,跟上前面稀疏了不少的隊伍。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三章 雪嶺測試

  從山邊小鎮出來,眾武徒被傳送到了一個新地方。

  此處是一座雪峰山腳下的空地,在眾武徒面前的是一座巍峨雪山。

  在白崖前世,益州蜀地四面環山,西方就是青藏高原,盆地被山脈群團團圍住,因此氣候溫暖。加上青城山海拔不高,最高峰老霄頂也不過一千兩百多米。

  故而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被譽為「青城天下幽」。

  然而,這個世界就不一樣了!

  益州蜀地比白崖前世大了無數倍,盆地的困龍之鎖還在,但卻鎖不住溫暖氣候,四季輪換正常。而青城山在數千年來的天地大裂變中,也慢慢綿延成了一條萬里青龍。

  如今的青城山多有數千米,乃至上萬米高的雪峰絕頂。眼前這座雪峰,似乎就是其中一座。

  這座雪峰形狀極為怪異,就好像一個漏斗反扣在地面上。

  下面三分之一的山峰坡度平緩,山上草木鬱鬱蔥蔥。到三分之一山腰處,地勢則會突然變得陡峭,宛如漏斗的尖端,幾乎是直上直下,覆蓋了厚厚白雪的擎天柱。

  「此峰名為雪嶺頂,正是爾等武試的第二關!等本座講完此關要點,爾等便可決定是否闖關!」

  就在眾武徒抬頭觀望之際,靠近山腳的一處懸崖平台上出現了一名青衣武者。他對著面前七八千名武徒款款而言。語調不高,但卻足夠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爾等現在大體都已猜到,早先的十天就是第一關的心性關!」青衣武者背著手,冷漠地說道,「不過,那關被淘汰之人,未免就不是運氣,因為接下來這一關叫做生死關……」

  隨著青衣武者的講述,眾武徒終於確定這一次青城派沒有耍花樣,而是真真切切想要他們去爬面前這座雪山。

  聽到這裡,眾武徒有很多人開始面露喜色,躍躍欲試。在他們看來,此山再高也不過萬米,他們努力一把只怕一天就能跑上一個來回,實在是微不足道。

  不過,也有很多人面露凝重,白崖就是其中一個。

  白崖以前沒有爬過雪山,但他前世可看過不少有關珠穆朗瑪峰登山探險隊的新聞。當初華國隊登頂成功,他好像還看過一個紀錄片。

  他不記得珠穆朗瑪峰有多高了,但應該沒有超過萬米高度。

  事實上,白崖隱約記得所謂珠峰登頂,並不是直接從山腳開始算的。而是先上四五千米,然後探險隊會在山腰建立起數個營地,最後才開始衝擊峰頂。

  這些探險隊裝備齊全,普通登山裝備不算,他們還會攜帶帳篷、低溫燃油、電台、藥品、氧氣、腎上腺激素等等探險裝備。

  儘管如此,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之前,攀登珠峰依然是一件九死一生的巨大冒險。

  無數登山探險家在珠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上去十個死掉九個,唯一活下來的還是半山腰就直接下來的。

  直到六十年代以後,後來者的裝備越來越好,並且吸取了前輩們的失敗經驗,珠峰的犧牲者數量才開始慢慢下降。

  到了二十一世紀,珠峰已經跟白娘子一樣,躺在了無數法海腳下,快成公共汽車了,誰都能上去刷一下臉。沒上去過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登徒子,哦不,登山探險家!

  可問題是他們這幫武徒沒有登山裝備啊!

  別說氧氣罐、燃油和腎上腺激素,他們連最起碼的帳篷都沒有,而且缺乏登山經驗。

  眾武徒都太樂觀了,即便他們都是氣境強者,可那個青衣武者一點都沒有說錯,這依然是一道生死關!

  「噤聲!」見到山腳下的武徒開始喧嘩,青衣武者臉色一沉,聲如炸雷,震得眾人耳廓嗡嗡作響,山腳下頓時安靜了下來。

  「青城武試三關,沒有一關是容易的,爾等如此輕忽,上山只會送命!」青衣武者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雪嶺頂作為武試關卡,從某五十多年前進入青城,一共有過七次。每次通過者不足五成,半途而廢者四成,還有一成,呵呵……」

  青衣武者這一句「呵呵」,讓眾武徒豎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神開始轉變了。

  見到眾武徒終於認真聽他說話,青衣武者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欲過此關也很簡單,並不要求你們直接上到峰頂,只要求你們從山峰上面採摘下一朵雪蓮之花!」

  「雪蓮花性喜酷寒,以雪髓為食,每三十年一開花,結出三至七顆雪蓮子。」青衣武者瞇著眼睛笑道,「因此習性,越往高處走,找到雪蓮花的概率也就越大。若是爾等能到雪峰之頂,那便能看見滿山頂的雪蓮!」

  「雪蓮花的蓮子為至陰至寒之物,乃是一味武道聖藥——雪蓮丹的主材,對提升氣境修為有極大好處,可謂千金難買。」青衣武者緩緩說道,「採到雪蓮花的武徒,只需將花朵交上,蓮子盡歸爾等所有。」

  「我等可能多採幾朵雪蓮?」武徒們聽得雙目發光,站在石台附近的一些武徒頓時高聲叫喊道。

  「當然,爾等能採多少都歸自己,便是將峰頂雪蓮一網打盡,青城也絕無二話!」青衣武者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淡然說道。

  白崖聽得心中一寒,頓時明白自己肯定上不到峰頂,或者說憑氣境武者就不可能上到峰頂。

  這應該是青城派數千年測試下來的結果,要是有武徒利益熏心,敢冒險衝頂,只怕必死無疑!

  「不過,以你們的修為很難到達峰頂,故而最好不要輕易嘗試!」彷彿覺得剛才說的有些不妥,青衣武者想了想,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

  「此外,若是爾等在山上實在無法堅持,那便用火折子點燃手中的鍾靈木牌。鍾靈木產生的煙有一股異味,能輕易傳出千里,青城自會有人來接你們下山!」

  聽到還有救助的手段,白崖和很多武徒都暗中鬆了口氣,畢竟他們能渡過心性關,很多人還是很沉穩的。

  正如青衣武者之前所說,那些心性不夠沉穩的武者,沒有過來也是一件幸運之事。

  或許這也是類似馮揚這般的老師們,從不提醒學生怎麼渡過心性關的原因。

  生死面前不容兒戲!

  幫學生就是害學生,青城派用最嚴厲的手段杜絕了作弊。

  「只是青城雖有救助你們的手段,可一旦求助,那麼報酬就是你們身上所有的雪蓮花和雪蓮子!」青衣武者說得理所當然,但某些武徒一聽,馬上就打消了一些不必要的心思。

  「另外,就算有求助手段,此關歷屆依然會有將近一成武徒隕落山上,只因此雪嶺頂還有五害存在!」青衣武者說到這裡,臉色也凝重了一些。

  「這第一害乃是睡眠,此時雖是夏季,但山上夜晚極冷。歷年都有武徒會不知不覺凍死,故而你們一定要注意保暖……」

  「第二害為薄冰,此峰險峻,山上山澗極多,但大多數都被凍上了薄冰,外表是看不出來的。爾等一定要邊走邊查探,若是不小心踩碎山澗上面的覆雪薄冰……那就神仙難救!」

  白崖聽得毛骨悚然,這東西要怎麼查探,完全看運氣啊!周圍一看,其他武徒臉上也是心有慼慼,顯然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不過,青衣武者沒空理會他們的小心思,繼續說道:「第三害為雪崩,你們到了山上,切莫高聲叫喊,互相串聯。否則萬一引動雪崩,施救人員沒趕上,那就……」

  白崖微微挑眉,說到串聯,他似乎可以跟其他武徒一起走啊!大家一起走的危險就小多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總有人會發現山澗地形。

  「第四害屬於長年生活在山上的各類雪獸,有猛獁、雪猿、晶蛇、凍蟻等等,其中猛獁、雪猿的領地觀念很強,爾等只要小心避開就是。但若碰見群居的晶蛇、凍蟻,那就有多遠逃多遠……」

  「最後一害嗎……是人!」青衣武者說到這裡,忽然嘿嘿一笑,「爾等在高處採到雪蓮花以後,記得離旁人遠一點。否則被人搶奪了事小,再被殺人滅口的話,那就不值當了!」

  你妹啊,這都行!

  剛想跟人組隊的白崖目瞪口呆,心說你們這也不管嗎?

  「我等也沒法管啊!畢竟武生太多,本座手下可沒那麼多幫手看著!」青衣武者好像聽到了白崖的心聲,裝出一副遺憾的樣子,搖了搖頭,淡笑著提醒道。

  「只是殺人奪寶的武徒一旦被本座,或者其他青城武者逮到,那必然是會給予嚴懲的!殺人者死,奪寶者驅逐下山,永世不得再考!」

  白崖聽得心中半涼,他忽然明白過來,這肯定又是夾帶了心性測試。

  青城武者絕對有法子監控整座雪峰,否則以青衣武者剛才所說的五害,歷年歷代哪會只有一成武徒隕落,死掉七八成都有可能啊!

  青城是道門,怎麼可能會允許同門相殘,可偏偏青衣武者卻隱晦暗示大家可以出手搶奪別人的雪蓮花,這沒有嚴密監控可能嗎?

  別說青城,就是以前的血刀門,王鵬都警告過他,在世俗殺人煉心沒什麼,卻不能同門動刀。

  仙武宗門收徒弟是為了傳承,想要體驗叢林法則,讓徒弟到江湖上歷練就可以,哪裡需要同門相殘,就算邪門魔宗都不會這麼幹。

  師兄提防師弟,老師害怕學生!這宗門還能有凝聚力嗎?把徒弟教起來幹什麼,怕自己叢林得不夠快?

  難怪王鵬以前念念不忘心性二字,難怪慧難曾說宗門收徒,心性最重,資質第二!

  青城武試三關,雖然還不知道第三關的內容,但前二關對於心性的考驗已近嚴苛之極!

  第一關刷掉了心性不成熟的武徒,這第二關則是要刷掉心性歹毒之輩!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四章 雪峰之上(一)

  「咯吱,咯吱!」白崖漫步走在林間,一邊走,一邊時不時抬頭觀察周圍環境。

  在兩個時辰之前,八千餘武徒終於開始朝著雪峰進發了。

  八千多人的隊伍不可謂不大,若是起步晚一點,站在山下便能看到漫山遍野擁簇的人頭。

  然而,等白崖上山時,他只走了兩個時辰,就發現自己身邊沒人了。雪嶺頂山腳的茂密叢林像一頭巨大的魔獸,將所有人都吞噬了進去,再無半點蹤跡可尋。

  走了一會之後,白崖渾身發熱,很有一種脫光上衣,光膀子爬山的衝動。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青衣武者沒有提過雪嶺頂山腳的情況,但此山渺無人煙,這裡的毒蟲蚊蟻必定很多。

  白崖的鐵布衫能抗刀劍,卻不一定能擋住毒蟲蚊蟻的叮蟄,有些毒蟲的口器堪比王陵的金針,除非白崖時時刻刻周身布氣,不然皮肉肯定要受苦。

  出於這種想法,他不僅沒有脫衣服,而且還多加了一件。同時,將袖口和褲管紮緊,避免讓毒蟲溜進來。

  白崖高一腳低一腳地在林間跋涉,一邊思考著上雪山的事情。

  此次應試的時間有一周,在此期間,他只要找到一朵雪蓮花就可以。只是在上山之前,有兩件事情,他必須先解決。一是食物的來源,二是休息的問題。

  幸運的是他來之前,身邊的芥子袋裡就有一些炒麵和肉乾。這不是馮揚給他準備的,而是他自己考慮到武試可能有好幾場,準備在間隙期補充體力的。

  不過,這些食物畢竟不太多,他練習硬功之後,胃口又大,省著吃也就只夠一天。而他在山上找尋雪蓮花,弄不好三天還搞不定。萬一出現這種情況,他就要挨餓了。

  而休息的問題更嚴重,雪峰到處都覆蓋了冰雪,很難找到天然洞穴躲風。

  他目前只想到了兩個辦法,一是學前世看過的影視劇,在雪地上挖個冰屋出來,然後以冰屋為中心找尋雪蓮花。

  不過,他對此心中沒底,因為手頭沒有工具,挖出來的冰窟窿要是不結實,那他晚上睡覺,說不定就會自己挖坑埋自己,死得不要太憋屈。

  二是搶雪獸的巢穴,例如中等體型的雪猿,牠們宿身的洞穴肯定適合自己。只是雪猿屬於家族性生物,而且也不知道具體實力。

  如果這種雪獸有前世棕熊的戰鬥力,那他肯定沒辦法一次對付好幾隻。

  不解決這兩個問題,上山了也是白搭,最終肯定會捱不住向青城武者求助。

  「嗷~~」就在白崖苦惱之際,一聲狼嚎遠遠傳來。

  「操,我真是傻了,居然放著眼前的寶庫都沒有想到!」白崖聽著狼嚎,忽然兩眼冒光,「雪嶺頂上部三分之二是雪峰,可下面三千多米的山腳不是啊!」

  「這裡沒有普通人居住,野生動植物多得要死,我一個氣境武者居然會擔心沒吃沒穿?傳出去只怕會被馮揚等人笑死!」

  白崖拍了自己一巴掌,苦笑著自語道,「看來這一關還考驗武徒的臨機應變能力,我說呢,青城為什麼不將爬山的起始點設在三分之一山腰處,而設在最底下的山腳。

  這分明就是給我們留了取材的竅門,要真是傻乎乎直接爬雪峰,那估計十有八九會被淘汰出局。」

  想到這裡,白崖再不遲疑,縱身朝著剛才傳出狼嚎的地方奔去。

  ……

  兩天之後,白崖終於走出了山腳的叢林,看到了面前的巍峨雪峰。

  這兩天來,他的芥子袋裡塞滿了各種食物,有烤熟的狼肉、熊肉、蜂蜜、蛇膽等等。另外還有一張草草清洗過的熊皮被捆好,背在背上。

  只是他因為兩天沒有盥洗,此時蓬頭污面,看上去猶如野人。

  「嘿嘿!」看著面前開始黑白交加的斑駁山峰,白崖從芥子袋裡取出了一副自製眼鏡掛在耳朵上面。

  這副眼鏡十分奇特,鏡片是一種半透明的厚實樹葉,他袋裡還有幾片備用,鏡架就是用樹皮串了一下。

  他前世聽說過雪盲症,是太陽光在雪地上反射形成的。既然要有好幾天待在山上找雪蓮花,他可不願意眼睛臨時出問題。

  「出發!」白崖信心滿滿地朝前奔去。

  因為前兩天吃好睡好,他並沒有消耗多少體力,想在第三天盡量朝上面衝一衝。那個青衣武者說過了,雪蓮花喜歡嚴寒,山上越高的地方,出現的可能性就越大。

  接下來一天是白崖體力最佳的時段,他可不想浪費在山腰低處。

  在黑白斑駁的雪地上走了一段,白崖就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惡意。

  這裡的氣溫跟下方叢林完全不一樣,除了背後的熊皮,他很快就將芥子袋裡的幾件換洗衣衫都穿上了。即便如此,一股股冷風依然朝著脖頸裡面鑽,讓他絲毫都感覺不到衣物的保暖作用。

  此處的白雪還沒有凍實,地面極為泥濘,植物也沒有了高大的喬木,主要以低矮灌木為主。再向山上看去,草木更是越來越稀疏,他很快就會進入雪峰的真正範圍了。

  白崖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著今天是不是在這裡先湊合一宿,明天再繼續攀登。

  但他很快就自我否決,時間不多了。如果扣除準備下山的兩天,他最多還剩下三天,不能再在半途浪費時間。

  緊趕慢趕,白崖終於走過了泥濘的路段,前方除了偶爾露出雪地的褐色岩石,入眼處已是白茫茫一片。他戴上樹葉眼鏡,再次加快了腳步。

  「咦!」約莫兩個時辰後,天色逐漸黯淡了下來。就在白崖想要找個背風處休息的時候,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影。

  「穎姐,你上山吧,我這腿是沒法走了,等會點燃鍾靈木牌,青城會來人接我下山的。」

  「不行,你我同來青城應試,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穎姐,快看,那邊來人了!」

  白崖看到前方有人,謹慎地停步觀察了一下。

  這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容稚嫩,看上去沒比他大多少。女子倒是年紀大一些,馬尾辮,穿著灰色短打練功服,一臉英氣。

  兩人旁邊不遠處躺了一隻渾身雪白毛皮的雪狼,已經死去多時。

  白崖的視線下移,看到少年的腳腕腫起一個大包,用冰雪捂在上面冷敷,應該是打鬥中岔了腳。

  看到這一幕,白崖微微挑眉。

  青城給女子安排的武試,跟男武徒是不一樣的。這女人現在會在這裡,應該是自願,可能跟那少年有點關係。

  他警惕地看了兩人一眼,朝旁邊走去,打算繞開他們。

  「慢著!」等他差不多快超過兩人時,那個女子終於動了,一個閃身就擋住了白崖的去路。

  「哼!」白崖臉色一沉,也不開口問詢,冷哼一聲,右腿發力一蹬,猶如猛虎撲食,縱身朝女子撞去。人尚未至,右手虎爪已帶著凌厲勁風掃向女子的脖頸。

  「你……我……」女子驚怒交加,她可沒想到白崖上來問都不問,直接就下重手。

  一時間,她的本能反應快過了思考,腳步一錯,就閃到了一旁。雖然躲開了白崖的虎爪,但也無法再擋住去路。

  白崖目光一閃,毫不停留地掠過女人身旁,發力朝山上狂奔。那女子愣然,一時手足無措,頃刻間就被他拉開了老長一段距離。

  「混蛋,你這人豈無半點俠義之心?」白崖身後遠遠傳來女子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切!」白崖不由撇了撇嘴,頭也不回地跑了。

  俠義之心也要用對地方,這滿山的武徒皆是競爭者,誰會幫誰?熬不住就燒了鍾靈木牌,又不是非死人不可!

  幫你上山?那要不要再幫你找雪蓮,順便拉屎撒尿也幫你搽屁股?

  這女人估計在武館被男生眾星捧月習慣了,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放著女生組的便宜不佔,居然在男生組湊熱鬧。就算給她過了雪山這一關,以她這種天真,武試那關照樣會讓她以淚洗面。

  片刻之後,白崖遠遠便看見剛才那處山腰升起了一縷小小的煙柱。看來他們還是做出了選擇,就是不知那少年會一人下山,還是連那女人一起放棄了。

  這與我何干!白崖馬上就搖了搖頭,丟開對那兩人的雜念,抬眼朝山上看去。

  他這一天狂奔下來,差不多已經接近了半山腰,天色已經昏暗,必須要找個背風的地方過夜了。

  山上的氣溫越發寒冷了,開始吹起了小雪,濛濛的天空上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黑點,似乎是某種猛禽。武徒們要是真死在這裡,搞不好就做了這些扁毛畜生的食糧。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白崖運氣很好地找到了一處背風斷崖。

  他從芥子袋裡取出一捆東西,這是他這兩天來,最重要的成果,是一頂用樹皮和樹枝紮好的小帳篷。不指望這東西多結實,只要能擋一擋風雪就好,能支持多久就支持多久。

  他將熊皮披在身上,合身鑽進樹皮帳篷。不過,他沒有就這樣子睡覺,而是取出還剩五粒小金剛丹的小瓶,丟了一粒進嘴裡,然後擺出了金剛大手印的躺樁,閉目開始入定。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五章 雪峰之上(二)

  金剛大手印經過圓明禪師的改良,其樁法在修煉時不會再一入定就睡覺,而是入定後依然會有一定程度的清醒,以保持對於外界的警覺。

  當然,這種程度的入定是沒辦法代替正常睡眠的。如果外界時不時打斷入定,醒來後保證會頭疼欲裂,戴上黑眼圈。

  只是對於白崖來說,這種程度的入定卻恰好適合現在的情況。既能讓他得到一定休息,又不至於失去對於外界的感應。

  等他渡過這次武試,完全可以再多睡幾天,補回精神上的疲倦。

  大手印樁法的主要功效是鍛體,讓身體的皮肉筋骨得到鍛煉。在保持樁法的時候,他的全身會處於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

  肌肉和筋骨會隨著呼吸一鬆一緊,既在保持運動,又在輪流休息。肌肉細胞會持續消耗體內能量,並產生氣感。因此,白崖每次練完之後,通常會感到十分飢餓就是這個道理。

  換到現在的環境下,這種狀況就更適合了,能夠讓他保持身體溫度,不至於在夜裡凍僵。

  儘管如此,為了謹慎起見,白崖還服下了小金剛丹。

  這瓶小金剛丹是慧難送給他的,原本有十來粒,後來為了答謝盧遠等人送他的傳送晶珠,他分了一半出去,現在還剩下五粒,正好用於這幾天的雪山之旅。

  小金剛丹至剛至陽,原本不能多吃,不過,白崖現在顧不上這個,保證不被凍死才是第一要務。

  何況,前兩天在山腳下的時候,青衣武者就曾經提過雪蓮子乃是至陰至寒的聖藥,既可以單獨入藥,也可以配合陽剛之藥一起服用。

  功效是增強內氣,對於氣境武者有莫大好處。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增強內氣,並不是指增加多少多少年功力,而是跟某種小藍丸一樣,起到激素作用。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功法迥異,平時練功時間也不一樣。千萬個人分別練一年,保留下來的內氣量也各不相同。比指紋的唯一性還要唯一,所謂吃掉某種天地寶物能夠增加多少多少年功力,那僅僅是杜撰而已!

  白崖已經想好了,等找到雪蓮花,他就吃掉幾顆雪蓮子,中和掉身體內殘留的小金剛丹藥性,省得再鬧出熊掌烏龍。

  這一夜,白崖睡得很踏實,樹皮帳篷外呼嘯的冰雪寒風,被他當成了催眠曲。等他朦朦朧朧地醒來,居然發現精神無比亢奮,比起前一天還要好。

  不過,白崖明白這是大手印樁法強行催發的,等他收功後一兩個時辰,才會真正知道睡眠質量好不好。

  「天色好像已經亮了!」白崖緊了緊熊皮,從樹皮帳篷裡鑽了出來。

  樹皮帳篷已經有了破損,不過,白崖依然小心翼翼地將它收了起來,只要它能多撐兩天,那就算完成歷史使命了!

  天色確實已經濛濛亮,他好像睡的時間並不太多,大概還不足三個時辰,現在應是五更不到。風雪越來越大了,能見度比昨天要低。

  雖然還至於看不清身前的狀況,但最多只能看出幾十米,再遠就模糊不清了。

  白崖觀察了一下,便收起了樹葉眼鏡,今天沒有太陽,不用擔心雪盲症。

  「算起來,到今天為止,頭尾已有三天。某些運氣比較好的傢伙可能已經找到雪蓮花,正準備要下山了!」白崖瞇著眼睛,喃喃自語,「這種天氣之下,青城強者的監控只怕不會面面俱到,如果蒙面去搶……」

  「咦,不對,我怎麼會有這種念頭?」白崖忽然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

  雪山環境太惡劣了,讓他心生畏懼,這才起了邪念。

  他前世是個宅男,只有對喜歡的事情勤快,但其他事情就懶了。上輩子他喜歡看書玩遊戲,這輩子喜歡練武,除此之外,他對其他事情都有惰性。

  與其辛辛苦苦上山找雪蓮花,不如守在山腰,搶奪其他武徒來得更容易。

  這也是惡劣的天氣和環境導致的惰性!

  「連我都有了這種想法,可想而知那些心思不純的武徒會幹什麼……」白崖悚然而驚,沉吟著想到,「仙武宗門能人無數,保不準這場風雪也包括在了測試之內,我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去找雪蓮花,時間還足夠……

  退一萬步來說,今年就算通不過武試,以後也還有機會,總比被青城強者驅逐出山要有面子的多!」

  想通了關鍵,白崖收起雜念,再次邁步上山。

  大約走了兩個多時辰,白崖又遇上了難題,他面前出現了一道陡峭的山壁。

  有意思的是,這堵峭壁不是向前傾斜,而是帶了點內凹的弧度。站在山崖下面,頭頂的峭壁猶如傘蓋。也正因為如此,這堵山壁沒有覆蓋冰雪,露出了灰褐色的岩體。

  這尼瑪,難道要我爬上去?

  白崖有點錯愣,他剛才已經順著兩邊各自走了一段路,發現這堵山壁極為寬廣。繞肯定能繞出去,只是花的時間就不好說了。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如果算上留給下山的兩天,他最多還有兩天,絕不能在這裡再浪費一天。

  「要不,就在這片區域開始尋找雪蓮花?」白崖低頭沉思,但很快就搖頭否定。

  雪嶺頂高約萬米,按照他的腳程來看,這裡差不多是六千來米的高度。用前世看過的珠峰登頂紀錄片比較,正好是探險隊設立衝頂大本營的地段。

  換而言之,這六千米乃是登臨峰頂的起始地,大多數登山探險家到這裡為止,都不會出事,後面兩三千米才是對生命的考驗。

  而以白崖現在的狀況來說,也就意味著雪蓮花很少會出現在這片區域。他至少要再往上攀爬一兩千米,在七八千米的高度,才有更大機會找到雪蓮花。

  「尼瑪,好運氣用完了……爬就爬吧!」白崖低聲嘀咕了一句,將熊皮緊緊捆在身上,開始手腳並用,攀爬起山壁。

  不過,他爬了一兩百米,心中已經隱隱後悔。剛開始氣力足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麼。等到氣力下降,他只覺虎爪所抓之處無比濕滑,手臂微微顫抖,居然有點堅持不住了。

  現在每爬一米,他都必須全神貫注,否則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來。下面雖然是雪地,但這個高度摔下去,不死也要殘廢。

  「我已是氣境武者,放到後世,那就是一個氣功大師,居然連數百米的山壁都爬不上去,低溫天氣的影響實在是太厲害了!」

  白崖有些進退兩難,心中一發狠,又從芥子袋裡掏出小金剛丹的瓶子,再度吃下一粒丹藥。從昨夜開始計算,不到半天時間,他就已經吃掉了兩粒小金剛丹。

  吃完丹藥,附在懸崖上片刻,白崖終於感到一股熱流從小腹升起,全身又充滿了力量。不過,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等下只會更疲憊,頓時乘著藥力散開,抓緊時間朝上爬去。

  大約兩刻鐘之後,他終於看到了上方的崖頂。

  「快到了!」白崖心中泛起一絲欣喜,只覺力氣又大了幾分,原本淒厲的寒風吹在臉上,都不再覺得冰冷徹骨。

  「嗖!」就在白崖心思撼動之際,一道白影從石壁的縫隙間竄了出來,疾電般噬向他的面門。

  「我操!什麼東西?」白崖情急之下,伸手就抓,一把將白影攥在手中。定睛看去,才發現是一條長約兩米,三角腦袋,通體晶瑩的長蛇。

  「晶蛇?」

  「嘩啦!」

  禍不單行!

  白崖剛化解了眼前的危機,就感到抓著山壁的左手一空,整個身體再也無法保持住平衡,平仰著掉了下去。竟然是剛才情急之下,他左手不自覺地發力將山壁抓碎了一塊,這時候沒有了借力之處。

  「不!」白崖狂叫一聲,抓著晶蛇的右手一抖,把長約兩米的晶蛇當成了鞭子,堪堪捲住山壁上一塊凸出的岩石。

  「嘿!」白崖舌底炸雷,發力一拽,晶蛇從中而斷,被扯成了兩截,但他也借力而起,扔掉半條死蛇,雙手成虎爪,猛地朝山壁插去。

  「噗!」白崖雙爪硬生生扣進了堅硬如鐵的山壁,左手更是整隻手掌沒進了岩石。

  「嘶!」白崖面容瞬間扭曲,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左手乃是鐵布衫功夫最強點,並不覺得如何,但右手卻傳來了劇痛。待身形稍穩,他抽回右手一看,發現手掌已經被硬生生抹掉了一層皮肉,現在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淒慘。

  「虧大了!」白崖嘆了口氣,正要朝上繼續攀登,但轉念一想,卻朝著剛才那條晶蛇出現的山壁縫隙橫移了過去。

  「晶蛇乃是群居之物,但剛才卻只出現了一條,那邊肯定不是巢穴。莫非是有東西吸引了它,所以才會獨自待在那裡?」

  想到這裡,白崖的心臟不由砰砰直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一定要去看看。

  來到晶蛇剛才所待的縫隙處,白崖朝裡面一望,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癱面木然,但眼神變幻莫測,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情。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六章 雪峰之上(三)

  這處縫隙不大,但裡面有一些鬆軟的泥土,上面顫顫巍巍地聳立著一株植物。這株植物約莫只有三寸高,上面頂著一個雪白的花骨朵,正是一朵尚未開放的雪蓮花!

  「為什麼是花骨朵,而不是已經開放的雪蓮!」白崖喃喃自語,滿是失望之色,「那青城強者只說要雪蓮花,但花骨朵卻不知道能不能拿來交差……」

  白崖伸出手就要採摘,但轉念一想,他就停了下來。

  「花骨朵裡面的蓮子尚未長成,現在摘掉,馬上就會因為失去精氣供養而枯萎。就算能夠拿來交差,也等於浪費了天材地寶。不如等我下山時,再過來看看,或許到那時候已經開花!」

  這麼一想,白崖頓時心中多了一絲希望。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希望十分渺茫,雪蓮花跟普通花卉不同,三十年一開花,這株花骨朵說不準還要多少年才成熟。

  只是若他能繼續找到其他雪蓮花,那麼就不必採它了,反正也沒有雪蓮子可拿。

  白崖當下繞開縫隙,奮力朝崖頂爬去。不一會,他終於登上了崖頂。

  白崖舉目四望,馬上又有點崩潰,因為在他面前,又是一堵峭壁。雖然沒有腳下的斷崖那麼變態,但坡度依然很陡,傾斜角度至少超過五十度。

  「看來在山下看得沒錯,我現在應該處於『倒扣漏斗』的上部。這裡所有地方都沒辦法走了,只能用爬的!」

  想起自己剛才的辛苦,白崖明白了當日那個青衣武者為什麼會說「以你們的修為根本到不了絕頂」。

  八千武徒當中肯定有人的修為超過他,但不可能比他強太多。他爬個數百米,就已經力竭,心神稍一鬆懈就差點摔死。

  那些人再強,也至多爬個一兩千米。

  而絕頂則離此地大概還有三千多米,而且越往上就越冷,這裡能爬數百米,上面可能就只能爬個數十米。這麼一想,就知道雪峰絕頂確實不是氣境武者能爬上去的。

  人力有時而窮,不以各人意志為轉移!

  「算了,這段坡畢竟沒有內凹,五十多度斜坡還可以再試試,至少不會摔死!」白崖心頭發苦,但依然決定繼續向上爬。

  他目前所處位置差不多到6500米了,再爬五百米,七千米左右就停下。剛才既然已經出現過雪蓮花的花骨朵,那麼這附近應該也會有,只是數量少一點,要靠一點運氣了。

  藉著小金剛丹的藥力還沒有散盡,白崖原地休息了一下,包紮好右手,開始繼續攀登。

  這一次因為想沿途找尋雪蓮花,他並沒有直上直下的上去。而是以螺旋攀登為主,繞著雪壁慢慢爬動。是真的四肢並用地爬行,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此時,白崖從芥子袋又取出了最後一件「裝備」。

  這是根一頭被削尖的木棍,他特意挑了韌性最好的一種樹枝。這玩意不是拿來當枴杖用的,而是探查山澗薄冰,他可不想無聲無息地摔死在某個隱秘的冰窟窿裡。

  不過,世事難料,嚴酷的大自然完全擊碎了白崖的計劃。

  這地方太冷了,風雪又越來越大。白崖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像瞎子一樣一邊用手摸著山壁,一邊艱難地爬行。

  白崖只覺口中呼出來的氣都好像帶上了冰渣子,整個人一直在顫抖,根本停不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繞著山壁走,半天爬下來,似乎高度都沒什麼變化。七千米的界限猶如鬼門關,彷彿他一踏上去就會死在那裡。

  到了夜晚,白崖費了老半天勁才搭好了帳篷,裹著熊皮縮在裡面,吃掉一粒小金剛丹後,勉力維持了一個大手印樁法就沉沉睡去。

  他沒有再吃任何東西,那些肉乾、炒麵統統都硬的跟鋼鐵一樣。就是芥子袋裡的清水也變成了冰塊,真要吃下去,說不定會把食道都給黏住。

  也不曉得過去了多少時間,他被徹骨的寒風給吹醒。

  白崖發現頭頂的樹皮帳篷已經不翼而飛,自己整個人像一隻蝦米一樣縮在雪地上。要不是金剛大手印的樁法保持了最後一絲清明,他或許已經凍死了。

  「不行了,我必須下山,今天要是再逗留在這個高度,那一定會凍死,說不定連救助人員都等不來!」白崖的腦子現在還算清醒,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或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又或許是老天可憐他。就在白崖才向下走了一段路,他居然就在一塊巨岩旁邊發現了一朵傲然挺立的雪蓮花!

  這地方離他昨夜宿營之處,不過二三十米。幸福來得太快,以至於白崖連擦了幾遍眼睛,才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你妹妹的,哥怎麼覺得鼻子有點酸,好像要哭出來了!

  不行,忍住忍住,眼淚凍成冰的話,說不定會扯掉眼角~膜!

  白崖顫顫巍巍地將雪蓮花挖了出來,放進芥子袋,然後就艱難地朝著山下爬去。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再回那株花骨朵的斷崖,否則摔死人不償命。

  這時候,如果有熟人看見白崖的模樣,肯定都已經認不出來了。

  少年現在滿頭滿臉的冰霜,攀登雪峰不過兩天不到,就已經雙頰深凹,面無血色,好像患了絕症的將死之人。

  因為體力下降地厲害,他是接連吃掉了最後兩粒小金剛丹,才撐著下了兩段峭壁,見到了坡度稍緩的山腰。

  到了這個位置,白崖能夠很明顯地察覺到了氣溫上升。

  不過這個時候,他終於感受到了身體上的異樣。現在只要呼吸稍重一點,他都只覺得肺部劇痛,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呼氣,動作越發遲緩。

  白崖知道內腑肯定凍傷了,而且還很嚴重。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芥子袋裡的那株雪蓮花。雪蓮花中央一共簇著五粒蓮子,每一顆都晶瑩剔透,好像是透明的珍珠。

  白崖摳下一顆蓮子丟進口中。雪蓮子入口即化,清清涼涼的感覺滲入心肺,瞬間就緩解了肺部的劇痛。

  只是片刻後,白崖小腹忽然升起一股熾烈的熱流,再次讓內腑火辣辣的疼痛。

  「應該是小金剛丹的作用,這東西果然不能亂吃!」

  白崖嘆了口氣,又摳了一顆蓮子丟進口中。讓他沒想到的是,直到吃掉全部蓮子,這才完全中和掉了小金剛丹的陽毒。

  與此同時,雪蓮子的冷流和小金剛丹的熱流,開始刺激他全身的皮肉筋骨。伴隨著渾身的麻癢,一絲絲內氣油然而生,自發肆虐了起來。

  白崖開始連續打嗝放屁,頓時不敢怠慢,趕緊披著熊皮盤坐在雪地上,引導這股內氣沿著鐵布衫的氣脈網絡緩緩運行。

  修行無歲月!

  等到白崖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風雪也停了,露出了滿天星斗。

  他抬起頭,觀望著天上明亮的星辰,一股莫名的感動在心底蔓延開來。

  或許只有經歷過這麼一場與天地相博的過程,武者才能真正被稱為武者!

  白崖的體悟又深刻了一層,這場測試的用意可能有很多,但或許他現在於天地間修行所得到的感悟,才是青城派設立雪山測試的真正原因!

  他很佩服組織安排這場雪山測試的青城強者,這種測試過程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了武徒的方方面面。又像一面篩子,刷掉了所有劣質品。

  如果青城派每屆都是類似的選拔過程,那山上的武者素質就很可怕了。

  什麼官宦紈褲,什麼天之驕子,很抱歉,過不了心性關和生死關,那就統統是垃圾。

  白崖站起身,就在這雪地上打起拳來。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練習最熟悉的虎形拳,而是在打那種慢悠悠的五行拳。

  隨著拳法展開,一股熱氣在內腑間徘徊流動,疼痛感被內氣的溫暖所排解。一趟拳法打完,白崖只覺神清氣爽,內腑還有一點點隱痛,但是已經不礙事了。

  「哈哈!」白崖朗聲長笑,裹了熊皮倒頭就睡,這次他連金剛大手印的樁法都省去了。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期間沒有受到過任何騷擾,令白崖只覺精神恢復了許多。雖然談不上神采奕奕,卻比昨日要好無數倍。

  「還有一天半時間,該是下山的時候了!」

  白崖看了看芥子袋裡的雪蓮花,這時候花朵沒有了根基,也沒有了蓮子,已經有點枯萎掉了。不過,用來交差倒也足夠了。

  這裡的氣溫不如上面冷,特別是風雪已經停了,可以生火了。

  白崖的芥子袋裡還殘留了一些干樹枝,他用火折子在背風處生火,烤了烤那些都凍成了冰塊的肉乾,兩天來終於吃上了第一頓熟食。

  稍稍填了下肚子,他感覺身體又溫暖了一些,終於開始跑步下山。

  下山的坡度越走越緩,等快走到原本山腳的叢林處時,白崖終於放慢了腳步,心中多了一點欣喜。以這個速度,明天就能回到出發地了。

  這第二關,他算是通過啦!

  「小子,停步!」就在白崖暗喜之時,叢林邊上忽然跳出來三個蒙面武徒,呈扇形將他圍在其中,緩步逼了上來。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七章 雪壁之上(完)

  白崖在聽到聲音的同時,已經開始抬頭審視面前的三個蒙面武徒,中央那個叫住他的武徒是空手,而兩側圍過來的武徒則手持刀劍。

  毫無疑問,他遇上打劫的了!

  這三個蒙面武徒從打扮上看,他們應該也爬過雪山,那種在嚴寒天氣下,凍得發皺的灰白膚色做不得假。

  只是他們或許運氣不好,沒能找到雪蓮花。又或許根本就沒上去多高,吃不了那種辛苦,所以就結伴跑下來打劫其他武徒。

  確實,比起白崖在山上經歷的險死還生,打劫其他人的勞動成果,看起來更加有效率。而且前兩天冒著風雲找到雪蓮花的武徒,身體狀況肯定比眼前這幾個劫匪要差得多。

  白崖沒有停步,也懶得跟眼前三個人廢話,理清思路的同時,他就腳下加力,飛奔向中央那個空手的武徒。

  他半年前才剛入氣境,現在身體情況也沒有達到最佳,一對三不可能贏,也不願意將九死一生得到的雪蓮花交給他們。

  世人都說來之不易的東西,才越發值得珍惜。經過山上的那番磨難,白崖將這朵雪蓮花看得比性命還寶貴。

  你們想要?行,先踏過我的屍體!

  白崖現在唯一的勝機,就是乘兩側的武徒還未合圍,直接擊退中央那個武徒,從而突圍。這幫人應該是不會一路追下來的,那樣很容易被監控的青城強者發現。

  「嘿!」白崖舌綻春雷,暴喝一聲,縱身一撲猶如猛虎下山,一對虎爪按向面前武徒的雙乳。

  只是對面這位武徒的神情卻很奇怪,像是在猶豫什麼,彷彿不太願意跟白崖對扛。臨到最後,這才勉強抬起手,格擋白崖的虎爪。

  「卡嚓!」雙方手臂剛一碰撞,白崖對面的武徒就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右手臂懶綿綿地垂了下來,竟是一個照面就被白崖給打脫臼了。

  「他身上原來就應該有傷!」白崖大喜,右手順勢撥開他擋在胸前的左手,左手再是一伸,已然扣住了對方的咽喉。

  一個回合就解決,居然比老鷹抓小雞還方便!

  「別過來!」一扣住面前對手,白崖就將他扯了過來,威脅兩側趕來的武徒。

  那兩個武徒眼神突變,對視一眼,遲疑著頓住了腳步。

  「看來他們早就認識,否則應該不會顧忌這人的性命!」

  白崖立刻心中大定,如果這三人只是臨時合作,那他就沒辦法了,只能轉身就逃,但現在卻多了一種選擇。

  「嘿嘿!」白崖咧嘴一笑,空著的右手在人質的身上摸索了一陣,居然被他找出了一個酷似錦囊的芥子袋。

  白崖扯開芥子袋一看,裡面雜物很多,食物、書籍、金銀、丹藥、換洗衣物、傳送晶珠……

  最為重要的是,白崖看見了三株雪蓮花,其中一株是花骨朵。看那青澀模樣,好像比他在斷崖上見過的那朵年份更低。

  兩朵完整的雪蓮花,一朵略顯枯萎,已經被吃掉了蓮子,但另外一朵卻依然嬌艷欲滴,花蕊飽滿,顯然還有雪蓮子在裡面。

  看到這一切,白崖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已經不是這三人的第一個目標了。他們至少在此蹲守了一天以上,才會有這麼多的收穫。

  剛才這名武徒之所以負傷不退,可能是顧慮到花骨朵不一定能交差,所以才想要從他身上得到最後一朵,以便湊成三人份。

  他們已經連搶三次,難怪會有人帶傷。三朵雪蓮花中那朵還有蓮子的,應該是屬於某個上山不太高的幸運兒,否則很難解釋還會有蓮子留下。

  不過,無論如何都來之不易,這三人趁人之危搶奪,品行實在低劣!

  「你身上應該也有雪蓮花吧?那就不需要我們的雪蓮花了!」場面沉寂了一會,手持長刀的武徒憋著嗓子喊道,「裡面的雪蓮子歸你,留下人和殘花,你就可以走!」

  「不行~~」被白崖扣住的武徒跺腳大叫,因為咽喉被掐住了,故而聲音聽起來像是公雞嗓子。

  白崖和另外兩個武徒頓時都是一愣,眼神都有點詭異!

  不行?尼瑪,你現在還有發表意見的權利?

  「看來手有點凍麻了,居然還能出聲?!」

  白崖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左手發力一掐,手底下的那個武徒頓時話音立止,臉色開始發青發紫。

  「住手!你殺了他,我們就向青城上報,你現在可沒有蒙面?」持劍的武徒著急地喊道,「你放了他,留下一朵殘花就行,芥子袋裡面的東西都歸你,我們發誓不追究!」

  還發誓不追究?

  這下,白崖的宅男之心開始熊熊燃燒,更加好奇了!

  對方只要求留下一朵殘花,那麼自然不是給自己兩人留的,而是為了他手底下的這個人質。

  這人質顯然有點來頭,從言談舉止看,面前這兩人與其說是同伴,倒不如說是屬下。不然那會甘願放棄自己的前途,只為這個失手的同伴爭取一朵殘花。

  可惜,白崖抓的這個人質是腦殘,還是個天之腦殘!

  觀其言行,在這八千餘武徒當中,可稱得上是罕有的紈褲子弟。前面能過心性關,估計也是這兩個屬下的提醒。

  「哼,自衛而已,殺了他又能如何?」白崖的面容露出一絲猙獰,作勢就要捏斷人質的脖頸。

  「慢著,他是豫親王獨子,你可要想清楚!」持刀武徒大急,不顧一切地大喊道。

  親王獨子?

  白崖訝然,伸手就扯掉了人質的蒙面布,露出了一張青中發紫,但看著頗為俊朗的青年面容。

  青年說不出來話,只是惡狠狠地瞪著白崖。

  「……你還想要什麼,說出來聽聽!」持劍武徒倒是冷靜一些,看出白崖只是裝腔作勢,故意嚇唬他們,「若是我二人身上有的,皆可以給你!」

  「解下你們的芥子袋,把刀劍放裡面丟過來!」白崖的癱臉上露出一個傻笑,單手點了點兩人。

  「我們身上怎麼會有芥子袋,那東西也只有大公子才有!」兩名武徒互望一眼,沒好氣地回道。

  「哦,那把外衣脫了,讓我看看!」鬧了烏龍,白崖頓時有點尷尬。

  想想也確實,他的芥子袋原本屬於洗刀郎王鵬。這玩意可是稀罕物,盧遠等人都沒有。手下的人質會有,可能也因為他是親王獨子的關係。

  兩名武徒依言脫去外衣,身上果然各自只有一個小包袱,沒有芥子袋的跡象。

  「將包袱和刀劍都丟到我腳下,注意一點,別傷到你們的『大公子』。」白崖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兩人依言照做,白崖將刀劍遠遠踢飛,空著的右手抓起兩個小包袱。

  「現在可以放開大公子了吧?」原本持劍的武徒黑著臉,沉聲喊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白崖眼中精光一閃,閃電般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那個什麼豫親王獨子的膝蓋側面。只聽見「卡嚓」一聲,這位大公子的右腿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彎曲了過來。

  因為被白崖扣住咽喉叫不出來的緣故,大公子俊朗的面容瞬間扭曲,眼珠暴突,喉嚨中發出咯咯之聲。

  「SB沒有罪,但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不要練武了,你不適合!」

  白崖朗聲長笑,單手將手上的人質拋了出來,身形電射向另一個方向。

  不過,他擔心過頭了。那兩名武徒並沒有追來,只是飛身接住痛暈過去的豫親王獨子,呆愣在了原地。

  ……

  遠遠甩掉那三人,白崖竄進叢林後越發小心謹慎,專門挑灌木茂盛的路線走。

  他一邊走,一邊開始檢查兩個小包袱和豫親王公子的芥子袋。

  兩個小包袱當中,除了一點碎銀和傷藥,就沒有什麼了。但那個豫親王獨子的芥子袋裡卻有不少好東西,俗物有一堆金葉子和大量傳送晶珠,以及一個裝有六顆鴿蛋大小夜明珠的錦盒。

  其他珍貴些的都是丹藥,最讓白崖欣喜的是那小子似乎也練的拳法,芥子袋裡放了一本《天羅手》,就是不知裡面有沒有功法總綱。

  「果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白崖嘆了口氣,他這一年來花費巨大。

  雖說在馮氏武館,馮揚沒有收他的束脩之禮,但盧遠等人的房子有他一份,又重金買了很多梵文佛經,石羊集得到的金銀都快花完了。

  結果僅僅是幹掉一個紈褲,他的荷包就又鼓了起來。

  將雜物丟棄後,白崖加快了步伐。只是他在叢林裡過於小心,不敢走大路,所以直到天黑也沒能走出去。只好找了棵大樹,湊合著過了一夜。

  天明醒來,白崖不敢再耽擱,今天已是第二關測試的最後一天,他必須趕下山。

  或許是否極泰來,這一路上再無動靜,讓他在午間時分,終於見到了上山時的那片空地。

  空地上已經排滿了歸來的武徒,這些人的神情或是欣喜,或是沮喪,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滿臉疲憊。

  白崖想想,自己現在估計也差不多。

  此時,空地上除了武徒,還有近百名青城武者在隊伍前頭檢查眾人的收穫。無論有無採到雪蓮花,被檢查過的武徒馬上就會被傳送走,場地上始終只保留了一兩千人。

  很快,當面的一個馬臉武者就檢查到了白崖。

  「四朵?」馬臉的青城武者看著手中三朵殘花和一個花骨朵,微微挑起眉頭。

  不過,他沒有遲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本本開始翻看起來,讓白崖心中一陣忐忑。

  「我看看……有了,振武道場、白崖!咦,你居然爬上了那堵蘑菇壁?最終到達高度是……八千兩百三十一米?!」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八章 勢境強者

  看了一會小本本,馬臉青年露出一絲驚訝,「不錯,不錯!以你的修為,已經大不易了!」

  八千兩百三十一米?

  白崖一臉囧樣,這跟心算差得也太多了吧,他原本以為還不到七千米的。

  「你從七千五百米開始,爬山途中數度對腳下雪蓮視而不見,有些雪蓮與你相距不過數十米,真是可惜了!」馬臉武者看著小本本,搖頭嘆道。

  白崖瞅了他一眼,知道這人以前入門的時候,肯定沒有參加過雪山測試。

  數十米?

  憑前兩日的風雪,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跟瞎子一樣摸著山壁爬。他可沒有前世那些登山探險家的護目鏡,要不是小金剛丹一直在刺激血液循環,估計連眼球都凍壞了。

  這都是心算不準惹的禍,早知道已經爬這麼高了,他寧願在海拔低一點的地方找雪蓮,省得那麼辛苦。

  「哦?你還碰上了豫親王的那個寶貝兒子?」馬臉青年看到本子上的最後一行,目光突顯凌厲,厲聲問道,「為何不將這等人直接擊殺,還留著他們作甚?」

  白崖聽得風中凌亂,滿頭冷汗,心說「哥們,你脾氣好大!」。

  昨天碰上的那三人趁人之危奪寶,品行可謂卑劣之極。但畢竟只為搶寶,沒打算殺他,論罪不至死。

  以前殺馬賊和貪官也就算了,可那三人跟他同為考試的武生,說起來也算半個同學。

  他又不姓馬,怎麼能這麼暴力呢?

  只是前輩有問,不能不答,白崖只好咧了咧嘴,陪著小心說道:「同為求學之人,雖無同學之誼,亦有同考之情。已略作薄懲,不欲壞了他性命,以觀後效!」

  「天真、幼稚、婦人之仁!」馬臉青年大怒,指著白崖的鼻子痛罵一氣,「氣死我了,朽木不可雕!」

  「是,是,是,師兄您先消消氣!」白崖癱臉上擠出一絲傻笑,問道,「那我……可是過了?」

  「過倒是過了!」馬臉青年不太情願地拿白崖的鍾靈木牌換了一塊翠綠玉牌,忽然想到什麼,順手拍了他一記後腦勺,笑罵道,「攀什麼交情,都還沒入門呢,誰是你師兄!」

  白崖也不介意,樂呵呵地接了玉牌。

  「對了,您這裡面記得那麼詳細,到底是怎麼看到的,莫非這雪峰上有監控法陣?」白崖指了指青年手上的小本本,好奇地問道。

  「測試已畢,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馬臉青年神秘地一笑,指了指天上,「你上山的時候,可曾看見過天上那些猛禽模樣的小黑點?」

  「鳥?」

  「不錯,那些猛禽叫座山鷂,與飼養者心靈相通,視力極佳,能夠透過風雪監視一大片區域。」馬臉青年笑道,「遍覽整座雪嶺頂都無需二十隻,別說你們爬山的動靜,就是拉屎拉尿,山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尼瑪,原來是有監控衛星,難怪沿途沒有發現任何青城武者的蹤跡。

  白崖嘆了口氣,青城派太陰險了,這下子那些寄望搶奪他人雪蓮花過關的武徒,統統都要倒霉了。

  「慢著!」他剛欲離開,卻見馬臉青年神情變幻了一下,沉吟著說道,「你可還有剩下的雪蓮子?」

  「有,還有三顆!」白崖瞄了他一眼,從芥子袋裡摸出一個小瓶遞給馬臉武者。

  這瓶子原本是盛放小金剛丹的,本來已經空了,現在正好放了搶奪來的三顆雪蓮子。

  「你那是什麼表情,莫不成怕我勒索受賄!」馬臉青年看著白崖的木臉,鄙夷地啐了一口,從懷裡也取出三粒彈珠大小的雪白丹藥丟給白崖。

  「拿著,這是雪蓮子的成丹!觀你呼吸之間似有不順,應是內腑凍傷。這東西比單服雪蓮子效果好,拿了快滾。還有……別捨不得吃,兩日後就要開始第三關了!」

  這傢伙面冷心熱,好人吶!

  「多謝師兄!」發完好人卡,白崖腆著臉又叫了一句師兄。

  不過,這回人家沒理他,繼續忙去了。

  在白崖傳送後不久,隨著時間推移,場地上的武徒越來越少。之前那個青衣武者最後關頭又出現了,不過,他這次不是來看武徒的,而是監督其餘青城武者的工作。

  「王肅,可有優秀的苗子?」青衣武者看了一會,就來到了馬臉青年的身旁,輕聲問道。

  「師伯!」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叫王肅的馬臉青年一驚,轉身施禮,回想了一會說道,「這次測試的好苗子不多,八千武徒只剩下四成,還不到三千……」

  「雪山測試就是這樣,這一屆又是小年,可總歸會有幾個吧?」青衣武者沉默了一會,有些不甘地問道。

  「師伯,門規不准各脈私下招徒,您別為難我……」王肅苦著臉說道。

  「放屁,誰說本座要私下招徒,我是這第二關的鎮守者,看看通關記錄不觸犯門規吧?」青衣武者雙眼一瞪,壓低了聲音說道,「將通關名冊拿出來!」

  「好……好吧!」王肅被青衣武者一唬,只得拿出了那個小本本。

  他的小本本只是場中近百本通關名冊的其中之一,上面只有幾十個名字,不過,記錄的資料很詳細。

  「哦?你這本不錯,八千米以上都有數人!」青衣武者看了一會,皮笑肉不笑地搭住王肅的肩膀,「跟本座說說,那幾個小傢伙到底如何?」

  馬臉青年不由苦笑,可也不敢不依,逐一對其中登上過八千米的數名武徒一一點評。

  「……這其中還有一人在攀登途中,爬過了那堵蘑菇壁,只是此人性子有些柔弱,該殺之人都沒有下辣手……」

  「嗯,你做得很好,等晚上再來拿回名冊!」青衣武者不置可否,只是仔細聽著,臨了還將那本通關名冊揣進了懷裡。

  「師伯,晚上可要守諾還我!」王肅哭喪著臉,對著青衣武者的背影,幽怨地伸了伸手。

  對於這位不按規矩做事的師伯,他只覺十分無奈,但也理解此人的做法,實在是事出有因。

  青城跟武當有些像,並不是一個大一統的仙武宗門。數千年前乃是由青城山的各個道觀聯盟組成,派中支脈甚多。

  雖然大家都同屬道門,講究清靜無為,與世無爭。但門派傳承不能不重視。

  因此,各大支脈對於武徒生源的爭奪還是十分激烈的。

  十多年前,這位青衣師伯所屬的支脈,在教徒程序上出了一點岔子。他們太過重情,有時候會小小地徇私護短,導致門徒心性不成熟。

  而青城派高層看在眼裡,卻忍著不提醒。直到十多年後,雷霆大作,將此支脈勢境以下的武者來了一次大清洗,心性稍有偏斜的氣境、意境門徒十有八九都被驅逐下山。

  通過此次清洗,青城派的低層次武徒人人自危,少許烏煙瘴氣為之一空。

  可是青衣武者所在的支脈可就慘了,少了十多年的門徒積累,一下子就產生了一個年齡斷層。雖說不至於青黃不接,但至少也是一個小小的危機。

  王肅這位青衣師伯,武力層次已經跨入了勢境,這次是受支脈師門調遣,過來暗中收羅優秀苗子的。

  青城派高層雷霆之怒後,也覺得有些虧欠此支脈,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索性就讓他們先挑走一批。

  否則的話,這些不過剛入氣境的應試武徒,那裡值得讓勢境強者出馬。

  武者境界當中的後天晉升先天,一共有兩道門檻。其中基礎到氣境很容易,而氣境到意境有一個小小的門檻,但隨著時間積累,一般也能突破。

  不過,意境到勢境卻是一個大門檻!

  以青城派歷年來的數據,意境武者晉升勢境,大體概率是三十分之一!至於後面勢境武者再晉升先天,概率反而高達七成!

  沒錯!意境晉升勢境,比勢境晉升先天要難得多,大部分武者都是被卡在意境動彈不得。有的武者二十來歲就已經是意境,但卻會被卡上數十年,直到身體巔峰一過,再無任何晉升希望。

  而勢境晉升先天的概率卻如此之高,所以勢境武者也被稱為小先天,或是預備役先天。

  青城派連求學的氣境武徒在內,大概有萬餘名氣境和意境武者。而勢境武者不到四百人,先天強者的人數略比勢境少一些,也有兩百多人。

  這個數量別看幾百幾百的很多,放到漫無邊際的益州疆域上,以白崖前世的華國面積來計算,全國都未必能攤上一個勢境以上強者。

  縱觀蜀地全境,峨眉跟青城差不多,也有這個數量的強者。藥王谷則要弱一籌,這一籌不是一點點,而是勢境以上武者少了一半。

  剔除這三大門派,蜀地所有的中小型宗門,外加歪門邪道合起來,強者數量也就堪堪抵過一個青城!

  這一點從成都武館的招生就能看出來,振武道場和凌天閣門庭若市,而其他小宗門開設的武館就只能喝點殘羹冷飯。

  他們招的武徒都是青城、峨眉、藥王谷已經刷過一遍的。

  青城不缺應試武徒,所以心性一關把得特別嚴格。於是能留存下來的武徒,無論武藝,還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選,這種人怎麼可能不成功呢?

  而小宗門生源有限,就只好稍稍放鬆規格,難免會出現一些歪瓜裂棗。

  因此,小宗門不是沒有先天級別的功法,也不是功法就一定弱於青城、峨眉。而是他們只能從矮個子裡面拔高個,生源質量的不平等,就直接導致了宗門強者的數量差距。

  這也是青城這個支脈少了一批氣境、意境武徒之後,會著急到派勢境強者過來搶人的主要原因。

  如若放在平時,青衣武者這種勢境強者絕大部分都在苦修,以求突破先天,根本不會來武試現場看上一眼,整個武試都是由王肅這類意境武者主持到底。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九章 馬穎

  白崖傳送回小鎮,發現一周前出發的武徒又少了一大批,但留下來的武徒,各個面帶堅毅之色,顯然雪山之行讓他們都獲益良多。

  這些人其實都已經進入了青城的視線,就算最後一關因為修為原因沒能過去,他們六年後的晉升希望都很大。而其中一些年紀已經比較大的武徒,如果雪山一關表現突出,說不定還會被特招。

  而那些在雪山關犯賤坐科之人,則統統被打入了黑名單。

  類似豫親王獨子這種人,可以說在蜀地的武道之路已經斷絕。他們不僅以後不可能再考青城,而且那些用各種法子查探到武試情況的中小型宗門,包括邪宗魔門也不會再招收他們。

  就算生源難求,人家都不會要你,招你進來影響門派風氣嗎?

  邪宗魔門,類似血刀門這種門派,人家只是理念跟名門正派有區別。可不是提倡同門相殘,師兄搶劫師弟,徒弟殘害師傅。

  關起門養蠱的宗派,不是沒有,早在數千年前就滅亡了!

  這種門派天然就無法延續傳承。徒弟再多也經不起叢林啊,每個門人都自私自利,這門派還能傳承數千年就有鬼了。

  白崖回來後,積累的疲憊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昏昏沉沉地一直縮在客棧裡睡覺。

  期間只起來吃喝拉撒,服用馬臉武者給他的雪蓮丹,直到兩日後,青城武者再次召集他們前往第三關場地。

  這第三關的場地被放在了一處山澗峽谷,此峽谷有些狹長,裡面的形狀很像一串糖葫蘆,大約有五個圓形廣場並排串聯。

  每個廣場的面積都十分巨大,裡面有一些頂部被削平的巨岩。每一處巨岩都是一個天然的擂台,他們接下來就要在這些擂台上比武了。

  比武的規則跟振武道場當初的選拔有些類似,一次失敗不會被立刻刷落。

  約三千名武徒先是隨機對戰,勝者留下,敗者進入第一敗者組,向後前往第二處場地。

  接下來,勝者組和敗者組會同時進行第二場,然後勝者組第二場失敗的武者會進入第一敗者組,而第一敗者組再敗的武者進入第二敗者組。

  如此循環,直到武者跌出第二敗者組,也就是連輸三場,就會被淘汰了!

  這種辦法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武者,讓他們不至於以命相搏。因為失敗兩次,都還有機會留下,武者不用那麼緊張。

  其實這也是因為前面雪山關刷掉的武者有些太多了,現在僅剩下了三千多人,故而本關武試就稍稍放寬了一點標準。

  反正剩下的這些武者心性都過關,武功略差一點,青城還可以接受。仙武宗門有的是辦法提升氣境武者的修為,只有心性是旁人沒辦法教的。

  作為擂台的巨岩都不太高,每個都只有五六米高,也不知道遠古時期,它們是怎麼產生的。

  「振武道場……白崖,上台!」

  白崖被人領著來到自己分配的巨岩擂台前面,在台下等了不多時,就已經輪到了,看來他的隨機編號很靠前。

  白崖縱身一跳,單手抓住巨岩邊緣,一個鷂子翻身就上了擂台。

  「是你!!!」他剛一站定,背後就傳來了一個憤怒的喊聲。

  白崖訝然望去,發現對手是一個身材挺拔的馬尾辮女子。女子英氣的臉上現在滿是憤怒,正是他剛出雪山叢林時,碰上的那頭攔路雌虎。

  這女人竟然也過了生死關,運氣,肯定是運氣!

  白崖毫不客氣地貶低人家,多打量了幾眼,頓時發現當初有些輕忽了,這女人長得還不賴嘛!

  雖說胸前是對荷包蛋,但一雙修長的鉛筆腿,就夠玩一年了!

  相逢即是緣,既然已經認識,那乾脆就讓我教教你,什麼叫做大人的世界!

  白崖眼中精光一閃,木臉擠出一絲傻笑,歪著頭憨憨地問道:「姑娘,你認錯人了吧?在下以前沒見過你呀!」

  「你……你這無恥之徒!」那長腿姑娘頓時氣得夠嗆,連荷包蛋都有了抖動的跡象。

  「振武白崖、青羊馬穎,兩人皆已到齊,武試開始!」台上擔任裁判的青城武者才不管兩人是否有宿怨,淡漠地喊了一聲,就抽身退到石台邊上。

  「惡徒,受死!」青城武者話音剛落,叫馬穎的長腿姑娘就抽劍撲了上來,似乎很想給白崖來個一劍穿心。

  「姑娘,有話好好說,幹嘛動刀動劍,萬一在下留不住手……」白崖一臉無奈,繞著石台拔腿就跑。

  「放屁,就憑你……」馬穎咬緊銀牙,眼神噴火,「你……你給我站住!」

  「那個……姑娘!哦對,馬師妹,咱不說粗話好嗎?女孩子家,屁呀屁的……有些不雅啊!」

  「你……你……誰是你師妹!」馬穎只覺氣血上湧,滿臉漲得通紅,頓時不再說話,埋頭直追。

  一時之間,台上竟出現了一追一逃,兩人半晌沒有交手的奇景。

  台邊擔任裁判的青城武者暗自嘆了口氣,有些同情地看了馬穎一眼,低頭掏出個小本本,在上面寫了幾行字。

  要說白崖的身法實在有點弱,就算他一直沿著石台邊上跑,放大了圈子,可依然慢慢被馬穎迫近,很快就欺進了三米之內。

  「差不多了!」白崖估摸著距離,微微瞇起眼神,忽然回頭問道,「姓馬的死丫頭,你那個姘頭沒凍死吧?」

  「啊?你這惡徒……果然還記得!」馬穎微微一愣,旋即就只覺渾身血管都氣得炸了開來,只是她的眼神卻多了一絲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就知道你會愣神,平時在家裡,你那些師兄弟沒這麼調戲過你吧!」

  白崖冷眼旁觀,早就看清了馬穎的神情。這丫頭被人當女神時間太長了,武功高不高不知道,但戰鬥經驗實在是不值一提。

  馬穎愣神的時間或許只有一剎那,但兩人相距太近,白崖轉身一個虎撲,就欺進了長腿姑娘的懷裡。

  「啊~~」馬穎俏臉變色,失聲驚叫,右手長劍一挺,就朝白崖小腹刺來。

  只是兩人相距過近,長劍沒能完全施展開,就被白崖左手按住了劍柄,右手虎爪當胸朝馬穎的荷包蛋抓去。

  不過,馬穎練武多年,也是氣境強者,身上又不似當初的豫親王獨子那樣有傷,白崖想要一招制敵也是不可能。

  危急關頭,長腿姑娘表現出了深厚的武學功底。

  她右手鬆開劍柄,上半身一個後仰鐵板橋,幾乎跟雙腿成直角。左腳腳尖繃直,猶如彈簧般飛踢白崖下巴,竟在兩人貼身的狀況下,做出了一個舞蹈動作裡的直立一字馬。

  這一招臨機應變看得場邊的青城武者都眼睛一亮,白崖無奈,只得伸手擋住馬穎長腿,攻勢為止一緩。

  馬穎借力一彈,凌空一個鷂子翻身,朝後飛退。只是身在空中,她的眼角餘光卻看見白崖滿臉傻笑,朝她擺著手,好像是好友送別。

  長腿姑娘一愣,低頭下望,頓時驚覺已經出了擂台。

  原來兩人剛才打鬥時,一直就在擂台邊緣。白崖心知很難一招制勝,所以位置卡得極好,馬穎想退就會直接退出擂台。

  「白崖勝!」等到馬穎落地,台上已經傳出了青城武者淡漠的宣判聲。

  馬穎滿臉羞紅,雙目含淚,不由地跺了跺腳,掩面而去。

  「可要繼續?」

  第一場武鬥結束,台上的青城武者終於收起淡漠,對白崖露出一絲笑容。

  「繼續!」白崖沒有多考慮,剛才這場武試,他取勝得有些輕易,幾乎連熱身都算不上。現在士氣大振,正好一鼓作氣再拿一場。

  「慶州張魁……上台!」青城武者點了點頭,在小本本上做好記號,朝著台下喊道。

  馬穎之後的武徒,一上來就讓白崖吃了一驚,暗叫不好!

  這個慶州張魁長得簡直就跟黑猩猩一樣,體毛極為旺盛。不僅身高馬大,而且雙臂奇長,手上提著一個巨大的鐵鏈球。

  這個鐵鏈球的鐵球足有籃球大小,上面連著一根兒臂粗細的黝黑鐵鏈。

  白崖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鐵布衫絕對扛不住這鐵球一擊,這一場他必須近身,才有機會擊敗對手。

  等到青城武者宣佈開始,白崖立刻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去,指望對手措不及防之下,能夠讓他拉近一點距離。

  不過,這個張魁卻不同於之前的馬穎,實戰經驗十分豐富。雖然長得寒磣了點,但心思很細,上台之後,視線片刻不離白崖。

  此時,見白崖撲來,單手一提,鐵鏈球電射而起,朝白崖當胸砸去。偌大重量的鐵球在他手中如同一根稻草,運用地舉重若輕。

  他在這門武學技巧上面,至少已經達到第四個等級——熟能生巧。

  鐵球尚未來到跟前,呼嘯的勁風已讓白崖後脖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心中無奈,只得腳步一錯,側身讓開鐵球。

  那張魁見狀,雙手一抖,本已錯開的鐵球靈活地一轉,像毒蛇一樣回身噬來,瞄準了白崖的左膝砸落。

  白崖心中冰冷,只是一個回合,他就隱約意識到這場武鬥凶多吉少!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7-2 01:29 編輯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6:44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章 二勝

  「張魁勝!」

  聽著台上傳來的宣判,白崖站在台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剛才敗得跟馬穎差不多,撐了半天之後,依然被張魁步步緊逼,最終逼出了擂台。

  氣境武者的戰鬥就是這樣,若是運氣不好,碰上武技相生相剋的對手,那麼取勝的機會就很渺茫。

  不過,這場武鬥還是讓白崖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他的身法太弱了!

  梅花五行樁只是基礎的身法樁,如果再給他一年,練熟馮揚的另一門陰陽八卦樁,那麼他絕對不至於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在台上的時候,白崖倒是想過憑藉鐵布衫硬抗一記鐵球,然後再拉近距離貼身肉博。但看這個張魁如此沉穩,貼身後應該也有後招。

  他要是不能以傷換取勝利,再留下隱患,後面幾場武試可能就要崩盤了!

  輸掉這場之後,白崖有了一些休息時間,他被負責維持秩序的青城武者領著去了後面一個大廣場。

  他將和第一敗者組的一名武者開始第三場比試,兩人前面兩場等於都是一勝一負。如果再失敗,那麼白崖就會被踢進第二敗者組,那樣就危險了。

  「振武白崖,上台!」

  聽到石台上傳來召喚,白崖再度縱身上台,發現這次的武試裁判居然是一位青城女武者,胸脯鼓鼓的,頗有御姐的成熟風韻。

  不過,他不敢多看,連忙轉頭打量自己的對手。

  這一看之下,神情又有些詫異。他這回的對手個子矮小瘦弱,而且好像沒成年,連喉結都沒有。小胳膊小腿,一張娃娃臉上眼睛奇大,看模樣似乎只有十一二歲。

  「咳咳,這位……是您的孩子?」白崖宅男性格發作,故意無視了對手,回頭向女裁判問道。

  他此言一出口,青城女裁判和對面那個少年一起朝他怒目而視。

  「江州季勝!」少年雙目噴火,從牙縫裡蹦出姓名。

  「莫為這等小伎倆失去冷靜!」青城負責裁判的女武者暗自磨了磨牙,看著季勝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又回頭狠狠睇了白崖一眼,「兩人皆已到齊,武試開始!」

  「多謝師姐!」季勝深吸一口氣,朝女裁判抱了抱拳。

  喂,喂!您是裁判,這麼提醒這小子,真的好嗎?

  白崖苦笑,這次挑釁有點太過成功了。不僅激怒了對手,似乎還得罪了這位裁判大姐!

  「真不是季師姐的……」

  反正已經得罪了!白崖很作死地抽著嘴角,裝出滿臉疑惑,看著女裁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住口!」青城女武者眼裡蹦出一點火星,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姑娘不姓季!你再廢話一句,就先跟我過過招!」

  「不姓季就不姓季嗎,那麼凶幹嘛!『季』那麼古怪的姓氏……」

  「看打!」對面那個少年終於被刺激得嗷嗷大叫,紅著眼睛,揚手就是一把鐵蒺藜撒了過來。

  這小子竟然是一個玩暗器的!

  白崖大喜,因為唐狩的關係,他可沒少對陣暗器功夫。

  他原先對陣唐狩一直勝率不高,但練了鐵布衫之後,唐狩基本就拿他沒什麼辦法了。除非用上一些特製的神兵類暗器,否則就是給白崖按摩全身穴位。

  這類暗器功夫對陣硬功武者,天生就會被克制,跟白崖之前對陣張魁正好反了過來。

  暗器功夫比普通武功更難練,既講究天分,又必須下苦功。

  唐狩就是箇中高手,但既然以唐狩的天分都沒有進入氣境,那麼眼前這小子可能就沒有看上去那麼年幼,或許只是天生娃娃相。

  不過,白崖已經輸了一場,可不願意再陰溝翻船,所以他沒有馬上硬抗對方的暗器。而是板著臉,裝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努力地閃躲騰挪,試探著靠近對手。

  娃娃臉的季勝當然不會讓他靠近,每次都是大把暗器撒出來,阻止他靠近,但腳步卻慢慢遲緩了下來,停在原地專心放暗器。

  這樣幾個回合一下來,白崖就開始「掛綵」了!

  他的身法畢竟不太好,就算不裝假,也躲不過那麼多的暗器。

  每次被暗器擊中,白崖都會痛叫一聲,伸手摀住傷處。等他拿開手,衣服的破口上面就明顯多了一絲血跡。

  季勝看他躲得那麼辛苦,那麼驚險,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笑容,終於感覺揚眉吐氣,解恨極了。但白崖滿身血痕,又讓他多了一絲同情,放暗器的節奏緩慢了不少。

  他也不希望白崖失血過多,畢竟對手雖然嘴賤,但現在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不過,季勝此時沒空去看旁邊的青城女裁判,若是他能看到女裁判冒火的眼神,估計他就不會這麼想了。

  「振武道場,白崖!習有龍虎雙形、鐵指功……混元鐵布衫!!!」

  青城女武者捏著手裡的小本本,恨不得自己親自下場,直接上去一腳就踹飛那個裝模作樣的小子。

  她的眼力比季勝可好多了,明顯看見白崖身上那些血痕都是按「傷口」的時候,自己給自己摳出來的!

  「雪嶺頂爬了八千多米,不可謂不堅毅!只是……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取勝,卻非要用些偷奸耍滑的手段,這憊懶二字的評價是少不了的!」

  青城女武者繼續瀏覽小本本上面的記錄,那上面關於白崖的資料有很多。雪峰那關的王肅給出了堅毅、婦人之仁兩個評語,前面一場的青城裁判給出了「聰慧」評價。

  而這場的青城女武者想了想,便在後面添上了「憊懶」二字。

  其實這些看上去有些複雜而矛盾的性格評價,都出自於典型的宅男性格,哪怕是「堅毅」二字!

  宅男通宵達旦玩遊戲的時候,可不就是很堅毅的嗎?

  當然,白崖現在沒空想著給這位師姐留下了什麼好印象,他看到季勝慢慢鬆懈下來,開始醞釀反擊了。

  「溫水煮青蛙,火候差不多了!」

  就在季勝又丟出了一枚三尖梭的時候,白崖好像終於力竭,有些避之不及地讓尖梭擊中了胸口,頓時大叫一聲,倒地就是幾個翻滾。

  不過,他不是向後滾,而是向前滾,迅速拉近了跟季勝的距離。

  「我……我不是故意的……」季勝此時依然沒有察覺到白崖在演戲,見對手被尖梭擊中胸口,頓時嚇了一跳,弱弱地支吾了一聲。

  他以為失手殺死了對方,有些手足失措,轉頭看向旁邊的青城女裁判。

  「這個笨蛋!」

  青城女裁判氣結,但她沒有因為白崖之前的失禮,就提醒季勝。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娃娃臉少年,眼神中帶了一絲憐憫。

  季勝看著女裁判愣了愣,突然想起來不對,裁判既沒有責備他,好像也沒有宣佈他勝利啊!

  「不好!」季勝臉色一變,回頭看去。只見剛剛還痛呼倒地的對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朝他撲來,上衣倒是破了個大洞,可胸膛上光光滑滑,哪有什麼傷口!

  「他有硬功護身!」季勝恍然大悟。

  只是少年一直站定了發暗器,習慣成自然,這時候做出了一個令自己以後懊悔不已的舉動,也讓他迎來了第二場痛苦的失利。

  季勝沒有閃身後退,而是習慣性地一抬手,袖口電射出兩柄銀光閃閃的飛刀。

  這是他用來防備對手近身的殺手鐧,手法幾乎迅如閃電,普通氣境武者在近身後更難躲避。

  白崖也沒有來得及躲避,他只是雙手護頭,猛撲了過去。

  「噗噗!」季勝的殺手鐧果然奏效,扎進了白崖的手臂。只是入肉不深,馬上就被肌肉緊緊夾住。

  而白崖也終於站到了季勝的面前,咧著嘴揚起了虎爪……

  「白崖勝!」

  青城女裁判看著昏迷過去的季勝,很不情願地宣佈了白崖的第二場勝利!

  「我要……」白崖也挺高興,抬手剛想說『我要休息一下,等等再比下一場』。

  可青城女裁判根本就不給他機會,昏迷的季勝都還沒有被抬走,就直接扭頭朝台下喊。

  「成都謝瑜,上台!」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白崖咧嘴苦笑,誰讓他剛才調戲裁判師姐來著?這回遭報應了吧!

  見到台下立刻跳上來一人,白崖嚥了口唾沫,訕訕然地將舉在空中的手臂收了回來,朝對手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對手,白崖心中就是一凜。

  剛上來這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黑衣青年,長得劍眉星目,鼻如懸膽,俊朗之極。他腰配一柄狹刀,面色從容,雙目似張非張,一上來就盯住了白崖,讓他如遭芒刺,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

  此人是個勁敵,恐怕會有一場苦戰!

  白崖嘴角一抽,他練武這麼長時間了,也有了一點武者特有的氣機之感。只要遇上強敵,心裡一般都有點數。

  當下不敢怠慢,他拔掉手臂上的兩柄銀刀,目光凝重地看著對方。

  「成都謝瑜!」

  「振武白崖!」

  「振武道場的……那個白崖?」兩人剛抱拳施完禮,對面的謝瑜就挑起了眉頭,神情詭異。

  「……是,兄台認識我?」

  白崖有些疑惑,滿臉茫然。對方好像不是在耍詐,只是他確實不認識這人。

  「不是,剛在台下聽到了!」謝瑜笑著擺手否認,可心裡卻掀起了狂濤巨浪。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一章 護龍一族

  數千年前,在武興時代的前期,武者個人武力逐漸超越普通人組成的軍隊。

  有鑒於此,各大列國王族曾經想過各種辦法,來保持國家暴力機器的戰鬥力。他們一邊想方設法拉攏那些文武皆修的諸子百家武者,一邊也開始按照武者的修煉模式,來培養屬於王族和朝廷自身的修煉者。

  這些人既有君王和諸侯身邊的死士,又有王族的旁系支脈,後世將這些人統稱為護龍一族。

  如果這些列國王族的措施得逞,那麼現今這個世界恐怕跟白崖前世的古華夏就沒有多少區別了。

  不過,這些列國王族軟硬皆施的手段,到最後都失敗了!

  諸子百家有自己的理念,他們能接受列國君王的驅使,但卻不是君王手底下的狗,很多時候不會盲目遵循帝王的意志。

  至於王族自己培養的死士,他們的武道之路卻大多都走不遠,絕大多數的王族死士都不能晉入先天境界。

  先天強者必須以武合道,蘊道與武,王族死士只知君王,不通道理,怎麼晉升先天?

  就算極少數人懂得道理,成了先天強者,他們同樣會因為心中的武道,慢慢脫離王族控制。

  時至今日,列國王族雖然還保留著護龍一族,但這些人已經不再針對仙武宗門,甚至很多時候護龍一族的武者還會加入仙武宗門,換取仙武宗門對當代君王的認同感。

  謝瑜就屬於蜀王孟氏的護龍一族成員,祖上世代守護王族,而蜀王也將他們視為心腹。

  蜀王的護龍一族延續至今已有數千年,其中有孟、謝、王、離、單等五姓。

  謝瑜原本只是謝姓一個不起眼的旁系孤兒,可在他十歲那年,命運有了變化。宮中有王姓成員派人來特意教導他,並持續不斷提供修煉資源,將他培養成才。

  謝瑜數年後才得知這個王姓成員,乃是當今蜀王的六子孟岷。

  雖然不知孟岷為何對他另眼先看,但他本就屬於護龍一族,倒也沒有多想,只是發誓忠於孟岷。

  半年之前,孟岷忽然將他招進宮中,並給了他一份名單,囑咐他在今年青城武試時,對名單上的武徒網開一面,碰上之後必須詐敗認輸。

  不過,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再加上那份名單上只有十餘個人名,謝瑜逐漸淡忘。他認為自己很難在上萬武徒中碰上其中一人,直到他此刻遇上了白崖……

  「這運氣還真是背……不算前兩關淘汰的武徒,光此地的應試者就有小三千,居然都會被某碰上一個!」

  謝瑜心中有些發苦,若不是知道青城武試,孟岷沒有能力托人作假,他都要以為是六王子故意安排的。

  回想起前一個擊敗他的武者,謝瑜頓時大感無奈。難不成以他的戰力,居然還要連敗兩場?

  作為護龍一族的成員,謝瑜雖說只有二十餘歲,但他跟此地的武徒有些不同。

  孟岷為了培養他,不僅提供了數本專屬皇家的珍藏武典,而且還動用了不少關係,讓他去蠻域狩魔隊、皇家密探組織鍛煉過。

  氣境武者的武鬥勝負往往在毫釐之間,但武力同樣也有小境界上的區別。

  氣境到意境階段,以功法的不同,小境界的區分也不一樣。以白崖的混元鐵布衫為例,就分為氣力、皮肉、筋骨、內腑、血髓等五個階段。

  白崖現在就練成了皮肉,正在向筋骨階段進軍,內腑雖然也以混元外勁開始鍛煉,但距離練成還需要數年時間。

  而謝瑜練的是刀功,跨越基礎階段的「快、準、狠」,在氣境階段,分為蘊氣於刀、刀氣外放和以氣御刀三大階段。

  謝瑜就已經練到了以氣御刀境界,普通長刀在他手裡都相當於神兵利器,白崖的混元鐵布衫根本就扛不住。

  這個階段完滿後,長刀可以離體攻敵,慢慢就會產生刀意,離意境也只有半步之遙,故而稱為半步意者!

  謝瑜剛入以氣御刀,還沒有產生刀意,稱不上半步意者。但在這批青城應試的武徒當中,他依然屬於最頂尖的那一層。

  之所以說謝瑜的運氣不好,因為他先前落敗,就是敗在一個真正的半步意者手裡。那人已經練出了一絲劍意,在這屆武徒中很有名氣,據說還被青城某個支脈內定收走了。

  即便在此人手下,謝瑜也敗得不難看,打了半天,才以一招惜敗。他本來還可以一拼,只是理由跟白崖之前差不多,不值得付出重傷代價,所以就乾脆認輸了。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一敗者組,居然又碰上了白崖……

  再敗可就進第二敗者組了,那樣離淘汰也就一步之遙,由不得謝瑜心裡不膩歪!

  「六王子對某恩重如山,他的托付不能不聽!可至少讓某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能夠讓六王子對你另眼相看,甚至不惜讓某詐敗給你!」

  謝瑜眼神複雜地看著白崖,臉色肅然,緩緩抽出腰間長刀。

  「這人的眼神好怪,莫不成是個兔兒爺?」白崖被謝瑜看得有點緊張,他練得混元鐵布衫和虎形拳,可不願意跟個兔兒爺近身摸來摸去。

  可惜謝瑜不知道白崖在想什麼,否則一定「噴」他一臉。

  宅男自戀起來太可怕!就白崖那副面癱德行,又是張大眾臉,哪個兔兒爺吃飽了撐的會看上他。

  「嗖!」剛一開戰,白崖就被掠身而過的一道刀氣給嚇了一跳。

  不過,這道刀氣顯然沒有對準目標,只是一個招呼。

  武試不同於生死相搏,武徒不會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動手,特別是在青城考官的眼皮子底下。

  就像季勝剛才被白崖氣得七孔生煙,可放暗器之前,還是喊了一聲「看打」,表示自己打過招呼了,再被射中就不怪他了。

  謝瑜這一道刀氣也是同樣的道理,只是白崖依舊有點奇怪。按他的想法,打招呼的方式有很多,刀氣這種大殺器應該死死瞞住,臨到頭了再給對手一個「驚喜」。

  可既然謝瑜露了刀氣,白崖也欣然笑納,立馬就一個滑步,朝對手衝去。

  他身負混元鐵布衫,乃是頂級的硬功,可他還練不到家,只是練成了外層皮肉。就好比一隻鐵皮餃子,破了外皮之後,裡面可全是肉餡,擋不住刀氣這種大殺器。

  謝瑜見他撲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長刀一擺,當頭劈下。

  「噹!」兩人身形交錯而過,傳出一聲鋼鐵交擊之聲!

  謝瑜定神看去,卻發現白崖手中多了一柄短刀。

  白崖原本得自石羊集鑄刀師桃老頭的短刀,已經在金剛寺被慧難一掌拍成兩截。現在這柄短刀是武試之前,董鳴給他的。

  那時候,他向兩位教頭表明了真實身份。董鳴為了試他刀法,就給了他一柄隨身短刀,後來並沒有收回去,現在正好被白崖用來對付謝瑜。

  白崖原本的刀功就練成了「快」字,後來修煉混元鐵布衫氣力漸長,刀功的「準、狠」也差不多了。現在用作防禦手段,堪堪可以抵住謝瑜的長刀。

  「哦?還會使刀?」謝瑜眼睛一亮。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他的刀法基礎圓滿,雖然不如西北刀客專注於快準狠,但刀速也不弱,那些臨時拿把刀的武者,可沒辦法找準他的刀法軌跡。

  白崖一咧嘴,持刀的右手背到身後,心中暗自叫苦。

  他剛入氣境,刀法又長久停滯,可沒辦法做到謝瑜那樣蘊氣與刀。剛才一交手,他就只覺對手長刀沉重如岩,雖然堪堪頂住,卻差點被劈得失去了平衡,原本醞釀的防守反擊也被打斷了。

  「再來!」謝瑜一擺長刀,腳下有節奏地小碎步逼去。

  「當,當,當!」兩人身形交錯,刀鳴如編鐘,一時之間,整個場地上滿是凌厲刀光。

  「咦,這小子的資料上怎麼沒有記錄,他還有一手快刀!」

  場邊的青城女裁判看得奇怪,埋著頭翻了翻手裡的小本本,「除非……這刀法不是振武道場教的,而是這個臭小子的家傳功夫……」

  青城女裁判猜到了一點真相,振武道場會提供給青城派有關應試弟子的武館所學。但若是弟子入館之前就學成的武藝,那他們就不管了,被當成武徒自己的底牌。

  兩人頻繁對刀中,不同於謝瑜的暢快淋漓,白崖現在有點騎虎難下。

  他的刀速不比謝瑜慢,可內氣不能貫刀,力道就顯得不足,等於在以己之短對人之長。

  打了一會,白崖就知道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暗自咬牙,左手虎爪一探,就直接抓向謝瑜的手腕。

  謝瑜當然不會被他抓住,他順著對方招式,刀鋒一轉,就削了下去。

  白崖剛才就已經這麼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會被他逼退。但這次不一樣了,白崖對長刀視為不見,手腕一抖,虎爪迎著刀鋒扣了上去。

  「噗!」血光乍現,謝瑜變招不及,刀鋒立馬就嵌進了白崖的虎口。

  這一砍下去,謝瑜頓時就發現長刀如中堅實的牛皮,只砍入數分就卡住了!他生怕削斷白崖的手掌,力道稍緩。

  白崖卻是大喜,他本以為虎口會被破開,沒想到對手居然心軟了。

  「吼!」白崖左手用力扣住刀鋒,張口就是一聲虎吼,聲如震雷,腰胯一扭,貼身撞向謝瑜。

  正是虎形拳三大精髓之一的虎胯掀撞!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二章 青城門徒

  虎胯掀撞力道千鈞,跟貼身短打中的貼衫靠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貼衫靠以肩膀為攻擊部位,而虎胯掀撞則以胯部為主,貼得更近,著力點更集中。

  虎胯掀撞練到極處,力道猛,動作幅度極小,姿勢優美自然。

  不過,白崖練得時間太短,提臀擺胯的動作太大,姿勢難看至極,猶如少婦擺臀賣肉,看得旁邊的青城女裁判皺眉不已。

  可即便如此,謝瑜依然只覺一股迅猛力道將他掀翻而起,身體情不自禁地就被凌空撞飛。

  見到對手已被撞飛,白崖眼中精光一閃,左腳踏前,右手棄刀,小指和無名指彎曲,其餘三指如鉤,擺出一個跟虎爪不同的爪形,悄無聲息地朝謝瑜的小腿脖鉤去。

  「龍形拳……神龍探爪?!」青城女裁判看得眼眉飛揚,「這臭小子的龍虎雙形……倒是已經頗具火候!」

  擔任武試裁判的這些青城武者都是意境中的精英,且年紀都不算很大。

  青城各大支脈派遣他們作為裁判,一個是鍛煉他們的眼力,另一個也是讓他們作為各大支脈的眼線,以便武試之後選徒時,有個參考意見。

  白崖連接虎胯掀撞的這一爪,是他平時很少用的龍形拳。一是龍形拳練得還不熟,二是龍形拳的很多招數都很毒辣,平常跟盧遠等人切磋時不好用。

  就像這招神龍探爪,鉤爪的目標應為謝瑜腳脖子後面的動脈和大筋。以白崖的指力,只要被他貼上,那絕對是筋脈寸斷,以後治好了也會留下隱患。

  不過,考慮到謝瑜剛才處處手下留情,所以白崖下手時也偏了偏角度,沒有選取他的腳脖子大筋,而是只摳肌肉。

  這樣就只是皮肉傷,不會讓謝瑜留下隱患。只是這一招依舊毒辣,真被白崖鉤中,腳步就廢了。

  謝瑜別說這一場要輸,後面的比試也危險了。

  謝瑜騰在空中,眼角餘光已經看到了這一招。他此時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因為六王子孟岷的叮囑,他下意識地將白崖看輕,總認為自己可以輕易取勝。

  他卻不想想白崖雖然實力比他弱,可也通過了青城的前兩關測試。現在跟他一樣都是兩勝一負,哪裡是他想讓就能讓的。

  謝瑜竭力扭腰,試圖躲開白崖這一招,但肉在砧板上,最後還是被白崖的龍爪給貼上了。

  落地之後,謝瑜「騰騰騰」連退數步,神情複雜地看著皮肉翻飛、鮮血淋漓的小腿。而在他對面,白崖同樣目光複雜,用幽怨地眼神看著他。

  這一招神龍探爪最終沒能完全達成目標,謝瑜看似重傷,實際只鉤破了表層皮肉,不會太過影響行動。

  白崖不後悔自己放水,他只是埋怨謝瑜之前的禮讓。若非如此,他剛才這一招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對筋脈下手,那樣勝算就很大了。

  實際上,若是六王子孟岷沒有對謝瑜進行囑托,那麼白崖確實已經達到了目的。只是同樣會激怒謝瑜,讓他不顧一切地出手。

  然後就如孟岷夢中所見,白崖最後慘敗,重傷垂死,連下一場都比不了了。

  「小心了!」謝瑜神情肅然,伸手一拋,長刀離手,拋射向白崖。

  「嗯?他想幹嘛,離手刀?」白崖側身讓過長刀,臉色有些茫然。

  他以前看過王鵬與醜仙姑的對戰,但從未想過氣境武者也能以氣御刀。這是他練武時間太短,見識太過淺薄的緣故。

  這一點就算馮揚和董鳴也很難教導,這種問題只有本人問起,老師才知道你哪裡不懂,否則一定會有疏忽。

  幸好白崖在禪語雷音之後,耳聰目明,馬上就聽見了從身後傳來的細微破空風,頓時臉色一變,就地一滾,這才避開了長刀的「回馬槍」。

  「我操,遙控飛彈?這是赤果果的作弊啊!」

  等白崖再次站定,頓時看著懸浮在謝瑜身前的長刀,有些目瞪口呆。

  「某剛入以氣御刀境界,最多只能持續一炷香的功夫,只要你能躲開,那便算你贏了!」謝瑜想起孟岷的囑咐,臉色沉靜地說道。

  「尼瑪,這又是什麼意思,是讓我躲呢,還是讓我躲呢,還是讓我躲呢?」

  白崖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個對手也太光明磊落了吧!換成自己的話,只能御刀一秒鐘,也會說成七天七夜啊,不然怎麼震懾對手!

  不管對手玩什麼花樣,白崖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套路來。既然對手以氣御刀,那麼他自然要發揮長處,貼近了肉搏。

  主意已定,白崖當下就腳步一頓,飛竄向前,右掌護胸,左掌揚起,趁著謝瑜行動不便,朝他的胸膛拍去。

  這一掌打得剛猛至極,尚有數米距離,掌風已經將謝瑜的劉海吹起。白崖原本呈白玉顏色的左掌,現在居然染上了一絲淡金色彩。

  正是他一直以來勤學苦練而成的殺手鐧——金剛大手印!

  謝瑜不敢怠慢,右手一揚,以刀鞘為刀,迎了上去。

  「砰!」鐵樘木製成的刀鞘支離破碎,只剩下一塊木板墊在胸前,謝瑜被凌空擊飛,直直地朝著台下墜去,白崖身後的長刀也因為失去了主人操控而掉落在地。

  「白崖勝!」

  聽著青城女裁判的聲音,白崖有些愣然,這就贏啦???

  這場贏得莫名其妙,特別是謝瑜飛在半空中時,露出的那種神秘微笑,讓他心裡有點瘆得慌。

  莫非那人真是個兔兒爺,可哥沒有那種癖好啊,你表錯情了吧!

  謝瑜要是現在聽見他的心聲,估計還得上來跟他拚命。

  這換任何一個人來看,都會認為他是腿腳受傷,所以故意為下一場保留實力吧!沒看青城女裁判都沒提出什麼異議嗎,怎麼到白崖腦子裡就成了兔兒爺表白!

  果然宅男是僅次於腐女的可怕生物!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這場取勝之後,白崖很奇怪地看到青城女裁判居然給了他一個笑臉,頓時只覺毛骨悚然。

  鑒於之前的遭遇,他很懷疑這女人又想給他使壞了。

  「不要休息就算了!」青城女裁判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地翻了個白眼。

  她對這臭小子的感觀一點都沒變,只是她很清楚,以現在的武徒測試人數,白崖這場取勝後就是三勝一負。無論下一場的勝負如何,他可能都進青城了。

  她雖說是意境武者,可依舊只是青城門人,而不是弟子,所以對於一個可能成為她師弟的人,無論如何不能再是先前的態度了。

  「要,要!」白崖連忙點頭,他怕青城女裁判再度變卦,趕緊就往台下跳。

  休息了一陣後,白崖的第五場比試遲遲未到,直到他接到了一個通知,他已經被錄取了,不用再考!

  於是,憑藉著三勝一負的第三關武試戰績,白崖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青城門人。

  事實上,通過這幾場比試,白崖知道他很幸運。以他真實的武功道行,在這三千測試的武徒當中,只怕尚處於中下水準。

  四場武試,輸掉的那一場不提。其餘三場除了與季勝那一場較量,硬功對上暗器,白崖有明顯優勢,其他兩場的勝利都不能讓人信服。

  跟馬穎的那一場,白崖耍花樣贏了心機,武功未必就比馬穎強。至於最後跟謝瑜這一場,他贏得十分僥倖。雖說白崖不知道謝瑜在放水,但明顯也能感覺出來對手「十分軟」。

  可無論如何,運氣和智慧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比試過了就是過了,沒有人會再質疑白崖什麼。

  接到通知的那一刻,他跟留下的近千名武徒一樣,熱淚盈眶,振臂長嘯,讓自己成為了歡慶中的一員!

  等到武徒們宣洩完畢,青城派維持場地秩序和擔任裁判的武者,這回卻不著急將他們傳送走了。而是繞著圈子,分別接近各個坐在場邊休息的武徒,偷偷摸摸地給他們塞一些小冊子。

  「這位師弟,這是我們青城派的簡介,你好好看看,哈……哈哈哈!」

  第一場擔任白崖裁判的青城武者,不知何時出現在白崖身後,硬塞給了他一本彩頁畫冊。

  白崖茫然四顧,發現峽谷裡到處都是這種景象。這些原本冷面修羅一樣的青城裁判,現在都化身送財童子,正給自己相熟,甚至不熟的武徒贈送青城派簡介。

  不到一會功夫,白崖手裡就被塞了好幾本,就連之前看他不順眼的那位青城女裁判,也過來羞答答地給了他一本,讓白崖不由地吐槽不已。

  大姐,這又不是交換定情信物,用得著這麼猶抱琵琶半遮面嗎?

  等他略微看了一下這些雷同的青城派簡介,這才回過味來!

  原本這些小冊子雖說都是青城派簡介,但裡面內容卻不太一樣。青城派屬於道家聯盟,內部有無數支脈。這些小冊子名為青城派簡介,實際上都是各大支脈對自己的宣傳。

  小冊子裡面相對於其他支脈寥寥無幾的一句短語,剩下的內容全是對自身支脈的介紹和讚美。可謂是圖文並茂,就只差少個講解員了!

  白崖莫名地多了一絲熟悉感,仔細一想,這可不就是前世出去旅遊時,那些旅行社分發給旅客的宣傳手冊嗎!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三章 劉鈺

  白崖傳送回小鎮的時候,芥子袋裡已經有了一堆彩頁小冊子。

  他倒沒有將這些小冊子都當垃圾丟掉,回房間之後,便拿出來一本本觀看。

  馮揚曾經是青城門徒,不過,一直到送他來武試,也沒有暗示他加入哪個青城支脈,顯然並不願意替白崖做出抉擇。

  到夜半時分,白崖才看完了自己收到的所有小冊子,對青城派的大部分支脈有了一定瞭解。

  青城派的駐地主要就是青城山脈,乃是道家所稱洞天福地中的第五大洞天,位於蜀國都城成都西北,又稱丈人山,或是萬里青城。

  青城派就是青城山上諸多道教宮觀的聯合仙武宗門!

  不過,萬里青城雖然道觀無數,但可稱為道家傳承大派的共有一閣兩洞五觀。分別是老君閣、天師洞、朝陽洞、丈人觀、麻姑觀、清都觀、清虛觀和天真觀。

  道家派別主要有正一派、上清派、真武派、清微派、丹鼎派、龍門派等等,其中正一派為天師道,真武派為真武道,龍門派為全真道。

  另外還有兩寺一觀不入青城門牆,分別是普照寺、雪山寺和全真觀。

  青城山諸多道門古來有之,遠古時期大多以內丹修煉法門為主,號稱青城丹法。只是整合為一個統一大派還是在神州歷58年,第二戰國時代的初期。

  那時候,蜀國與秦國結盟,對抗楚國、大理和南夷。因軍中缺少高層武力,蜀明王孟良親往青城、峨眉等修煉聖地,邀請各門各派的武者相助。

  至此,青城和峨眉兩大修煉聖地終於在蜀王的大力促成之下,整合為青城、峨眉兩大宗門派系。

  不過,當時這兩大派系修道者的主祀和教義都有所不同,故而並無統一意願,只是結成了臨時聯盟。直到第二戰國後期,兩大派系才像武當派一樣組成了仙武大宗門。

  現今的青城派雖然化零為整,並且在武道上取長補短,但派中各大支脈的具體宗義依然沒有統一。

  整個派系中以老君閣的實力最強,歷代出得宗師和掌門最多,駐地位於青城第一峰絕頂——老宵頂。

  老君閣道門主祀太上老君,屬於上清派。一閣兩洞當中,朝陽洞同屬上清派,而天師洞屬於天師道正一派,所修武道兼習符箓和法陣。

  其他五觀中的丈人觀和麻姑觀皆為上清派,只是麻姑觀只收女弟子,主祀壽仙娘娘,又稱麻姑,是一座尼姑庵。

  清都觀為道家中的真武道派系,主祀真武大帝。清虛觀為清微派,主祀三官大帝。天真觀為丹鼎派,主祀三清中的元始天尊。

  除了這一閣兩洞五觀,青城其他道家宗門的影響力就小多了。

  白崖看完了這些介紹,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圓明禪師曾經隱晦提示過,道門宗義更加適合白崖的性子,讓他深以為然。

  道門與佛門一樣普善天下,講究諸生平等,對於信徒和非信徒都一視同仁。只是道門崇尚道法自然,沒有那麼多的拘束和佛門戒律,更加迎合白崖的性情。

  不過,白崖並不知道道門裡面也分這麼多的宗派,讓他有些難以抉擇。

  想了又想,白崖還是決定……睡覺,接下來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青城一閣兩洞五觀,每一個都是大派,裡面先天功法無數,無論練拳練劍,還是練刀,他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

  可是人家不一定就會收他,在峽谷時,他曾經聽一些分發小冊子的青城武者說過,青城各大支脈收徒,原則上是以自願為主,並不會強求武徒加入某一支脈。

  不過,萬事皆有例外!

  就好比白崖前世考大學,不是說你上了分數線,就一定能考取清華北大。如果這兩家的志願考生太多了,那考生搞不好比落榜還慘,說不定最後會進一個自己不願意去的學校。

  青城選徒也是如此,武徒人人都知道一閣兩洞五觀更有名氣,裡面可選取的功法更多。可人家的錄取名額有限,超出了就不一定會收你,然後就會隨機進入某個小支脈。

  要是你不想去,那也可以,隔六年再考一次。

  只是基本不會有考生選擇隔六年再考,這就跟高考不一樣了,某些學霸不樂意了就任性地再考一次。

  青城武試事關生死,這次過了,不代表你下次還能過生死關,學霸也不敢拿命再玩一次吧?

  ……

  兩日之後,白崖正在房中靜修,忽然有一個陌生的青城武者過來敲門,通知他這次武試的主考官要找他們訓話。

  白崖聽得莫名其妙,他從武試峽谷離開之前,維持武場秩序的青城武者就告訴過他,三日後才會召集他們。

  這都還有一天休息時間,怎麼就已經開始訓話了!

  難不成這仙武宗門也講究三德四有,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

  不過,這個小鎮不太可能混入其他宗門的探子,他只好收拾了一下,跟上這位青城武者。

  這人沒有領著他傳送出鎮,直接帶他到了一處偏僻的大宅院,頓時讓白崖疑心大起,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這位……師兄,這宅子好像裝不下千把人吧?」白崖不願意挪步了,乾笑著問道,「真是主考官找我們訓話?」

  「你以為我想啊!」青城武者輕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差點都讓白崖沒聽清,「好了,進去吧,主考官在裡面等著了!」

  「好,好!」白崖眼珠子咕溜一轉,敷衍了兩聲,忽然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大叫,「打劫啊,殺人啊,強……」

  「瑪德,又一個!當老子是什麼,師伯挑得這幫小子怎麼都這麼滑頭,就沒一個省心的!」

  前頭帶路的青城武者彷彿習慣了,一臉苦笑,提身一縱,閃電般來到白崖頭頂,伸手凌空一劈。

  「噗」的一下,白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喝醉酒一樣強撐著開始轉圈圈。

  「喲,不錯,練了鐵布衫,還能強撐著不倒下!」青城武者來到跟前,咧嘴一笑,又是一掌劈在白崖後頸。

  這回白崖撐不住了,翻了個白眼,癱倒在對方懷裡。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漫天星光,自己正躺在宅院的空地上,周圍還有十七八個跟他一樣的應試武徒。

  這些人有的已經清醒,正愁眉苦臉地盤坐著,還有的人「睡」得……或者說昏迷得正香。

  「綁架?」白崖一陣愣神,居然有人敢在青城的地盤上綁架應試武徒?

  他從地上跳起來,小心地朝旁邊幾個已經清醒的武徒問道,「你們怎麼不跑?」

  「你去跑跑看!」一個武徒沒好氣地朝院門口挪了挪嘴,「門外四個意境,你以為大家沒試過啊,一起衝都只夠人家三拳兩腿,然後就要再暈一陣子,滋味可不怎麼樣!」

  「這幫人這麼大膽!這裡可是青城派的地盤耶!」白崖震驚了,「青城還沒發覺嗎?」

  「他們就是青城的,我師父以前可沒跟我說過,青城這些個支脈還搶徒弟啊!」另一個武徒哭喪著臉說道,「就是不知道是哪個支脈,萬一是個不入流的……」

  「青城沒有不入流的宗派!」

  就在這個武徒說話之間,宅院正中一間房子裡終於傳出了一個淡然的聲音。

  「吱呀!」隨著話語聲,房門也隨即打開,走出來一個面容嚴厲的中年人。

  「咦!」看著這個中年人的相貌和打扮,所有武徒包括白崖在內,都有點驚訝。因為他們都見過這人,這人就是主持雪嶺頂生死關的那個青衣武者。

  「咳咳!」見這些武徒愣然地看著他,青衣武者未免也有些尷尬,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下,清了清嗓子說道,「本座可不是私下招徒,只是找你們過來訓訓話,說完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聽到青衣武者又當婊子又立牌坊,院子裡的所有武徒都翻了個白眼。

  當他們三歲小孩呢,這話能信,母豬都上樹!

  不過,肉在砧板上,眾人都保持了沉默,無人跳出來自找沒趣。

  「本座乃是青城派一閣兩洞五觀當中,清都觀外門武堂的劉鈺,現任清都觀的外門武堂執事,兼觀中箓壇傳度師一職。」青衣武者平淡地說道,「此次招你們來,只是介紹一下本宗清都觀!」

  青衣武者隨即就說了一大通清都觀的好話,反正是怎麼高大上就吹什麼,讓眾武徒聽得昏昏欲睡。

  這個世界沒有鋪天蓋地轟炸的廣告海,但眾武徒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孩童。青衣武者之前用的手段太欺負人,這些武徒別看武功低微,可人人都有點傲骨,現在會理他才怪。

  只是當青衣武者最後提到入門者,可以直接拜他為蒙師的時候,眾武徒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拜他為蒙師,就那麼了不起嗎?」白崖悄聲朝身旁的一個武徒打探。

  「你清醒得晚,所以應該還不知道!」那個武徒捂嘴說道,「之前抓我們過來的青城意境都叫他師伯,這人至少是個勢境強者!」

  白崖醒悟,他以前打聽過馮揚在青城的舊事。馮揚似乎並不願意談起那段往事,不過,依然告訴了他一些常識。

  他們這些剛入門的武徒,其實並沒有師傅,而是由其他的青城意境來繼續教他們,等於就是師兄教師弟。

  這個過程既是繼續打牢武功基礎,又是磨礪心性。馮揚以前會犯下貪多嚼不爛的錯誤,跟此也有關係,教他的意境武者沒把好關!

  如果一開始就有一個小先天,也就是勢境強者為蒙師,他們的武道之路顯然會順暢很多。

  這麼一想,就由不得這些武徒不動心了!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四章 道童

  白崖同樣也有點動心,勢境武者雖然只比意境高一個層次,但卻是最重要的一個門檻,也是武者劃分仙凡的界限。

  類似馮揚、董鳴這些意境武者,世俗並不少見,但勢境強者就鳳毛麟角了。前者是常規武器,後者卻是核武器級別。

  由勢境武者直接來教導武徒,他們對武學的認識就由功昇華到了道。起點完全不一樣,至少不會犯下馮揚當時的一些常識性錯誤。

  青衣武者拋出最大的誘餌之後,果然依諾讓門口的青城意境放開了去路,任由他們離去。

  見到這些武徒離去時都略有所思,白崖知道他們當中至少有一部分人動搖了,說明清都觀這次的擄人行動還是有所斬獲。

  「慢著!」白崖跟著隊伍前行,剛走到門口,卻被那個擄他過來的青城意境給攔住了。

  「還有何事?」白崖臉色難看地問道。

  「白師弟,師伯有請!」這位意境武者沒有將白崖生硬的語氣放在心上,笑著攤了攤手。

  鬼才是你師弟!白崖心裡隱隱有點不妙的感覺,剛才還是群體抄書,現在怎麼變成單獨見教導主任了?

  不過,他知道無力反抗。

  意境都歸意境,可青城的意境武者跟世俗的意境武者又不太一樣。

  馮揚這種在青城山都待不下去的意境,到了外界就是一館之主的候選人。可見大宗門的意境武者,跟世俗成才的意境有多少實力差距。

  這也是今夜這幫氣境武徒對上四個青城意境,就毫無反抗之力的主要原因。

  他們都有潛力,而且武道前途遠大,但畢竟才剛剛從世俗考入青城。跟這些同樣經歷過青城武試,又不知道修煉了多久的前輩還有很大差距。

  白崖無奈,只得一步一回頭地走進青衣武者的那間廂房。

  進房後,白崖看見青衣武者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茶几邊上閉目養神,手邊放著一杯清茶。

  「劉前輩!單獨留下小子,不知為了何事?」白崖不願失禮,謹慎地抱了抱拳。

  「坐吧!」劉鈺睜開眼睛,指了指對面的一張籐椅。

  白崖依言坐下,不再說話,等著劉鈺開口。

  「本座看過你在雪嶺頂的表現,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你可能解答?」劉鈺端起茶碗,緩聲問道。

  「前輩只管問,小子不敢有瞞!」白崖感覺有些怪異,心說你們都有那個什麼座山鷂在天上看著,還能有什麼疑問。

  「你在攀山途中,曾遇馬穎姐弟有難,為何不救?」劉鈺喝了口茶,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崖。

  白崖聞言越發奇怪,這算什麼問題,需要問他嗎?問其他任何武徒,都能得到同樣的答案吧?

  除非……

  白崖皺眉細想,突然心臟停了一拍。除非劉鈺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認為他這個「大俠」不會為了武試而拋開俠義,所以才會覺得有疑問!

  不應該啊!

  他跟馮揚、董鳴兩人分別時,看他們的表情,那是絕對不可能將他的身份上報給青城的。就算青城想盤查通過武試的武徒身世,時間也對不上,上千武徒哪有一兩日功夫就查探和統計完畢的。

  「馬穎姐弟當時並無性命之危,況且他二人只要點燃鍾靈木牌就能得救,無需小子多事!」想歸想,白崖依然照本宣科地回道。

  「嗯!」劉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在攀登蘑菇峰的過程中,便曾找到了一株雪蓮花的花骨朵,為何不採?就算本座未說過花骨朵也能過關,可採摘了總歸是個希望吧?」

  白崖瞇了瞇眼,現在他能確認劉鈺真的在針對他。

  那株花骨朵長在岩石縫隙當中,天上的座山鷂不可能看見。除非有人按他的攀山線路重走一遍,否則是見不到那株雪蓮花骨朵的。

  「萬物皆有靈,採之無用便不採!」

  其實白崖當時想的是,回頭才來看看花骨朵有沒有開花,但知道劉鈺在針對他之後,他不想這麼說了。

  「採之無用便不採?」劉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優哉優哉地說道,「呵呵!你倒是想法頗多……」

  劉鈺一番做作,讓白崖心中漸漸生厭,此時他已經有點不耐煩,只是依舊按捺著性子不出聲。

  劉鈺自己倒是沒有察覺,依舊感覺良好,目光掃向茶几上的一封書信。

  這是一封來自金剛寺先天強者圓明禪師的書信,信裡面透露了白崖的真實身份。

  白崖離開金剛寺之後,圓明和慧難就沒有他的消息了。但一年多以前,馮揚去雲龍嶺查探白崖的假身份,讓兩個大和尚獲知他在成都振武道場,並開始暗中關注他的情況。

  圓明禪師特意在武試之前,向青城派透露白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番好意,想要免掉他以後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因為劉鈺是這屆青城武試的主考官,所以這封書信就到了他手裡。

  看過信裡的內容之後,劉鈺原本並不相信。以他的想法,真要有這麼個人去過金剛寺,那就算死纏爛打都要留下來做個護法金剛,怎麼可能再放給青城派。

  這種人以後就算不能晉升先天,在世俗替宗門處理俗務也是大殺器,至少涼州地界的世俗武林都會給份薄面。

  不過,這封信的落款人畢竟是一位先天強者,劉鈺只得將信將疑地關注起白崖在武試中的表現。

  這一看之下,劉鈺還真發現白崖跟圓明老和尚信裡的描述很像,龍虎奇形、面癱、性情堅毅果斷又帶著一點小小的滑頭。

  只是青城派離隴西郡太遠,關於狄道城事件的記錄十分簡略。劉鈺始終無法將眼前這個十五歲少年,跟在狄道城做下滔天大案的血面人等同起來。

  這也不能怪劉鈺,任何一個人看到白崖,都很難聯想到狄道城那個血面人。

  青城派有關狄道城事件的記錄只有幾行字,可就是那寥寥的幾行字,劉鈺依舊能感受到那個血面人的鐵血和剛烈。

  那股血氣猶如狂濤巨浪般撲面而來,讓劉鈺心懷激盪,久久難平。

  一念到此,劉鈺用手指敲了敲茶几上的書信,垂下雙目,一隻手端起茶碗遮擋住面容,沉聲問道:「白崖,你可知罪?」

  「罪從何來?」白崖心中一涼,眼中慢慢燃起兩點火星。

  「你隱瞞身……」劉鈺一笑,低頭喝茶。

  「你既然知道……有屁就快放!」

  劉鈺話未說完,立刻就被打斷,對面傳來了一個沉靜地聲音。

  「咳咳!」劉鈺手一抖,差點把茶碗打翻,愣然抬頭。

  只見對面那個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一隻腳踩著椅子,胳膊肘架在膝蓋上,身體前傾,眼中帶著熊熊火光,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虎威肆然,如徹如寒!」

  劉鈺一凜,只覺脖頸後面的毛孔都豎了起來。剎那間,腦海中那個狄道城血面人就與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忽然間,劉鈺知道自己犯錯了。圓明禪師在信中已經提醒過,眼前這少年軟硬不吃,跟所有貓科動物一樣,毛只能順著捋。

  只是他剛擺過架子,一時之間還放不下來。

  「你可願拜我為師?」劉鈺苦著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要!」白崖的回答乾脆利落。

  「可能加入清都……」

  「不加!」白崖歪頭,吊著眼角看著他,冷冷地問道,「你可還有事?」

  「沒事了!」劉鈺苦笑,搖了搖頭。

  他還真不敢強留這位,否則傳出去,他的那個白頭翁師父會打斷他三條腿。

  「切!」白崖心裡一鬆,大搖大擺地朝門口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劉鈺偷眼看著白崖的腳步,一邊忐忑不安地在心裡默數。

  果然……

  「加了清都觀有什麼好處?」

  白崖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忽然又轉過頭,眨著眼睛問道。

  劉鈺心裡狠狠地鬆了口氣,圓明禪師信裡說得沒錯……這小子除了堅毅果敢,剛烈執著,還有點憊懶和市儈。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怪胎?難不成是本座在山裡待得太久了,已經跟不上這世道了嗎?

  劉鈺覺得很膩歪,他可不是派裡那些幾百歲的老怪物,應該還很年輕才對嘛!

  「進了清都觀,就能拜本座為蒙師!」

  不過,他這會有點抓住白崖的脾氣了,不敢再廢話,直接開條件。

  「你?」白崖睇了他一眼,眼神似乎頗為不屑。

  劉鈺看得心裡惱火,心說本座怎麼了?你小子連振武道場的教頭都拜了蒙師,難不成本座比那個什麼馮揚還差?

  總不能替師收徒,讓你做本座的師弟吧?那樣清都觀的顏面何存?

  「要不……本座做主收你為箓壇道童!」劉鈺嘆了口氣,知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給這小子點甜頭,把他放給青城其他支脈,他只會更丟臉。

  「道童?」白崖訝然。

  「唉,你要知道青城派雖說是仙武宗門,但……」劉鈺無奈,只好又解釋了一番。

  原本箓壇道童是一種道門職務,青城派不僅是仙武宗門,它本質還是道門。武道只是道家的修煉手段,可不是說青城派就跟武館一樣了。

  在青城派裡面,武功再高那也只是你個人的修為,跟道家屁關係沒有,道門職務才是門派地位的表現。

  道童雖說是最低級的職務,可那也等於進了青城門牆。就算還沒有授業恩師,不能稱自己是青城弟子,但比有名無實的青城門人又好多了。

  做了箓壇道童,已經可以說是半個青城弟子,起碼在挑選武道功法時,約束就少多了!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五章 入門

  白崖心中一樂,這倒不錯,他選大宗門加入,還不是因為大宗門功法眾多,讓自己的武道之路寬敞一點嗎?

  有了箓壇道童的身份,起碼後天階段的功法就不用愁了,以劉鈺的見識一定能幫他挑選最適合的。

  不過,也不能只為自己著想,白崖眼珠一轉,謹慎地問道,「前輩可能幫我那個蒙師馮揚,爭取一下館主之位?」

  「本座不能干涉振武道場的私務!」劉鈺輕笑,很乾脆地拒絕,旋即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振武道場這屆的成績並不怎麼樣,若你能加入清都觀,想必能幫馮揚加分不少……」

  白崖點了點頭,他能明白劉鈺所說,當下也不強求。

  「可只是一個道童身份……」白崖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做你學徒就沒點其他優惠?」

  劉鈺苦笑,心說別人求還求不來呢,就你小子事多。

  「那……等你達到內氣外放之時,本座身負絕學任你挑選一門,如何?」

  「這樣做,不違青城門規嗎?」白崖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道。

  「本座自創武學,想教誰就教誰,這可不在青城門規之內!」劉鈺撫鬚一笑。

  白崖一想也是,就算按授武二問的原則,這回是劉鈺求著收他做徒弟,教他一門自創武學,也算是代價了。

  想到這裡,白崖有點沾沾自喜,他這回第一次有了穿越者的優越感,有人求著收他做徒弟了!

  「學生白崖拜見老師!」

  既然談好了條件,白崖乾脆就在屋裡給劉鈺遞茶施禮,算是就此跟這位勢境強者定下了蒙師名分。

  「哈哈,好,好,好!」劉鈺嘴上笑開花,心中卻嘆了口氣。

  這搞得跟師傅求徒弟似的,估計整個萬里青城也就屬他頭一份了。等會還得跟這臭小子好好談談,不能讓他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不然讓那幫師兄弟聽見,就沒臉回清都觀了。

  「對了,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我……那個身份的?」白崖認了蒙師,不敢再無禮,恭敬地問道。

  「嗯?是金剛寺的圓明禪師來信,說明了此事!」劉鈺覺得這沒什麼好瞞的,當下實話實說。

  「我說呢……原來是那個老禿驢出賣了哥!」白崖恨得牙癢癢,他可不覺得圓明禪師這番洩密是為了他好。

  「好了,你先回去吧!」劉鈺揮手打發白崖走人,臨了鄭重囑咐他,「道童一事先莫告訴旁人,本座回山還要稟明觀中!」

  白崖有些詫異,一個小小的道童身份而已,看起來好像也不簡單嘛。他卻不知道青城雖然家大業大,但道童已經需要真正列入道觀人員名冊了。

  換到白崖前世,那就是上崗公務員和臨時工的區別,涉及到了「五險一金」,當然不能馬虎從事。

  回到客棧睡了一覺,武試後休整期間的第三天,終於又有青城武者過來,讓他填一些類似資料檔案的表單。跟報名時不同,這些表單的內容有些多,而且不能隨意填。

  除非以後他像馮揚一樣下山,不然這份名冊檔案要跟他一輩子了。

  在這份名單上,白崖沒有再填自己在漢中郡雲龍嶺的假身份,而是填上了真正的生辰八字,以及出身塞北石羊集的小廝身份。

  反正劉鈺都已經知道了,就算其他武徒不清楚,卻也不能再在檔案上作假。

  在填寫表單期間,他不時看到有青城武者出入這家客棧,估計也是借公務之便,宣傳自己所屬支脈的好處。

  在昨天跟劉鈺的攀談中,他就已經知道青城不允許各大支脈私下招徒,但卻不禁止這些打擦邊球的行為,算是開了一個小小的後門。

  其實這個後門更多時候,是為了照顧除一閣兩洞五觀之外的那些青城小支脈。

  這些青城支脈的名氣肯定不如一閣兩洞五觀那麼大,但它們也是青城正宗,武道功法皆有獨到之處。若是武道宗義契合心性,同樣也有機會招攬到武試成績出色的武徒。

  寧為雞頭不做鳳尾!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若是在大支脈不受重視,小支脈又肯悉心培養,那還真不如就乾脆進小支脈。

  白崖在表單上,除了申明自願去清都觀受教,還寫了另外兩個以拳腳和劍道為主的小支脈。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劉鈺最後不能依諾,他也有個去處,不至於被隨機分配。

  現在儘管已經走上了拳腳武道,但他內心其實還有學習劍道的想法,不得不說前世那些yy在他腦海裡留下的痕跡太濃了。

  三日時光匆匆而過,小鎮上的武徒陸續選定了心儀的青城宗派,逐漸都被各大支脈派人給接走了。

  這天下午,白崖和另外二三十名武徒也在清都觀派來的意境武者帶領下,傳送到了一個新地方。

  等到傳送完畢,白崖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此地是一處峽谷,準確地說是一處山腰峽谷。它被夾在兩座高峰之間,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脈被人從上到下劈了一道口子,結果從峰頂到山腰裂開了一道縫隙,於是就產生了位於半山腰的這處峽谷。

  峽谷面積並不是很大,左側山峰極為高聳險峻,雖然沒有白崖爬過的雪嶺頂那麼高,但至少也有八九千米,峰頂處白雪皚皚。

  而右側的山峰要低矮一些,坡度平緩,全峰林木翠綠,一片青幽。

  在峽谷的後方,白崖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瀑布,其寬度居然比高度還要大,整個如同水簾銀屏,傾掛而下。瀑布下方水霧瀰漫,匯聚出了一個碧綠清澈的水塘。

  在峽谷右側是一座半埋進山壁的小小道觀,左側是一排青竹搭成的高腳屋,兩者隔著一個面積頗大的演武場。

  峽谷最前方有兩道石欄,部分石欄之外就是斷崖,另外部分則有一條曲徑通幽的盤山石梯,看模樣正是通往山下。

  「這地方真不錯,若是飯食再好點,再裝上電腦和網絡,換棟前世的別墅也不幹!」白崖心裡高興,山裡有山裡的好處,某些方面還真是很適合宅男居住。

  不過,這地方顯然不止白崖這些剛來的武徒,起碼現在演武場上就已經有不少武徒在練武了,應該是他們的前輩,前幾屆的武徒。

  「今後數年,你們就要在此生活了。若是有事出山,必須先徵得劉鈺師伯的同意!」帶他們前來的青城武者也不著急,但眾人看完了周圍環境,這才微笑著招呼。

  「大家隨我來,師伯已在觀中等候,我等需要先拜祖師爺!」

  眾人回神,一邊跟著青城武者朝谷中道觀走去,一邊興奮地低聲交談,顯然都很滿意清都觀對他們的安排。

  相比較峽谷的秀麗景色,道觀就顯得有些樸素了。大殿供奉著真武大帝,側殿則供奉著一些清都觀的祖師靈牌。

  真武大帝全稱「鎮天真武靈應佑聖帝君」,也稱玄武上帝、玄天上帝、九天蕩魔天尊、無量祖師等等。

  真武大帝據傳為盤古之子,玉帝退位後的第三任天帝,生有炎黃二帝。曾降世為伏羲,為龍身,中華之祖龍。

  道觀裡的這尊真武大帝形象威武,身長二十餘尺,披散著頭髮,金鎖甲冑,腳下踏著五色靈龜,按劍而立,眼如電光,身邊侍立著龜蛇二將,以及記錄三界功過善惡的金童玉女。

  真武大帝司掌北極六天,主風雨,蕩魔伏邪,攝伏邪魅。

  這位大帝可說是道家的武門之祖,不少道家的仙武宗門都以其為祭祀主神,其中又以武當真武道最為出名。

  劉鈺此時已在觀中大殿等候眾人,帶著他們先拜真武,後拜祖師,完成了一系列入門儀式。

  「好了,拜過大帝和門中祖師,爾等現在已可在外人面前,自稱一聲青城門徒!」劉鈺對著眾人笑道,「等下會有道觀弟子給你們分配房舍,以後若有問題就去找宣季。」

  劉鈺伸手指了指帶他們前來的青城武者,眾人這才知道這位貌不出眾的意境師兄叫做宣季。

  等劉鈺完成了需要他主持的諸多事項,便將眾武徒丟給了宣季,臨去前朝白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過來。

  「先生叫我何事?」白崖心知可能有好處給他,頓時屁顛屁顛地跟著劉鈺去了道觀廂房。

  「叫師傅!」劉鈺沒好氣地丟給他一件事物,打開來看,卻是一份道士的度牒。

  這份度牒是由一張薄薄的金屬片刻制而成,上面證明白崖以後就是一個清都觀的箓壇道童了,下面落款引路人是箓壇傳度師劉鈺。

  這樣一來,白崖跟劉鈺不僅是蒙師和學生的關係,而且還有了一層道門師生關係,確實可以叫師傅了。

  「以本座的年紀,本來還未到收徒之時,乃是你的祖師特例允許,另外宣季此次也與你一起拜入門下,他是大師兄,你以後就是老二!」劉鈺一陣長吁短嘆,悻悻然地說道。

  以劉鈺的年紀,本來正是衝擊先天的關鍵時刻,是不太願意收徒的。

  收了徒弟就要負責教導,雖說以後教徒弟的具體事務,大多是宣季等人負責,但劉鈺也要時時出來傳道解惑,耽誤不少自己的清修時間。

  只是他也沒有辦法,清都觀在上一次青城大清洗當中,損失了十多年的武徒積累,這會也只有他們這些勢境受累了,總不能讓先天強者出來教一群剛入氣境的小傢伙吧。

  「老二啊,太難聽了!」白崖同樣愁眉苦臉,看得劉鈺心頭冒火。

  「宣季以後要監督你練功,莫不成還想讓他叫你師兄!」

  「那……老二就老二吧!」白崖嘆了口氣,終於認命了!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六章 形單影隻

  宣季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屬於那種丟到人群裡就分辨不出來的人。

  他在清都觀劉鈺這一脈的意境武者當中,年紀算大的,今年已有四十有餘,認真說來,比馮揚還要大幾歲。

  只是宣季常年在元氣充沛的青城山生活,吃得好,睡得好,又沒有諸多俗務纏身,所以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二十七八的青年。

  他與早早斷了武道之路的馮揚不同,宣季心思樸實,向武之心堅定,一直沒有娶妻生子,身體也調養得很好,因此始終保留著進軍勢境的希望。

  以劉鈺的看法,他這個弟子不出大問題的話,十年內就會得到突破勢境的契機,只是成與不成就看他自己了。

  五十多歲突破勢境在清都觀歷屆弟子當中,成績算是中等偏下,但跟絕大多數最終不得不下山入世的意境武徒相比,那又是相當幸運的。

  此時,宣季跟劉鈺正站在道觀前方的牌樓上,觀看演武場正在進行的一場切磋。

  這場切磋的雙方是一個使劍武徒和一個用拳的武徒。以實力而論,那個使劍武徒明顯高出一籌,經常逼得用拳武徒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那個用拳武徒明顯在身法上有所缺陷,時不時就會顧此失彼,中上一劍。幸好切磋用的鐵劍並未開鋒,不至於讓其受傷,而且用拳武徒應該身負硬功,倒是還能勉強支撐。

  不過,他身上的衣物卻擋不住幾下,很快就變成了乞丐裝。

  而使劍武徒切磋到後面,已經帶上了一絲戲弄的味道,最後用一招相當花哨的連環劍法將用拳武徒給抽飛了出去。

  那名用拳武徒站起來以後,只見背部衣衫稀爛,儼然多了幾條紅印,看上去猶如剛剛負荊請罪過。

  圍著較技圈子的眾武徒頓時哄堂大笑,言語中更是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用拳武徒似乎也不氣惱,木著臉毫無表情,默默地轉身朝房舍走去,應該是去換衣服了。

  不過,場中武徒卻沒有散開,好像依然在等此人出來。

  果然,不到片刻,用拳武徒就換好了衣衫,又回到了演武場,不知死活地又開始挑戰圍觀武徒當中的另外一人。

  接下來的場景宛如時光重現,這名用拳武徒很快就又敗一場。

  他的武功原本在上千名通過武試的青城武徒當中,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而這幫由劉鈺精挑細選出來的新晉武徒,卻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好幾個都觸摸到了意境門檻。

  他這麼老老實實地挑戰,自然是敗多勝少。偏偏這人彷彿不知眾人正在藉機羞辱,仗著鐵布衫功夫皮粗肉厚,每天都鏖戰不休,時至今日已有三月之期。

  「噹~~」隨著日頭偏西,道觀中響起鐘聲,卻是召集武徒用餐的聲音。

  演武場上的諸人終於散去,三三兩兩結伴說笑,一起前往食堂。

  那奮戰了半天的用拳武徒也摸了摸肚子,朝道觀食堂走去。只是他身邊沒有任何一人陪伴,顯得有些形單影隻,分外寂寥。

  「師傅,要不要某警告一下那些新來的小師弟!」宣季在牌樓上看了半天,終於有些不忿,忍不住朝旁邊閉目養神的劉鈺問道。

  「警告他們什麼?不要再跟白崖切磋嗎?」劉鈺緩緩睜開眼睛,微笑著看向宣季。

  「這個……他們哪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欺負人!」宣季苦笑著說道,「雖然玉不琢不成器,但弟子就怕白崖師弟被磨掉了真性情,以後失去了自信,武道會再無存進!」

  「那個臭小子要有這麼好磨的話,本座當初就不會那麼丟臉了!」劉鈺微不可聞地支吾了一句,懶洋洋地對著宣季擺了擺手,「那你說……他們為何要欺負白崖啊?」

  宣季啞然,他其實很想說「這還不都是您造成的嗎?」。不過,那樣說的話,以劉鈺的脾氣,肯定會老羞成怒,拂袖而去。

  可實際上,白崖現在的境況確實是劉鈺的鍋。

  大家都是新晉武徒,按道理,白崖不可能混成眾矢之,可偏偏他現在就是沒朋友。主要原因就是劉鈺經常單獨將白崖留下,一來二去次數多了,眾多新晉武徒就有人發現了。

  發現了不要緊,新晉武徒也有不少是青城強者的後裔,自家後輩嗎,照顧一點,眾人也能理解。

  可眾武徒後面一打聽就炸鍋了,他們從上幾屆的前輩口中得知,原來劉鈺經常將白崖單獨留下,是因為他跟宣季都剛剛成了其座下的箓壇童子。

  眾武徒可不是三歲小孩,他們稍微有點腦子,就知道箓壇道童是劉鈺變著法子將白崖和宣季收錄進了青城門牆,兩人現在已經相當於半個正式青城弟子了。

  宣季還沒什麼,他是老牌意境武者,未來很有可能進軍勢境,在前幾屆的意境武者當中都是老資格。

  況且,新晉武徒在這幾個月都是由他來監督練功,相當於代師授藝。眾人對他很尊敬,把他當半個師傅。別說道童,就是真成了正式的青城弟子,他們都覺得理所當然。

  可白崖呢……憑什麼呀?

  論年紀,一幫新晉武徒,他最小,到今年年底才滿十六週歲。論武功,幾番試探下來,眾人發現他是這幫新晉武徒當中,功底最差的。

  別說跟他們比,就是放眼那一千通過武試的武徒當中,他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這下眾多新晉武徒不服氣了,就是同在此地的前幾屆意境武者都有點心理不平衡。

  只是前幾屆的意境武者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年齡階段,而且在青城日久,知道劉鈺能將白崖收為箓壇道童,肯定有內情。

  這事情不是劉鈺一個人能決定的,可能得到了清都觀高層的同意。

  因此,他們不會刻意去找白崖麻煩。

  不過,眾多新晉武徒就不一樣了,他們正處於志滿意得的人生高峰。這會突然面前出現個走後門的富二代,馬上就嗷嗷叫著撲上去殺富濟貧。

  大家辛苦修煉十數年,才有一絲機會進青城門牆。你可好,一來就內定,而且本事還是我們當中最差的。

  劉鈺是師傅,他的決定我們違抗不了,可找找你的麻煩還是足夠了,誰讓你的功夫最差呢?

  於是,二十多個劉鈺招收的新晉武徒,藉著切磋為名,開始修理白崖。

  這一開打,大家又多了一個討厭他的理由。

  這小子身負鐵布衫硬功,拳腳又很重。眾人不能真的重傷他,你打他不疼不癢,他的虎爪稍稍挨點邊,就皮開肉綻。就算只是皮肉傷,可也要痛好多天啊!

  不過,眾武徒能通過青城武試,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慢慢發現,白崖有一個很大的缺陷,身法不行!這小子腳步不靈活,在他們眼裡,那是慢得跟烏龜一樣。

  當他們發現此點後,白崖就悲劇了,連敗一個多月,就沒贏過任何一人。

  當然了,眾武徒這時候也出完氣了,本來這事應該到此為止。

  可問題是白崖不幹了,這小子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家不去找他,他卻皮癢自己湊上來了。後面一個多月,他是每天飯點不到,挑戰不休。

  於是乎,這一場以切磋為名的挑戰賽,頭尾持續到今天,已經將近三個月,而且還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偏偏眾武徒開始越來越沒有信心了,因為白崖的身法腳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了。從原本毫無勝績到現在偶爾能贏幾場,正在逐漸扭轉局勢,讓眾武徒都騎虎難下。

  除了他們當中一些摸到意境門檻的武徒,以及一些武癡不太害怕,其他人都暗自叫苦不迭。他們完全能夠想像,白崖以後用虎爪把他們抓得遍體鱗傷的慘景。

  要不然以他們的心性,怎麼可能贏了對方還繼續嘲諷,那根本就是心虛的表現。指望白崖受不了就停了挑戰,要不就是希望宣季和劉鈺插手,名正言順地結束這場鬧劇。

  不過,宣季倒是不太瞭解這些武徒在想什麼,只是每天看到他們「欺負」白崖,所以有些按捺不住。

  宣季跟他們不同,他隱約知道自己能成為箓壇道童,可能還是托了白崖這個小師弟的福,否則很難想像劉鈺會主動收他做道童。

  有希望踏入勢境,跟真正踏入勢境是有區別的。

  現在逗留在此地的所有意境武者,哪個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但有看見其他人被劉鈺看中嗎?

  一個都沒有!三十分之一的晉升比例不是開玩笑,他們這幾屆所有還留在山上的意境武者加起來,恐怕也只有一兩人能最終抓住契機,真正突破到勢境。

  那時候才是魚躍龍門,飛龍在天之時!

  「師傅,白崖師弟是不是有些來歷?」一念到此,宣季忍不住問道。

  「呵呵,你忍到現在才問,可見養氣功夫大有進展。」劉鈺回頭看了他一眼,張口欲言,但想了想,又嘆了口氣,「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本座卻不能漏人隱私!」

  「問過了!」宣季的臉色有些古怪,咕噥著說道,「小師弟說你當年始亂終棄,丟下他母親不管,他從小孤苦伶仃,一個人長大……」

  「白崖,給本座死過來!」劉鈺勃~起滿腦門的青筋,臉黑成了鍋底狀,朝牌樓下方大吼道。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七章 山中無歲月

  隨著夜幕臨近,白崖腦門上頂著一個大腫包回到了自己的房舍。這不是武徒打的,而是那個師傅兼「便宜老爸」劉鈺賞他的。

  誰讓他當初宅男性格發作,嘴巴太賤,對著宣季亂扯一通,順帶還調侃了一番劉鈺。

  這要是放在前世,劉鈺變成公司領導,那肯定沒什麼。那個世界的人習慣了各種調戲,一天不被調戲,骨髓都不舒服。

  可這個世界的人不行啊,沒有經過網絡時代的鍛煉,情感太真摯,經不起調戲。劉鈺沒把他的腦袋敲成如來佛祖,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白崖所居住的房舍屬於干闌式建築的一種,俗稱「高腳屋」。

  不過,地板下面也不是特別高,跟日式建築有點像。因為山裡水氣濃重,為了防潮才將地板抬高了一尺。

  這些房舍都是以前的意境前輩留下的,那些沒有希望晉級到勢境的前輩們,每一屆都會有一批人下山入世。包括新晉武徒在內,總體只保持了十屆武徒在山上。

  以三年一屆來看,武徒年齡跨度達到了三十年。最小的像白崖這種就只有十幾歲,最大的像宣季一樣,已經四十多歲了。

  只是並非每一個武徒都會在山上逗留三十年,有些人早早就沒有了晉升希望,所以也就越早下山,像馮揚就是七年左右下山了。

  十屆武徒越是向上,人數越少,像宣季那一屆,已經只剩下了三個人。

  此外,清都觀因為前幾年的清洗事件,剩下的武徒更少,幾乎比正常時期少了一半以上。

  清都觀本屆招收武生數量大約在七八十人左右,除了劉鈺親自挑選的這二十多人,還有兩批武徒屬於志願報填,被分流到了其他武堂外門所屬的山峰。

  因為人少房多,白崖挑選的房舍很寬敞,附帶了一個籬笆小院、一塊菜地,還有一窩兔子!

  第一次進房的時候,白崖就看到以前住在這裡的前輩給他留了封信,將這窩兔子托付給了他,千叮萬囑希望他別吃兔子。

  這封信看得白崖哭笑不得,不過,他很理解這人的心理。常年在山上生活,要是不會人際交往,養一窩寵物再正常不過,就是不知道他下山的時候,為什麼不將牠們放生掉。

  白崖沒有時間養兔子,只是為了尊重這位前輩,他就挑了個時間,將兔子全都放生了。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那就不關他事情了。

  除了兔子,他還推平了院子裡的菜地,從宣季那裡申請了一些練武器械,算是給自己弄出了一個小小的練武場。

  其實這也是大多數新晉武徒的選擇,因為武徒們總有些個人私貨,有些武功不願意在演武場上修煉。

  而山上老資格的意境武者,則看著新晉師弟們的做法笑而不語,他們也經歷過這麼一段時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他們更清楚這些小傢伙,很快就會拆掉小院的私人練武場。因為根本無需如此做,這座名為劍指峰的清都觀外門所屬山峰,到處都是修煉勝地,隨意找一處就好了,不需要在小院裡面弄。

  白崖來到室內,從牆角拖出一個大浴桶,開始準備藥浴。以前在武館,瑣事都有僕傭處理,但在這劍指峰上,他連燒水都要自己動手。

  這就是青城派招徒的潛規則之一,必須有自理能力。

  劍指峰上除了採購食材和日用品,準備眾武者的飯食,有人專門負責之外,其他一切瑣事都是武者自己動手。比如:清掃房間,燒水洗澡,修葺房舍和演武場,偶爾給自己弄個小灶等等。

  武者在生活中要時刻保持一份平常心,練武也要煉心,要是連生活都無法自理,那不就變成寄生蟲了嗎?

  至於武者平常所需的花費,以及練武所用的珍貴藥材,倒是不用他們操心。

  不用提青城派在蜀國各地的產業,光是這萬里青城就出產豐盛。

  這裡連同山腳的絕大部分土地都歸屬青城派所有,這份地契是數千年前的蜀王送於青城派的。

  山腳土地和山林被青城派以諸多道觀的名義,租賃給了佃戶和獵戶,佃租比外界還要少。即便如此,因為面積巨大的緣故,青城派上萬名武者都開銷不完,經常會在大災之年,拿出財物來救濟百姓。

  這些佃戶和獵戶有了困難,雖然不知道山上有個青城派,但他們只要求助山下道觀,一般都會得到幫助,也不算白繳了這份「保護費」。

  白崖燒好了水,拿出一包切碎配好的藥材丟進浴桶,等了一會,便將自己浸泡了進去,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

  他進清都觀已經有三個月了,成都的馮揚和董鳴等人都接到了消息。按下兩人歡喜不表,他們也經常給白崖寫封信,送點東西什麼的。

  那些藥材就是董鳴送的,老頭子高興壞了,每次送的都太多,現在快堆滿一屋子了。

  盧遠等人的聯絡反而少了,偶爾來封信,字裡行間滿是深宮怨婦的牢騷。

  以白崖的觀點,那是赤果果的嫉妒!

  這三個月來,劉鈺和宣季沒有傳下新武功,這不僅是白崖一人,所有新晉武徒都是如此。

  青城派跟武館、世俗軍隊都不同,在青城武者眼裡,新晉武徒的武道修煉帶著太多世俗陋習。與其教導他們一門新武功,還不如幫他們先糾正這些修煉上的陋習。

  在這一點上,白崖反而是進展最快的,他以前接受過慧難的指導,馮揚更是正統的青城武者出身,他這方面的修煉陋習比較少,更快地適應了宣季的教導。

  躺在浴桶裡,白崖想起這三個月來的生活,感覺十分之愜意。

  跟宣季理解得不同,他從內心深處感謝那二十多位新晉武徒的「友好切磋」。

  在送他來青城武試之前,馮揚知道他身法有缺陷,所以已經將自己的陰陽八卦樁給他了。至於霹靂掌、摔碑手這些功夫倒是不必,一個是怕他貪多嚼不爛,另一個是青城各大支脈都有傳授這些武功。

  實際上,青城各大支脈除了各自的獨門武道,其他底層武功都是通用的,根本不愁學不到手。

  在來到劍指峰的第一天起,白崖就已經開始轉修陰陽八卦樁。只是這門身法樁比梅花五行樁複雜很多,又沒有馮揚的手把手指導,他的修煉很不順利。

  直到那幫新晉武徒開始找他「切磋」……

  白崖在實戰中發現,陰陽八卦樁進步飛速。哪怕他悟性一般,可身體受到打擊後的疼痛,卻會強迫腦子去記憶那些複雜的腳步。

  僅僅只是三個月,他的陰陽八卦樁就已經接近了「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白崖估計再有三個月,這門樁法就練成了,比原先的估計整整提前了半年。

  還有就是混元鐵布衫,凡是硬功都有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需要外界的「刺激」。

  簡單來說,就是要不斷挨揍!

  白崖自己獨自練習混元鐵布衫,他只能依靠木樁和藥浴。可現在有一大幫氣境幫他「按摩」全身,這效率就甭提多好了。

  僅僅三個月,他就感覺在運功和藥浴時,骨頭裡面開始發癢,這是鐵布衫開始深入鍛煉筋骨層次的跡象。

  這門混元鐵布衫也在飛速提升,這樣再有半年,混元鐵布衫的第三層功夫就圓滿了。

  泡完澡,白崖清洗乾淨身體,拿出幾本武學典籍開始翻閱。這幾本武功秘籍,他都已經記得滾瓜爛熟了,但書不厭看,每次翻閱都會對裡面的內容產生更深刻的理解。

  這是文言文的獨特魅力,現代的白話文太白了,內容很難產生多種涵義。文言文不同,寥寥幾個字就能有多種理解,相當程度上拓展了書籍的內容。

  在雪山測試關得到的《天羅手》,他也翻看了一次,只是可惜這本武學典籍沒有總綱,他沒辦法練。

  白崖找過劉鈺,想讓他補齊總綱。可惜他這位便宜老師對這本《天羅手》不屑一顧,告訴他這是青城《大天羅手》的簡化版本,而且招式太繁雜,不適合他目前修煉。

  只有等白崖對拳道理解得更深,跨入意境層次,修習這些招式繁雜的拳道,才會有更好效果。以他現在的悟性,更適合修煉那種招式簡樸的拳法。

  白崖聽完這個,就把《天羅手》給丟到芥子袋的角落裡去了。

  翻閱完隨身的幾本武功秘籍,白崖又拿出筆墨紙張,開始抄寫這幾本典籍。這是白崖得自前世的學習智慧,書要多抄,才能記得牢固,才能理解得更深。

  記得牢固有什麼用?等哪天切磋,忽然記起書裡的某一招,理解了某一種運勁法門,這就是用處。

  用武者的話來說,這叫頓悟!記得不牢,你就想不起來,錯過頓悟機會了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崖慢慢有了睡意。

  他收起書籍筆墨,拿出那尊降龍伏虎羅漢雕像,擺了個金剛大手印的坐樁,將雕像放在交疊的手掌上,慢慢開始入定。

  這是他一次偶然間的發現,金剛大手印這門佛家功夫結合羅漢雕像,似乎能夠將他帶進一種奇妙的修煉狀態……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八章 論道

  白崖盤坐在星空當中,周圍一片星光燦爛。只是這片星空與普通的星空不同,在星辰與星辰之間連接著無數透明的絮狀管道網絡。

  這些絮狀管道偶爾會突然竄動起耀眼的電光,隨著電光的閃爍和竄動,絲線兩端相連接的星辰會散發出光和熱,內部產生緩緩旋轉的雲狀漩渦。

  電光和漩渦的產生,外表看不出什麼規律,但總會給白崖帶去一種熟悉的感應。

  這是他在進入氣境後,某一次偶然間手握羅漢雕像時,在意識海中產生的現象,當時他正擺著金剛大手印的坐樁。

  剛開始的時候,白崖並不知道這種現象代表了什麼。但慢慢的,他終於察覺到,這片浩瀚星辰和其連接的絮狀管道網絡,其實就是他體內的穴位和筋脈。

  經過無數次驗證,白崖發現每當絮狀管道,也就是筋脈亮起電光,那麼代表穴位的星辰必定會產生雲狀漩渦。與此同時,他所對應的身體部位也正處於運動狀態。

  由此,白崖醒悟到這是羅漢雕像在以某種微觀的方式,向他展現身體內部的動態變化。

  他到目前為止,還無法掌控這種微觀的動態變化,只能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它們。

  不過,白崖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他以羅漢雕像所記錄的觀想法開始臆想羅漢演武時,發現這片星空有五個區域會產生劇烈的波動。

  絮狀管道中會接連不斷地產生電蟒,同時刺激穴位的雲狀漩渦旋轉加速,散發出更多的光和熱。

  這些光和熱會拓展這五個區域的絮狀管道和穴位,使它們變得堅韌、暢通。這些部位的絮狀管道越發顯得通明剔透,猶如琉璃水晶,而星辰穴位卻會逐漸變得溫潤圓滑,宛如夜明之珠。

  他知道這是修煉有了成果,降龍伏虎羅漢雕像的總綱序言當中,解釋過這種現象,叫做琉璃脈、菩提穴。

  白崖現在只有在修煉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時,筋脈和穴位才會出現這種現象。等他什麼時候沒有修煉,筋脈和穴位也變成了琉璃菩提,那麼就等於練成了殘缺的琉璃菩提法身。

  之所以說是殘缺,因為只涉及到了筋脈和穴位,並未修煉到皮肉、骨骼和內腑。

  佛門的武道修煉與道門不是一個系統!

  道門講究煉氣鍛體、修煉內外丹法,以求最終達成元神化嬰,踏上金仙大道。其中肉體只是元嬰的容器,並不是太過重要。

  只要元神或者元嬰還在,容器不一定要用自己的肉體凡胎,甚至是竹筍、蓮藕都可以。

  佛門就不一樣了,肉體修煉極為重要,乃是得道的關鍵,被稱之為法身。佛門武道修煉到極處,整個肉體就是鐵板一塊,水火不侵、五毒不壞。

  不過,正因為整個肉體被修煉得鐵板一塊,所以道門運氣走穴的煉氣法就沒用了,氣脈受到阻斷,內氣只能走本體筋脈。

  就好像白崖的鐵布衫,這門功夫原本屬於佛家武道,練到巔峰就能修成金剛不壞之體。但混入道門氣功之後,卻反而產生了缺陷,就因為肉體不再是鐵板一塊。

  佛門武道和道門武道各有特色,佛門由於練到最後,身體就是最強的武器,所以最具代表性的少林七十二絕技,大多數都是拳腳和內外硬功,器械類武學比較少。

  這些武道的特點是以本體自我的真氣為主,對外界元氣的串聯較少,刀劍類武道反而很難發揮出威力。

  而道門以煉氣武功為主,氣脈形成後,與外界元氣溝通順暢,故而器械類武道能最大限度產生殺傷力,可以利用各種符箓、法陣和神兵法寶。

  摩伽勒尊者是集佛道兩家武學為一體的大宗師,他的這門降龍伏虎三十二式也兼有佛道兩家武學的特點。

  其修煉形成的琉璃脈、菩提穴就是屬於佛門的殘缺法身,但並不涉及到肉體的其他方面,所以並不妨礙氣脈的形成。

  從氣脈和筋脈雙管齊下,最大限度地拓展和穩固了內氣通道,使得這門外家掌法具有莫大威力。

  白崖的運氣很好,這門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本來要到先天階段,才能利用靈視心境開啟舍利法身,得到其中所蘊含的修煉總綱。

  可他吞服了自己的元靈丹,提前得到了降龍伏虎武道總綱,並因為舍利虛影的關係,早早將其入門。

  雖然這門降龍伏虎掌法進入「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依然遙遙無期,但他卻可以提前開始鍛煉五大身體區域的琉璃脈和菩提穴了。

  這五大身體區域所對應的琉璃脈和菩提穴,白崖這段時間已經對照著羅漢雕像,慢慢搞清楚了。

  它們分別對應了手部三陰經,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三條正經,以及陰陽維脈兩條奇脈。這三橫兩縱五條筋脈所經過的穴位有數十個,隱隱環繞著胸口的中丹田膻中穴。

  隨著觀想法慢慢入定,青龍、白虎、善惡羅漢分別出現在這片肉身星空當中。

  白崖將這門功法入門後,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麼幼稚。所謂找點蜜蜂模擬青龍和白虎的噬咬,用暖爐比照佛光是行不通的。

  青龍和白虎噬咬產生的疼痛麻癢並非流於身體表層,而是發自於筋脈和骨骼深處,而善惡兩位羅漢產生的金色佛光同樣如此,哪裡是蜜蜂和暖爐能夠模擬出來的。

  入定了一會,白崖的意識慢慢模糊,就這麼保持半睡半醒的狀態。

  不過,按照以往的規律,他會在兩個時辰後醒來,然後再重新躺倒了睡一覺。金剛大手印被圓明禪師修改之後,再也無法徹底代替睡眠了。

  「近來修煉可有問題?」劉鈺面無表情地看著白崖。

  這小子一周前造謠是他的私生子,結果他一時沒忍住怒氣,謠言就在劍指峰整個傳開了。

  劉鈺本來敲打了白崖一通,就已經淡忘了,以為有宣季幫忙解釋,總會澄清的。結果謠言持續發酵,到後面居然有兩個師兄弟從其他峰頭跑來嘲笑他。

  他這才知道「謠言止於智者」就是個屁,不得不親自出面澄清,弄得顏面無光。

  「還好!」白崖不知道劉鈺葫蘆裡埋了什麼藥,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你們上山差不多已經有三月有餘,或許是時候傳你一門新武功了!」劉鈺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

  「師傅,你不是說我現在練得武功已經夠多了嗎,再練新武功會不會貪多嚼不爛啊!」白崖疑惑地問道。

  「你知道現今的武功為何會稱之為武道嗎?」劉鈺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瞇著眼睛反問道。

  「仙武之學分為功與道,後天武者練的是功,功到極處始見道!」白崖回想起以前王鵬所說,頓時照搬了過來。

  「不錯,是這個道理!」劉鈺訝然,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蘊道於武就是武道,不過,武道還有一種表面化的說法,更適合你們這些氣境武者!」

  「哦?」白崖挑了挑眉,他現在確實聽不太懂什麼叫蘊道於武,太玄奧了,沒接觸到那一層就很難理解。

  「有一些低層次的武者認為武道就是將自身的所有武學融為一體,形成一條道路,就稱之為武道。」劉鈺淡笑著說道,「這種說法只流於表層,是錯的,但對於氣境和意境武者反而具有很大的指導意義!」

  「你知道為什麼有些武者天資縱橫,但在青城山只待了數年,就斷了武道之路,不得不下山入世嗎?」劉鈺目光閃爍,有些感慨地問道。

  「是他們經不起誘惑,練習了太多武功,造成貪多嚼不爛吧?」白崖頓時想起了馮揚。

  「你只說對了一半!」劉鈺搖頭笑道,「武功跟書籍一樣,多多益善,怎麼會只因為練多了就斷掉武道之路呢?」

  「他們不是武功練多了,而是武功選得不對!」劉鈺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你以後一定要記住,武功練得多沒關係,但每個人走得武道永遠都只能有一種!有人走得霸道,有人走得仁道,每一種武功其實都會體現出創立者的具體理念」

  原來如此!白崖有點明白過來了,霸道和仁道格格不入,或許在具體事務上可以互相輔佐,但理念卻絕對不能混淆。

  比如:曹操和劉備,一個是「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另一個在逃亡途中,妻子兒女不可不要,卻一定要帶上百姓。

  這兩個人或許在具體事務上都有過霸道和仁道,但理念清楚明白,絕對不會混為一談。試想劉備要是腦子裡也有「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的想法,還有那麼多人追隨他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念和風格,若是兩種理念區別很大,又非要去和稀泥,那只能是高不成低不就。

  「就以你為例,你現在所學武功大多都是招式簡樸,勁力剛猛為主。若是非要學習那種扭扭捏捏,無比花哨的拳腳武功,不用五年,你就會斷去武道之路!」劉鈺臉色鄭重地說道。

  白崖聽得心中一凜,想了想又問道:「師傅,這種現象是不是僅限於氣境和意境武者?」

  「嗯,應該說是低層次武者最為嚴重!」劉鈺笑著回道,「高層次武者也有妨礙,但他們的武道之路已經穩固,所以就算所學的武功與自身武道不符,也可以強行扭轉過來,將其變成自身的風格!」

  白崖明白過來,這就跟中華水墨畫和西方的油彩畫一樣,都能畫同一種景物,只是表現形式大相逕庭。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7-4 23:48 編輯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6:48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十九章 斷脈截氣指

    「那您這次想教我什麼武功?」白崖好奇地問道。

    「本座觀你的鐵布衫,應該兼修了混元外勁,此功原名青城混元功,皆有內外兩種運勁法門,通過功法總綱融合而成。」劉鈺沉吟著說道。

    「此功屬於青城中等偏下的完整吐納術,可一直練至勢境,本來不能傳授於你。但你現今已為籙壇道童,按規矩可修習一門吐納術…… 」

    「青城混元功!」白崖眼睛一亮,感覺劉鈺還是很厚道的,這師傅沒白拜。

    別管青城混元功的品質是否中等偏下,這門功法可以搭配鐵布衫,是最適合他目前修煉的吐納術。別的青城功法就算是可以練到先天階段,不適合他也沒卵用。

    「此外,本座曾答應等你達到內氣外放境界時,再傳授你一門自創絕學……」劉鈺說著頓了頓,「看了你與眾武徒三個多月來的較技,本座已經幫你挑選好了。不過,你若要以後自己挑選,那也隨你!」

    「不用,師傅既已幫我選好,那我就練這功夫!」白崖很機靈,這回沒有多想,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劉鈺已經是他的師傅了,雖然只是道童跟籙壇傳度師的師徒關係,但白崖相信對方不會糊弄他。這點信任還是要有的,不然只會讓劉鈺心寒。

    「與眾師兄弟切磋了三個多月,你可認識到了自己的缺陷?」劉鈺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撫鬚問道。

    「師傅所說,可是我的身法太差?」白崖苦笑著說道。

    「身法是一方面,但還不是主要缺陷!」劉鈺認真地評述道,「你現在的功法多偏向剛猛之道,而身法腳步若是太過繁雜,未必就合適你……」

    白崖一驚,突然想起了王鵬和慧難以前對於鬼腳功的評價。

    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實戰經歷,讓他過於重視身法腳步,有點忘了兩人以前為什麼會認為鬼腳功不適合他的主要原因。

    那不就是因為鬼腳功走得詭奇路數,不符合剛猛之道嗎?

    「師傅說得在理,還請師傅指教!」白崖肅然,站起身朝劉鈺施禮。

    「這小子滑頭歸滑頭,必要的謙遜還是有的!」見白崖畢恭畢敬,劉鈺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教徒弟最怕徒弟死不認錯,特別是有頭腦有天資的少年人,普遍都有點自傲偏執,總覺得老天第一,老子第二。

    這種人沒辦法教,非要以後吃了點苦頭,才明白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的典故。

    像馮揚這種悟性極高的天才,為什麼在青城短短七年就下山去了?教他的意境武者沒領好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太自傲。

    馮揚練得武功裡面有剛猛的霹靂掌、摔碑手,又有繁雜的三十六路擒拿手,還有詭奇一道的分筋錯骨手。套路太繁雜,道義也不同,難怪七年後就練不下去了。

    難道他在青城七年,真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說過「貪多嚼不爛」的問題嗎?那肯定不是,只是他太驕傲,當時沒有聽進去而已!

    而與此對比明顯的是白崖的大師兄宣季,這位貌不出眾的中年意境武者天賦不夠出眾,卻在青城待了接近三十年。為人處世一直謙遜有禮,師傅讓學什麼就學什麼,絕不行差踏錯。

    可他留下了進軍勢境的希望,說明道路沒有走偏。雖說最後不一定能成功,可積累了這麼久,至少已經做到了極致,無論成不成都了無遺憾了。

    「你的功夫已走上剛猛之道,小巧的閃躲騰挪技巧夠用就好,不用太過苛求。」劉鈺沉吟著說道,「以本座來看,在氣、意兩境階段,毒龍腿功結合梅花五行樁也夠用了,陰陽八卦樁都可練可不練!」

    「步伐簡樸跟不上對手,不一定就非要追求更快更繁雜的身法樁,難道你就不能想辦法打斷對手的步伐節奏嗎?」劉鈺笑著說道。

    打斷對手的步伐節奏?白崖略有所思,這倒是一個新的思路!

    不過,他的武功需要貼身肉搏,想要打斷跳來跳去的對手可不太容易,除非……

    白崖忽然靈機一動,脫口問道:「師傅,您難道想教我一門暗器功夫?」

    「雖不中,亦不遠也!」劉鈺呵呵一笑,點了點白崖,「只是暗器功夫需要天分,也不合你的武道,本座要教你的是一門內氣外放的指法……」

    說著,劉鈺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抬手朝前方的窗戶一指,「啪」的一聲,支著木窗的木棍從中而斷。

    一陽指?六脈神劍?彈指神通?

    白崖看得眼泛異彩,有這麼一手功夫,確實可以打斷對手的步伐節奏,而不必跟著團團轉了!

    「這門功夫乃本座早年初入意境時,根據青城點金指改創而成,叫做斷脈截氣指。指法簡單,所需氣脈單一,內氣外放速度極快……」

    劉鈺左手一抄桌上的茶杯,丟上了半空,右手劍指連續揮動。

    「噗噗噗~」茶杯在空中連連跳動,很快就變成了一堆幾乎只有指甲大小的碎屑。

    這速度……白崖看得目瞪口呆,內氣外放依靠氣脈,而氣脈運行內氣是循環性質的,速度達到這種程度幾乎跟開外掛差不多了。

    「這門指法主要針對敵人的穴位和筋脈聯結處,本座當年的用意是想將其作為一門點穴功夫!」劉鈺搖頭苦笑,「但不久之後,本座就改變了想法,認為此功不過是雞肋!」

    「這是為何?」白崖疑惑地問道。

    以他的看法,這門功夫太出色了,玩起來跟手持一把小機關槍似的。這都還算雞肋,那什麼才叫不雞肋?

    「因為殺傷力不足!斷脈截氣指是以內氣對沖為主要運氣外放手法,所以才有這麼快的速度,但也由於內氣對沖的關係,外放的內氣強度不夠……」

    劉鈺苦笑著說道,「別說意境武者,就連氣境武者都有內氣護身,這麼弱的內氣外放指勁,根本無法穿透武者的護體真氣。所以打打茶杯很好看,實際卻達不到斷脈截氣的效果。」

    「……如果使用指法的武者內氣雄厚呢?」白崖皺眉問道。

    「如果使用太強的內氣,對沖時會傷到自身。手指筋絡本就是身體最纖細的部位,未傷人先傷己,況且又是連發指法,手指吃得消嗎?」劉鈺淡然地搖了搖頭。

    「那您現在想教我這門功夫,可是已經有瞭解決之道?」白崖詫異地問道。

    「對也不對,這門功夫的具體用法沒有解決之道,但卻可以有解決之人!」劉鈺緩緩搖頭,「當年,就在本座想要放棄這門指法的時候,本座的師傅卻告訴某,某的想法錯了!這門指法很好,只是不適合某這個人!」

    「啊?師祖說的啊!」白崖咧了咧嘴。

    「臭小子,你只是籙壇道童,可以叫本座這個籙壇傳度師做師傅,卻還沒資格喊他老人家師祖!」劉鈺撇了撇嘴,狠狠地賞了白崖一記暴栗。

    「要不要這麼計較啊!」白崖捂著腦門苦笑。

    「本座雖然跟你一樣精於拳腳功夫,但練的是道門內家拳,手指脈絡扛不住太強勁的內氣對沖。」劉鈺無奈地攤手一笑。

    「就算現在武功高了,手指筋脈的強度增加了,但內氣則更加鋒銳,是個惡性循環。如果克制內氣對沖的流量,那麼殺傷力就不夠,只能對付境界比自己低的武者。一門功夫創立出來卻只能對付弱者,那算不算是雞肋?」

    「那確實是雞肋!」白崖不由點頭,疑惑地問道,「您的意思是,我比您更適合這門武功?」

    「不錯,你走的是剛猛的外家拳,且有鐵布衫硬功護體。手指筋脈比內家拳武者強健數倍,身體防禦力強於內氣殺傷力,練這門指法正合適!」

    劉鈺有些噓吁嘆道,「本座的師傅當時就說,某這個內家拳武者創立出了一門外家拳絕學,以內家運氣法門達到了外家拳術的作用,可謂別出心裁!」

    「嘿嘿,師傅放心,我一定幫您將斷脈截氣指發揚光大!」白崖抽了抽嘴角,腆著臉說道,「您看是不是現在就教我!」

    「臭小子,本座還沒說完呢!」劉鈺沒好氣地又敲了白崖一記腦門,「斷脈截氣指需要內氣外放,你現在達到了嗎?以本座觀察,你至少要到明年夏初,才有學習斷脈截氣指的資格!」

    「還有半年啊!」白崖一陣喪氣,弱弱地問道,「那您現在告訴我是什麼意思?看到吃不到不是很難過?難不成是報復……」

    「報復你個頭!」劉鈺一陣氣惱,伸手又想敲他,白崖這回警覺了,連忙跳開。

    「本座剛剛不是說過嗎?武道最粗淺的說法,就是所有武功融為一道。斷脈截氣指的起點很高,所以也有一門奠基功夫!」劉鈺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就是原本屬於青城點金指的基礎武學,你已經學過的鐵指功!」

    「哦,您的意思是讓我接下來半年,多練鐵指功?」白崖恍然大悟。

    「嗯,我們青城是大宗門,每一種武道都有一系列的配套武學,就好像我們清都觀可以練到先天階段的外家神功——赤陽手!」

    劉鈺淡笑著說道,「它的奠基功夫是赤血手和青陽掌。而赤血手的奠基功夫又是青城摔碑手,青陽掌的奠基功夫則是混元霹靂掌……」

    白崖聽得嚮往,不禁點了點頭。大宗門的武功比野路子就是強在這裡。外人就是得到了赤陽手秘籍,沒有總綱和奠基功夫,他也練不了,強練只能練廢雙手!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6:59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章 宣季

    蜀王宮,弘陽閣。

    「姑姑,那人的消息打聽到了嗎?」孟岷緊張地看著面前的一個「小美女」。

    這個小美女瓜子臉,面容秀麗,明眸善睞。且身材也是極好,小蠻腰高胸脯,穿著一件高腰襦裙,胸前波濤洶湧,溝壑深幽。

    只是蜀王宮中的男人看見她,卻沒有一人會有色慾之念。這不僅是因為這位小美女是當代蜀王的王妹孟甜,而且還因為這位美人實在是太袖珍了。

    除了變態,沒有人會對一個身高不超過一米的蘿莉產生邪念,哪怕這個蘿莉長得傾國傾城,那也只是可愛,而不是艷麗嫵媚。

    「打聽到了,他進了祖師殿的劍指峰,成了祖師殿籙壇道童,師傅是'閻羅手'劉鈺!」孟甜懶洋洋地靠著臥榻,一邊吃著侍女遞來的葡萄,一邊瞇著眼睛偷偷觀察孟岷的表情。

    「祖師殿?」

    「祖師殿就是清都觀,青城派的大小支脈除了一閣兩洞,其他對外都有另稱,表示是宗門內派。像本宮所在的麻姑觀,對外就稱為青城上清宮。」

    孟岷聽得發楞,臉色變幻莫測,心中頗為沮喪。

    「那人師傅不是原本的華誠倒也罷了,居然還讓他進了劉鈺門下,這可真是……」

    「吾早就該知道天機不可早~洩,這下子全亂了!原來的死對頭成了師徒,而且提前六年後,輩份都無緣無故高了一輩,姑姑孟甜還會跟他結緣嗎……」

    孟岷心虛地看了一眼孟甜,見她臉上似笑非笑,頓時連忙扭頭不看。

    「嚯嚯嚯,本宮就知道孟岷這死小子有問題,無緣無故關心一個武徒,居然還騙本宮說是以前認識的朋友!」

    孟甜瞇著眼睛想道,「不過,那人似乎有點門道,剛進祖師殿就成了劉鈺的座下童子。按輩份來算,似乎跟本宮屬於同輩,不好隨便欺負啊!」

    弘陽閣內的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時之間陷入了沉寂。

    而此時,兩人討論的目標人物,正呆立在劍指峰右峰的後山,皺著眉頭在犯愁。

    「宣季怎麼突然有興致找我喝酒,還讓來後山打野味?」白崖搔著後腦勺,有些鬱悶。

    在劍指峰已有將近半年了,白崖比其他人更快地適應了這裡的簡樸生活。隨遇而安是宅男的特點,說難聽點就是生活沒有追求。

    能夠考入青城的武徒都心向武道,但他們畢竟都是年輕人。

    以往在武館、軍隊、狩魔隊、鏢局、密探殺手組織……這些武徒過著緊張而刺激的生活,時不時還能藉著假期出來瀟灑一下,放縱一下。

    可是來了青城,他們就與俗世的一切絕緣了。這裡沒有敵人,沒有對手,沒有廝殺,同樣也沒有酒肆,沒有勾欄,沒有賭檔。

    跟很多武徒的想像不一樣,在這裡他們的武藝再高,都不會有人喝彩,不會有人捧場。

    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修煉,食堂、演武場、房舍三點一線。生活就像一碗白開水,除了能解渴,連半點酸甜苦辣都品嚐不出來。

    這樣的平淡生活讓很多武徒都不太適應,如同白崖前世剛考進大學的新生一樣,很多人都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修煉的態度開始變得懶散。

    他們腦中或許都會想著今日到後山弄點野味,請人從山下捎一份酒菜,跟師兄弟們好好聚聚,明日再刻苦修煉。

    劉鈺看在眼裡,宣季和山上老資格的意境武者同樣看在眼裡。不過,他們沒有出言苛責,也沒有警告提醒,只是冷眼旁觀。

    青城派對於門人,甚至弟子的心性測試,永遠沒有盡頭,就如同武道也沒有盡頭一樣。每個人的武道之路都只能靠自己,師傅、師兄弟幫不了你,也沒法幫你。

    今天大家提醒了你,若有一天你身邊沒人提點,自己又克制不了私慾。小則毀了自己的前程,大則會給宗門闖禍。

    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武功不高,就放你下山。到了山下,自然會有世俗王朝的法律來約束你!

    白崖漫無目的地在後山閒逛,他來劍指峰約有半年了,可從未像其他武徒那樣,去劍指峰的後山弄點野味來犒勞自己。

    他一般就是在道觀的食堂用餐,白米飯、饅頭、麵條、醃肉、鹹菜、蘿蔔……

    宅男對伙食向來沒有太高要求,吃飽就好,泡麵都可以。何況道觀的飯菜味道還是不錯的,跟他以前吃過的金剛寺素齋有一比。

    其他武徒眼裡能淡出鳥來的清茶淡飯,白崖卻吃得很香,也很習慣。

    「咦,野雞?!」

    走著走著,白崖突然看到前方一個大坑裡露出了一抹靚麗的色彩,好像是一隻色彩斑斕的野雞。

    白崖不認得的這隻野雞其實叫藍眼角雉,體羽及兩翅主要為深栗紅色,遍佈黑緣的灰色眼狀斑,眼部帶有天藍色彩,故而叫藍眼角雉。

    這要放到白崖前世,那絕對是國家級保護動物,可是在這萬里青城,嗯,那就是一隻野雞!

    「咔嚓!」白崖剛跳進藍眼角雉所在的大坑,就只覺腳板一緊,一個籃球大小的捕獵夾扣在了他腳麵上。

    「陷阱?」他臉上有點發熱,他居然沒認出來這是個由人挖出來的捕獵陷阱。

    「還真有點疼!」

    白崖雙手扒開捕獵夾,發現腳麵留下了幾個紅點。以他的鐵布衫,這東西能夾出紅印,說明力道已經很猛了,這是用來對付熊瞎子或者獅虎等大型獵物的捕獵夾。

    「反正都把我當熊瞎子夾過了,野雞也就是我的了!」白崖眉開眼笑,一把將藍眼角雉腿上的套索扯掉,從坑裡爬了上來。

    他才不管這只藍眼角雉是誰放裡面引誘大型獵物的,他正好不耐煩漫山遍野地找野味,這麼大一隻野雞也夠他跟宣季吃一頓了。

    「白崖,你最好把藍眼角雉放回去!」白崖剛一爬上坑邊,就看見面前站了三個穿著灌木偽裝,臉上抹了青草綠汁的傢伙。

    「不放,我的!」白崖眨了眨眼睛,言簡意賅地回道。

    他認出三人了,正是跟他同一批上山的武徒。這幾人以前都跟他切磋過,那時候他完全不是對手。

    現在半年過去了,情況有了變化!

    如今就是他主動挑釁,劍指峰上也很少有新晉武徒肯跟他對練了。倒不是勝負原因,而是對著一塊頑石,打又打不動,還老是磕得拳腳發腫,誰還願意跟他玩「友好切磋」!

    「你……我們花好長時間才抓了只活的!」三名武徒紛紛怒目而視。

    「不管,就是我的!要不,就跟我去演武場玩玩,誰贏了,這什麼雉就歸誰,我一個人,你們隨便!」白崖蠻橫地朝三人比了比拳頭,轉身就走,不再廢話。

    三名武徒面面相覷,都看見同伴一臉的無奈。

    一個人上吧,打不動肯定要輸。三個人一起上吧,他們畢竟跟白崖這無賴不同,還是要臉的。

    「算了,時間還早,我們再去抓一隻!」三人中的一個弱弱地建議了一句。

    「一幫小屁孩,讓你們以前欺負哥,現在遭報應了吧!」白崖走出老遠,見他們沒追來,頓時得意地一笑。

    回到自己的小院,宣季已經來了,正在準備酒菜。見他提了只藍眼角雉回來,頓時大喜,幫手宰殺,用荷葉一包,弄起叫花雞來。

    一番拾掇之後,兩人終於坐下來喝酒。

    「大師兄,今天為何有興致找我喝酒,莫非失戀了?」白崖喝著酒,疑惑地問道。

    「你呀……」宣季又好氣又好笑地點了點他,他常年在山上,連女友都沒有,哪來的失戀。

    當然了,他沒說出來,要是他真說出來,白崖搞不好會說,你還有五姑娘跟男友,也是可以失戀的!

    認識日久,宣季就發現這位小師弟平時在外人面前跟個悶葫蘆似的。實際上,騷勁都埋在心裡,只有對親近的人才會表現出來。

    「小師弟,你莫非忘了,今日是你的十六週歲生辰嗎?」

    「哦,今天是十一月廿二了嗎?」白崖聞言一陣恍惚。

    這麼說,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兩年多了!

    再想起當初在石羊集的光景,白崖不由一陣噓籲。時光如梭啊,也不知道七姑、小馨、瘸腿三和蘇氏兄弟都怎麼樣了!

    「喏,拿著,這是我跟師傅給你的賀禮!」宣季看了他一眼,丟過來兩件東西。

    白崖伸手接住,發現是一個青銅戒指和一雙獸皮手套。

    「這戒指是師傅早年所用之物,據他而言,這東西有闢邪作用,是一件護主用的法器!」宣季看著青銅戒指,不無羨慕地說道。

    「法器啊!!!」白崖雙目發光,把玩著青銅戒指,愛不釋手。

    如果說武功是世俗還能接觸到的東西,那麼所謂的法器法寶就只有仙武宗門專屬了,世俗普通人根本造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用。

    這個青銅戒指古樸簡單,表面刻著諸多符文,咋一看上去就很有古物的氣息。

    「大師兄,這玩意……怎麼用?」白崖看了半天,終於抬頭問道。

    「我不知道,師傅只說你戴上就行,闢邪用的!」宣季翻了個白眼,攤手錶示不知道。

    「好吧!」白崖將青銅戒指戴到右手無名指,拿起了宣季送的獸皮手套。

    這雙獸皮手套顯得極為稀薄,顏色為黑色,戴上手掌以後,輕柔貼膚,十分舒適!

    「大師兄,這手套法器……」

    「不是法器,你師兄我哪有法器!」宣季黑著臉,伸手欲奪,「要不要,不要還我!」

    「要,要,要!」白崖連忙收起,抽著臉皮笑道。

    「這是黒蟻獸的皮,對上普通刀劍都不會破損!」宣季指了指手套說道,「另外,你這雙手……特別是左手,也該找件東西遮遮了,不然下山後,太引人注目!」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7:03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一章 仙凡誓約

    白崖的左手因為受傷後服用小金剛丹過多,筋絡生長太過旺盛,曾經出過大問題。後來幸得寶膳堂的藥師王陵出手救治,才免於落下病根。

    王陵曾說過,他這只左手的靈巧性今後有所欠缺,但修煉硬功和剛猛拳法卻反而會有助益。

    白崖現在所練的混元鐵布衫正處於打磨筋骨階段,但這只左手卻已經提前跨越了這個階段,進入了血髓層次。

    因為血氣旺盛,這隻白皙如玉的左手,現在內部卻顯露出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筋絡,看上去恐怖如斯,好像一塊內嵌蟲絲的白玉琥珀。

    劍指峰的武者看見,倒不覺得什麼。若是讓山下的普通人看見,那隻怕會將其當成鬼手。

    不過,白崖聞言,並沒有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而是詫異地抬頭看向宣季,他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

    「大師兄,你要帶我下山?」

    「嗯,師傅有事情讓我們去做。」宣季笑著點頭,「你上山已有半年,難道就沒發現有時候會有一些師兄弟'失蹤'一段時間嗎?」

    「哦……沒有!」白崖愕然。

    宣季一陣無奈,他這個小師弟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卻又顯得有些遲鈍。說好聽點是修煉專心,說難聽點就是性情冷漠,除了親近之人,對其他事情都不太關注。

    「青城家大業大,武徒在山中修煉,都無需你們繳納束修禮金,但也不能白養我們吧?」宣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桌上的酒菜。

    「我等身上之衣,口中之食,還有修煉所用的天材地寶……一部分來自各地的青城產業,一部分來自山下的民眾。此外,青城派畢竟處於蜀國境內,朝廷對我等也提供了各種便利。若是他們有了問題,我等是不是該出力幫忙?」

    「那倒也是,不過,我們要做些什麼呢?」白崖醒悟,點頭問道。

    「他們所求之事繁多,總之都是常人或者軍隊難以解決,必須依靠武者的事情。」宣季回想著說道,「比如說,山下民眾遭遇了過境蠻獸的襲擊,青城產業被山賊所劫,朝廷的開荒狩魔隊受困於荒野蠻域等等。」

    「有些事大,有些事小,青城各大支脈會視事情緩急,來派遣武者。」宣季繼續說道,「既然師傅讓你也參與此事,那說明事情就不大,只是讓你出去歷練一下。」

    「原來如此!」白崖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謹慎地問道,「大師兄剛才說朝廷也有事情求到我們頭上,難不成我們還能打破仙凡誓約的限制,插手朝堂事務?」

    宣季聽得一愣,奇怪地問道:「這跟仙凡誓約有什麼關係,難道你以前沒聽師傅講過仙凡誓約嗎?」

    「沒有啊,仙凡誓約不是仙武宗門跟列國朝堂的協議約定嗎?」白崖傻眼。

    以前就沒人肯告訴他什麼是仙凡誓約,以他自己的所見所聞,只知道王鵬、醜仙姑張梅等人行事,總要避免干涉朝堂事務,所以一直認為仙凡誓約就是一種仙武宗門跟朝廷的協議約定。

    「仙凡誓約可跟列國朝堂沒有半銖錢的關係!」宣季哭笑不得,只好先給白崖介紹起了仙凡誓約。

    他現在已經成了青城門徒,可以瞭解仙凡誓約的具體內容了。

    武興時代的末期,百家武者的勢力越發龐大,並且不再滿足於成為各大列國王公貴族的戰場征伐工具。或為了理想,或為了權勢,逐步開始滲透廟堂,控制君王和朝廷。

    在這個背景下,由法家後黎學宮和華山截教弟子主導的秦國,悍然發動第三次神州統一戰。

    這次大戰將戰國七雄全部捲入,互相征伐,斷斷續續維持了五百多年,號稱神州第二戰國時代。

    第二戰國時代橫跨神州歷2281年至2845年,神州大地眾生塗炭,民不聊生。各大列國都精疲力盡,百家教派和武門同樣損失慘重,最終以秦國和其盟友齊蜀兩國在名義上承認戰敗結束。

    諸子百家在這場戰爭中,逐漸認識到先天武者對於世俗的破壞力,比某個昏庸的君王,乃至亂世軍隊更加為禍深重。

    兼之世間開始出現仙魔位境,於是,諸子百家的武門在武當三清觀簽訂了第一次的仙凡誓約,史稱「百家之誓」。

    「百家之誓」約定擁有超凡武力的先天武者,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加入世俗戰爭。百家武門不得再操控列國朝堂,不得再插手王朝更替,武修者晉入先天后,不得再擔任君王和朝廷官職。

    若是有仙武宗門違背此約,百家共伐之!

    仙武宗門自此之後,開始隱於幕後,成為列國的戰略威懾力量,不再介入世俗。

    這就是第一次仙凡誓約的大致內容!

    因此,所謂的仙凡誓約跟列國朝堂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神州各大仙武宗門的自我約束。

    因為仙武宗門不能操控朝堂,所以當初王鵬才行事格外謹慎,免得落人口實,給血刀門帶去災禍!

    當然了,這一次的仙凡誓約還比較簡略,後面還有第二次和第三次,並且內容上也有些很多改變,跟最初的仙凡誓約已經不太一樣了。

    比如:後面修改的仙凡誓約雖然依舊很謹慎,但只要條件滿足,已經允許仙武宗門插手列國王朝更替了。

    可有一點是一樣的,所有的仙凡誓約都對先天以上的強者約束極大,他們的力量太強,一旦入世為禍,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不過,仙武宗門的先天武者儘管不能介入世俗朝堂,但先天以下的武者卻不在此列,所以蜀國朝廷有時候才能請青城和峨眉的宗門武者出手幫忙。

    「原來這樣啊!」白崖解開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終於感到心滿意足,只是他很快又有了一個疑問,「大師兄,你剛才說到仙魔位境,那個又是什麼東西,其他的小位面嗎?」

    「我只知道仙魔位境的來歷,卻從未進去過。仙魔位境只有真正的宗門弟子才能進,劍指峰上估計只有師傅去過!」宣季苦笑著攤了攤手,嚮往地說道,「不過,小位面的說法應該是真的,希望我有生之年能進去看一眼!」

    「那你跟我講講仙魔位境的起源唄!」白崖大喜,連忙纏著宣季,讓他一吐為快。

    「仙魔位境出現的很早……」宣季回想著以前在典籍上看過的內容,緩緩講述到。

    神州歷2350年夏,秦國境內,秦嶺山脈,終南山北麓出現了第一個被史書記載的位面傳送鏡門。

    全真道人王吉誤入其中,半年後回歸中土,改道號重陽子,言此仙境當中天材地寶無數,且靈氣濃稠如漿,十分適合武道修煉。

    全真道遂將此處劃為道門禁地,只許全真弟子入內修煉。

    神州各地的全真道弟子聞訊,陸續集中到此,並據此終南洞天,成立了統一的全真仙門,自此建立了八大入世道教宗派之一的全真教!

    全真教第一任掌教重陽子更是在三年後,成為有文字記載的神州第一位超越先天境界的仙武宗師。

    據傳,此後重陽真人再次閉關百年,而後得道成仙,破碎虛空,飛昇仙界。

    終南山第一個位面傳送鏡門出現後的數千年間,各種各樣的位面傳送鏡門陸續出現在神州大地,位置大多處於靈氣濃郁的洞天福地,也有部分位於荒野蠻域,被蠻荒凶獸和妖魔鬼怪佔據。

    人世間的位面傳送鏡門基本被諸子百家和佛門各自瓜分。也是在此之後,武道在先天境界之上,又多出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仙武境界。

    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位面傳送鏡門,大多連通了一些奇異的小位面。其中靈氣濃郁,遍佈天材地寶的小位面被武者稱為仙境洞天,而充滿毒瘴陰氣,污穢之物的小位面則被稱為妖魔鬼域。

    世人傳說,這些仙魔境的小位面是連接各種大世界的中間隔層,不僅連接著神州世界,而且還連通了類似神州的其他大世界,其中就包括了諸多人界、洪荒界、仙界、魔界、妖界和鬼界。

    眾多仙魔境的產生,使得神州大地的武道再度迎來了大發展。同時,也為後世的佛道之爭和正邪之戰,埋下了禍根!

    「佛道之爭和正邪之戰?」白崖雙目發光,看著宣季。

    「這個我也不清楚了,典籍記載極少,你要問就去問師傅。」宣季擺手苦笑,「好了,喝酒,喝酒,嘴都說乾了。」

    次日清晨,白崖打點好了行裝,跟著宣季下山。

    走到半山腰,發現劉鈺正站在道旁等候他們。

    「師傅!」兩人抱拳施禮。

    「白崖,你過來!」

    劉鈺笑著將白崖招到跟前,解開他頭上的布巾,從懷裡摸出一個木製的三叉冠幫他戴上。

    「此次下山,可要聽你大師兄的話,不得魯莽行事,否則回山必定重罰!」劉鈺肅然叮囑道,頓了一下又說道,「你現已束冠,以前可有人幫你取過字?」

    「沒有,弟子以前得過失魂症,一直孑然一生,並不清楚身世!」白崖搖頭說道。

    他的靈魂來之前世,那個世界哪有人取字。

    「那就師傅幫你取一個吧!」劉鈺沉吟了一番,緩緩說道,「你性情堅毅剛烈,以後就叫子烈,觀中道號清遠……」

    「謝師傅!」白崖俯身一拜,鄭重應道,「以後弟子就叫子烈,白崖白子烈!」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7:08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二章 歷練任務

    「大師兄,我們這次是要去辦什麼事情?」從劍指峰傳送出來,白崖終於忍不住問道。

    「青城巒山的西北方有一蕭樂鎮,這些時日鎮上出了一點怪事,造成鎮民恐慌,紛紛逃離家鄉。管轄蕭樂鎮的薑城縣縣令無法,除了上報朝廷,還向山中道觀求助……」

    宣季一邊趕路,一邊平淡地說道,「這件事被宗門分攤給了清都觀,然後又被師傅接手,所以就有了我等此次的歷練任務。」

    「什麼怪事啊?」白崖好奇地問道。

    「聽說鎮上出現了一座凶宅!」想起劉鈺給出的資料,宣季臉上不由多了一絲怪異神情。

    凶宅,這尼瑪也歸武者管……不是應該找和尚道士來做法嗎?白崖癱臉毫無表情,但心裡卻覺得膩歪極了。

    可回頭一想……特麼的,他跟宣季可不就是道童嗎?

    「大師兄,這凶宅……可是有鬼?」白崖遲疑著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還有其他原因吧?」宣季想了想,這才回覆道,「我以前也沒處理過這等事情,反正到那地方就知道了。」

    白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世界可不是前世,可是真有妖魔鬼怪的,不全是神話傳說。

    「大師兄,武功對鬼魂也有效果嗎?」

    「不太清楚,反正師傅也不會害我們。哦,對了,你不是還有一個闢邪戒指嗎?」宣季突然想起了什麼,右拳一捶左掌,「難怪師傅會給你這個,原來用意在此啊!」

    你妹的,我現在能不能退貨!白崖欲哭無淚地看著手指上的青銅戒指。

    「大師兄,我們是直接傳送到蕭樂鎮嗎?」白崖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我們先去姜城縣打聽一下,那裡跟蕭樂鎮離得近,百姓應該聽到過不少傳聞,估計還能找到原本屬於蕭樂鎮的鎮民。」

    宣季搖頭說道,「等打探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蕭樂鎮。還有,我忘了告訴你,這次可能會碰見其他同道,你少說話多看看,交際之事就交給我來應付。」

    「哦!」白崖點了點頭,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

    別看他是個少年人,前世幹的可是營銷工作,交際應酬未必就比宣季這個常年待在山上的青城武者差。

    「對了,你的功夫達到內氣外放階段了嗎?」

    宣季近來沒有再看到白崖與人切磋,對他的武功進展不是太清楚。

    「還沒有,師傅說得沒錯,我至少要到明年夏初才能達成突破,還有四個來月呢!」想到這個,白崖就是一陣喪氣。

    實話說,劉鈺在教學一道上,確實有點能耐,難怪會被清都觀拉出來教武徒。

    他招進現在這批武徒後,大概花了三個月左右,讓所有人糾正了修煉上的壞習慣。然後又開始梳理他們的所學所長,捨棄不合理的武學,精粹合乎各人性情的武學,並將其係統化。

    這樣一來,就讓每個武徒都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應該走的武道。

    除了不提醒心性方面的作為,劉鈺幾乎做到了老師應該做的一切。

    這段時間已經有武徒開始學習新武功了,其中幾個半步意者,僅僅到劍指峰三個多月,就覺得意境瓶頸有所鬆動。

    不過,白崖不同,這倒不是說他的武功進境不快,正相反,他的進境是這批新晉武徒當中最快的幾個人之一。可有兩個方面,注定他學習新武功的進度要落後於其他人。

    一是他的基礎差,劉鈺招收的這批武徒都是精英,除去幾個半步意者不談,其他人都達到了內氣外放層次,所以一糾正修煉陋習,就可以學習新武功。

    二是白崖跟其他武徒的修煉起點不同,看看他現在主要修煉的武功,混元鐵布衫、金剛大手印,就算龍虎雙形中的虎形拳,也源自於佛門。

    佛門武功以煉體為起點,而道門武功則是煉氣為起點。

    清都觀是正兒八經的道門,所傳下的正宗功法都以煉氣為基礎,氣境起點的武功只有做到內氣外放,才能開始修煉。

    白崖目前修煉的武功當中,其實就一門五行拳是道門用來煉體的內家基礎,其他包括鐵指功都是外家路數。

    因此,白崖在切磋時,能憑藉硬功和外家拳取勝,但學習新武功方面,卻不得不落後於其他人。

    「呵呵,師傅曾經跟我提起過,他言每次看到你,都希望把你回爐重造一遍。全身武功除了五行拳,其他統統給洗掉,連混元功和龍虎雙形都沒必要留下。」

    宣季偷笑著說道,「其實你不知道,咱們的師傅有潔癖,他看到你,就像看到個各種武功摻雜的罐子,不洗洗乾淨,他心裡就不舒服!」

    「佛門煉體功夫也沒什麼不好吧。」白崖苦笑,「我覺得還挺適合我的,讓我修習那些光憑悟性的煉氣武功,還真不一定有現在的成就。」

    「所以啊,師傅才捏著鼻子忍了下來。」宣季笑著說道,「還幫你挑了一門斷脈截氣指。」

    「幸好進了師傅門下,若是外界遇上,以我跟師傅的性情差異,只怕還會成對頭!」白崖訕訕然地說道。

    實際上,他沒成想自己真說著了,在孟岷的所夢所見當中,他跟劉鈺可不就是死對頭。

    「武道之路太過艱辛,退一步就是懸崖邊緣。」白崖有點感慨地說道,「當初與我同考青城的上萬武徒,不知道現在還有幾人堅持練武。」

    「呵呵,小小年紀就長吁短嘆,若是讓你到了我這個階段,豈非要愁斷腸子。」宣季不禁莞爾,「我在青城已近三十年,每年親手送下山的師兄弟都有不少… …」

    「哦,大師兄,這些意境武者下山後,都會幹些什麼去?」白崖回過神,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願再待在山上的青城門人會有兩個選擇!」宣季淡漠地說道,「一個是自尋出路,下山做個武師教頭,鏢局鏢客,衙門捕快,功夫好點的可以自薦進入軍隊,成為武官。這些人儘管武道不會再有進步,但一生平安,能做個富家翁也是不錯的。

    另一個選擇是將命運交給宗門,青城會幫他們安排進荒野蠻域的狩魔隊,或者朝廷的密探暗殺組織,做一個賞金獵人。他們可以通過生死搏殺獲取一絲進入勢境,以及先天的契機……」

    「他們還有進入勢境和先天的希望?」白崖眉頭一挑,好奇地問道。

    「當然,九九遁一,上天不會絕了我們的生路,所有人都會有最後一絲希望。就像是狩魔隊裡的意境武者,荒野蠻域的天地奇物極多,特別是一些妖怪魔神之骨。若是他們能弄到手,憑藉奇骨上的妖魔神通,進入勢境,甚至先天都不再是妄想。」

    宣季平靜地說道,「只是這一條路更加崎嶇難走,絕大多數人最後都會身死道消,只有極少數幸運兒才能達成心願。真正能在青城就進入勢境和先天的武者,可謂鳳毛麟角,皆是天資縱橫之輩,就像我們的師傅。」

    「這些意境連完整的吐納術都沒有學到手,只怕……」聽到宣季所說,白崖忍不住嘆了口氣。

    「呵呵,誰說的,這兩個選擇的意境武者是不一樣的。」宣季笑著說道,「前一種武者只求平安度日,青城自然不會再傳授他們完整吐納術。而後一種武者卻都能得到一些青城秘傳……」

    「哦,青城不怕傳了他們武功,就被洩露到江湖上去嗎?」白崖不禁奇道。

    「不會,肯進狩魔隊,或者朝廷密探暗殺組織的青城武者,武道之心堅定如鐵。這些人多數跟我一樣,都在青城待了五屆以上,將青城視為第二個家,沒有人會去出賣青城。」宣季笑著解釋道。

    白崖一想也對,青城選徒三年一屆,五屆就是十五年。

    這些武者剛進青城時,年紀小的不過十五六歲,大的也才二十出頭。在青城再待十五年以上,心性早就被青城摸透了,並將青城視為家園。

    這些人都是最堅定的青城門徒,哪裡會出賣青城。

    「何況,青城教他們秘傳之術時,基本都會讓他們立下不得外傳的重誓,連妻子兒女都不會教,教了也會被青城強者廢掉武功。」

    宣季淡笑著說道,「青城畢竟是武門,對於叛徒可不會手下留情。他們若想讓後輩學習武功,自然可以讓後輩來青城參加武試。」

    白崖恍然,這些意境武者的後輩若是有天資,那麼只需打好身體基礎就可以參加武試。若是沒有信心通過武試,教他們青城秘傳也就沒有必要了,反而害了他們。

    兩人走一路聊一路,白崖卻是知道了不少青城秘聞。

    這也是因為他平時在山上不跟人打交道,換成其他的新晉武徒,早就從那些老資格的意境武者口中打聽到了。

    「嗯,前方就是姜城縣了,我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下,然後到街上打聽一下蕭樂鎮的事情。」宣季抬頭指著前面的城門說道。

    「大師兄,為何不去直接找姜城縣的縣令,他應該更清楚蕭樂鎮的情況吧?」白崖奇怪地問道。

    「不能找他,至少在我們還有其他消息渠道之前,都不能去找朝廷官家!」宣季苦笑著說道,「我們雖不是宗門的先天強者,卻依然要避嫌。不然會給其他同道落下口實,說青城派操控地方衙門。」

    「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白崖訝然。

    「呵呵,仙武宗門之間也是有齷蹉的,你真當大家都一團和氣啊!」宣季搖頭嘆道。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7:13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三章 人間悲劇

    兩人進了縣城,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然後就一起出外打探消息。

    「大師兄,我們要怎麼打探消息?」

    「去茶館吧!」

    「啊?」白崖有些傻眼。

    去茶館打探消息他懂,這世界的茶館比酒肆更熱鬧,因為更接地氣,吃的東西價格便宜,還能聽聽評書和小曲。當然,茶點的味道肯定是不如酒肆的。

    白崖曾經跟著王鵬在狄道城打聽消息的時候,兩人就經常去茶館和酒肆。

    不過,姜城縣和蕭樂鎮都在青城山腳,白崖以為他們只需要找青城派的外圍組織打探一下消息就好,沒成想居然還真的要瞎子摸象,隨便打聽。

    聽到白崖的疑問,宣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這種任務,宗門是不會讓我們去找情報探子的,不然起不到歷練作用。」

    「茶館就茶館吧!」白崖嘆氣,他就怕麻煩,偏偏麻煩總能跟上身。

    可是讓人奇怪地是,茶館內居然沒有人談論距離此地不遠的蕭樂鎮,對於鎮上民眾的逃亡似乎並不瞭解的樣子。

    就算宣季換了數家茶館和酒肆,發出去不少賞錢,都沒有哪個茶博士和店小二知道蕭樂鎮的消息。

    「這下麻煩了,估計是姜城縣令封鎖了消息,可能事情有點嚴重。」宣季皺著眉頭,感到有點不安,「難不成真要去找姜城縣的縣令?」

    「要不,我等先去看看邸報的宣告欄?」白崖心中一動,出言建議道。

    這個世界有正式的報紙,邸報就是其中一種,屬於官方發行的報紙。原本的邸報只是登載帝王的諭旨、詔書、臣僚奏議等官方文書和宮廷大事,只在地方政府官員和讀書人之間流傳。

    而現今的邸報已經超出了這個範圍,有朝廷和地方政府兩種邸報,屬於官辦報紙,士大夫和平民都能花錢去買。

    至於邸報的宣告欄,則跟白崖前世居民小區的宣告欄差不多了。但凡城市裡坊的坊門前,都有一塊豎起來的宣告板,上面可以張貼邸報、紀聞、商家廣告等等。

    除了定期的邸報,這些宣告欄對於民間自辦的紀聞和商家廣告都是收費的,而且費用很高,按時辰計算。

    即便如此,排隊著想要上宣告的商家和個人依然多不勝數。

    比如:某個大酒館退出新式菜品了;某個青樓的花魁頭夜;某個戲班子排了新戲;某個有名才子出了新詩新書等等,都要花點銀子廣而告之。

    「官家既然封鎖了消息,邸報上也看不出什麼吧?」宣季奇怪地問道。

    「不錯,邸報上不會有明面的消息,但還是可以看出不少內容的。」白崖笑著解釋道。

    這是他以前從王鵬嘴裡聽到的,邸報跟白崖前世的新聞聯播一樣,屬於官方喉舌,不登壞消息,只上好消息。但若是有心人反著去理解,很多時候都能得到不少內幕。

    蕭樂鎮既然有民眾逃亡,而姜城縣裡的百姓又不知道,那麼說明姜城縣令做出了應對措施。為了不引起城內百姓恐慌,邸報上就會有掩飾性的說法。

    不明真相的群眾肯定看不出來掩飾,但對於宣季和白崖來說,卻可以一目瞭然。

    「大善,小師弟真是聰慧。」宣季撫掌稱讚,誇得白崖一陣臉紅。

    這是王鵬的江湖經驗,不是他的。只是宣季這表現,讓白崖有些警惕,看起來這位大師兄在山裡待得太久了,已經有點忘了怎麼行走江湖。

    ……

    來到一個裡坊的宣告欄前面,兩人仔細搜索著上面的內容,很快就發現了不妥的地方。

    「小師弟,你看!」

    白崖順著宣季所指看去,只見一份剛出的邸報上面宣告蕭樂鎮和臨近孟鎮等幾個村莊正在流行疫病,現在去那幾個地方的道路已被縣兵封鎖,官府提醒百姓沒事不要去那些地方。

    這份邸報的下方還用了姜城縣令的官印,看起來是份正式文件。

    「走,我們去孟鎮。」

    兩人得到了可用的消息,頓時馬不停蹄地趕往孟鎮。繞開攔路的官兵,兩人很快就進入了所謂的「疫病區」——孟鎮。

    雖說被官府強行變成了「疫病區」,但孟鎮依舊秩序井然。

    當地確實有不少蕭樂鎮的難民,只是孟鎮三老做得不錯,空了出鎮上的一些房屋給難民居住,沒有造成太大的紛擾。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宣季對著白崖笑道,「走,找個蕭樂鎮的逃難鎮民問問就好了。」

    「大師兄,不如去找孟鎮的三老打聽吧!」白崖眼珠一轉,伸手攔住宣季,「他們肯定問了更多的蕭樂鎮鎮民,或許對情況瞭解得更加具體。」

    「也好!」宣季想了想,就點頭同意。

    三老雖說也是鄉官,但幾乎沒有人將他們當官員看待。這些人都是當地年紀和威望最高的老人,找他們打聽事情,不會被宗門同道質疑操控地方政府。

    孟鎮的鎮民基本都姓孟,兩人很快就在鎮上的一座大宅院裡見到了孟鎮三老。

    「兩位可是趕去蕭樂鎮的青城大俠,老朽這番先替孟鎮和蕭樂兩鎮的百姓謝過了!」

    孟鎮三老是一位八旬老人孟良亭,聽到宣季和白崖來訪,老人歡喜地迎出門來。

    青城派常年幫山腳的百姓解決困難,有些地方上的三老其實知道這萬里青城裡面有一個大宗門,只是平時不說而已。

    「老人家客氣,我等二人可當不得大俠兩字。」宣季接下了跟三老的溝通工作,白崖這回不說話了,站在宣季後面當背景板。

    「老人家,不知可能告知蕭樂鎮現在的情形?」進屋後,宣季端著茶碗沾了沾嘴唇,就問起了正題。

    「唉,真是作孽啊!」孟良亭聽到宣季問起,卻是長嘆了一聲,將蕭樂鎮發生的變故娓娓道來。

    在三十多年前,蕭樂鎮上有一個富戶,名叫蕭成。

    這蕭成年輕時是個河商,靠著在嘉陵江上運貨起家。因為生意做得好,到四十歲時已經家財萬貫,故而衣錦還鄉,在蕭樂鎮起了一座大宅院。

    因為年輕時忙著做生意,他直到歸鄉,才開始娶妻生子,先後一共娶了三個老婆。

    不過,老婆娶得多,並不意味著子孫就多。

    不知道是蕭成年紀大的緣故,還是前兩個老婆太無能,蕭成一直都沒有子孫,直到第三個小妾進門。

    這個小妾在進門一年後,就給蕭成生下了一個女兒。到女兒五歲時,又給蕭成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蕭成老來得子,歡喜得不得了,幾乎對這個小妾和一對兒女百依百順,甚至一度想要休了大老婆和二老婆,扶正這個小妾。

    後宅不寧,就生禍事!

    蕭成的大老婆和二老婆哪肯就此束手待斃,於是藉著蕭成那個兒子跟他長得不像,逢人便說這是小妾跟家中長工私通所生,否則以蕭成的年紀,哪裡還那麼容易老來得子。

    初時,蕭成是不信這種胡話的,但隨著家中那個長工失蹤,頓時也起了疑心。

    後來有一日,那個小妾身邊的侍女忽然交給了蕭成幾份書信,他這才發現家中那個失蹤的長工居然跟小妾還真的有所聯繫。

    那個長工原本是個秀才,而他的小妾確實心儀過這位秀才。只是秀才屢試不第,這才被家人逼著嫁給了年過半百的蕭成。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狗血了,蕭成大怒之下,不聽小妾哭訴解釋,在鎮上族老和鎮民的見證下,將小妾和兒子統統給沉江了。

    結果,就在蕭成將小妾和兒子沉江後不久,那個長工回來了,並且是中了科舉功名後回來的。

    見此情形,原本的秀才,現在的舉人老爺喟然長嘆,對蕭成說出一番話來。

    據他所說,自己與那個小妾並無私情。只是小妾嫁人後,見他窮苦可憐,想要幫他一把,於是明裡請他過來當長工,暗中資助他繼續讀書。

    他消失得這大半年,根本就是去府城考試去了。

    蕭成聽了這等內情,當場就氣暈了過去,回家後就一病不起。

    而這樁慘事並未就此結束,在此之後,蕭宅開始連續死人。

    先是蕭成的大女兒老在夜裡哭叫,說是母親和弟弟回來了,而後驚嚇而亡。再是告發主人的那個侍女七孔流血,大叫著小妾的名字暴斃而亡。然後就輪到了蕭成的大老婆和二老婆,最後死了蕭成。

    主人統統死光,蕭宅的僕傭也不敢再住這屋子,很快就做了鳥獸散,這棟大宅子慢慢就荒廢了下來。

    「既然三十多年來都平安無事,那為什麼現在又變成了凶宅?」宣季和白崖對視一眼,只覺疑惑不已。

    「還不是因為阿堵物的關係……」孟良亭苦笑,「這宅子沒有了主人,自然就被當成了蕭樂鎮族產。這一代的三老在一次族產分割中,將其劃歸給了族中的一戶人家……」

    從孟良亭家中出來,宣季和白崖相顧無言。

    孟良亭的話還有些地方不太清楚,也未必可以全信。

    可宣季和白崖無法,畢竟這件事情過去太久了,當事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各中內情無法再求證。

    「我等再跟蕭樂鎮的難民打聽一下,然後就去蕭樂鎮實地看看!」宣季和白崖商量了一陣,便拍板定下了行程。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7:17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四章 蕭樂鎮

    經過了一番波折,宣季和白崖兩人終於來到了蕭樂鎮。

    「這鎮子怎麼這麼荒涼,難不成全鎮真的逃得不剩一個人了嗎?」剛走過鎮口的牌坊,白崖就忍不住了。

    面前的石板街道空無一人,兩側鋪面洞開,門板、貨擔、蘿筐像樂色一樣充斥著街面,破爛的窗紙在冬季寒風的吹拂下,在街上打著旋。

    入眼處,滿是荒寂、蕭索的敗落味道。

    白崖看著這地方,心裡不安。

    其實他的膽子沒那麼小,只是他前世是個二十一世紀好青年,一輩子的唯物論者。雖說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已經聽說過不少妖魔鬼怪的傳言,但從來沒有親眼看過啊,現在未免有些忐忑。

    「還好我們帶了足夠的食物,這裡只怕連牲畜都逃光了。」宣季皺眉說道,「師弟,我們分頭去這些店面看看,如果有狀況就馬上打招呼。」

    「這個……我還是跟大師兄一起吧,學,學點經驗。」白崖一陣乾笑。

    宣季的話讓他覺得有點不祥,怎麼聽都像豎了死旗。話說那些恐怖片裡面,人群一旦分開,好像就是被屠殺的開始吧?

    宣季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只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白崖一陣惱火。

    他心裡強做鎮定,「哥這明明是在擔心你好不好,我怎麼看都是豬腳,你是配角炮灰……咱這是為了減少犧牲,絕不是縮卵了!」。

    兩人在小鎮上的搜尋最終無疾而終,不過,能看得出來,這裡的鎮民在逃難時,並未顯得太過著急。屋裡大部分的金銀細軟都被帶走了,就算是帶不走的廚具鋪卷也被封存了起來。

    「應該跟我們在孟鎮打聽到的情況差不多,蕭家凶宅只在午夜鬧得兇。鎮民熬不住了,才陸續在白天離開了鎮子,真正死亡的人數並不太多。」宣季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給出了結論。

    「大師兄,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先出鎮子吧,明天再去那座宅子看看!」白崖看著天邊的火燒雲,抽動著臉皮建議道。

    「小師弟,練武之人豈可被區區鬼魅嚇退,再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今晚就宿在蕭家老宅,早點解決了這事就能回山了。」宣季搖頭婉拒,笑著看向白崖,「你若怕了,就自己出鎮去吧!」

    「好啊,那……大師兄,你保重!」白崖連連點頭,轉身就朝鎮外面走去。

    「你……給我回來!」宣季臉上一囧,一把扯住白崖的後領,將他拖了回來,伸手就給了他一個爆栗,他算是明白師傅為什麼老喜歡敲這個小師弟了。

    「我說小師弟,你賣師兄賣得這麼快,心裡就一點愧疚都沒有嘛?」宣季看著白崖,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憊懶的性子該改改了,怎麼就沒一點少年人的好勝心呢?」

    「我這不是為咱倆留條後路嗎,萬一師兄您陷在裡頭,也好有人給師傅報訊啊!」白崖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心說明天探查一番再解決也不遲啊,哪有人跟你這樣趕著去投胎的!

    「那好吧,就依你,明天白天再去蕭家老宅。」看著白崖這表現,宣季心裡也不由多了一絲猶豫。

    「大師兄英明!」白崖咧開嘴笑了。

    兩人做了決定,也不再遲疑,迅速撤出了蕭樂鎮,在離鎮子約有一里地的一個田邊窩棚裡安頓了下來。

    這個窩棚應該是農家用來守夜的地方,因為蕭樂鎮的鎮民都跑光了,這邊也沒人看著。麥田裡的冬麥苗因為無人照顧,顯得有些委頓。

    「大師兄,為何這幾日探訪下來,我總感覺青城山腳的普通人很少見到武者?」白崖一邊弄著吃食,一邊談論起了這幾日埋在心裡的疑問。

    「以你所見,我們武者多是不多?」宣季一愣,回過神來,頓時笑著問道。

    「很多,神州民間尚武,普通人哪怕沒有像我等這樣專注於武道,但多多少少也都練有武藝防身吧。」白崖想了想,這才回道。

    「練武歸練武,但武者卻是不一樣的。」宣季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之所以會覺得武者很多,那是因為你身邊都是武者。實際上,想要成為武者的限制很大,以普通人跟武者的比例來說,我們武者只能說少,而不是多……」

    宣季的一番話讓白崖感到大為吃驚,但隨著他的解釋,白崖終於慢慢醒悟。

    以宣季的說法,世俗百姓想要練點武藝防身很容易,比如擒拿術、角抵、弓箭、匕首、刀劍什麼的,但大多都是江湖把式,算不得真正的武者。

    「窮文富武」這個詞不是白說的,普通人想要練武首先就要跨越經濟關。

    不論品行和道德,也不管是否受過系統的武道培養,真正的武者起碼要達到氣境。換而言之,就是身體基礎圓滿,體內產生氣脈。

    而這個過程注定要消耗大量金錢和資源,以白崖為例,無論是修煉虎形拳、金剛大手印,還是混元鐵布衫,基本都需要藥物輔助,否則身體會留下不可彌補的隱患。

    混元鐵布衫的藥浴,一副藥就是數銀,兩天泡一次,一個月就是數金。

    這個世界的金銀跟白崖前世的紙幣不好換算,以勞動價值和人均財富來換算,至少上萬塊。

    數金換成白崖前世的錢幣,那就是幾萬塊,需要十個成年人的一個月工資。再加上給武師教頭的束修禮金,總計約需二十餘個成年人來供養一個孩子去練武。

    以兩個成年人供養一個五口之家來計算,那麼培養一個身體基礎圓滿的少年就需要十戶五十人。

    然而,不是說這些少年打好了身體基礎,後面就能成為氣境武者了。他們還需要通過正規武館的考核,再繼續接受系統的武道教育。

    就算不進武館,在鏢局、軍隊、狩魔隊等地方磨練,那個比例只會更低,還要伴隨很多傷亡。而類似瘸腿三這種野路子武者,數量更是稀少到了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振武道場的選徒標準,低於以十取一。哪怕算上那些標準稍微降低的小武館,練武少年的平均錄取比例也不會高於八比一。

    換而言之,八十戶人家四百個普通人供養上十餘年,才能培養出一個受過系統訓練的氣境武者。

    拋開成都的國都地位,單以它和周圍城鎮總計的百萬人口,大概也就兩三千氣境武者,其中半數會進入狩魔隊、軍隊,跟普通人基本不照面。

    還有一些武者儘管會成為衙役、捕快等經常與民眾打交道的官方人員,但這些人跟白崖前世的警察是一個性質,民眾心裡普遍都覺得這些人有點功夫是很正常的。

    因此,當宣季和白崖這種真正的宗門武者出現在世人面前,就很容易被當成珍稀動物來圍觀。

    「等到了意境、勢境層次,武者數量就更少了……」宣季有些感慨地說道。

    白崖默然,氣境到意境,如果以青城的錄取比例,那相當於四千普通人才有一個,而勢境更是意境的三十分之一,幾乎是十二萬人才出一個。

    這樣就可以理解,以蜀地無邊無際的疆域,為何青城派勢境以上的武者還不到六百。

    「小師弟,在你眼中,我等武者在世間可算得什麼?」宣季見白崖沉思,頓時微笑著問道。

    「應是人族精粹,一國的最高武力!」白崖沉吟著回道。

    「不錯,但你可知武者為何會有如此地位?」宣季目光一閃,緊接著追問道。

    「因為天地大裂變的關係吧?」白崖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有點遲疑地回道。

    「天地大裂變產生的濃郁元氣,確實造就了武者,但我等武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卻與此無關。」宣季沉聲說道,「我等武者之所以享有今日的地位和特權,只因為世間並非只有一個人族……」

    宣季只是稍稍提了個醒,白崖就已恍然。

    確實,這個世界太另類了,人族所在區域不過是世界一隅,外界更多的疆域乃是荒野蠻域。

    那些地方各種蠻荒凶獸和妖魔鬼怪橫行,人族若沒有武者支撐,沒有那麼多的開荒狩魔隊前仆後繼,哪裡還能生存下去,早就成為了蠻獸妖魔口中的美食。

    這麼一想,白崖只覺這個世界的人族國度,在某些方面比他的前世更加合理。

    練武需要以武合道,這個道指的就是武者自己可以接受和認可的道理。而人族的道理,源頭出自於遠古諸子百家的聖賢,所以大多數武者理解的道也就是人道。

    故而大多數武者不能超越人倫道德來提升武力,而這些百家武者又鎮壓了神州列國,使得君王和朝堂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人民公僕。

    武者幫助族人開拓生存地,支撐對外戰爭。反過來,百姓又是武者的來源和供養者,兩者相鋪相成,形成了互補和共生。

    或者說,這就是人族為了適應天地大裂變,逐漸做出的適應和改變。

    「原來如此!」白崖長出了一口氣,對著宣季一躬,「多謝師兄教誨!」

    宣季微笑著點頭,坦然受禮。他說的道理很普通,但一個武者如果不懂這個道理,練武不修道,倒頭來始終將是一場空。

    「啊~~」就在兩人高談闊論之際,蕭樂鎮中忽然傳出了一聲慘叫。慘叫聲淒厲高亢,在夜風中遠遠傳來,讓宣季和白崖的臉色為之一變。

    「走,去看看!」宣季一個縱身就出了窩棚,白崖張了張嘴,卻沒敢出言阻止。

    「剛聽完一番大道理就出麼蛾子,瑪德,這絕對是死亡預兆啊,難不成哥真要見鬼了?!」白崖欲哭無淚地跟了上去。
siaxing 發表於 2016-12-8 17:21
第三卷 青城門徒  第二十五章 涪城同道

    宣季的身法遠超白崖,只是幾個起落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幸好蕭樂鎮並不大,白崖順著方向追下來,很快就在一座大宅院門前看到了宣季的身影。

    此時,宣季身前正圍著三男兩女五個人,雙方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

    「大師兄,出什麼事了?」白崖從後而來,與宣季並排站在一起。

    這時候,白崖才發現雙方中間的空地上正有一人倒在血泊中,看他趴著的古怪姿勢,白崖估計這人已經兇多吉少。

    「你們是何人?」對面的五人走出一個國字臉青年,指著宣季和白崖厲聲喝問。

    「我二人乃是青城門徒,這是憑證!」宣季面對喝問,表現得卻很客氣,主動將青城派發放的翠玉身份牌丟給對方。

    這也可以理解,看對方的悲憤神情,應該跟地上的屍體非親即故。別人處於情緒波動中,自然不該再激化矛盾。

    「原來是青城高人……」國字臉青年接住玉牌一看,神情頓時緩和了下來。

    「青城怎麼了,青城就能順便殺人嗎?」只是五人中的一個黃杉少女卻不依,帶著滿臉淚痕舉刀指向宣季,「我師兄可曾得罪了你,為何要下此毒……」

    「韓師妹,快住手,裴師兄不是他們殺的!」國字臉青年連忙拉住她,指了指宣季,小聲提醒道,「他身上沒有血跡……」

    黃杉少女和其他人定睛看去,果然發現宣季和白崖兩人幹乾淨淨,身上毫無異樣,頓時臉色一黯,長刀慢慢垂下。

    「得罪了!」國字臉青年見自己這邊的人都平靜了下來,這才轉身朝宣季和白崖抱了抱拳。

    「練武之人出門在外,自該小心一些。」宣季也不介意,擺了擺手,不動聲色地問道,「閣下幾人又是從何而來?」

    國字臉青年聞言,轉身與其他人商量了一陣,片刻後便丟了幾塊質地各異的牌子過來。

    白崖湊到宣季跟前,發現這幾塊金屬牌都是一些仙武宗門的身份牌。只是上面的宗門名字,他都沒有聽過,看樣子應該只是附近的小宗門。

    看到這些工藝獨特的身份牌,宣季和白崖心中的疑慮少了很多。

    這個世界的宗門名牌很少有人冒充,只因這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一則因為仙武宗門的身份牌材料獨特,只有宗門駐地才有出產。

    二是仙武宗門都很看重宗門聲譽,對假冒者幾乎零容忍。就像白崖前世一樣,使用假身份證的處罰通常是罰款和拘留,但假冒警務人員,起步就是刑事案件。

    「青城的兩位師兄有禮了,在下是萬洪門的高進,右邊兩位是涪城阮家的阮岩和阮文,這位是鳳鳴堂的韓滿韓師妹,還有左邊那位……是梨亭庵的靜念師太!」

    叫做高進的國字臉青年逐一給宣季兩人做介紹,涪城阮家的兩兄弟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個五大三粗,一個斯斯文文,果然很有「岩文」的氣質。

    鳳鳴堂的韓滿就是臉帶淚痕的黃杉少女,地上躺著的屍體,正是她的師兄裴炎。

    五人中最讓白崖感興趣的是那位靜念師太,說是師太,其實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靜念穿著一身僧袍,長得眉清目秀,但姿色並不艷麗。此時,她縮在眾人身後,雙掌合十,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為躺在地上裴炎誦經。

    「高師弟請了,可能為某解釋一下,這位……裴炎師弟是怎麼遇害的?」宣季想靠近屍體檢查一下,卻見韓滿死死地盯著他,頓時只好向高進示意。

    「韓師妹,你且讓開,等我們查個水落石出,裴炎師兄才可瞑目。」高進嘆了口氣,招手讓靜念小師太拉開韓滿,同時講起了眾人今夜的遭遇。

    原來姜城縣和蕭樂鎮雖說處於萬里青城的山腳,但此地跟涪城也很近,所以薑城縣縣令不僅求助了青城道觀,而且還向涪城的大小宗門求助了。

    萬洪門、鳳鳴堂、阮家,還有梨亭庵都是涪城的本地門派,因此也派遣了人手處理蕭樂鎮一事。

    只是這四個門派並不像青城這麼家大業大,加之並不重視蕭樂鎮的事情,所以四家湊一湊也只出了高進一個意境武者。其他幾人都是和白崖一樣來歷練的小字輩,小尼姑靜念和韓滿甚至還沒進氣境。

    聽到高進也是意境武者,白崖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因為他看著有些年輕。

    不過,意境武者已能延緩衰老,宣季就是最好的例子,四十多歲的人看著只有二十七八歲。這位高進估計也是相同情況,真實年紀應該比他大得多。

    高進帶著他們來到蕭樂鎮之後,仗著己方共有六名武者,便沒有那麼謹慎。跟宣季白天的決定一樣,選擇了直接在蕭家老宅過夜,想要一探凶宅究竟。

    這一住下來,前半夜倒是相安無事,可到了三更剛過,眾人就突然聽到後院傳出了一聲慘叫。

    不過,他們聽到慘叫聲之初,並未感覺驚慌,反而興奮了起來。在高進的帶領下,徑直就朝著後院去了。

    只是眾人搜遍整個後院,都未曾發現什麼蹊蹺之處。可就在這時,心思最細的小尼姑靜念卻發現他們當中少了一人,正是韓滿的師兄,鳳鳴堂弟子裴炎。

    等眾人在反方向,也就是宅院門口找到裴炎的時候,正好看見宣季站在門前,這才變成了之前的僵持局面。

    「這麼說,那聲慘叫不是裴炎發出來的?」聽著高進的話語,白崖和宣季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高進說話間,俯身的阮氏兄弟已將裴炎翻過身來。

    白崖湊上前去觀看,只見裴炎是個圓臉的胖青年,此時臉上毫無血色,瞪著一雙驚駭欲絕的眼睛,面容扭曲,口吐白沫,早已死去。

    他的一隻右手按著左胸一個大洞,其中的心臟不翼而飛,噴濺的獻血幾乎將前身染成了一片血紅。

    「師哥!」見到裴炎這副慘狀,韓滿嬌嚀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相比較幾個少年人的面有慼慼,白崖和兩個意境武者卻是眉頭緊皺。

    雖然不知裴炎的武功如何,但此人畢竟是氣境,想讓他無聲無息就被挖去心臟,可不太容易做到。

    「看來此間之事比我等宗門想像得要嚴重很多。」宣季和高進神情肅然地對視一眼。

    「大師兄,我看我們還是先退出鎮子比較好!」白崖輕聲建議道。

    「嗯,這位師弟說得有理,無論這蕭家老宅藏了什麼,夜間都是它們的主場,我們可以等天亮了再回來。」高進點頭同意,當下便轉身與另外幾人商議。

    幾個年輕人本就有點發慌,現在聽高進說得嚴重,頓時也無異議。

    當下宣季便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高進在最後面負責斷後掩護。小尼姑靜念背起昏迷過去的韓滿,阮氏兄弟裡的阮岩扛起裴炎的屍體,一行人朝著鎮外奔去。

    他們這些人都是武者,行動不可謂不快,就算背著韓滿和裴炎的小尼姑和阮岩也絲毫沒有感覺吃力。

    只是白崖看著街道,總覺得兩側的景物似曾相識,就好像他們一直在繞著足球場的跑道奔跑,根本就沒有離開多遠。

    白崖越跑,心裡就越古怪,不由扭頭朝後方看去。

    這一看之下,不禁就瞪大了雙眼,因為他的感覺沒有錯,蕭家老宅還在後面不遠處。只是從左邊變成了右邊,他們僅僅是在繞著這座宅院跑圈。

    「大師兄!」白崖臉上變色,朝隊伍前面的宣季喊道。

    可他這一聲喊叫,彷彿像是觸動了某種機關。隊伍周圍一下子就瀰漫起了一團濃霧,頃刻間已是伸手難見五指。

    白崖只見得前方的宣季回頭看來,而後他的面容就被濃霧給隔絕了。

    「大師兄!」白崖再次暴喝,卻始終都沒有聽到宣季的回答。

    他心裡不由一沉,知道眾人可能都陷入了困境,頓時情不自禁地前後觀望,想要找其他人的身影。讓他意外的是,他身後的咫尺之遙,居然還跟著一條小尾巴。

    「白,白師兄,他,他們都不,不見了!」靜念小尼姑哭喪著臉,雙眼淚濛濛地看著他。

    「你……」聽到小尼姑結結巴巴的話語,白崖心中一軟,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就是臉色大變,「呼」的一拳,直接砸向靜念的清秀臉蛋。

    小尼姑似乎被白崖嚇壞了,瞪著眼睛,僵立在了原地。

    「扔下她!」白崖厲聲大喝,拳頭差之毫釐地擦過靜念的耳邊。

    「砰!」小尼姑只聽見脖頸旁吹過一股勁風,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眼前這個一直面無表情的青城師兄給擊飛了。

    只是這東西被擊飛的同時,好像就附在她背上,連帶著將她帶了一個踉蹌。

    靜念驚恐地回頭望去,只見原本趴在她背上的韓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雙眼翻得只剩下了眼白,正張大了嘴巴,露出一口整齊的小銀牙想要咬她。

    「啊!!!」小尼姑發出一聲驚叫,宛如觸電了般將韓滿扔了出去,連滾帶爬縮到白崖身後。

    「嗚~~」韓滿被扔出去以後,像是木偶般在半空一個扭身,落下來後四肢著地,喉嚨深處發出低聲咆哮,猶如狼狗一樣疾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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