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七章 異相
「先生,若是以此說來,您的十二形拳是否還有對應的其他奇形根骨?」白崖有些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有的!某跟你說過,奇形根骨分為三種,外植的妖魔骨,突變的返祖之骨,還有就是你的武道之骨。」馮揚撫了撫長髯,緩聲說道,「單論武骨,以形體分類就有很多種。比如:猿猴之形、蛇形、鷹形、熊形、龜形、鼉形等等。」
「這麼多……」白崖訝然。
「這些是比較常見的,還有一些不常見的,可謂不計其數!」馮揚笑著說道,「武骨之形對武功各有增益,比如猿猴之形,多出為臂骨。其人臂長過膝,無論是修煉拳腳,還是兵刃,都有助益。
還有蛇形,多出為脊椎,又或是蛇瞳。脊椎且不論,蛇瞳武骨有盲視之能,能夠以溫差勾勒視圖,已經接近了神通範疇。還有龜形、鼉形,其武者胸背骨骼連為一體,乃是修煉硬功的天縱之才。」
這世界的奇人異士還真是多啊!白崖不由慨嘆。
「先生,這麼說來,小子的龍虎之形還真算不了什麼!」
「不錯,你若能認清自己,拋開自傲自滿,武道才能徐徐漸進,不至於駐步不前!」馮揚微笑著寬慰道,「對了,燕兒這幾日的修煉可還專心?」
白崖聽到馮揚問起馮燕,頓時嘴角一抽,頗有作繭自縛之感。
他當初建議馮揚讓馮燕跟著他先練練馬步,希望小丫頭認識到練武之苦,能夠打消習武的念頭。
但是讓他和馮揚都沒想到的是,馮燕儘管古靈精怪,但居然真的不怕吃苦。在白崖的嚴苛要求下堅持了下來,搞得他們現在都沒理由讓她再放棄練武。
「算了,她要是真的想走這條路,為人父母又怎麼能攔著。」馮揚看見白崖的古怪神情,頓時長嘆一聲,「幸好某家底尚厚,今後就算她練得高不成低不就,也還夠養她一輩子。」
這是女兒控吧,這一定是女兒控吧!白崖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
馮燕就算練武不成,但以她的美人胚子,今後哪需要你來養!
「燕妹打打基礎也好,哪怕今後不走武道之路,至少可以身體強健,少病少災!」這回換成白崖安慰馮揚,頓了一頓,他臉色有些古怪地問道,「燕妹暫且不論,那……牧弟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啊!」
「林牧?你發現了?」馮揚表情古怪地笑了笑。
「先生,你確定牧弟以前沒有練過武嗎?」白崖想起這幾個月來的觀察,不由皺眉問道。
「不錯,某以前只讓他做過一些站馬步,跑圈等舒展筋骨的鍛煉,並未教過他任何具體的武學招式。」馮揚似乎知道白崖想問些什麼,微笑著回道。
「牧弟的隨風飄絮劍法和三十六路小擒拿手皆已入門!」白崖苦笑著說道,「想來他應該就是先生口中的那種天資卓越之輩!」
隨風飄絮劍法屬於振武道場的大路貨武學,這門武學雖然只能算江湖把式,但可以歸入劍舞行列。它對於增強腕力、臂力、腰力和身法腳步都有很好的效果,所以被武館收錄,作為教授弟子的基礎武學。
至於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則是馮揚的獨門絕學,同樣是一門極好的基礎武學。
不過,這兩門武功都有一個小小的缺點,那就是招式太多太過繁雜。普通人剛開始練武,光練熟這兩門武功招式,就需要兩三個月。
而林牧是三天前才開始學習這兩門武功,換而言之,他是跟白崖同時起步的。
白崖學習的混元鐵布衫、鐵指功沒有招式,暫且不論。另外學習的五行拳、毒龍腿、梅花五行樁、十二形拳等等,他只熟記了最簡單的五行拳招式,其餘都還沒有入門。
論其招式,光一門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就比五行拳複雜數倍。但林牧的擒拿手和劍法都已經統統入門,甚至能在白崖喂招的情況下,打得像模像樣,只怕很快就能達到登堂入室境界了。
「你說得不錯,牧兒天資極高,雖然還達不到過目不忘、博聞強識的程度,但在某見過的武徒當中,他可排入前十之數!」馮揚面帶得色,攤開雙掌,比劃了一下。
白崖微微吃了一驚,馮揚以前在青城山見過的武者不能計入武徒範疇。所謂武徒,僅僅指的他五年來在振武道場見過的武生。
馮揚到振武道場之後的原有武徒,加上武館這五年收的新武徒,總數應在七八千人左右。而以振武道場今年低於以十取一的招徒比例,林牧的習武資質已經可說是萬中唯一。
換而言之,就是一萬名練武的年輕人當中,才會出現一個林牧。
「先生,即是如此,為何那日林牧要求拜您為師,您卻有無奈之意!」白崖吃驚歸吃驚,心底依然有些疑惑。
「因為他不適合練某的武功!」馮揚苦笑著說道,「他與你不同,你心性沉穩,遠勝少年,但資質普通,適合修行招式簡易,但威力巨大的拳腳功夫。可他心性跳脫,悟性奇高,更適合修煉招式奇詭的武學,尤其適合劍道!」
聽到馮揚的評價,白崖一陣苦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前世雖然是個宅男,但也已經大學畢業工作。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五六年,根本就是一個成年人。
林牧這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屁孩,天資再高,怎麼能跟他比心態?少年人本就該是林牧那個樣子才對!
「某本想給林牧另選一位劍道武師,可他性子太急,又被某收你入門給刺激到,所以只好先答應收下他。」馮揚苦笑著說道,「不過,他的身體基礎尚淺,倒是不著急,明後兩年可再為他另選一位劍道蒙師……」
白崖微微皺眉,心中隱約覺得馮揚這次做得不妥。
他太溺愛林牧了,如果是這樣,當初就不該答應收下林牧。
蒙師不像授業恩師,只能有唯一一位,確實可以分為多人教授,但沒有武者願意跟別人分享徒弟。除非馮揚再付出巨大代價,否則其他武師就是勉強答應教授林牧劍道,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
時光如梭,轉眼之間,已是一月之後。
「先生,教長,我的手掌好像並未見好?」
白崖從浴桶中爬了出來,沮喪地伸出左手掌,展示給馮揚和董鳴。只見他的左手掌相比右掌腫脹了一倍有餘,手指頭根根都像小蘿蔔似的,皮膚呈現出紫褐色。
「虎爪成熊掌了,兩位教頭,你們確定小子是龍虎之形的根骨,不是熊形?」白崖自嘲地打趣道。
「去,老子能摸骨測資那會,你小子都還沒出生呢!」董鳴氣結,狠狠地敲了他一記後腦勺。
「走吧,寶膳堂的王陵大師已經到了大堂,就請他看看吧!」馮揚皺眉,緩緩說道,「不過,你要謹記,下次如非必要,莫到其他地方求醫。我振武道場的郎中不管用,也能請來宮中御醫……」
「是!」白崖縮了縮脖子,暗笑著答應下來。
這事說起來,還是在一月之前開始的……
那時候,白崖剛剛修煉混元鐵布衫,經過了幾次藥浴之後,他的左手掌居然開始顯露出一種不正常的淺褐色。
起初,白崖和董鳴兩人都沒有在意,只以為是藥力太重之故,後面幾次就減輕了藥浴的次數和藥材份量。
但兩人很快就發現手掌顏色跟藥浴的作用是相反的,因為他們越是減輕了藥浴次數,白崖左手掌的顏色就會加深越快。而加重藥浴份量,手掌顏色的變化反而沒有那麼明顯。
與此同時,白崖的手掌除了顏色變化外,在一周之前慢慢出現了腫脹的跡象,直到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而且就算變成這副模樣,他的左手掌依然不痛不癢。反而硬實異常,用金屬一敲,甚至能發出金鐵之聲。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白崖的其他身體部位,包括右手掌在內,都沒有異常,讓董鳴和馮揚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振武道場的武徒因為經常會切磋受傷,所以武館跟成都的多家醫館有合作。只是馮揚請過數位郎中,大家卻都對白崖的奇怪病狀毫無辦法。
其中有一位著名的針灸郎中,甚至用銀針都扎不進白崖的手背,連連折斷了數根醫具後,只得苦笑著搖頭離去。
幸好白崖認識的人裡面,還有一個加入了寶膳堂的唐狩。
世俗的醫師既然沒辦法,那麼作為藥王谷的醫師武者,總該會有些辦法了吧!
只是白崖托唐狩請來他的蒙師,也就是剛到大堂的王陵醫師之後,卻被馮揚和董鳴同時痛罵了一頓。
白崖看輕了這世界的門戶之見,這世界的師徒之道比他前世要好無數倍,但門戶之見卻無比深重。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哪怕僅僅涉及到醫道,董鳴和馮揚也不願意去請同為仙武宗門外圍的寶膳堂醫師。
要不是白崖的手掌看著已經嚇人之極,請的又是朋友的蒙師,馮揚此時只怕已經將王陵拒之門外了。按他的本意,是要花大代價去請居住在成都城內的宮廷御醫。
正這麼想著,白崖隨馮揚兩人已經到了大堂,見到了一位面容清癯,頜下長鬚的老者,以及垂首靜立在老者身後的唐狩。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八章 療傷
「馮兄、董兄,叨擾了!」見到馮揚幾人來到大堂,清癯老者微笑著站起身。
「哪裡,小徒不識禮數,為了些許小事還要勞動王兄,真是慚愧!」馮揚滿面笑容,同董鳴一起向對方抱了抱拳。
真虛偽!想起馮揚兩人剛才在後院將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白崖不由撇了撇嘴,轉頭朝老者身後的唐狩望去。
唐狩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卻沒有開口打招呼。
「閒話就不多說了,先讓老夫看看這位小友的傷勢吧?」王陵撫了撫頜下長髯,笑著看向白崖。
「勞煩了!」馮揚與董鳴對視一眼,點頭應道,「白崖,來這邊坐好!」
白崖依言坐下,將熊掌一樣的左手放到桌上。
王陵將右手搭在白崖的手腕上,閉目感受著脈象。
「咦?!」王陵靜默了片刻,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驚異,「抬起手來!」
白崖照吩咐抬手,任由對方在手掌上又摸又按,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古怪。王陵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病,倒是像在欣賞一件古玩。
「王兄,小徒的傷情如何?」馮揚小心翼翼地打斷問道。
「脈象行雲流水,如盤走珠!」王陵喃喃地說道,「這是喜脈啊!」
「噗!」王陵剛說完,正在喝水的唐狩就噴了,死命地忍住笑,憋得滿臉通紅。連馮揚和董鳴也一臉古怪,要不是他們修養足夠,估計也得噴出來。
你妹啊,你才喜脈,你們全家都喜脈!
老子是男人!白崖悲憤欲絕,憤然抽回手,很想啐這老頭一臉口水。
「白崖不得無禮!」馮揚板著臉呵斥了一句,幽幽然地說道,「王兄既然這麼說,自然會給出理由!」
這有理由嗎,男人得喜脈也有理由?分明是庸醫啊!白崖很懷疑面前這老頭出於門戶之見,故意在寒磣他。
「咳咳,老夫不是那個意思!」王陵回過神,有點尷尬地打岔道,「小友幾月前,這隻手可受過重傷?」
白崖一愣,王老頭這麼一問,他倒是想起來了。
他這只左手確實受過重傷,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他那時候還在石羊集,進花樓殺黑虎時,這隻左手被馬賊頭子用大拇指在掌心戳了個透明窟窿。
不過,白崖當初身體上的疼痛感還很微弱,他逃出石羊集之後,就自己將掌骨給接好了。接下來的日子,這隻手的窟窿就長全了,也沒有什麼問題,難不成後遺症到現在才出來?
「不錯,小子在半年多以前,這只左手曾被野豬的獠牙洞穿過,後來自己接得掌骨!」白崖含含糊糊地說道。
他是不會將石羊集的事情說出來的,反正黑虎的指頭跟豬牙也區別不大。
「嗯,小友當時用了哪些藥材療傷?」王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撫著長髯繼續問道。
「是……先父給我留的小金剛丹!」
白崖有些心虛,王陵看起來果然有些本事。幸好憑他的假身份,還能把謊話給圓上。
「金剛寺的小金剛丹?」王陵微微挑眉,沉吟說道,「這樣就對上了一半……小友,是否還在傷處用冰塊冷敷過?」
「冰塊冷敷?」白崖一愣,回想了一下,就連忙點頭,「嗯嗯,確實冷敷過幾天!」
石羊集位於塞北戈壁灘,夜裡氣溫寒冷徹骨。他為了躲避馬賊追殺,那幾天一直都是晝伏夜出,傷口暴露在那個溫度下,可不就相當於用冰塊冷敷過了嗎!
「那這些時日,你又在練習什麼武功?」王陵臉上的表情越發淡定,他差不多已經能夠確診病情了。
「這些時日,他在練習鐵布衫硬功,同時還伴有藥浴,大多為陽性藥材!」董鳴插口答道,「王兄,這傷勢可是藥浴引發的患口後遺症?」
「有關係,也沒關係!」王陵微笑著指了指白崖,說道,「幸虧你們來找我寶膳堂,否則世俗郎中能看出病情,卻猜不出病因。這傷與他的虎形武骨息息相關,大部分郎中不解其理,亂下藥的話,他這隻手可就真的廢了!」
「還請王兄指教!」馮揚與董鳴互視一眼,恭敬地抱拳施禮。
「白崖小友此傷源起虎形掌骨,我等武者皆知武骨不僅具其形,同樣也具其效。虎骨屬陽,效祛風通絡、強筋健骨。虎骨若是受傷折斷,恢復力為常人數倍。」
王陵說著頓了頓,繼續說道,「小友受傷後用冰塊冷敷是對的,掌骨本可自行長好,同時還能疏通一起受創的脈絡,但若是再用至剛至陽的小金剛丹,卻有些過猶不及,而且……你吃得還不止一粒吧?」
白崖默然,慧空臨死前就告誡過他,小金剛丹至剛至陽,雖是療傷聖藥,但不可多服。
五粒小金剛丹,他為了測試黑斑蠍毒性就吃了一粒,還有一粒餵了黑虎。後來逃亡時,為了抗拒塞外寒風,每天夜裡都會吃一粒,三天下來就吃完了剩餘三粒。
見白崖點頭,王陵一笑,繼續說道,「小友用藥太猛,導致虎骨被催發到了極致。等掌骨長好了,周圍的脈絡也長得太『旺盛』了。本來這也無事,只要過個一年半載,這些脈絡自然就會萎縮掉,但……」
「但修煉鐵布衫,過多藥浴又刺激了掌骨周圍的脈絡……」董鳴恍然大悟,接口說道。
「不錯,就因為剛開始感受到脈絡波動流利,才被老夫錯認成了喜脈!」王陵笑著說道。
「王兄,那接下來若停了修煉,傷情是否就能緩減下來?」馮揚急忙問道。
「非也,現在想停也不行了!」王陵搖頭說道,「藥性已經積蓄太多,若是停下藥浴,不僅不能緩減,而且還無法繼續刺激疏通,這隻手的脈絡就會壞死!」
「那怎麼辦?」白崖苦笑著問道。
「藥浴不能停,但要加大疏通力度!」王陵想了想,從身邊的藥箱裡取出一套針灸裝備。
「針灸能行嗎?前兩天也有一位醫師試過……針都扎斷了!」白崖有些擔心地看著那套金光閃閃的長針。
「呵呵,世俗郎中也有能人,但他們不懂用氣,可治不了你的傷!」王陵笑著說道,「老夫的針,你若是能折斷,那就連鐵布衫都不用練了!」
「現在把手放好,莫要再動了!」
王陵囑咐了一聲,凝神屏氣,手上兩寸餘長的金針微微一顫,針頭亮起一道金芒,閃電般劃過,扎進了白崖的手背穴道。
金針剛扎進手背穴道,紫褐色的手掌便從腕部流出一道血線,直向手臂上方竄去。血線猶如小蛇般竄動,很快就遊走上了小臂,直到手肘的位置才暗淡了下來。
片刻之後,白崖的手背穴道已經扎滿了金針,而左手小臂也佈滿了血線,看上去有些滲人。
說來也怪,這些血線流出手掌後,原本紫褐色的腫脹手掌就像氣球漏了氣,整整縮小了一圈,顏色也暗淡了很多,看起來王陵的治療是有效的。
「好了,等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取下金針了!」王陵接過旁邊唐狩遞來的布帕,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這樣就行了?」白崖大喜,高興地問道。
「呵呵,小友莫急,這病算不上真傷,也不是一次針療就能好的。」王陵笑著回道,「你這些時日,每天都來寶膳堂一趟,約莫有個半月功夫,就不礙事了!」
「多謝王兄仗義相助!」馮揚和董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此事就算我等欠你一次,下次若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兩位客氣了,小事一樁!」王陵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著說道,「何況,老夫雖救下了這隻手掌,但還有內情必須要說明白……」
「什麼?」等到王陵說完內情,在場幾人都吃了一驚,「還沒完?」
「嗯,白崖小友這隻手雖然不會廢了,但筋絡太過旺盛,幾乎長成了一團,以後只怕做不了太靈巧的動作!」王陵肅然說道,「不過,也並非沒有好處,至少在硬功方面……」
聽完王陵所說,白崖等人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王陵指的靈巧動作,是說掌骨無法過度扭曲。比如:十二形拳裡面的雞形、蛇形,還有類似螳螂拳、擒拿手、角抵這類功夫,白崖以後就沒法練了。左手劍、左手刀等等功夫,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某些拳掌功夫反而威力更大。比如:他現在練的虎爪、金剛大手印,還有十二形裡面的熊形,鐵線拳,摔碑手等等。
至於左手的混元鐵布衫,則是受益最大的。白崖這只左手以後將是全身硬功最為堅實的地方,運氣之後堪比精鋼隕鐵!
按王陵最後的說法,這種傷是他這麼多年來首次見到,完全屬於機緣巧合。就算再重來一萬遍,也未必能成。
白崖心底只覺慶幸之極,幸好受傷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話,他這輩子估計都沒人會教他練刀練劍了,因為進境比別人要差上數倍。
「武道艱難啊!」王陵和唐狩走完,馮揚不由輕嘆一聲。
「是啊,世人只看到我們的風光,卻沒想過多少天資卓越的武者在進入先天之前,就會因為平時一點點不起眼的小小傷患,就倒在半途!」
董鳴更是心有所感,他可不就是被內傷拖累,武道再也無法進步的其中一個武者嗎!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五十九章 梵文
「剛出爐的肉餡包子配蛋卷豆漿,十五文一籠啦……」
「糖葫蘆,糖葫蘆串……大嬸,給孩子來一串吧!」
「瀛洲胭脂,新到的胭脂水粉……」
「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江州申坤馬戲團巡展演出……」
走在成都城的大街上,聽著街邊攤販、貨郎、商舖夥計的喧雜吆喝,讓白崖只覺心情極為舒暢,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這個世界沒有影視網絡,廣告行業沒有前世發達,依然處於口口相傳的原始階段。
就算是城內的大商家想要廣而告之,最多也就只能像涼州城的大餐館一樣,定期舉辦一些類似廚藝擂台的友誼賽。以此來提升商品口碑,吸引新老顧客。
相比較前世鋪天蓋地的視覺轟炸,白崖更喜歡現在看到的一切。
起碼這些商家的貨物都擺在面前,讓所有消費者看得清楚,用得明白。真正做到了以誠待人,將商家口碑視若生命。
成都城大街小巷的入眼之處,男子袍衫儒服、錦帶寬袖,女子中衣襦裙、玉釵粉面。再加上坊街兩側飛簷斗拱、青磚碧瓦的古式建築,整個城市都洋溢著濃濃的華國風。
相比較前世的混凝土森林,白崖覺得現在這座成都城,簡直是美得冒泡了!
這才是人類應該生活的地方,西方世界發明的所謂現代化城市,根本就是文明的倒退,戈壁灘的高級窯洞群啊。
……
此時,距離白崖左手出問題已經過去了整整兩月。
他的左手已經完全好了,而且不僅沒有了兩月前的腫脹紫褐,反而膚白如玉,比黃花大閨女的手還要漂亮幾分。
隨著鐵布衫的練習,左手過於強健的筋絡和皮肉慢慢長得質地細密,將皮下血管遮得嚴嚴實實,因而才看上去好像乳白色的玉石。
實際上,白崖全身的皮肉筋骨都有向這個發展的趨勢,只是左手特別明顯。用董鳴老頭的話來說,他這只左手已經提前出師,兩個月時間就達到了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
現在普通的兵刃已經無法破皮,砍上去「噹噹」作響,非神兵利器不能傷其分毫。
「白崖,別逛了,我們快去客棧吧,我哥他們都等得久了!」
就在白崖東張西望之際,他身邊的小姑娘不高興了,拉著他的袖子搖了搖。
「盧妹子,莫急!看完這條街的書店,我們就去,好不好?」白崖回頭看著盧清,扯了扯嘴角,輕聲討好道。
「切,把人家當小孩子哄!你兩柱香……不,一刻鐘之前就這麼說過了。」盧清不滿地嘟起嘴,豎眉瞪眼,只是她那雙桃花眼太水靈了,想裝凶也裝不像。
「那……我給你買一盒瀛洲水粉當賠罪,這總行了吧?」白崖癱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連哄帶騙,就差屁股後面再裝一條小尾巴。
「再加一盒新到的玫瑰胭脂!」盧清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立馬將盧遠等人拋到了腦後。
「好,好!不過,你別告訴你哥!」白崖苦笑著答應下來,盧清剛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這表現好像也沒比小孩子強多少。
盧遠兄妹其實不缺錢,只是盧清年幼,入世不深,錢財都放在兄長處。出門前,家里長輩還特意交代盧遠,不可驕縱幼妹,所以小丫頭的零花錢沒有多少。
要不是江吳經常接濟她,她平時吃小點心還得省著吃,別提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了。
江吳寧願挨盧遠罵,也要接濟盧清,是因為喜歡她,這在他們這幫小夥伴眼裡不是秘密。
陰平本來就離江油所在的梓潼郡很近,這兩個武道世家多有來往,江吳其實也是近水樓台。
不消片刻,小丫頭片子就拿到了白崖承諾的胭脂水粉,美滋滋地跟在白崖後面把玩,愛不釋手。收受了賄賂之後,她已經將盧遠的囑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老闆,我要的書到了嗎?」白崖很快就找到了這條坊街最大的書店,站在門口,滿懷期望地問道。
「到了,到了!」書店老闆笑容滿面,從裡面櫃檯取出了一個小油紙包,搓著手笑道,「兩本梵文佛經,按小哥的要求,已經請高僧逐字逐句註釋過,一共是三十五兩,承蒙惠顧!」
「好貴啊!」白崖嘆了口氣,卻沒有砍價,直接付錢走人。
他買梵文書籍,自然是為了學習梵文,好譯出得自降龍伏虎羅漢雕像裡面的那篇梵文總綱。
只是梵文書籍很少有人買,成都城的書店也大多沒有備貨。就算寥寥幾家大書店有那麼幾本梵文佛經,但註釋的內容都太籠統,沒有逐字逐句的翻譯,對於系統學習梵文沒有幫助。
白崖自己每天都要修煉,沒辦法拿著書去請人逐字逐句地翻譯。而且一個少年無緣無故學梵文,實在是太顯眼,萬一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值得了。
因此,只好花大代價請書店老闆代勞。
可就算這樣,也很少有書店願意做這種買賣,所以他到成都城都半年了,加上現在這兩本梵文譯本,手頭也只有五本梵文佛經。
當然,成果還是有的。羅漢雕像裡的那篇梵文總綱,已經被他破解了個七七八八,再有幾本梵文譯本進行對照,那就差不多了。
可是破解了梵文總綱,並不意味著他就能修煉這門摩伽勒尊者留下的武功了。因為光是翻譯出來還不夠,裡面很多詞句,他還不理解其中含義。
這是他的武道見識還不夠,現在貿然修行,肯定會出事。
不過,白崖並不著急,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何況,他現在的修煉時間被排得滿滿的,身體還處於打基礎階段,連氣境都沒進,實在沒必要急著蓋高樓大廈。
春去秋來,時光飛梭,轉眼之間,白崖已在武館待了半年有餘。
從三個月前,董鳴和馮揚開始教授他武功直到現在,白崖終於將混元鐵布衫、五行拳、十二形拳的龍虎雙形、毒龍腿功、鐵指功和梅花五行樁都統統入門。
其中龍虎雙形和毒龍腿功練得最快,已經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其他幾門武功也進境頗快,特別是鐵指功和混元鐵布衫。
鐵指功簡單易學,沒有招式,只有運勁法門。自從混元鐵布衫入門後,這門功夫和金剛大手印雖然還不能實戰,但已經開始變相增幅龍虎雙形的拳爪威力。
現在虎形五勁,他終於邁入了第三重斷勁。雖然沒有徹底練成,但威力已經不亞於當初的黑虎。
這讓白崖感到極為吃驚,要知道他練武至今也不過大半年。而當初的黑虎以年紀來看,在一對爪子上面,至少下了十年苦功。
當然,黑虎練武的條件比不上他,沒有龍虎之形,沒有董鳴給他調配的藥浴,沒有其他武功的疊加增幅。其中還有一個連白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已經徹底消耗掉的舍利虛影。
「盧妹子,走吧,我們去找你哥他們!」白崖一邊想著,一邊招呼盧清帶路。
「對了,你哥今天為什麼要請客?」
「啊?他還沒告訴你嗎?」盧清眼珠子一轉,撇了撇嘴,「那我也不能提前告訴你,等到了客棧,讓他自己說!」
「該不是找到相好的了吧!」白崖看著小姑娘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切,就我哥那副死板的脾氣,他喜歡一個人是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更不會擺酒請客大肆宣揚!」盧清嘟了嘟嘴,喃喃地說道。
「還真有啊!」白崖張大了嘴。
雖說他是個宅男,可兩世為人,小丫頭片子臉上的那種鄙夷表情還是能看懂的。這顯然是盧清在鄙視盧遠,也側面說明盧遠真有一個暗戀對象。
之所以說是暗戀,因為盧遠一直跟江吳、唐狩住一起,不可能瞞著那兩個傢伙搞地下戀。而江吳那張大嘴巴又沒辦法保守秘密,如果知道的話,白崖也早知道了。
「嘿,你要是再給我買一盒胭脂水粉,我就全告訴你!」盧清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得白崖哭笑不得。
這死丫頭就為一盒胭脂水粉,把哥哥給賤賣了!
「算了,留著你的秘密吧!」白崖想了想,斷然拒絕了小丫頭的公然勒索。
給她買一盒胭脂水粉,還能交代過去,再買一盒,盧遠那裡就不好交代了。那小子反對盧清小小年紀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馮揚這個女兒控有點像,只不過盧遠是個妹控。
再說「君子不欺人以暗」,盧遠既然沒說,那麼他也不好偷偷向盧清打聽。
「你真沒意思,學誰不好,非要學那個娘娘腔!」盧清不高興了,嘟著嘴巴咕噥了一句,她說的娘娘腔是指唐狩。
白崖笑笑沒說話,唐狩只是長得「漂亮」了一點,可不是娘娘腔。相反唐狩比很多男人都更君子,更爺們。平時只是城府深一點,算計多一些,對朋友還是真心的。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眾人約好相會的「再來一碗」客棧!
這家「再來一碗」是成都有名的客棧兼酒館,只有五層高,但佔地面積巨大,足有二十二公頃,比白崖前世見過的「鳥巢」還要大。
「你哥發財了啊,居然選這種地方請我們喝酒!」白崖愣然,這裡喝一頓可不便宜。忽然,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猜到了某一個原因,頓時又驚又喜地拉住盧清的胳膊。
「莫非……盧兄晉升氣境啦?」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章 氣境
「盧兄,恭喜了!」
進了「再來一碗」的廂房包間,白崖就朝著盧遠拱了拱手。
「你已經知道了?」盧遠一愣,隨即就狠狠地瞪了一眼盧清。
「與我無關,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盧清委屈地扁了扁嘴,不過,小姑娘沒心沒肺慣了,轉迅就竄到江楠身邊,跟小姐妹炫耀起新得的胭脂水粉。
「僥倖而已!」盧遠不再理會妹妹,高興地拉著白崖入座。
「某去讓店家上菜!」江吳飯量大,剛等了半天白崖,現在早就餓了。
「吃貨!」唐狩看著他的背影笑罵了一句。
「盧兄是如何入得氣境,可能跟我們講上一講?」白崖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就沒有請教給武館的教頭嗎?何況,馮教頭還是你的蒙師!」盧遠無奈,他剛就被江吳和唐狩兩人纏過一遍,現在又得重複講一次了。
「先生只說進入氣境不難,水到渠成即可,具體的狀況並未提過!」白崖聳了聳肩,攤手示意。
「不錯,為兄也沒什麼好說的,同樣只有水到渠成四個字!」盧遠苦笑著回道,「現今不比遠古時代,天地間元氣充沛,只要武者肯下功夫,氣境並不難晉升!」
「那……晉升時可有異感?」白崖按捺不住好奇,連忙追問道。
「這倒是有的!」盧遠笑著說道,「我等武者平時修煉武功,不是都會感受到穴道的鼓脹感嗎?其實那便是氣的作用,人體肉身在消耗能量的同時,自然就會產生內氣。」
「只是這些氣太過微弱,修煉一停,絕大多數都會散於皮肉筋骨。只有經過長年修煉,生命元氣慢慢改造肉身,等皮肉筋骨產生越來越多的內氣,最終才會晉升氣境!」
盧遠笑著解釋道,「這個過程依每人的根骨資質不同,晉升的時間長短也會有所不同。」
「一旦所練武功的氣感穴道達到滿溢程度,那麼就可以稱為基礎圓滿。再等這些氣感穴道的元氣溢出穴位,並互相連接在一起,形成了氣脈,那麼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氣境武者。」
盧遠繼續說道,「只要達到這個程度,武者自身就會有所感應,並且體內宛如萬物初生,逐舊換新,排出沉疴淤毒……」
「原來如此!」白崖若有所悟,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我等所練的基礎武學,一般都只能鍛煉身體的某個局部,這樣形成的所謂氣脈和體內的新陳代謝,應該是不完整的吧?」
「不錯,但凡只要出現一條氣脈,便可稱為氣境武者,但氣境武者也有高低之分。」這會不等盧遠開口,唐狩就接了下去,「有些氣境武者只練成一兩條氣脈,而有些氣境武者卻會將全身的主要穴位都連成一套氣脈網絡……」
「哦!那以何種方式為優?」白崖若有所思,疑惑地問道。
「認真說來,並沒有優劣之分,只看武者本人適合哪一種!」盧遠回想著以前家中長輩的經驗之談,緩緩說道。
「有些武者只專精於少數氣脈,比如:某些劍道高手就只修煉手臂的陰陽二脈。這些人往往武道天分極高,可以只用兩條氣脈直達意境、勢境,甚至晉升先天。」
「一旦成為先天強者,據說他們就能憑藉靈視心境,重新回頭塑造身體其他部位的氣脈,彌補掉以前落下的肉身基礎……」
白崖聞言,為之一驚。
他現在才知道先天強者也能靈視心境,而不用再服食元靈丹。難怪以前洗刀郎王鵬就說過,元靈丹對後天武者有奇效,卻沒有提到其對於先天強者的功效。
這也解釋了他曾經對於降龍伏虎羅漢雕像的一個疑問,他是機緣巧合才靠元靈丹看見了雕像內的梵文總綱。那麼其他武者得到這東西,要怎麼修煉的問題。
「還有一些武者資質略低,他們沒辦法像那些天才一樣,只靠一兩條氣脈就直達先天。所以他們會以勤補拙,先在體內構建比較完整的氣脈網絡,然後慢慢晉升意境、勢境……」
唐狩笑著接道,「只是這樣也有一個缺點,若是渡過了身體巔峰期,武者又未能達到勢境,那麼他們就很難再有機會晉升到先天強者了。我等所見的武館教頭,很多都是因為此點,才失去了繼續進軍武道巔峰的希望。」
白崖苦笑,看來他就是第二種武者。反正論悟性,他自覺很難比得上那麼天資縱橫的天才人物。
「不過,若是單論氣境強弱,那麼必定是先構建完整氣脈網絡的武者比較強。」盧遠思考著說道,「畢竟他們的氣脈更多,可以容納的內氣也更雄厚,對於招式的威力、身法的迅捷都有很大增幅。」
白崖默默點頭,理不辯不明。
或許馮揚和董鳴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會讓他現在以混元鐵布衫為主要修煉功法。若是論起構建完整氣脈網絡,又有哪一種武功能比硬功更強?
實際上,白崖從當初下決心留在這個世界,並尋求加入仙武宗門開始,他最想練的武功是劍道。畢竟前世所看的當中,那些大高手都是白衣持劍,行俠仗義,要多帥就有多帥!
學拳的,比如降龍十八掌什麼的,雖然也不錯,可沒做劍客那麼酷啊!
只是現在看來,他的運氣已經用完了,終究還是要回歸到普通人的行列。
不過,白崖沒有怨天尤人的想法。
他前世就是個普通宅男,這輩子穿越而來,就算沒做出穿越者的豐功偉績,但只要活得自在,活得開心,多結識一些盧遠、唐狩這樣的朋友,他自覺沒什麼遺憾可言。
正在眾人熱烈討論之際,廂房的包間外面卻隱隱傳來江吳的聲音,而且聽起來似乎還很憤怒。
「難道出事了?」幾人對望一眼,各自站起身來,他們都是武者,可不講究忍氣吞聲。
「走,看看去!」
盧遠有點惱怒,他平時並不是一個高調的人,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總歸是要先出頭的。
「你二人就留在此間,莫要出去了!」
唐狩想了想,揮手攔住了盧清和江楠兩女,讓白崖不由暗讚他心思縝密。
「可是五哥他……」
江楠開口欲言,但看了看大家,還是點頭答應。她比較懂事,只有盧清有些不滿,被盧遠瞪了一眼,這才氣鼓鼓地坐了回去。
「莫擔心,我等皆是武徒,背靠宗門武館,不會有事的!」白崖回頭寬慰道。
三人結伴出了房門,發現江吳果然在不遠處與人爭執,看情形倒不像是要動手的樣子。
跟江吳爭執的兩人皆身穿青衫,戴著毋追冠,腰挎長刀,看得盧遠三人不由皺眉。只因這兩人穿著和佩刀都是一模一樣,分明是制式服裝。
這種人要麼是官府侍衛,要麼是大戶人家的家丁,並不好惹。
三人近前一問,才知是為菜餚爭執。
兩幫人的包間相鄰,大多都點了店中的招牌菜。盧遠等人來得早些,但為了等白崖,時間隔得久了,所以「再來一碗」的店夥計就將菜餚送給了隔壁。
等江吳過去要菜,才知道自己這桌還要再等一會。這本是小事,不過,這頓酒是為盧遠慶祝,江吳腹中又有些飢餓,故而就不幹了,讓店家先將剩下剛燒的菜餚上給他們。
店夥計也是機靈,見這兩幫人一夥是武者,一夥是官宦中人,所以就做了縮頭烏龜,讓江吳自己去找隔壁商量。結果江吳才剛到別人門口,就被這兩個帶刀侍衛給攔住了,門都沒讓進去。
這下江吳氣惱了,才跟對方爭執了起來。
「王大、王二,門外何事?」
就在此時,隔壁包廂裡終於有人不耐,出來問詢。
這人是個眼如鷹梟,神情陰沉的中年人。同樣身穿青衫,腰挎長刀,打扮跟門外兩名侍衛相差無異。
「咦?!」
只是讓白崖等人費解的是,這個看上去很犀利的中年武士,只是看了一眼白崖等人,臉色就是一變。他連場面話都沒多說一句,掉頭鑽回了包間,頓時讓眾人包括兩個侍衛在內,都是面面相覷。
不過,他剛進去沒多久,那間廂房的人就都出來了。包括剛剛那個中年人在內一共三人,其餘兩人一個是中年儒生,另一個卻是華袍錦服的少年郎。
中年儒生體型消瘦,頜下有髯,長袖翩翩,帶著雍容的儒雅氣質。但那個少年郎似乎才是正主,只見他年紀不過十餘歲,面如冠玉,額印硃砂,臉上帶著不太明顯的八字紋,一副少年老成之相。
「得罪了,我家主人不知各位先點了菜!」見到門外諸人看著他們,中年儒生面帶熙和,笑著上前拱了拱手,「我等也是剛剛開席,諸位若不嫌棄的話,不如一起入席如何?」
此話一出,盧遠等人不由面面相覷,連帶著江吳都漲紅了臉。對方這麼好說話,他們再糾纏下去,似乎就有點無理了!
「是我等孟浪了,先生莫放心上!不過,好意心領,我們還不急,再等等就是!」唐狩笑著拱了拱手,給盧遠丟了一個眼神,拉著江吳離開。
小小插曲就此結束,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
唯獨白崖心中有些怪異,他總覺得那個華袍錦服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極為「熱情」,簡直就跟小狗見到了主人似的,就差沒撲上來舔一舔!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一章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
晃眼之間,又是半年。仔細算下來,白崖已經年滿十五週歲,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也已經快一年多了。
「時間到了!」
白崖從浴桶中一躍而起,略一伸展肢體,渾身骨骼就傳出了輕微而細密的連珠炮響。
他來到桌邊穿上衣衫,房中只有他一個人。經過前三個月的入門教導,董鳴現在已經不用在旁邊看著他了。
混元鐵布衫的藥浴有一個反覆過程,浸泡時間會從短到長,然後再從長到短。
前期階段,武者需要慢慢適應高溫藥浴。浸泡完了,還需要師傅用穴位按摩的方式,加大身體對藥性的吸收。而到了中後期,因為武者的皮肉筋骨已經適應,所以加快了藥性的吸收過程,並且無需再用穴位按摩。
白崖現在浸泡藥浴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了,這表明他的混元鐵布衫正在逐漸提升。
據董鳴介紹,他的鐵布衫功夫練到深處,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將浴桶中渾濁的藥水變成清湯,只留下一層底部的藥渣。
到那時候,藥浴就沒有必要了,因為皮肉筋骨的改造過程已經結束,而內腑無法借助藥浴,只能以後靠鐵布衫自生元氣慢慢強健。
白崖穿上衣物後,來到桶邊查看,只見桶裡的藥水比浸泡之前清了一些,但依然還顯得有些渾濁。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樣子可不算是功夫到家了。只是藥水已經變冷,而身體也到了極限,肯定無法繼續泡了。
事實上,白崖現在的進度已經奇快無比,董鳴儘管嘴上不說,但心中卻感到了無比驚訝。
以藥浴浸泡後的渾濁程度來判斷,白崖現在的進境是他以前的三倍多。換而言之,白崖現在差不多等於練了三年的混元鐵布衫。
藥水已經改造完了他的表層皮肉,開始向著內部筋骨滲透,算是初步達到了實戰要求。
董鳴私下跟馮揚探討了數次,兩人都認為白崖的肉身可能還不止龍虎奇形這麼簡單,非常適合修煉硬功。
武者的根骨資質有些可以檢查出來,有些卻沒有辦法。這一點就算拿細胞切片都很難檢查出來,跟過敏症一樣,下完藥才知道具體狀況。
實際上,眾人皆不知道這是舍利虛影的功勞。在藥浴的刺激下,舍利虛影已經徹底消弭,但它也加快了白崖的身體改造過程。
練完鐵布衫,白崖從芥子袋裡取出一本小冊子,在桌邊研讀起來。
這是降龍伏虎羅漢雕像的梵文總綱,白崖通過一年來逐字逐句的註釋,已經將裡面的內容全部翻譯了出來。雖說這東西源自一千多年前,但摩伽勒尊者寫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白崖武學見識淺薄,不過,他身邊有兩個教頭,一幫世家子弟朋友,可以幫他解答總綱裡的專業詞彙,讓他不至於看著寶山無可奈何。
通過這篇總綱,白崖得知雕像內的武功叫做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是一門佛家的觀想法武功。
至於觀想法,白崖問詢過馮揚,得知也是一種武功的修行方式。
白崖現在身上所練的武功,全數都是行氣走穴法。主要通過穴道自生內氣,然後走穴疏通為氣脈,最後連成氣脈網絡。
而觀想法雖然也會形成氣脈網絡,但形成內氣的原理不同。它是通過靜坐入定,臆想某一種現象,從而產生內氣。比如:臆想佛光普照的佛陀法相,還有臆想日月星辰的某種天象等等。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就是如此,它是通過臆想羅漢演武,從而讓體內慢慢形成氣脈網絡。
總綱包含了一篇靜坐入定口訣,只要他一邊憑藉口訣入定,一邊臆想羅漢演武。那麼到一定程度,就能再次看見雕像內的絮狀脈絡圖,從而修煉入門。
這門武功有點奇特,屬於外家神功範疇。也就是慧難和尚所說的,可以從後天階段一直修煉到先天強者級別的武功。
它所包含的臆想法,能夠直接讓一個普通人從打基礎開始,一直到形成氣脈網絡,並且一步步修煉至意境、勢境,最後踏入先天。
聽上去很強大,但實際上跟所有佛門武功一樣,門檻在門裡面,非常之難練。
身體基礎階段沒什麼好說的,但等這門功夫練到意境時,它就需要武者去研究和理解佛家的降魔之意,羅漢之理。一個滿腦子榮華富貴,甚至不惜為一己之私,謀財奪位的邪徒,那是注定練不成這門武功的。
摩伽勒尊者拆解法身,以求普度眾生,可不是為了助紂為虐。他的武功和法身舍利留給了全天下,但壞人拿到了練不成,要是真能練成,那說明已經改邪歸正。
白崖手頭的降龍伏虎雕像只是這門武功的四分之一,換而言之,他只得到了三十二式當中的八式。其中青龍兩式、白虎兩式、降龍兩式、伏虎兩式,屬於左右正反的八卦之相。
總綱裡的這些介紹,看得白崖連連苦笑。佛家武功居然融合了道家八卦,這位尊者果然不愧是兼修佛道兩家的武道奇才。
幸運的是跟很多殘缺武功不同,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合則一套,分開了也不算殘缺。由於武功採用了觀想法,所以每個羅漢雕像都可以單獨修煉。
白崖大約兩個月前就湊齊了總綱的譯文,但一直沒下決心修煉這門武功。原因很簡單,他現在修煉的混元鐵布衫對內氣要求苛刻,萬一降龍伏虎三十二式的內氣不合於鐵布衫,那他就肯定是前功盡棄了。
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探究,他才終於下決心開始修煉。
一是降龍伏虎三十二式屬於外家功夫,所產生的羅漢內氣與鐵布衫同屬陽剛之列。二是觀想法所形成的氣脈網絡與行氣走穴法的氣脈網絡不同,屬於兩套內氣循環,對混元鐵布衫的影響極小。
白崖現在已經瞭解武者所謂的氣脈,跟人體筋脈是兩個概念。
筋脈是肉身的一部分,但氣脈雖然也處於人體之內,卻不屬於肉身的一部分。行氣走穴法形成的氣脈還好一點,依托於穴位和肉身筋脈,但觀想法就不一樣了,所成氣脈基本不依賴穴位筋脈。
此外,武道中的內外丹法、煉神法、元嬰法,甚至完全拋棄了氣脈一道,那些又是幾種截然不同的武道。
「那就練練看吧!」
一念到此,白崖再不遲疑,按照總綱介紹的那樣盤腿坐好,雙手重疊,手心向上托住羅漢雕像放在身前。
他閉上雙目後,一邊默念口訣,一邊臆想著羅漢雕像的形象。
降龍伏虎三十二式的臆想有些詭異,它必須要武者四分意念,同時臆想雕像上的青龍、白虎,以及兩張面容的羅漢形象。
一開始修煉,白崖馬上就感受到了這門武功的難度。
光是臆想雕像的整體形象,那根本沒有什麼,但要是將其分成四個部分,那可就難倒白崖了。
他的腦海最多只能出現兩個清晰的圖像,比如青龍和白虎,或者善、惡兩個羅漢雕像。做不到四個同現,否則必定有兩個會模糊不清。
練了一會,白崖就不得不放棄了。他嘆了口氣,從芥子袋裡取出了一張畫像。
這是他知道這門武功怎麼修煉以後,就找城內畫師給畫的,畫中就已經有了青龍、白虎和兩個面容不同的羅漢雕像。
青龍白虎翻雲騰霧,而兩個羅漢則身披金光,位於青龍白虎的上方,像是正要出手降龍伏虎。
這就是總綱介紹的羅漢演武!
他做不到四分意念,但如果四個東西變成了一幅畫,那麼應該就沒問題了。他可以直接看著畫圖來臆想,久而久之,就能將上面的圖像給印在腦子裡。
「這世界的武者估計很難想到這種作弊辦法!」白崖自語著苦笑,「上輩子的填鴨式教育也有好處,什麼東西都能作弊,硬塞進腦子!」
看了一會畫像,白崖就重新閉目臆想,這回果然好了很多,四個不同的形象按照畫像中的排列,很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不過,據總綱的介紹,這並不是練武功,而是練武之前必須要過的第一關。等他將這四個形象牢牢刻印在了腦子裡,做到毫釐畢現,那麼就可以開始下一階段了。
下一階段,他必須要臆想自己被這四個東西包圍,身體受到青龍白虎的噬咬,而羅漢身上的金光卻會治癒他的身體。
如果他能夠在臆想中感受到噬咬的疼痛,以及金光的溫暖,那麼觀想法就成功了。否則練一輩子也沒用,只能說明這門武功不適合他。
這就是觀想法的難度,相當於白崖前世的自我催眠,然後靠這種刺激來產生氣感。
當然了,在白崖的腦子裡,他又想到了怎麼靠作弊來達到這個目的!
他打算記清青龍白虎和兩個羅漢之後,就買幾個蜂巢來,然後在自己身上塗蜂蜜……
反正他現在練了混元鐵布衫,根本不怕蜜蜂蜇,只要在入定中感受到身體異狀就好。至於金光的溫暖感,那更簡單了,多買幾個大戶人家的暖爐……
有時候,白崖心想,要是摩伽勒尊者還在人世,看他這樣子來練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會不會直接一掌劈死他,再咕噥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二章 節日
「吃吧!」馮揚拿起筷子,象徵性地夾了一口菜。
大堂的圓桌上擺滿了菜餚,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馮揚作為武者,平時並不飲酒,但今天難得地拿出一罈陳年女兒紅來招待大家。
因為今夜是除夕,也是白崖在這個世界渡過的第二個春節。上一個春節因為他和盧遠等人剛剛考進各自心儀的武館,事務繁多,所以只是大家匆匆地聚了個餐。
直到今年,修煉上了正軌,他跟馮揚一家又慢慢熟悉,這才過上了正常的節日。
他們現在沒有在浩城,而且回到了馮揚在成都的大宅院,來渡過這個喜慶的夜晚。去年租房的商家回去了,使得這座大宅院重新空了下來。
成都城內雖然遍蓋銀妝,但卻不失節日氣氛,家家戶戶掛滿了紅燈籠,滿城的鞭炮聲讓宅院裡的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家子此時都圍在桌旁,雖然按道理小妾不能上桌,但馮揚不是官宦中人,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白崖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位小妾叫黃婉,嫁人前是一位舞姬,後來自己給自己贖身,跟著馮揚從良了。
馮揚的兩個老婆,大老婆杜氏溫婉沉靜,小老婆黃婉嫵媚妖艷,讓白崖看了都很羨慕自家先生的艷福。
這可不是所有武者都有的待遇,也就馮揚這個中年帥哥特別一點。他的臉型,還有長髯都跟94年版的諸葛亮很相像,雖然不姓唐,但帥氣同樣衝破天際。
要是換成白崖這個癱面虎,別說杜氏,就是小妾黃婉都不一定看得上他。人家雖說出身不好,可做舞姬存下的嫁妝那是很豐厚的,不比杜十娘的百寶箱差。
白崖看著這一家子幸福美滿,心中很是羨慕。莫說這輩子,就是前世,除了一個撫養他長大的大伯,他可是一個家人都沒有了。
有時候,白崖經常想馮揚從青城下山的決定,未必是錯的。
中年武師現在在武館教教徒弟,不缺錢財,又到處有人尊敬。兩個美嬌娘左擁右抱,再生一堆兒女,所謂人生贏家說的就是他。
知足才能常樂,青城山上那些每日修煉不輟的武者,包括先天強者不一定有他開心。雖然後者比馮揚的命長一點,但大家都老死榻上的時候,說不好誰才是留下遺憾的那一個。
「今夜,某有一個喜訊告訴大家!」酒到中旬,馮揚看了一眼小妾黃婉,忽然微笑著對白崖和林牧說道,「你們二師娘,前兩日確診,已經有了身子!」
「恭喜先生,恭喜二師娘!」白崖和林牧連忙道喜。
「乖,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黃婉面帶羞色地瞟了一眼馮揚,從袖子裡摸出兩個小紅包遞給白崖和林牧。
白崖拿著紅包有些感慨,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除大伯之外的壓歲錢。
「爹爹,用過飯以後,我可能出去看看花燈?」馮燕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父親。
「行,只要你能找到人陪你一起去!」馮揚看了她一眼,撫了撫長髯,也沒有一口拒絕。
馮燕大喜,轉頭看向旁邊的林牧。
「林牧不算,這桌上的其他人都可以!」未等馮燕開口,馮揚就悠悠然地補上了一句。
馮燕一愣,環視了一圈,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幫手。
這時候,大家很默契地偏過頭去,扯閒話的扯閒話,扒拉菜的塞滿嘴,一個都沒理會她。她平時可沒少調皮搗蛋,讓大家都積蓄了不少怒氣值,剛好現在放大招。
小丫頭慢慢扁起嘴,大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上去跟只可憐的小貓咪似的。
不過,她這招用得太頻繁,開始有點不好使了。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古靈精怪,裝哭比吃橘子還簡單。馮揚就經常感嘆,他這女兒不該去學武,應該去演戲,那絕對是名旦級別。
馮燕平日在家裡,只有兩個人吃她這一套。一個是林牧,被她吃得死死的,但是現在既然馮揚剔除了他,他就只能聳肩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另一個不是她親娘杜氏,而是小妾黃婉。杜氏出身官宦之家,知書達理,規矩可多了,對她比馮揚還嚴厲。倒是黃婉出身低微,沒那麼多規矩,對她很溺愛,比親娘還親娘。
可黃婉現在有了身孕,是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馮燕再不懂事,也不敢兩個人去擠人山人海的花燈鬧市。
至於父親馮揚,對她倒是無可奈何,保持中間立場。只要她不是鬧得太厲害,一般不怎麼管束她,但也不會過於放縱她。
最後剩下一個人是白崖,現在正努力扒菜,看都沒看她一眼,馮燕找誰都不可能找他一起去。
在馮燕眼裡,在這家裡母親杜氏最嚴厲。可杜氏性情柔弱,最多只是說教,她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父親管著一大幫徒弟,只要她不闖大禍,平時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
林牧倒是對她言聽計從,但少年不夠沉穩,馮揚不敢只讓他們兩個出去。
而馮揚信得過的白崖,則是馮燕在家裡唯一害怕的人。「癱面虎」可不像她的父母,她平日練武犯錯,小屁股沒少受罪,經常被打得一個屁股兩個大。
白崖有時候總覺得,馮燕練武能一直堅持下來,是不是逆反心理在作用。要是他管寬一點,說不定馮燕早就吃不了苦,不願意再練武了。
「我陪你去吧!」
就在馮燕大失所望之際,桌上終於有人開口。大家抬頭望去,發現居然是馮燕親娘杜氏。
「娘子,你……」馮揚有些吃驚。
「燕兒平日練武辛苦,妾身從沒見過她對一項正經事情能堅持這麼久。」杜氏苦笑著說道,「雖然妾身反對讓女兒家練武,但能讓她少調皮搗蛋一些,總歸是好事,今夜就當給她個獎勵吧!」
杜氏說到這份上,馮揚也不反對了。
「那……大家一起去!」
馮揚大方地揮了揮手,既然是同去的話,那黃婉有人護著,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白崖嘆了口氣,他本來還有晚課。不過,大過年的,也沒辦法拒絕,只好點頭附和。
……
「娘親……娘親!你看,鯉魚燈!」
這條鯉魚燈長約十來米,用竹竿撐在空中,底下圍繞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頑童花燈,猶如花團錦簇,看上去十分漂亮。即便在坊間的花燈街上,也顯得很是惹眼。
每年過春節,燈街必有鯉魚燈,象徵年年有餘的意思。
成都城人口眾多,為了分散人流,幾乎每片裡坊都設有燈街。就算是城裡最內環的皇宮所在地,也設有一段花燈街。據說蜀王都會帶著王妃登高遠望,與民共樂。
不過,那裡的人太多,隊伍裡又有個孕婦,所以眾人就不去了。
花燈街兩側擺滿了小攤,有撈魚、彈弓、打地鼠等等供人玩樂的小攤,也有成都各大餐館退出來的糕點攤,還有觀看雜技、魔術的表演攤。
現在大小攤前都擠滿了人群,無論貧賤貴富,此時人人臉上帶笑,卻是眾生平等,其樂融融。
白崖的宅男性格發作,不願意跟馮燕、林牧擠在人堆裡。只是跟馮揚並排走在一起,看護著幾個女眷。
「先生,你好像有心事!」白崖偶爾間一回首,見馮揚正皺眉看著他,頓時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沒事,走吧!」馮揚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先生,你卻不如馮燕能演。若是此事與我有關,還望直言!」白崖扯了扯嘴角,僵笑著問道。
「唉,也罷,既然你堅持要問,某就告訴你!」馮揚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說道。
「董鳴前兩日跟某提起你的修為,他言你的混元鐵布衫已經小成,某教你的幾門武功也堪堪達到了實戰境界,不應該再在馮氏武館浪費時光了……」
「董教長何來此言,我不過在武館待了一年,也沒有達到氣境,不待在武館,又能去哪?」白崖奇怪地問道。
「董鳴測過你的進展,他說你在浸泡藥浴之時,全身筋肉鼓脹。不用片刻,藥水就已半清,這是鐵布衫的皮肉功夫達到小成,藥性開始滲入骨骼的表現。鐵布衫練到這種程度,氣境已經不遠,最遲不會超過明年夏天!」
馮揚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崖,「你告訴某,董鳴說得可對?你夜晚修煉混元外勁,穴位可有內氣外溢之感?」
「不錯,我最近練習混元外勁,確實有了穴位鼓脹難忍的感覺!」白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可就算順利達到氣境又能如何,那時也僅過一年半,王慶會讓他那幾個弟子跟我交手嗎?」
「你能修成混元鐵布衫,王慶收下的那三個弟子十有八九不會是你的對手。烏蘇基礎太淺,光憑身體天賦可沒辦法贏。陳木也有家傳鐵布衫,但他速度和掌力不及你。至於最後一位程不直,原先還有勝算,但你練成鐵布衫之後,他卻變成了最容易對付的一個!」
馮揚雙目放光,高興地說道,「實際上,某和董鳴從未擔心過你對上他們的勝負結果,我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年夏季青城派的進修選拔!」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三章 燈街夜談
「青城選拔?」白崖愣然,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他和盧遠這批人當中,原以為已經達到氣境的盧遠會是第一個進入仙武宗門的人,但沒成想他居然也要和盧遠同一時間參加宗門選拔了。
「不錯,青城的武徒選拔是三年一屆,你若錯過明年夏天的選拔,就只能在十八週歲後再去參與!」馮揚沉聲說道,「仙武宗門的武徒選拔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是多少歲以前,但年紀小一點總歸能佔到些便宜……」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理解,年紀越小達到氣境,以後進入勢境、先天的機會就越大,仙武宗門只會更重視。
「若我去參加了青城的武徒選拔,那……先生怎麼辦?」白崖微微皺眉,沉吟著問道。
他去參加了青城選拔,兩三年後就沒人再跟烏蘇等人交手,馮揚的館主之位豈非雞飛蛋打?!
這不是白崖樂意看到的,他做不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也不願意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何況,明年夏天他就算堪堪邁進氣境,也未必就能在選拔中脫穎而出。還不如繼續在武館磨煉,三年後的把握更多一些,不急於一時。
「你若能在今年夏天加入青城,哪還需要再跟烏蘇等人動手,這不已經證明某的教導比王慶更加出色了嗎?」馮揚暗自點頭,摸著長髯很是欣慰,這個蒙徒總算是沒白教。
他想了想,有點猶豫地說道,「你提前去參加青城武徒選拔,對某競爭館主之位更有好處。不過,此事與你卻是有風險的,因為你若沒有通過選拔,那就要隔一屆再參加……」
白崖眼皮一動,他明白馮揚的擔心了。這屆選不上再隔一屆,那他到時候就是二十一週歲了。
繼續在武館磨煉三年,十八週歲的時候,他剛好處於武徒選拔的最佳年齡段,而且是氣境三年期,內氣和武技都達到了成熟。
明年去參加,則內氣和武技都稍顯羸弱。再隔一屆六年後,情況又不同了,等於在武館浪費了三年青春。
「我願明年就去,不是還有半年時間嗎,刻苦一些就是!」白崖眼中慢慢燃起一點火星,他被激起鬥志了!
「你可想好!」
馮揚的神情有些複雜,他本不欲將這個消息告訴白崖,但人總歸有些私心。
有一個事情,他並沒有告訴白崖。
實際上,振武道場這幾年在青城選拔中成績很差,前兩屆合起來,入選青城的武徒居然還不足十指之數。
如果不是老館主匡威即將退休,而且以前的學生中有幾個先天強者的蒙徒,館主之位就已經換人了。
即便如此,青城還是動了換人的心思,現在是給匡威一個體面,就只等馮揚和王慶的競爭落幕。
馮揚很清楚明年去參加青城選拔的武館弟子,並沒有出眾之輩,搞不好會迎來全軍覆沒的局面。可要是白崖在那時候脫穎而出……他的館主之位幾乎就將板上釘釘。
「小子已想好,世間哪有萬全之道!身為武者若是連爭勝之心都無,武運必不長久!」
白崖朝馮揚抱了抱拳,他前世在社會上混了幾年,雖說是個宅男,但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還是有的。
他看馮揚的神情,就知道中年帥哥心裡還有事情沒告訴他,但能夠將此事利弊一一挑明,那就已經很不錯了。
何況,他受馮揚的恩惠太多,現在僅僅冒個三年之險就能還清,想來還是自己賺到了!
「既然如此,那某便將青城選徒的一些關聯之事告訴你!」馮揚看著白崖毫無表情的面容,暗自嘆了口氣。
他很明白,此事之後,他跟白崖就算兩清了。雖說此次選拔不中,只是白崖耽誤三年青春,但三年一直在原地踏步,未必沒有斷送前途的風險。
馮揚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他這個學生跟他很像。兩人都很磊落,對於親近之人不屑於虛言哄騙,但兩人又有些市儈。
只是他們計較的不是錢財,而是恩義。以白崖的沉穩心態,會答應明年就去選拔,其實就是為了還他的授武之恩。
接下來,馮揚便將青城選拔需要知道的一些關鍵,娓娓道來。
青城選拔對於武徒生源並無太嚴格的要求,因為青城派屬於道門。道門和佛門一樣,都有廣開門戶,皆善天下的宗旨。
不過,其中也有三條長年來形成的潛規則。
其一是武徒必須身世清白,青城自號名門正派,不會藏污納垢。只是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因為某種程度上是有例外的。
比如:身背命案的朝廷重犯,青城不會收。但如果這個朝廷重犯不屬於蜀國,且有人擔保,那就可以例外。
其二是應試武徒必須達到氣境,有一定的武學基礎。因為青城每年都要收很多人,沒有那麼多老師手把手教學生站馬步,練跑圈。
而當中可以例外的是一些天資很高,或者關係很硬的門人後裔。只要青城有人願意親手教導,那別人也無二話。
當然,即便如此也不是師徒關係,不堪造就的話,同樣會被遣送下山。因為武徒拜得不僅是老師,他拜得還是山門。老師可以是你的關係戶,但山門可不是。
最後一點是武徒必須要有自立能力,上了青城山,可不能帶奴僕家人,沒人給你當保姆。
武功是自己練的,不是別人餵出來的。
類似馮燕這種古靈精怪的小搗蛋,上山沒兩天就會被趕回家。你搗不搗蛋是自己的事情,但影響到其他人修煉,那就是所有人的事情。
白崖聽完這三條,有些擔心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過,想想馮揚當初就去雲龍嶺查探過,頓時感到稍稍安心。
真揭破了也沒什麼,青城應該不會趕他下山,就是以後麻煩會很多。
「先生,這三條太簡單了,可能告訴我一些有關選拔的程序?」白崖歪頭想了想,提起最關心的問題,「選拔到底有哪些關卡,需不需要比武較技?」
「具體內容某不能說,比武較技肯定是有的,只是每次都不太一樣,告訴你也沒好處!」馮揚意味深長地說道。
「某現在告訴你,反而是害了你。選拔最重要的一項便是測試心性,你現在憑某的指點過了關,那以後真正拜師的時候呢?難道還指望有人幫你?」
白崖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從青城門人成為真正的青城弟子,至少要有意境修為,而且是有希望進入勢境的那種。那個時間可長了去了,絕少人能在青城生活好多年,而不暴露半點真實心性。
再說了,心性不契合,武道也練不高啊!你死命做忍者神龜,不肯暴露自己,等於是飲鴆止渴,自己耽誤自己!
「那……先生可能告訴我,若是比武較技,大概會對上哪些對手?」白崖思索著問道。
「這個某也不知,青城收徒範圍極廣,可不像我們武館那樣!」馮揚苦笑著說道,「實際上,武館出來的武徒,歷年歷代最多佔青城收徒比例的四成,還有一成是青城強者的血脈後裔,至於還有另外的一半……」
白崖一驚,這是怎麼說的!
所謂青城武館,可不是單單指振武道場一家。
青城派是大仙門,在蜀地各大郡城都有設立武館。它們收徒的範圍已經囊括了大部分蜀地的武道世家子弟,其他列國過來的青年才俊,類似越人烏蘇這樣身體素質出眾的武道苗子。
可以說,各地的青城武館已經將蜀地大部分身世清白,有志於武道的年輕才俊一網打盡,再加上青城強者的血脈後裔,居然都只佔到了五成?!
那還有五成都是些什麼人?
幸好馮揚很快就給出了解釋,讓白崖不至於想破腦袋。
「你可是忘了,那些參與狩魔隊的年輕人……還有蜀國朝堂培養的武道種子……」馮揚笑著問道。
原來如此,白崖恍然大悟。
練武的年輕人進武館只是一條途徑,他們還有些人跟隨父輩去開拓荒野蠻域了。
比如:江吳就曾經有這個想法!
還有蜀國朝堂培養的武道種子……這部分人的構成就複雜了!
有武將世家出身;有軍隊底層出身;有宮廷侍衛、巡捕、衙役出身;甚至還有蜀國密探殺手機構出身的傢伙……
難怪武館學徒和強者血脈後裔都只佔到了一半!
那些狩魔隊、軍隊、密探殺手出身的年輕人,各個見過血殺過人,有些更是滿手血腥。偏偏這些人為國效力,殺人不犯法,還都能算得上「身世清白」。
上了武試擂台,這些人有天然優勢,哪裡是武館那些乖寶寶能比的?
或許武館學徒和強者後裔能佔到一半人數,還是因為這些人的數量太過稀少的緣故。否則的話,很可能兩三成的比例都沒有!
白崖想到這裡不禁苦笑,這下子他更沒把握通過選拔了!
他雖然也殺過人,見過血,做了兩件大事。可那個性質不一樣啊,他可不是憑武功贏來的!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馮揚看到他木然的神情,很無良地暗笑道。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四章 雙孟
蜀王孟氏一族源遠流長,起於姬姓。最早可記載的祖先是春秋衛國的公子縶,字公孟。後來以字為姓,簡稱孟氏。
孟氏於天地大裂變後期在蜀地開國,幾經國祚斷絕的危機,頑強延續至今日,箇中原因不足為人道。既經歷過君主乾綱獨斷的時期,也經歷過被武者和權臣架空的傀儡時期。
古華夏的朝堂結構從夏朝開始,就顯得嚴密而合理,周朝期間就已經完善了三公九卿制度。哪怕時至今日,戰國七雄當中,還有秦、魏、韓三國使用這種制度。
當然,其中的一些內容已經有了實質性改變,確立了兵、法、政三權分立的原則。
而其他一些列國,比如現在的蜀國,則實行了另一種更複雜的朝堂結構,類似於白崖前世的隋朝時期,開始出現的三省六部制度。
不過,這個三省六部僅指「政」,它上面還有一個內閣,直接對帝王負責。在「法」上面,蜀國使用御史司、督察院,外加審判皇親國戚的大理寺三部分組成。
「兵」權上,蜀國設立了朝廷直屬的五軍都督府和郡府兵制度。
這些上層結構很大程度上,旨在削弱皇權,但體現了互相監督、平衡合理的原則。
蜀王也並非完全被架空,這個世界畢竟還是君權至上的世界。只要當代蜀王勤政實幹,總能從內閣和軍方搶到不少屬於自己的權力。但若蜀王昏庸,有諸子百家和宗門勢力的干預,大臣將軍們就可以架空帝王,讓他們直接成為吃喝等死的傀儡。
仙武宗門的勢力深刻地影響到了王族,偏偏在這個世界,他們就等於國家級別的核武器,無法被推翻,所以列國王族都只能學會適應。
實際上,這對他們是有好處的,起碼與白崖前世的世界不同,除了皇室血脈斷絕,這個世界幾乎沒有朝代更替。理由讓列國王族都很悲哀,只是因為沒有必要。
帝王昏庸了,朝廷腐敗了,沒有關係……諸子百家和仙武宗門會大洗牌,反正王族子弟多,換一個傀儡上去就好了,根本用不著換王族,甚至連下層民眾都察覺不出來。
他們只能感受到「哎呀,新王英明神武,知道小民生活得不易了」,哪裡明白朝堂上層到地方官府都已經被清洗一空,整整換了一茬子人。
仙武宗門有動手的實力,諸子百家也不怕掀桌子,清洗掉整個朝堂的大小官吏,因為他們就是培養官吏的搖籃,沒做官的學生多了去了。
這些人雖說少了點行政經驗,但能讓諸子百家開始大洗牌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爛到了根子裡,犯下一點點的經驗性錯誤,完全可以忍受。
因此,仙武宗門和諸子百家既是國家重器,又是王族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所有王族又攻又受、愛恨交加。
這個世界的王族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米蟲,蜀王和他的兒女們從小就被教育學會潔身自愛,勤政愛民,甚至在某個年齡段就會被踢出皇宮,美之名曰「王子出巡」,其實就是上山下鄉,體驗下層生活。
今夜良辰,蜀王孟勉正帶著他的一幫妃子和兒女登高遠望,在金雀台上面遠遠觀看宮前的花燈街。
孟勉繼位已有七年左右,年僅四十多歲,正值壯年,精明強幹,是個長袖善舞的君王。
他在政治上信奉黃老之學,讓百姓休養生息,同時刻意與境內各大仙門交好,自身品德也挑不出太多~毛病。經過七年的平穩過渡,現在已經坐穩了王位。
孟勉膝下現有九個兒女,六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有四人已經成年,現在都不在身邊,或是「出巡」去了,又或拜進了仙武宗門修行。
白崖之前在「再來一碗」見過的那個少年王子排行第六,名叫孟岷。
就在白崖糾結於馮揚的提醒時,孟岷同樣站在金雀台上眉頭緊皺,顯得憂心忡忡。
「侄兒,何事讓你感到不開心?」孟岷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猶如百靈鳥般清脆悅耳的聲音。
孟岷轉頭一看,發現是王姑孟甜,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
孟甜是他的父王孟勉最小的妹妹,從小拜入了青城仙門。兩人雖然差了一個輩分,但年紀卻相差不大,孟甜只比他大了六歲,今年剛滿十八。
說起孟甜,卻是蜀國先王最為特殊的一個子女。
距今二十多年前,蜀國南疆生亂,幾個少數部族起兵造反,想要裂土開國。當代蜀王採用了儒家文士獻上的計策,安撫一部,打擊一部,逐漸分裂了亂軍的團結。
最後更是答應娶其中一個蠻王的公主為妻,引起亂軍內訌,徹底平息了這場動亂。
但在那場動亂中,蜀國死了不少人,連御林軍都被打殘,成都城家家縞素,所以那位蠻族王妃在蜀國是不受待見的。要是上街的話,估計還會被人丟西紅柿。
蠻族的內訌也留下了隱患,這位王妃的部族很快就被其他部族攻滅。當代蜀王樂得這些蠻族削弱自身實力,故而毫不理會王妃的哀求,坐山觀虎鬥,坐視自己岳父的腦袋被人做成了酒器。
於是,這位王妃終日鬱鬱寡歡,很快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當時剛剛滿月的孟甜。
因為母妃的身世背景,蜀國宮廷上下一看到孟甜,就會想起先王被迫娶蠻女為妻的屈辱史,所以她在宮中同樣不受待見。而且這位公主天生有侏儒症,屬於永遠長不大的蘿莉體型,連親生父親的蜀國先王也不喜愛她。
現在孟勉繼位,孟甜的處境也沒有變好。她從小就被送進了青城,美之名曰「青城修行」,實際就是讓她滾蛋,最好永伴青燈古佛。
這種情況直到蜀王孟勉的六子孟岷出生,才突然發生了轉變。
孟岷天生早慧,不僅人聰明,而且很會做人,宮廷上下都很喜歡他。偏偏孟岷卻喜歡親近這位蘿莉體型的姑姑,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派人將孟甜請下青城,回宮和大家一起歡度節日。
因為那場大亂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傷疤開始癒合,所以宮中上下並未對此事有太多牴觸,反而稱讚孟岷善良孝順,讓他收穫了不少好口碑。
不過,只有孟岷知道他刻意討好這位蘿莉姑姑,可不是為了收穫好名聲。
「姑姑,侄兒無事,只是身體有些不適!」此時,見孟甜問起,孟岷頓時回首一笑。
「那就回宮歇著吧!」孟甜踮起腳,笑瞇瞇地摸了摸孟岷的頭髮,將其弄成了一團雞窩這才罷手。
孟岷苦笑,這就是接近孟甜的代價。
那些疏遠孟甜的人,包括蜀王孟勉在內,都不知道孟甜其實是一個天才,真正的符陣天才,剛剛才被青城派的一位符陣強者收為弟子!
在數千年的青城史上,十八週歲以前就拜入山門的青城弟子尚不足百人,可謂數十年才出一個的絕代天才。這其中以符陣聞名的弟子,更是鳳毛麟角。
只是天才都會有怪癖,或許是幼年受過心理創傷的緣故,孟甜養成了人前人後兩種不同的性格。
這位先王公主在外人面前端莊恬靜,秀外慧中。在親近的人眼中,卻是一個不擇不扣的小魔王,其性格刁鑽古怪還要勝於搗蛋鬼馮燕。
「那侄兒就先告退了!」
見孟甜兩眼發光,滿臉惋惜的樣子,孟岷拔腿就撤,連跟父王告罪的功夫都省卻了。
孟岷下了金雀台,那位有著鷹梟眼睛的錦衣武士已在靜候。
「那人找來了嗎?」孟岷面容一肅,湊近了輕聲問道。
「回稟主上,那人已被屬下帶到宮中,可要現在接見?」錦衣武士垂首回道。
「好……慢著,讓吾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孟岷緊皺著眉頭,輕輕揉著太陽穴。
武士目光一閃,心中暗暗稱奇,他的這位少主如同今夜這般猶豫不決的時候,可不多見,不由對自己帶來的那人暗自留上了心。
回到弘陽閣,孟岷依然左右徘徊,遲遲下不了決心。
「呵呵,殿下,好像不是身體有恙,而是心裡有事吧?」
正在孟岷煩躁之際,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朗笑,卻是問詢趕來探望孟岷的中年文士。
「讓先生掛懷了!」孟岷笑著抱了抱拳,與文士相對而坐。
「為主公排憂解難,乃是我等份內之事,不知殿下先前為何沒有相召?」中年文士有些怪責地看著孟岷。
「此事不足為人道,不過是吾的一點私事!」孟岷嘆了口氣,「先生即來,不如與吾對弈一局!」
「殿下私事?」中年文士聞言變色,憤然站起,甩了甩長袖,「殿下聰慧,豈會為一私事鬱鬱不樂,若是信不過文某,在下告退便是!」
孟岷見中年文士大步離開,目光微微閃爍,卻沒有第一時間出言挽留,直到文士快要邁過門檻,卻是幽然一嘆。
他再不挽留,只怕兩人從此留下間隙,再難恢復往日主從感情。
「先生留步,吾說就是!」
中年文士笑著回身,他這位主上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心事太多。跟海綿一樣不捏上一捏,他就不出水。
孟岷苦笑,這次他算是被逼到牆角了,不說也得說。也怪他自己動作太大,讓中年文士找到了發作的藉口。
「先生見識淵博,不知可曾聽聞過異靈一說?」孟岷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五章 暗助
「異靈?」中年文士一驚,連忙問道,「殿下,說的可是域外穿界之靈?」
「異靈可不僅僅是指穿界之靈!」孟岷緩緩搖頭。
他的這位先生滿腹經綸,見識淵博,但不是神州五大學院出身,所以對異靈這種秘聞所知不多。
「仙武宗門流傳出來的異靈秘聞,傳說中一共有三種。第一種就是先生所說的穿界之靈。」孟岷組織了一下言語說道。
「時至今日,我等皆已知曉自身所處的這個世界,並非是寰宇當中的唯一域界。此界之外還有無數世界,仙武宗門佔據的仙魔位境,就全是依附於本界的小域……」
「所謂穿界之靈,乃是指其他世界穿過本界域膜的異種靈魂。」孟岷沉吟著繼續說道,「這些異界靈體為數不少,但絕大多數會在穿界之後立刻死亡,只有極少數才會附身本界的生物。」
「只是智慧生靈的求生意念很強,異界之靈很少能夠成功附體人類,所以它們只能附在動物和草木身上。若是這些異界之靈能保留住記憶,並擁有符合本界法則的修煉功法,那麼它們就會變成妖魔精怪……」
孟岷說著起身,負手而立,「這也是神州少數妖魔精怪的起源之一!不過,這種異界之靈基本翻不起風浪,對神州人類並無太大危險。」
「那其他兩種異靈是什麼?」
中年文士目放奇光,連忙追問,他確實對異靈知之甚少,現在卻不願意放過。
「第二種異靈叫做轉世之靈,這種靈體乃是佛道兩門的高人轉世而來,他們前世無法破碎虛空,晉升仙界,所以壽元將近時,便會以大毅力兵解法身,只讓一點真靈重新輪迴轉世。」
孟岷笑道,「這種轉世之靈除非再次晉入先天,否則無法觸及前世記憶,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即便他們能再入先天,一般也只會致力於武道,以求突破前世的瓶頸桎梏,與世俗也沒有太大關聯。」
「吾要仔細說的是第三種異靈,這種異靈叫做推背之靈……」
「推背之靈?」中年文士奇道,「推背可是指的先古相士袁天罡和李淳風,所作的《推~背圖》?」
「不錯,正是那二人所作的《推~背圖》。」孟岷笑著說道,「推背之靈是指靈魂隱合一絲天道法則,故而能夠學袁天罡、李淳風兩人進行占卜推算的奇人靈魂。」
「只是這些人大多活不久,天機不可洩露!傳說李淳風當年就因為洩露天機太多,故而在《推~背圖》問世的次月,就暴斃而亡。而袁天罡能夠活得長久一些,也是因為從此之後,他就緘口不言《推~背圖》上的任何詞句。」
中年文士聞言,神情驚疑不定,脫口問道:「那殿下可是……」
「吾本也以為自己是一個推背之靈,後來~經過多方查探,才發現跟所謂的推背之靈有所區別。」中年文士沒說完,但孟岷已明白他的意思,搖頭嘆道。
「先生應該聽說過莊周夢蝶的故事吧?吾與莊周就有點相像,只是莊周夢到了蝴蝶的一生,而吾卻是……」
「殿下,不可再說!」中年文士忽然推案站起,滿臉懊悔地說道,「在下卻是孟浪了,既是天機不可洩露,本就不該追問此事!」
孟岷說的有些荒誕,但中年文士卻已經信了。
這樣他也可以解開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因為孟岷平時確實多有先見之明,而且做的某些事情除了事前得知,似乎很難想像能夠成功。
「無妨,吾至今都不知當日所夢所見是否為真,因為吾到目前所做之事,最後成功的極少,甚至不足三成!」孟岷苦笑著說道,「這根本算不上洩露天機,只是比先見之明好一點點而已。」
「那……殿下今日憂慮之事,可是與所夢所見有關!」中年文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錯,以吾夢中所見,吾本是蜀國一位閒散侯爺,最後被封於葭萌城,乃是最後一位蜀國苴侯。」孟岷神情複雜,嘆氣說道,「夢中的吾終日吃喝玩樂,不思進取,僅僅活了四十多年。」
「故而,吾腦中並未留下多少有用的記憶,只是記得一些特別重要的大事。」孟岷說到這裡,神情肅然,「這些大事很多都跟一個人有關,而這個人今夜就會迎來此生的一次重大轉折!」
「若吾沒有記錯,此人今夜出於報恩之念,會答應第一個老師的某個請求,並勉強自己去完成!」孟岷臉色難看地說道,「但武道沒有僥倖之說,此人半年後必定會迎來一生罕有的慘敗,且重傷垂死,身體上留下永生難除的隱患。」
「只是此人心性堅毅,六年後便會走出慘敗陰影,再度衝擊武道。」孟岷搖頭嘆道,「第二次他會大放異彩,於萬名武徒之中登頂。不過,那時候已經得不償失,他失去了寶貴的六年時間……」
「縱觀整個蜀國,此時卻只有吾能夠幫他一把!」
「……」中年文士無言,默然半晌,終於開口問道,「殿下可是怕他沒有經歷此次慘敗,心性會有弱點,影響到以後的武道成就?」
「不,此人堅毅果敢,心性天成,在此之前就已經得到證明!」孟岷笑著說道,「只是若吾現在就插手幫他,時間還太早。等於提前六年讓他接觸到了仙門武學,其中增加了無窮變數……」
「哦?」中年文士訝然。
「比如他還能不能遇上自己的第二個老師,又或者身邊的師兄弟有所改變,會不會影響到他今後的所作所為!」孟岷苦惱地說道,「可若某不去幫他,此次事件帶來的身體隱患,卻會變相壓制他未來的修為……」
中年文士再度默然,這確實是難辦之事,難怪孟岷會猶豫不決,難下決斷。
不過,中年文士畢竟是智慧過人之輩,良久之後,臉上神情就恢復了淡然。
「殿下,此人武力如何,以後可是會影響到你的大計?」
「吾的大計還無需他出手幫忙!」孟岷臉上出現怪異之色,遲疑著說道,「此人關係之重大……遠超先生現在所想,他甚至會牽連到整個蜀國的國運,否則的話,吾豈會進退維谷!」
「什麼?!」中年文士終於臉上變色,他本已想好了說詞,但孟岷的話顯然超出了他的預計,這下他不敢繼續開口了。
「先生應該有了想法,不妨說來聽聽!」孟岷意味深長地看向中年文士。
「殿下,可能當在下今夜沒有來過?」中年文士連連苦笑,很有一種作繭自縛之感。
「哈哈,先生說笑,現在才想著置身事外,可不是為臣之道!」孟岷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先生剛才可是說過『為主公排憂解難,乃是我等份內之事』,話猶在耳,不會已經忘了吧?」
中年文士窘然,嘆了口氣,斟酌著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卻要殿下自己決斷。若非要在下開口,那在下也唯有實言相告。」
「先生請說!」孟岷肅然,抱拳一躬。
「在下對於武道並不瞭解,但也知道武學一道,心性極為重要。」中年文士瞇著眼睛說道,「聽殿下剛才所言,此人堅毅果敢,心性已定,而且今後武道成就必然不低。這樣的人只怕旁人的影響極小,該他的依然逃不掉……」
「此人躲過此劫,若是好事,一切休提!若是壞事,以殿下之能,莫還不能幫他重新變成好事嗎?」
「大善!」孟岷眼睛一亮,只覺漫天烏雲頃刻散去。
蜀國王族對於仙武宗門的影響力微乎其微,但孟岷心中那人,包括他的第二個老師和一眾師兄弟現在都還微不足道。
因此,孟岷可以幫上忙,就算提前六年,他也有辦法讓某些事情重回六年後的軌道。
「鍾侗可在?」一念到此,孟岷再不猶豫,朝著門外喊道。
「屬下在!」門外響起錦衣武士的聲音。
「帶那人來弘陽閣!」孟岷沉聲說道。
「喏!」錦衣武士的腳步慢慢遠去。
「殿下,容在下告退!」中年文士拱手說道。
他卻不想再摻和進來,孟岷所行之事關係到天機。他知道的越多,反而害怕對孟岷不利,這時候應該當聽不見看不到才對。
……
「殿下,人已帶到!」
中年文士離去不久,門外就再次響起錦衣武士的聲音。
「進來吧!」
「謝瑜參見殿下!」
只見門外很快就有一個青年刀客步入大堂,這人劍眉星目、鼻如懸膽,鬢髮如刀裁,渾身英氣逼人。他入室之後,單膝跪下給孟岷施禮。
孟岷掃了一眼他腰間所配長刀,卻也不太在意。謝瑜供職的宮廷部門,確實可以配刀進入弘陽閣,除了面見蜀王和後宮嬪妃,在其他王子公主面前無需解刀。
「謝瑜,吾對你如何?」孟岷面無表情地問道。
「殿下待屬下恩義深重,若有差遣,哪怕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謝瑜鄭重地回道。
「赴湯蹈火倒也不必!」孟岷眼神微動,緩緩說道,「你明年夏季便要前往青城應試,吾現有一事相托……」
「屬下惶恐,殿下請直言!」謝瑜訝然,抬頭看向孟岷。
「青城此次應試的武徒,吾有幾人頗為看好。若是你在應試中遇上這幾個人,可能詐敗輸給他們?」孟岷不動聲色地從袖口取出一張名單。
「喏!」謝瑜先是微微皺眉,等接過孟岷手上的名單,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名單上面不過十餘個人名,青城每次應試武徒皆有上萬人,能碰到其中一人都算是緣分了!
何況,青城武試有好多場,就算運氣不好碰上一個,輸掉其中一場,對他能否進入青城都毫無影響。要真是連續遇見名單上的人,那謝瑜真算是祖墳冒煙了。
等到謝瑜告退而去,孟岷終於鬆了口氣。
那名單上面除了一個名字,其餘都是杜撰的,謝瑜也只會遇上這個人。謝瑜此次放水輸給此人,對他而言並不是壞事。
因為以孟岷夢中所見,那人明年雖在謝瑜手下慘敗,但等他一飛沖天之時,儘管從未找過謝瑜麻煩,但想要踩著謝瑜接近那人的武者,卻多如過江之鯽。
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六十六章 晉升氣境
「砰、砰~~」
馮氏武館的後院中傳出中空的悶響,這不是擂鼓聲,而是白崖在練習金剛大手印。
這門功夫尚未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但白崖已經等不及了。
從他答應馮揚,於半年後參加青城選拔開始,馮揚、董鳴兩人就開始為他參謀準備。經過一番討論,兩位武師都一致認為白崖現在身負的武功還有缺陷。
若是只跟烏蘇等人交手,混元鐵布衫搭配十二形的龍虎雙形、鐵指功和毒龍腿功就已經足夠了。但要參加大多是氣境武者的青城選拔,白崖還欠缺威力巨大的殺手鐧。
氣境武者跟武館的武徒不同,他們都有內氣護身。
而白崖到時候才剛入氣境,看似已經由外入內,但實際上身體還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他的主要攻擊招法——龍虎拳融合的內氣太羸弱,對氣境武者不具備很大殺傷力。
儘管混元鐵布衫能讓他的防禦能力達到一個很高水平,但有防無攻,那就跟當初的江陽陳木對上白崖一樣,只能被對手慢慢磨死。
因此,馮揚覺得應該讓他再修煉一門威力強大的外家功夫,他想讓白崖從霹靂掌和摔碑手當中任選一樣。
不過,白崖拒絕了!
他知道自己的悟性如何,半年時間只怕不足以讓他將這兩門新武功達到實戰程度。何況,他身上不是沒有殺傷威力強大的外家功夫,那就是金剛大手印。
白崖得到這門武功的時間,甚至還長於五斷虎爪功。除了剔骨刀法之外,認真來說,這門武功才是他第一種修煉的武功。
金剛大手印雖說是外家功夫,但這門武功確實威力巨大,不亞於內家拳。
只是這門武功太難入門,對身體素質要求太高。白崖是直到圓悟禪師用禪語雷音觸動舍利虛影,挖掘出身體潛能,這才將五種基礎樁法入門。
在以往的實戰中,他沒有實際運用過這門武功,但僅僅是樁法練習,就已經助益良多,讓虎形拳的催勁威力大增。若是能在明年夏季前,真正達到登堂入室的實戰境界,那麼殺手鐧也就有了,不必從頭學習霹靂掌和摔碑手。
只是現在練習金剛大手印還有一個難點,他尚未形成氣脈,在練習當中發現勉強使用大手印的運勁法門,每次木樁的反震力都會讓白崖的筋脈輕微受損。
幸運的是白崖現在一直在浸泡鐵布衫的藥浴,藥物當中有修復皮肉筋骨的成分,讓他勉強撐了下來。
「這小子若不能盡早邁入氣境,這麼練半年的話,手掌筋脈一定會留下勞損的毛病!」
董鳴遠遠站在房門前看著白崖,神情帶著一絲懊悔。他當日只是興奮於白崖的鐵布衫進展,所以有些得意地跟馮揚炫耀,白崖可以提前去參加青城選拔。
這事他說過就忘了,他以為馮揚心裡有數,根本不可能跟白崖提起這檔子事情。
可沒想到馮揚真說了,而且白崖還應承了下來。事到如今,董鳴也無法再改口,何況,他心中確實有那麼一點想法,想讓白崖去試試。
馮揚有私心,他也有。他當初跟馮揚提這件事情的時候,是懷著表功的想法,想讓白崖多認一個蒙師。
董鳴的眼光不比馮揚差,只是他屬於振武道場的客卿教長,沒有爭奪館主之位的可能性。
況且,他的年紀已經大了,現在除了想多活幾年,就是指望有徒弟繼承自己的鐵布衫。免得讓這門相當於凝結了他一生榮辱的武功,就此跟他一起埋進墳墓。
現在董鳴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答應馮揚用烈陽芝交換鐵布衫,應該讓白崖多拜一個蒙師才是正理。
白崖關於鐵布衫的進境,他都看在眼裡。他和馮揚一樣,都認為少年有機會邁入先天境界。今後能有一個先天強者學生,他會感覺這輩子沒白活,起碼比他自己多活幾年更有價值。
至少去了陰曹地府,碰上當年教他鐵布衫的遊方僧人,董鳴可以自豪地說老子把你留下的功夫,教給了一個未來的先天強者,而且還是那小子的奠基功夫之一。
一念到此,董鳴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回身進房,將房門掩上,站到了浴桶前面,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
董鳴雙手微顫,緩緩打開布包,露出了裡面鮮紅如血的烈陽芝。
「此物蘊有莫大生機,且至剛至陽,定能激發那小子的身體潛能,至少能讓他提前數月邁入氣境。有了內氣的保護,那小子的手掌筋脈就不至於留下隱患。」
董鳴神情複雜,幽然一嘆,「錯乃是由某鑄成,自該由某了結。當日那僧人傳下功夫,卻又不肯收某為徒,只言讓某今後為它找一合適傳人即可!或許此事由那時便已經注定……」
老教頭佝僂了一下背,彷彿瞬間蒼老了幾歲,猛一咬牙,將烈陽芝撕去三分之一,雙掌一搓化為糜粉,撒進了浴桶。
烈陽芝的細粉入水即化,一股血色在水中迅速盪開,讓渾濁的藥水帶上了隱暗的褐色。
「這份量應該夠了,剩下的後兩周再加進去!」
董鳴自語了一聲,回身重新推開房門,朝著院中的白崖淡然喊道:「進來吧,水開了!」
……
一月之後!
白崖今日剛剛泡完藥浴,忽然只覺渾身燥熱難當,全身筋肉勃勃跳動,穴位脹痛難忍,頓時心頭一驚。
「莫非是那個來了?」
他連忙盤膝坐好,閉目運起了混元外勁的法門。按照馮揚曾經教導過的那樣,一遍又一遍地催動筋骨。就像是彈琵琶一樣,有節奏地讓全身肌肉按照某種規律跳動。
很快,他就只覺得那些脹痛難忍的穴位,一個個都宛如被扎破的氣球一般,從內部湧出了一絲絲明顯可以感覺到的熱流。
白崖頓時大喜,這是內氣外溢之相。
若是內氣量足夠,他很可能就會形成氣脈。若是內氣量不夠,那麼這些內氣很快就會散於皮肉筋骨,逐步改善體質,以求武者下次衝擊氣境時,提供更多的內氣。
想到這裡,白崖越發急促地催動肌肉,讓每個穴位溢出的內氣慢慢匯聚融合。這些內氣所過之處,每一處皮肉隨著功法催動,都會同時加入很細小的一絲熱流。
內氣熱流每過一段筋脈,都會消散一些,但又有其他的細絲補充進來,始終維持了一個平衡的局面。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白崖慢慢急躁了起來。
他能夠感覺到內氣熱流後續乏力,皮肉中擠出的內氣細絲開始衰退了。他的基礎還是不夠牢固,或者說他修煉的時間太少,身體改造不夠徹底。
「難道要等下一次衝擊?」白崖的心裡逐漸冷卻。
混元鐵布衫的氣脈網絡極大,此時雖然有幾條氣脈已經連接上,但其他平時鍛煉較少的身體部位尚有數處斷點。若是一直這樣持續下去,那些已經連接好的氣脈,必定會由於得不到補充而重新斷開。
可就在白崖沮喪之際,他的膻中穴位置忽然湧出了一股強大的熱流。
這股熱流勢如破竹,一路湧來不僅連接上了那幾處斷點,而且還將幾條搖搖欲墜的氣脈穩定了下來……
「噗噗噗~~」
白崖只覺渾身一震,身體內部忽然間盪開一股衝擊波,好像颱風一般將平時使力運勁比較滯澀的穴位都一衝而開,頓時忍不住臀部一翹,連放幾個腥臭難當的臭屁。
「成了?!」白崖慢慢收功站起,眼中露出難以言表的驚喜,他比預計的早了將近五個月時間達到氣境。
「不好!」他忽然臉色一變,捂著屁股竄向房裡的馬桶。
雖然白崖已經收功,但是現在體內的改造卻還沒有停止。他現在只覺渾身燥熱,不停有帶著血色的腥臭汗水滲出體表,而且腹中絞痛,一股股便意直衝下身。
片刻之後,白崖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扶著腰走了出來。房間裡的味道太重口了,雖然拉得快脫水了,但他依然沒法忍著躺在床上。
……
「你達到氣境了?!」
馮揚聽到白崖的回復,臉色有些驚疑不定,下意識朝房中坐著的另外一人看去。
不過,董鳴卻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看都沒看馮揚一眼。
馮揚微微皺眉,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自己學生的武功進境,他心中最清楚。
白崖雖然這段時間無比努力,但武道不是光靠努力就成的。天底下沒有人能夠一口吃成個胖子,白崖會提前數月達到氣境,一定是董鳴做了手腳。
想到董鳴應該不會去害白崖,馮揚隱隱猜到了他的手段。
「如此便好!這樣的話,你起碼有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來準備選拔!」馮揚深深地看了一眼董鳴,收攏起臉上驚容,回身緩緩坐下。
「嗯!」白崖咧開嘴,高興地點了點頭。
達到氣境之後,他必定能夠在選拔之前練成金剛大手印,而且有一件事情讓他更加興奮。他一直苦修無果的降龍伏虎三十二式,恐怕也可以入門了。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7-1 00: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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