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仙武道紀 作者:饕餮居士(連載中)

 
david48954895 2016-11-7 03:47: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8 379309
siaxing 發表於 2017-1-5 01:03
第五卷 亂世劫起  第四十五章 羅網

    「白老弟放心,從你第一次來信後,某就在巴東發下了綠林英雄帖,現時足有數萬人在為此事奔忙。」孟方摸了摸鬍子,笑著說道,「雖然他們在宗門武者眼中只是一些江湖草莽和市井之徒,但打探消息、盤查監控卻是手段高明……」

    孟方說著頓了頓,繼續說道,「老弟請我等辦的事情已經有了些眉目,只是可疑目標有多人,為了不去打草驚蛇,所以一直沒有動他們!」

    「哦,還請老哥詳細說說!」白崖大感興趣。

    論武力他現在一個能打孟方三四個,但論江湖經驗,那就肯定不如這位綠林瓢把子了。

    「嗯,上次老弟來信說起那個青城叛徒現身巴西郡,某家的判斷與你不謀而合,此人定是虛晃一槍,不會真的去漢中郡。」

    白崖之前對於這個判斷只有六七成把握,但孟方此時說來,卻是言之鑿鑿,自信異常。

    這可能是他對漢中、巴西、巴東這附近幾郡的地理都很熟悉,又或是習慣了在這些地方跟敵對的綠林幫派對抗,有了很多類似的經驗。

    「白老弟久居青城,少來蜀北地方,可能還不太瞭解漢中郡。」孟方詳細地解釋道。

    「漢中自古就是秦蜀爭奪的戰略要地,又東鄰楚國荊北。故而,此地到處都是秦、楚、蜀三國細作,以及他們各自所扶持的綠林幫派。這些人對於任何一個外鄉客,特別是武者,都會顯得非常敏感……」

    「那個青城叛徒宗申如果現身漢中,有的是人去找他麻煩。」

    「這又是為何?」白崖大奇,連忙追問道。

    「你曾說過青城白雲觀也加入了這場追捕,並且應該求助了世俗武者,那麼消息肯定已經走漏了,只怕現在整個漢中的江湖客都在關注此事。」孟方笑著撫鬚,蘿蔔粗的手指點了點酒桌,意味深長地看了白崖一眼。

    「白老弟莫要低估江湖消息的傳播速度,這些人雖然不知道青城追剿此人是為了什麼,但絕對有大把的人想抓到此人,然後跟白雲觀邀功。

    這些人或是為了求取靈丹妙藥,或是為了得本武功秘籍,或是給子孫求個上進之途……」

    「有這麼誇張嗎?」白崖遲疑著問道。

    仙武宗門因為佔據了天地元氣最旺盛的洞天福地,所以絕大部分天材地寶確實都控制在他們手中。

    不過,神州世界的歷史比他前世那個現代世界更加悠久,其他暫且不論,中醫的發展就完全不遜色於前世的醫療技術。加上這個世界生命元氣濃郁,人類的身體素質和平均壽命比他前世那個世界還要強。

    世俗民間的百姓生了病,絕大多數都是能醫治康復的,能稱得上絕症的疾病並不太多,沒有必要非求取靈丹妙藥不可。

    至於說武功秘籍之類,仙武宗門本身就未斷絕普通民眾練武修仙的途徑,任何人都可以通過武館打好武道基礎,然後再來仙武宗門武試。

    「呵呵,以白老弟的武道天賦,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孟方搖頭苦笑,謹慎地問道。

    「老弟應該也進過武館吧?那麼你再想想當初武館選徒時,錄取比例是多少?每一屆青城武試,又有多少人考進青城?青城武徒能成為內門弟子的人有多少?最後成為先天武者的人……」

    孟方只提醒到一半,白崖已經醒悟了過來。

    振武道場選徒的歷年比例都在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浮動,而每一屆能考進青城的武徒多則十餘人,少則兩三人。

    進門後,這些武徒最後能留在青城的,也是極少極少。

    確實,仙武宗門沒有斷絕世人的習武修仙之路,但別說先天武者,凡是能走到意境的武徒,都已經算是萬里挑一,比例感人。

    「武不可輕授!這些人若是想以宗申為質,去白雲觀換取武功秘籍,那真是打錯算盤了。」白崖想清楚了,便淡淡搖頭。

    「呵呵,白老弟又想錯啦!這些人求取的並非青城秘傳,而僅僅是你眼中的那些大路貨武功。」孟方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嘆。

    「大路貨武功?」白崖為之愣然。

    蒙師馮揚和劉鈺都曾經無數次提醒過他,讓他不要多練太多的大路貨武功,以免貪多嚼不爛,斷絕了武道,所以他很難想像為什麼還會有人去求取大路貨武功。

    「武學中的大路貨色,世俗並不少見,甚至花些金銀就能從武館學到手,這些人有必要去白雲觀求取嗎?」

    「有!」孟方苦笑著給了個確定的答案。

    「因為世面上,甚至武館的大路貨武功很多都是有瑕疵的,而能被仙武宗門收錄,作為基礎武學的大路貨卻是沒有瑕疵的……」

    三眼貔貅這麼一解釋,白崖倒是明白過來了。

    大路貨武功也是有差別的,比如說他曾經從瘸腿三那裡得到的鬼腳功,還有剔骨刀法,這兩種武功就源自大路貨的變種,而且是有瑕疵的武功。

    洗刀郎王鵬就勸過他不要修煉鬼腳功,剔骨刀法最後也被白崖捨棄了。

    而他從馬賊頭子黑虎那裡得到的五斷虎爪功,到現在卻經過屢次改良,變成了他一部分的虎形拳基礎。

    這正是因為五斷虎爪功源自於白馬寺的虎擒功,後面還融入了金剛寺的虎形,以及青城十二形拳裡面的龍虎雙形。

    這三種虎形無論哪一種,其實都是仙武宗門的正版,這才能讓他一直修煉到如此境界,還沒有出現身體上的副作用。

    大路貨武功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差異,是因為它們的用途不一樣。

    比如說瘸腿三的鬼腳功,瘸腿三壯年時遭遇家門不幸,所以到處收集大路貨武功修煉。他練武是為了報仇雪恨,所以創立各種凶狠腿功捏合的鬼腳功,僅是一種殺人武技,跟仙武宗門眼裡的武道毫無關係。

    而五斷虎爪功的前身,白馬寺高僧創立的虎擒功,根本目的是為了讓寺中僧侶強身健體,為以後習武打牢身體基礎。

    換而言之,在宗門武者眼裡,氣境之前用於強健身體的基礎功法,還算不上武技,全都是類似華佗五禽戲的「健身體操」。

    強練鬼腳功這種殺人武技,給身體留下隱患並不奇怪,可一門健身體操會給身體留下隱患嗎?

    因此,孟方所說的大路貨武功,就是指仙武宗門的正版「健身體操」,而不是地下暗市傳播的那些變種殺人技。

    仙武宗門本就是人族天道的遵循者和守護者,像是設立武館、組織荒野蠻域狩獵隊等等事項,目的全是為了提升人族的整體素質,並且削弱荒野蠻域的妖魔鬼怪。

    故而,大家雖然對宗門秘傳看得很緊,但卻並不介意這種「健身體操」流入世俗。

    只是武不可輕授的原則還在,就算是「健身體操」,它們也不會輕易放出去。

    在一般情況下,這種「健身體操」就只有武館的精英武徒才能學到,而且還不許外傳。另一種渠道,那就跟現在一樣,仙武宗門發佈一些懸賞任務,把「健身體操」或者一些天材地寶當成犒賞。

    只是仙武宗門發佈的這種懸賞任務,通常只有地方上的武道世家,或者武館鏢局才能接到,綠林江湖客就希望不大了。

    不過,綠林武者也不是全然沒希望,要是他們發現了一絲機會,那毫無疑問都會選擇搏一搏。

    「漢中江湖比較特殊,很容易辨識外來武者,他們是有機會的。」孟方笑著說道,「那個青城叛徒宗申不去漢中也就罷了,要是去了那地方,漢中的江湖人絕對會綠了眼睛,把他當成白雲觀的敲門磚。」

    「原來如此!」孟方這一解釋,白崖的信心也是大漲。

    宗申是高階意境,跟他大師兄宣季以前的修為一樣,相信年紀也不會差距太遠。比起白崖來,他肯定做過更多的宗門任務,對於漢中應該也不會陌生。

    因此,他選擇來巴東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那老哥跟某說說那幾個可疑的目標……」白崖笑著問道。

    「白老弟來信之後,我等用兩天時間便在全郡圈定了上百個可疑的目標,其中有一些很容易排除,基本都是些外郡來的小毛賊和綠林客。」

    孟方笑著說道,「到現在為止,可疑目標還剩二十多個,故而老弟不必著急,先在老哥這裡歇息一番。等到今晚就差不多了,只要目標減少到十個以內,我等就可以動手起網。」

    「不會驚動目標吧?」白崖擔憂地問道,「那人武功不差,萬一脫逃就麻煩了。」

    「白老弟放心,巴東全郡現在已成一張大羅網,或許我們對付不了那人,但他也逃不出我們的視線。」孟方自信地說道,「而且老弟這一來,等於已經補上了最後的武力一環,不過……」

    「老哥有話請說!」白崖笑著問道。

    「嗯,此人既然惹動白老弟出手,那麼應是犯了青城的大忌諱。為了不出意外,我等會先試著弄些下三濫的手段,不知老弟可會介意?」孟方遲疑著說道。

    他是怕白崖這個青城天驕不願意使用綠林手段,所以這才先通報一聲。

    「無妨,老哥儘管施為,弄死了便算在小弟頭上。」

    白崖對宗申這個弒師叛徒毫無好感,一點都不在意能不能生擒活捉,反正人死了也可以在屍體上找到那卷先輩手札。

    「呵呵,我等不會要命的,只是讓他失去反抗能力。那些可疑的目標裡,或許還有白雲觀派來的武者,我等可不敢亂殺人。」孟方笑道,「只是如果不能成功,那就要白老弟親自出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00:04
第四十六章收網

    “找孟方幫忙果然是對的,專業的事情還是要找專業的人來做。”白崖酒足飯飽,便在孟方給他準備的廂房裡歇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崖從入定中被敲門聲驚醒。開門之後,發現門口站著孟方和幾個一身勁裝的大漢。

    “到時辰了?”他看了看外面,發現天色已經全暗。

    “嗯,老弟到後,我等加快了探查速度,現在還有最後七個可疑人物無法間接排除,而且其中兩人明日就要上船,今晚必須動手收網了。”孟方臉色凝重地說道。

    “好,一切都由老哥安排,不知我等現在要去何處?”白崖跟在孟方身後,笑著問道。

    “那七人現在共分三處,今晚沒法一一對付。不過,明日要上船的兩人都在離郡城二十里外的宓鎮,那裡跟三峽渡口不到一里之遙……”孟方謹慎地回道。

    “若是這兩人不是目標,那麼我等明日再對其他五人動手,反正他們不在一個地方,晚一天就晚一天好了。”

    白崖暗自點頭,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做事滴水不漏,看來他只需做個打手就好。

    除了孟府,門口已有數輛驛車在等候,白崖帶著白彤上了一輛驛車,一行人立刻就出發了。

    驛車在官道行駛,速度極快,不消半個時辰,便已經到了宓鎮之外。

    “大當家的,你們來了!”

    他們一行人剛進宓鎮鎮口,街角就迎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是一個鼠目獐頭的猥瑣漢子,衝著孟方抱了抱拳。

    “外盤沒出意外吧?”孟方對這人就沒像對白崖那麼客氣了,板著臉問道。

    “大當家放心,貢頭子吃完就進房了,一直沒接地呢!”猥瑣漢子低頭哈腰地笑道。

    “用過汗貨嗎?”

    “沒,您沒發話,小的們怎敢擅自做主……”猥瑣漢子一愣,鼠目滴溜溜一轉,獻寶般說道,“不過,現在時辰並不晚,兩隻貢頭子都還沒睡,小的可以讓兩處客棧的伙計送一壺茶水進去!”

    “老弟,你看……”孟方轉頭問道。

    “老哥做主便好,某今晚就是老哥手裡的一把刀,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白崖笑著回道。

    “照你說得做,先選最可疑的那個動手,另一邊的晚兩刻鐘再送茶水!”孟方獰笑著拍了拍猥瑣漢子的肩膀,“好好做,莫露了行色,做得好,這次就讓你外放做個舵主!”

    “好咧,大當家您看著,小的一定給您抓副寶牌!”猥瑣漢子眼睛一亮,高興地去了。

    “老哥,貢頭子是什麼意思?”白崖笑著問道。

    “綠林的黑話,貢頭子就是豬的意思,蜀地的江湖客代指獵物。外盤是外地江湖客,接地是逃跑,汗貨指藥……”孟方笑道,“白老弟放心,我等用的藥雖然有點味道,但跟茶水差不多。關鍵是藥性很烈,先天以下都要中招!”

    白崖點頭,孟方這話倒不是虛言。

    綠林江湖也有很多意境武者,他們不會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情。

    “老哥,客棧附近的百姓可有人負責遣散?”白崖想了想,關切地問道。

    “白老弟果然俠義為本,你放心,某已吩咐過他們。只等那處裡坊的坊長帶人遣散了附近民眾,他們才會送藥茶進去。”孟方點頭說道,“若是那人警醒,那麼照樣有人將他攆出宓鎮,不會在鎮裡就動干戈……”

    白崖終於徹底放心,他與宗申都是宗門意境,武道法相凝實。他們兩個要是在鎮裡動真格的,客棧附近的那個里坊就算全完了。

    如果造成百姓的重大傷亡,六扇門必定會找上門來,青城都很難保住他。

    不過,他相信宗申只要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必定不敢繼續待在鎮裡。而他有孟方的人指引方向,絕對能在鎮外截住此人。

    “嘿嘿,宗門的武者都是這樣,一旦進了城鎮,總感覺自己已經安全,以為沒人敢在城裡動手。”孟方忽然意味深長地說道,“白老弟,其實某跟你說,有時候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是凶險!”

    白崖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孟方一個大老粗能說出如此有哲理的話來。

    不過,三眼貔貅說得沒錯,因為仙凡誓約和六扇門的關係,意境以上的宗門武者很少在城市里大動干戈,這一點連魔門的三宗六道也不例外。

    套用白崖前世的一個網游術語,城市就是“安全區”,裡面不能打架殺人的。

    宗申如果還是這種習慣性的思維,那麼等會確實很有可能喝下那壺“藥茶”。

    不過,宗申是意境高階,內力深厚,身上可能還帶著靈丹妙藥。白崖感覺這幫綠林武者單靠藥茶,不一定就能拿下對方。

    “走吧,老弟!此處鎮外有一座高~崗,我們便在那裡等消息好了。”

    孟方帶著白崖出了鎮口,在附近的高~崗處等待起來。

    約莫三刻鐘之後,白崖隱隱聽到宓鎮中傳出人聲狗吠,一條稀稀落落的火龍沿著官道向這邊綿延了過來。

    “來了!”幾人精神一振,卻都看出那條火龍是一幫人在打著火把。

    “大當家的……”

    再是一會,原本那個猥瑣漢子大汗淋漓地跑上了高~崗,附耳跟孟方說了些什麼。

    “老哥,可是出了什麼意外?”白崖笑著問道。

    “不錯,老夫手下那幫沒用的廢物出了點小岔子……”孟方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坦誠相告。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那個最可疑的目標十有八九就是宗申,壞消息是他喝下了藥茶,卻還有行動之力,現在正被人攆來此處高~崗,只怕還要勞動老弟一下!”

    “無妨,他們做得夠好了!”白崖大喜,讚賞道,“宗申身上一定有上品解毒丹,藥茶失去一部分效力也是正常之事,只要找到了正主就行!”

    他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宗申畢竟也是走老了江湖的武者,就算思維上有些局限,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等他來了此處,老哥就不用插手了,某自己來解決就好!”白崖淡然說道。

    “呵呵,那便看老弟的手段了。不過,那人闖到這里之前,還需吃掉老哥備下的一些小玩意!”孟方目光一閃,笑著說道,“藥茶就算幫他漱口,下面該上正餐了。”

    “對了,孟老哥,鎮中另外一個目標呢?”白崖想起一事,頓時問道。

    孟方看了一眼身邊那個猥瑣漢子,對方立刻低聲輕語了幾句。

    “那人是白雲觀的武者,喝下藥茶後也沒有倒下。他們進房抓捕時,對方出示了青城令牌,現在正按計劃拖著他呢!”孟方沉吟著說道。

    “這就好,還請老哥的人拖他一時半刻,最好是等這邊完事了!”白崖笑著說道。

    “嗯,老弟放心,這次參加圍捕的人除了我等,老夫還請了其他四位意境,一邊各自有兩個。雖然戰力比不上你們宗門武者,但拖一會總是可以的。”孟方謹慎地說道。

    “有勞老哥了!”白崖道謝。

    他們談話中,已經能看見遠處一幫人追逐著靠近高~崗。

    最前面一個奔逃的男子是個容貌枯黃的中年漢子,後面則是一幫高舉火把,手持刀劍的江湖客。

    中年漢子的相貌跟宗申的本來面目不同,但有可能是易容過了,否則就不必心裡有鬼,連停都不敢停了。

    “姓宗的小子,束手就擒吧,此處已被我等布下了天羅地網,你逃不出去的!”

    此時,白崖隱隱已經能聽見夜風中傳來的話語,只是前頭逃跑的宗申卻充耳不聞,隨著靠近高~崗樹林,他腳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顯然還沒想到別人是故意將他攆來此處。

    “老弟,注意看!”身邊的孟方忽然伸手一指,提醒白崖。

    就在三眼貔貅抬手之際,只見追逐宗申的那幫綠林武者紛紛放慢了腳步,而高~崗下的林木後面卻突然間閃出了數十個人影。

    這些人的手中都持著強弓勁弩,毫不遲疑地朝著飛奔而來的宗申射去。

    “弓弩?”白崖一挑眉,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意境武者能操縱外界的生命元氣,護體真氣十分之強。除非這些人用上軍弩,比如:床弩、神臂弩、大黃弩之類,否則箭矢尚未及身,就會被內氣吹飛。

    果然,他馬上看到宗申根本沒有閃避的意思,直接朝著弩手的防線中央撞來。

    “啾啾啾~”

    不過,等到弩聲響起,白崖和宗申就知道自己錯了。這種撕裂般的破風聲證明這些人手中的弩~弓很有問題。就算不是軍弩,只怕也用上了穿透力很強的特製箭矢。

    “啊!”宗申離這些弩手太近,加上前衝姿態慣性太大,一時間卻已經來不及躲閃,只好雙臂交錯護住上身,並且向前一撲,盡量減少了暴露在外的身體面積。

    “不會直接射死了吧?”白崖見他前撲翻滾,不由伸長了脖子察看。

    “白老弟放心,某交代過他們,弩箭只取下三路,要不了命的!”孟方撫須笑道,“他已喝下了藥茶,現在只要腿腳再受傷,今晚就插翅難飛!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00:04
第四十七章宗申

    宗申著地一滾便已站起,數十支弩矢被他連閃帶格避開了絕大部分,但依然有一支射中了肩膀,還有一支插在左腿腳踝處。

    本來孟方已經吩咐手下取下三路,只是宗申剛剛向前一撲,上身就有部分露在了弩箭的攻擊範圍裡面。至於腳踝受傷幾乎是必然的,那個部位可不好格擋,下三路才中一箭就算燒高香了。

    看見宗申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白崖心裡也不禁一凜。

    他也算見過不少綠林武者了,去閬中保護曾賢那一回,就跟夜狐狸等人打過交道。

    別看白崖表面對孟方等綠林武者客客氣氣,但心底還是有點看不起這些人。不過,今夜一戰卻刷新了他的三觀,發現若是輕視這些人,還真有可能會陰溝裡翻船。

    或許和平時期,這些綠林武者處於整個神州武林的底層,翻不起什麼大浪。可等到了大劫亂世,綠林武者憑藉人多勢眾,恐怕就能攪一攪渾水了。

    想到這裡,白崖忽然心中一動。

    “孟方應該知道幫我找到宗申就算了事了,為何還要在我面前如此賣力表現?”

    “他再怎麼出力,依然只是讓我欠個人情,莫非這裡面還有其他的用意?”他可不是笨蛋,看著威猛老者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忽然腦海中閃過一道閃電。

    “是了,如今這世道風起雲湧,曠世大劫已經開幕……他可能是想以後給自己找條可以依靠的大腿,而我背後的青城毫無疑問就是一條大粗腿!”

    “和平時期,青城顯然用不到他這種綠林大豪,但大劫亂世就不一樣了,沒有哪個仙武宗門會嫌自己可用的人手太多。”

    “若是今後清都觀缺了基層的人手,那麼他今天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就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了……”

    白崖越想越感覺有道理,仙武宗門的高層站得高看得遠,能夠發現大劫臨世毫不稀奇。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類似孟方這種綠林大豪,哪怕看不清全局,應該也本能地體會到了危險降臨。

    “果然這人都是不簡單,看輕別人就是看輕自己!”

    “白老弟,那宗申上山了!”正在白崖浮想聯翩之際,身旁卻傳來了孟方的提醒聲。

    “呵呵,倒是有些毅力!”白崖探頭一望,果然看見宗申折斷了精鐵箭桿,衝過了弩手的攔截線,正奮力搶上山來。

    “孟老哥,這里便交給某吧!”

    “那好,老弟自己小心!”孟方知道自己今晚表現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過猶不及,卻不會繼續留在高~崗這裡了。

    他不過是個意境初階,僅是馬馬虎虎那種,在綠林混飯吃足夠了,但在宗門精英面前卻不夠看的。

    別看宗申現在受了重創,這位白雲觀的意境高階要是真的狠下心跟孟方放對,不消片刻就能將他變成死屍。

    何況,對於白崖,孟方的信心也很足。

    當初在涪陵城外,他可是親眼看著白崖在極短時間內,辣手擊殺了青旗門副門主蕭長烈。

    蕭長烈是個意境武者,練得大力猿王拳,在益州綠林號稱神力無雙。結果白崖愣是硬碰硬,只用了三五拳就當場將其活活打死。

    蕭長烈死得極慘,臂骨被直接從手臂中擊脫,只剩下了一個空皮囊,頸椎被擰成了麻花狀,整整長了一截。其死狀居然嚇得對面一幫從來都悍不畏死的綠林客,瞬間做了鳥獸散。

    孟方每每回想起那個場面,都感覺心底一涼。

    他自認在綠林中也算心狠手辣,可跟身邊這位鐵石心腸的青城天驕比起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況且,白崖當時才是個氣境武者。而現在,他不僅成了意境強者,據說還登上了華山論劍兩榜。

    白崖猜得沒錯,孟方這幾年看著益州江湖連續動盪,已經感受到了異樣的危險氣息,從而想給自己找個仙武宗門當靠山。

    可他作為一郡的綠林瓢把子,心中還有一些傲氣,並不願意隨隨便便就給人當狗腿子。

    如果不是看好白崖和青城,又從獨子得藥一事上,感覺到對方是信義之人,不會隨便拿他當棄子。孟方現在可不會像個賣藝人似的,花這麼多心思表現自己。

    孟方和他幾個手下從高~崗背面下山,原地只剩下了白崖和銀屍白彤。

    此處高~崗不過是一座林木茂密的小丘陵,孟方等人才走不久,白崖耳中就听到了一個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從遠及近,飛速而來。

    “看來腿腳受傷還是對他影響很大!”

    望著從林中竄出的黃臉漢子,白崖掃了一眼他那隻還帶著箭頭的腳踝,身形一動,目無表情地擋在了宗申身前。

    他這邊剛動,宗申就已經有了反應,身體微微一僵,今夜第一次停住了腳步,視線落在了白崖身上。

    “你又是何人?”

    宗申的嗓門有些沙啞低沉,眼神凝重地看著白崖,顯然體會到了對方的不好惹,這是之前那幫綠林客沒有給過他的感覺。

    “清都觀白崖!”

    白崖單手一翻,將劉鈺給他的督察銅牌在宗申面前一晃。

    “宗申,隨某回山!”

    “白崖……”宗申先是一皺眉,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盯住白崖,喉頭髮出猶如困獸般的低聲咆哮,“清都觀竟然連你都派了出來,看來是欲得某而後快!”

    白崖不置可否,冷冷地看著對方。

    這傢伙現在身上兩處流血,體內又還有“藥茶”的餘毒,他絲毫都不介意再拖一會兒。

    宗申忽然伸手一抹臉上,扯下了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副略顯清秀的白臉。

    “白崖,久聞你乃俠義之輩,可要聽一聽某為何會弒師叛門?”他目光一陣閃爍,幽幽然地說道。

    “不聽!”白崖掃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拒絕道。

    “哼,你就不怕冤枉好人,有損自己的俠義之名嗎?”宗申冷笑著翹起嘴角。

    “某是清都觀督察,不是白雲觀弟子!”白崖瞇著眼睛,淡淡地說道,“你若有冤屈,隨某回山後,自可在武堂自辯。你在青城日久,應知道以清都觀與白雲觀的關係,還不至於偏向袒護白雲觀的任何人。”

    “現在說給某聽,又有個屁用?”

    宗申啞然,良久無語。

    “怎麼樣,可願隨某回去?”白崖目光一閃。

    若是宗申願意束手就擒,他就沒辦法再從對方身上搜查那卷先輩手札了。

    或許有些惋惜,但白崖不會為了這卷手札而破壞原則底線,這個選擇自然就交給宗申自己決定。

    “不了,某從青城下來後,就已經決定再也不會回去。”宗申抬頭望天,思考良久後,終於搖頭嘆息。

    “那好,不要再說某沒給過你機會。”白崖咧嘴一笑,很是滿意地說道,“今夜的那些綠林人物都是某找來的,你若能殺掉某,只怕就無人能再攔住你了……”

    “也罷,這些年來,閣下大名在所有青城弟子耳中,都可謂是如雷貫耳。今夜能有機會領教高招,正是宗申之幸……”宗申眼中露出一絲奇色,彷彿下了什麼決心般,臉上再無惶恐。

    “白彤,上!”白崖撇了撇嘴,伸手一指宗申。

    原本一直靜立在他身後,宛如木樁般的銀屍彷彿忽然從夢中驚醒,閃電般越過白崖,朝著宗申撲去。

    “你……”黃臉漢子吃驚地瞪大了雙目,單腳一點,狼狽地躲過白彤撲擊,口中怒聲吼道,“你如此赫赫聲名,莫非還怕了某這個重傷之人。要擒拿某家,何不親自下場?只是遣個異類護法對敵,可是看不起人嗎?”

    “你一個弒師叛賊,有何讓人看得起的地方?”白崖冷笑著負手而立,戲謔地諷刺道,“想跟某較量?可以,先贏了某的護法再說!”

    宗申臉色鐵青,沒想到白崖會如此無賴。以他的修為,自然能感應到白彤不是銅屍階層,而是更高一階的銀屍。

    銀屍的戰鬥力雖然比勢境武者稍差,但也能在某種程度上力抗勢境,他絕對不會是對手。特別是他現在身上還有傷,哪怕用游擊戰都不一定能拖多久。

    想到這裡,宗申開始目光閃爍,眼神游移了起來。

    “白彤,加把勁,天色不早了!”白崖看他樣子,頓時暗暗冷笑。

    這人確實心志頗堅,到了這步田地,竟然還想著脫身之策。

    不過,白崖若在這種情況下還放走了對方,那他覺得自己真的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吼~”白彤聽到吩咐,眼瞳冒出了實質般的綠芒。

    銀屍忽然間縱身騰起,躍在半空,渾身散發出了無形的吸力。雖然白崖與宗申並無異樣感覺,但高~崗表面的土壤和草木紛紛漂浮而起,往白彤身上匯聚而去。

    這是銀屍的土木屬性,白彤要使出曾在相柳莊用過一次的神通了。

    “這是……”

    宗申臉色大變,轉頭望向白崖的眼神猙獰了起來。他猛一咬牙,竟然趁白彤此刻沒有攔截他的空隙,不要命似的飛撲向白崖。

    “要拼命了嗎?”白崖瞳孔一縮,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轉迅即逝。

    他腳步輕點,飛快地後退,負在身後的右手一抖,兩顆圓珠狀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彈了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00:00
第四十八章泯先天

    按白崖的脾氣,跟已到絕境的宗申一戰也並無不可。

    他上次跟華山劍客李雄一戰,就已經頗有心得,正處於“神意”境的門檻上,很需要實戰來鍛煉自己。

    不過,他今夜剛剛在孟方這幫綠林人物身上受了些觸動,覺得不應該輕視任何一個敵人。

    以前在華山論劍時,白崖屢次利用對方的麻痺心態而以弱勝強,用搏命的方式來給自己爭取勝利。

    今晚這一戰的形勢卻正好反了過來,宗申必然會搏命,如果他麻痺大意,率性而為,搞不好真會成了對方的踏腳石。

    武者不成先天,身體就永遠是攻強於守,哪怕白崖這種練了鐵布衫硬功的武者也一樣。你讓他用盡全力打自己一掌,肯定也能擊破鐵布衫。

    因此,意境武者之間的戰鬥,才會充滿了不確定性。

    何況,白崖的武道境界比宗申還低兩個小階,對方又有搏命之心,這時候還當成普通武鬥切磋,搞不好就會被宗申翻盤。

    這麼一思量,他頓時感覺自己最好小心行事,這才一反平日的強硬,選擇暫避鋒芒,只以朱厭子母珠來阻擋一下對方。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宗申居然看都不看射來的朱厭子母珠,只是稍稍側身,頂著兩顆珠子撲了上來,被子母珠一左一右在咫尺之遙爆開了。

    “嗡~”隨著朱厭子母珠爆開,宗申這才臉色大變,當即就吐血飛跌了出來,腰腹處明顯凹陷了下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就躺著不動了。

    “這傢伙是想自我了斷嗎?”

    白崖有些傻眼,他本以為還會有一場激戰的,沒想到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朱厭子母珠可是偽玄器品質,威力他很清楚。哪怕他剛才沒有貫入太多真氣,可就這樣在咫尺之遙吃上兩擊“神目震”神通,那絕對是非死即殘,沒有任何僥倖。

    當初,他在華山對戰天魔道宋江,對方身上可還有著厲害的防禦法器,但近距離被陰了一下,同樣被直接擊破防禦,送出了場地法陣。

    宗申雖然是意境高階,但如果身上沒有防甲,搞不好現在已經被打死了。

    “白彤!”白崖朝已經落下來的銀屍招了招手,讓它去檢查一下情況。

    結果毫無疑問,宗申重傷昏迷了,似乎沒有裝死偷襲的可能。

    “果然穿了防甲……”

    白崖走近一看,發現這傢伙破爛的外衣裡面,還套著一件絲甲法器。

    這下白崖心裡有數了,宗申可能並不知道他手裡有朱厭子母珠這種大殺器,想藉著防甲拉近距離,然後再跟自己拼命。

    “慢著,這小子或許不知道我手上有朱厭子母珠,但他聽過我的傳聞,那麼必然知道我是個練過硬功的拳腳武者,近身搏擊正是我的強項……”

    白崖眼珠一轉,警覺地想到,“既是如此,他為什麼不試著逃走,還敢以疲乏之身跟我玩近身……莫非有什麼殺手鐧?”

    想到這裡,白崖立刻蹲下搜了搜宗申的周身,果然在他手中發現了一顆雞蛋大小的金黃圓珠。

    此外,還找到了他貼身放置的芥子袋。

    “這是什麼玩意,暗器嗎?”

    這顆金黃圓珠外表為渾圓一體的金屬殼,裡面是什麼東西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像朱厭珠那樣屬於天然物品,應該是一件人工打造的東西。

    白崖看了幾眼,就沒心思管它了,患得患失地打開了宗申隨身攜帶的芥子袋。

    這傢伙的芥子袋空間挺大,不如他的神隱戒,但比普通芥子袋要大。裡面雜七雜八放了不少東西,有少許金銀珠寶、一堆換洗衣物、丹藥法器,還有書籍和一些信件紙張。

    此外,芥子袋角落還有兩顆跟他手中相同的金黃圓珠。

    “找到了!”白崖察看了一會,就從那幾本書籍中找到了一卷古樸的手札,應該就是那位拳法宗師宗延的遺物。

    “嘿嘿!”

    高興之餘,除了換洗衣物和金銀珠寶,芥子袋裡的其他物品都被他隨手擼進了神隱戒。

    他現在也不著急看,因為白雲觀跟清都觀有些間隙,只要不是太重要的物品,這些基本不會還給白雲觀,都是他的戰利品了。

    至於宗延前輩的手札,肯定留不住。只不過,這件事沒有徹底完結之前,這東西必須當成證物,在他手裡待上一段時間了。

    只要給他幾個月時間,手札裡記載的幾種武理就都研究透了,到時候就可以再還給白雲觀了。

    “對了,還有一件防甲!”

    白崖忽然一拍腦門,又附身蹲下,三下兩除五就把宗申身上的那家防甲給剝了下來。這件絲甲法器被朱厭子母珠結結實實打了一記,恐怕回去要修補一下了。

    這件絲甲暫時不知品質,但想來應該是不錯的。如果不是它擋下了“神目震”相當一部分的傷害力,宗申早就被牛頭馬面給帶走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重傷昏迷,還吊著一口氣。

    “白老弟,打完了?厲害,厲害,一位意境高階居然就這麼拾掇了下來。”

    孟方帶著幾個手下探頭探腦地走了出來,看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宗申,頓時放鬆了下來。他們是因為見到高~崗上毫無動靜,這才摸上來看一看的。

    白崖知道這一戰有點運氣,純粹是宗申賭命不成反被草,不過,他不會跟孟方等人解釋這個。

    他這會心情極好,樂呵呵地拋了拋還捏在手裡的金黃圓珠。

    “咦,這是……老弟,小心,小心!”

    孟方掃了一眼那顆金黃圓珠,眼底微微多了一絲疑惑。但忽然想到了什麼,馬上就驚叫了起來,緊張地後退幾步,急匆匆地朝白崖搖手。

    “哦……老哥認識這件……暗器?”白崖一愣,低頭看了看金黃圓珠。

    “先讓老夫看看,小心一點遞過來!”孟方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顆金黃圓珠查看起來。

    “果然……是這東西!”三眼貔貅喉頭一動,嚥下一口唾沫,“老弟不會是從宗申身上找到的此物吧?”

    “嗯,不錯,他似乎想貼近某以後,再用上這件暗器,只是被某給打昏了,沒來得及用上。”白崖好奇地問道,“這件暗器很厲害嗎?”

    他練有混元鐵布衫,向來對暗器都不太看得上。

    事實也是如此,朱厭子母珠就是偽玄器級別,威力已經極大了。可就算這樣,很多時候都無法將意境武者一擊致命,因為很多宗門的意境武者即便沒有硬功,身上也有一兩件防禦性的法器。

    “老弟可別小看此物,這玩意屬於暗器類,但又跟普通暗器不同。”孟方將金黃圓珠還給白崖,謹慎地說道,“這宗申身上居然會有此物,白老弟此番能毫髮無傷,可見身怀大氣運……”

    “哦,此話怎講?”白崖越發有興趣了。

    “老弟可曾聽說過霹靂堂之名?”孟方笑著問道。

    “霹靂堂當然是聽過的,這還跟老哥你有關係呢!某記得第一次在涪陵城外遇見老哥,你好像正是用了霹靂堂的霹靂子拖住了那幫追殺者……”

    白崖剛回復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麼,舉起金黃圓珠,皺眉問道,“老哥是說這也是霹靂子?可霹靂子不是只有彈珠大小,還是黑色的嗎?”

    白崖對霹靂子的印像很深,小小一顆彈珠大小的東西,居然能直接炸死一個氣境武者,被江湖人稱為“氣境殺”。

    正是因為在涪陵城外見到過霹靂子的巨大威力,他後面才會在襄陽地下拍賣場,收購了跟霹靂子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百機雷。

    那幾顆百機雷則在陂陀洲事件上大放光彩,直接炸死了六極道的傳承弟子孫百書。

    而現在,他第二次遇見孟方的時候,居然又見到了另一種霹靂子,有時候的因果緣分就是這麼有趣!

    “這玩意不是霹靂子,而是更勝一籌的霹靂彈,並且是霹靂堂級別最高的黃金霹靂彈,只要數量足夠,能讓一個普通人擊殺掉先天武者!”

    孟方苦笑著點了點白崖手中的黃金圓珠,“霹靂子號稱'氣境殺',而這玩意則號稱'泯先天',整個江南霹靂堂一年出產不到十顆……”

    “我艹!”白崖手一抖,差點把黃金霹靂彈給丟到地上去,雖然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但心裡毛毛的,再也不敢隨便玩了。

    “泯先天”啊……威懾力太大!

    難怪孟方之前見他手上在玩這東西,會嚇得“花容失色”了。

    “黃金霹靂彈與霹靂堂赫赫有名的霹靂子不同,它的產量太低,尋常人根本不知道此物!”孟方解釋道,“老夫也是因為跟霹靂堂一位掌櫃經常有來往,所以才見過這東西幾次。”

    “真能殺掉先天武者?”白崖又看了看手中的黃金霹靂彈,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不信,可以扔出去試試,這玩意雖然威力大,但聽說波及範圍不到十米!”孟方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白崖點了點頭,一抖手就將手裡的黃金霹靂彈給拋向了百餘米外的一棵巨樹。

    “你……”

    孟方目瞪口呆地望著飛在空中的金黃圓珠,他剛才不過開玩笑,沒想到白崖真扔出去了。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6:46
第五卷 亂世劫起 第四十九章 手尾

  「嗞啦」
  
  與白崖以前見到過的霹靂子,以及百機雷都不盡相同,這顆雞蛋大小的黃金霹靂彈在觸及到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樹,卻只發出了仿佛是亞麻布被撕裂的輕微聲音。
  
  只見黃金霹靂彈觸及樹干的中心,由小至大擴張開一個漆黑如墨的漩渦狀黑球,宛如黑洞般將樹干的這一部分給吞噬了進去,整個過程幾乎是瞬間完成。
  
  「轟」樹干中央缺了一個球形圈的大樹,其樹冠先是向下一落,然后才轟然倒塌。
  
  「莫非剛才那個黑球真是某種位面黑洞?」白崖飛身上前,看著樹干光滑如鏡的斷截弧面,不由暗自震驚,「這東西簡直已經脫離了火器的范疇,要是轟擊范圍再大一些,那真是核武級別的東西!」
  
  「黃金霹靂彈萬金難購,老弟,你真是太浪費了!」孟方頹然地嘆了口氣。
  
  他雖然早就聽霹靂堂那位掌柜介紹過黃金霹靂彈,卻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黃金霹靂彈爆發的威力。
  
  「此物威力真大,難怪號稱‘泯先天’,只是它的體積太大,難免影響到發射速度,除非有上百顆封死一片空間,否則還不至于真的殺死先天強者。」白崖喃喃地說道。
  
  「那是當然!」孟方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崖。
  
  「泯先天」僅是黃金霹靂彈的外號,先天強者手段無數,身上又有很多法器,哪是那么好殺的。
  
  何況,黃金霹靂彈一年就十來顆的產量,十年才有百余顆,用來對付先天其實也是一種浪費。它這種能夠直接消弭物質的特性,真正用途可能不是用來殺人。
  
  見識過黃金霹靂彈的真面目,白崖卻絲毫都沒有心疼。
  
  這就像普通人突然撿到一顆手雷一樣,不知道威力,不知道特性的情況下,你敢去用嗎?
  
  只有真正見識過它的威力和特性,這東西才有實際的價值和用途。
  
  這顆黃金霹靂彈用得很值,因為白崖的神隱戒里還有兩顆同樣的,現在可以用來當成底牌了。
  
  不過,回過神來,白崖又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宗申,眼中多了一絲冷意。
  
  要是他剛才稍微魯莽一點,被黃金霹靂彈挨上點邊,那就真的不死也殘了。
  
  當初,他的小師弟林牧判出青城,至少還留了點情誼,沒有因此而殺死任何人。僅是因為金烏道雇傭了一幫綠林武者,追擊的青城師兄弟才產生了傷亡。
  
  而這宗申卻心狠手辣,絲毫沒有念及同門之誼。無論此事之中有什么冤屈內情,白崖感覺這人都不值得同情。
  
  「大當家的,鎮里傳來消息,那人已排毒完畢,朝著這邊來了。」
  
  這邊剛剛完事,只見之前那個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又跑上了山頭,跟三眼貔貅低語了幾句。
  
  「白老弟,那個白雲觀的武者朝這邊來了,你看是否需要避開他?」孟方客氣地問道。
  
  「不用,你們幫宗申包一下傷口,給他多下點迷藥,然后把人藏起來。」白崖笑道,「至于那個白雲觀弟子,就讓某來打發好了。」
  
  「好嘞!」孟方笑了笑,朝旁邊幾個手下人抬了抬下巴,似乎已料到白崖會這么說。
  
  他下了命令后,馬上就有更多的人手冒了出來,各自向兩人抱了抱拳,然后就開始清理起原本被白彤弄得一片狼藉的山頭。
  
  僅是片刻功夫,山頭的斷枝殘葉,以及翻卷的土石都被整理得干干凈凈。要不是周圍環境有點不太自然,眼拙的人還真看不出來這里有人動過手。
  
  「呵呵,這幫家伙的手藝變差了。」孟方淡笑著搖了搖頭,好像有點不太滿意、
  
  「老哥要求太高了吧!他們也是時間不足,而且翻過的土總歸會留下痕跡,若是再過幾天,這里就真的了無痕跡了。」白崖笑著開解道。
  
  「老弟,那我等就帶著宗申先回巴東城了!」
  
  他倆已經商量好,孟方不會跟那個白雲觀的弟子照面了,直接帶走宗申。然后等白崖解決了剩余手尾,再回巴東郡城提人。
  
  「孟老哥,切記給宗申多上幾道保險,這家伙都敢用黃金霹靂彈來對付某,心狠手辣得緊,最后了別翻船。」白崖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曉得了!」孟方想起剛才那顆黃金霹靂彈,也是心有余悸,頓時點頭應下。
  
  目送孟方等人離開,白崖又和白彤負手而立,靜靜地等待著那個白雲觀弟子前來。
  
  宗申被他活擒,說明這一局他已經大獲全勝,但想要白雲觀甘心認輸,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不搗鬼,那么就還要再打起精神來。
  
  孟方走后約莫一壺茶的時間,遠處就重新響起了腳步聲,一個面帶猶豫的青年武者出現在白崖身前。
  
  「你是何人,跟之前那幫江湖客也是一伙的?」
  
  青年武者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腳步也有點虛浮,估計是那壺「藥茶」的余味還沒有徹底過去。
  
  這人也是倒霉,他身上可能沒有宗申那么上品的解毒丹,所以中毒頗深。而孟方請來的那幫綠林武者還要拖延時間,肯定是不會給他解藥的。
  
  白崖與宗申這一戰其實很短暫,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排毒趕來,修為應該還不錯。
  
  「清都觀白崖,奉師命追捕青城叛徒宗申。」白崖又取出那塊劉鈺給他的監察銅牌,在青年武者面前一晃,「閣下又是何人,可否與某明言?」
  
  「白崖……清都觀劍指峰那個白崖?」青年武者面露驚色,上下打量起白崖。
  
  「正是在下,這位師兄如何稱呼?」白崖客氣地抱了抱拳。
  
  「在下白雲觀萬良卿,見過白師兄!」青年武者連忙回禮,又試探著問道,「今夜有一幫綠林江湖客說是抓捕那個逆徒宗某,不知白師兄可曾見過?」
  
  「他們都是某的朋友,原以為萬師兄是那個叛徒宗申,一時不察卻有了點誤會,還望萬師兄莫要介懷!」
  
  白崖知道自己在這里出現得太巧,對方一定不信他跟孟方等人沒有關系,所以也就打了個哈哈,半真半假地敷衍了過去。
  
  「如此……白師兄可曾見過那個弒師逆賊!」萬良卿臉色一沉,雙目噴火。
  
  不過,這不是針對白崖,而是宗申勾動的。
  
  「他已經被某生擒,正要帶回青城武堂!」白崖遲疑了一會,還是選擇坦誠相告。
  
  無論清都觀與白雲觀關系如何,大家都還是同為青城一脈。
  
  白雲觀現在已經因為宗申的事情臉面受損,清都觀看不看笑話是一回事,但他現在身為監察,屁股必須坐正,否則被人說閑話的就是清都觀了。
  
  「被抓住了?好好,還請白師兄將宗某人交給在下……」萬良卿大喜,急匆匆地說道。
  
  「你要袒護此人嗎?」白崖一愣,好笑地搖了搖頭。
  
  這個萬良卿似乎處事經驗不夠,抓捕宗申這樣的大事,白雲觀居然會派他出來。
  
  難怪劉鈺會說白雲觀這些年有些衰弱了,僅僅是把控漢中、巴東兩郡的關卡要隘,他們就把人手用到了極限,可見近些年來武徒數量的窘迫。
  
  「某怎么會袒護這弒師叛賊……」萬良卿一愣,不過很快就想通了,神情沉了下來,「白師兄,如何才肯將宗某人還來!」
  
  「你且回山等待,也可請白雲觀的師長向武堂申請。只要武堂來信讓某將宗申交于你們,某自然就不會再管此事!」白崖溫和地回道。
  
  萬良卿這時已經明悟,知道自己說了句蠢話。
  
  宗申弒師叛門,按道理應由白雲觀私下處置。但青城武堂確有監察的責任,用的理由就是怕此事內有乾坤,比如說,宗申是冤枉的,白雲觀隱瞞了什么內情等等。
  
  不過,一般處理這種事情,青城武堂會等白雲觀抓到人,然后在發落時派個監察旁聽就可以了,沒必要像清都觀這樣特地派人介入抓捕。
  
  因為只要武堂直接插手干涉,那么就證明武堂不相信白雲觀可以自己處理好這件事。
  
  這種先例在青城不是沒有過,一旦發生,那么類似白雲觀這樣的出事門派,就必須要在武堂監察前抓到人,否則等于側面證明自己無力處理叛徒,算是在所有青城門派面前丟臉了。
  
  這是清都觀故意為之,就是要給白雲觀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青城真武道的老大。
  
  當然了,這種打臉競爭的行為,也就是武堂的中下層才有。
  
  雖說道門講究「心靜意氣清,道平法自然」,但習武之人畢竟要有點好勝之心,所以修道人和青城高層是不會阻止這種臉面競爭的。
  
  「這么說,白師兄是一定要給本觀一個好看咯!」萬良卿的臉色越發難看。
  
  「萬師兄言重了,既然人是某抓的,自然也該由某帶回青城。」
  
  白崖的語氣也冷了下來,轉身便走。客氣幾句就好了,他可沒有哄孩子的功夫。
  
  「萬師兄還是先照顧好自己,莫要再輕易中招。宗申若是交給你,半途丟了怎么辦?」
  
  「你……好好,某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且等師長們來了再說!」萬良卿這會倒是冷靜了下來,咬著嘴唇跟上了白崖。
  
本帖最後由 蒼色的狼 於 2017-5-2 16:57 編輯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6:59
第五卷 亂世劫起 第五十章 寶圖

  「老弟,你後頭怎麼還吊了個尾巴……不要緊吧?」
  
  白崖剛回到巴東,孟方就迎了出來,看到遠遠吊在後面的萬良卿,頓時微一皺眉。
  
  「讓他跟吧!」白崖無所謂地搖頭笑道,「他既然之前沒敢跟某動手,等白雲觀其他人追來前,就都不會多事了。」
  
  「那等白雲觀的其他人……」孟方剛説了一句,就一拍腦門,「老糊塗了,等那些人來,老弟早就帶人走了。」
  
  「孟老哥不必擔心,若是白雲觀找來問起,你有什麼説什麼就好了,我等做得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白崖看了他一眼,笑着回道。
  
  「老夫明白,我等偶爾行事無忌,所以見到宗門武者總像老鼠見到貓。可只要依着規矩來,那宗門武者就無法可施了……」孟方訕笑着説道。
  
  「不錯,所以你這回大可不必心虛,他們不敢找你麻煩,場面上反而還得謝謝你!」白崖知道三眼貔貅在擔心什麼,順着話頭給他鼓勁。
  
  孟方放下心來,有了白崖的保證,他就不怕白雲觀惱怒之下,將他們當成遷怒目標了。
  
  「對了,那宗申在何處,還活着吧?」白崖關切地問起正事。
  
  「在府中地窖裏!」孟方看了一眼白崖,好奇地問道,「老弟在他身上用了什麼功夫,老夫請得郎中説,這小子內腑傷得很重,但肌肉筋骨卻是完好無損……」
  
  「是某一門特殊的功法!」白崖不欲多説朱厭子母珠的事情,便隨便敷衍了兩句。
  
  隨着孟方進了地窖,白崖看着這裏面有些訝然。
  
  這地方哪是什麼正常的地窖啊,周圍牆上滿是各種刑具,裏面還隔出了鐵欄牢房,分明是孟方這個綠林幫派的地下私牢。
  
  「這是幫裏的刑堂……」孟方看着白崖詭異的神色,不禁有些尷尬,「老夫叫地窖叫習慣了!」
  
  白崖看着那些刑具上斑駁的污漬,便知道這裏的冤魂不少。雖然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想起自己手上的人命也有不少,不由又訝然失笑。
  
  五十不笑九十,孟方既然沒被仙武宗門通緝,那便説明其行事還有原則,不至於濫殺無辜。或許人家帶他下來,也是一種試探,看他會不會過河拆橋。
  
  宗申被孟方安排在一處乾淨的囚室裏,左右上下都是花崗石,窗口和牢門是精鐵打造的鐵欄杆。
  
  別説一個重傷之人,白崖感覺就是自己進去,不依靠法器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脱身。
  
  宗申被安排在此,倒不是孟方故意羞辱他,而是怕其他地方困不住此人。
  
  不過,孟方有些過於小心了,宗申被他灌了不少迷魂湯,現在還昏迷着呢!
  
  白崖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呼吸平緩,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頓時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拍了幾掌,封了宗申的丹田氣海。
  
  之前在小丘陵時,他怕封了丹田會弄死宗申,現在既然孟方已經請郎中看過,那就無所顧忌了。
  
  「好了,還要麻煩老哥給某準備一間廂房,天亮後,某就帶此人離開!」
  
  白崖將宗申扛上肩,卻不準備讓他繼續待在地窖裏了。宗申太狡猾,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等安頓好了,白崖這才坐在桌前,打開神隱戒,查看起了原本宗申芥子袋裏的其他物品。
  
  他首先看得是宗申從白雲觀帶出來的法器丹藥,結果發現除了那件有些破損的絲甲,其他只有兩件鐫刻法陣受損的法器,或者説武具更為恰當。
  
  至於丹藥,有價值的也不是很多。看起來這傢伙弒師叛門,卻依然沒有在自己師傅身上得到太多好處。
  
  不過,白崖拿到了那件破損的絲甲和剩下兩顆黃金霹靂彈,就已經很滿意了。
  
  忍住馬上觀看那捲先輩手札的想法,他又檢查起了宗申從白雲觀帶出了的幾本書籍。但他很快就大失所望,這裏面除了有兩本大路貨祕籍,其他就沒什麼東西了。
  
  「咦,這又是什麼東西?」正當他想將書籍都丟回去,一本略顯古樸的書本中卻掉出來了一份破爛的地圖。
  
  「不會吧,難道還是藏寶圖?」白崖將這張明顯看着有些年份的地圖攤開,仔細觀看了一遍,就不由地摩挲起了下巴上的胡茬。
  
  因為這張地圖上面不僅有醒目的路線,還標註了眾多小骷髏頭、小寶箱,怎麼看都像是某種藏寶圖。
  
  「這張圖若是宗申從他師傅那裏搶來的東西,那我肯定是吃不下的,必須要還給白雲觀。若是宗申自己的東西……」白崖馬上搖了搖頭,「他要已經弄明白了這張圖,恐怕早就去尋寶了,至少得寶之前,不會搞出弒師叛門這種事情!」
  
  一念到此,他便將地圖丟回了神隱戒,看到吃不到的東西最讓人心煩。
  
  「咳咳」正在白崖想取出那捲手札看看,房內忽然傳出了咳嗽聲。
  
  「醒了?」白崖走進內室,漠然地看着正要掙扎起來的宗申。
  
  「就快天亮了,傳送之前,你最好節省些力氣,否則難受的只是你自己……」
  
  「你封了某的丹田……」見到白崖就在身前,宗申一驚,但一運氣之下,立刻微微變色。
  
  「嗯,某的手法獨特,你憑自己是解不開的。」白崖坦白地説道。
  
  他用的封穴手法可是拔墘九宮開禁術裏面的,董奉醫仙手段哪是那麼好破解的。
  
  「老實告訴你,某雖然不是白雲觀弟子,對你這個弒師叛徒也沒有絲毫好感。」他淡淡地説道,「你之前説過再也不願回到青城,現在還來得及咬舌自盡。若是這樣,某倒是可以行個方便,絕不會攔着你!」
  
  宗申神情詭異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閉上了眼,躺了回去,再也不肯開口了。
  
  白崖覺得有些無趣,回了前廳打坐,只是腦中思緒翻騰,卻是一直沒能入定。
  
  「孟方此次發動了數萬人幫我,雖然在他口中輕描淡寫,但其付出的代價必定不小……」
  
  「雖説他是想在我面前表現出實力,以引起青城的重視,給自己以後留一個退路和晉身之階,但這份人情跟青城無關,卻是需要我自己來還的……」
  
  「此次我頂着白雲觀的一大幫追捕者,率先抓到宗申。可以説在諸多青城門派面前,給清都觀爭了大氣,又幫着打臉了白雲觀,想必回去後,觀裏會給點好處……」
  
  「而且不提那張藏寶圖,光是宗申身上的絲甲、黃金霹靂彈,還有那捲手札,就已經讓我獲益匪淺,所以孟方送的這個人情可説是非常之大……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白崖這一平靜下來,頓覺非常苦惱。
  
  他不是一個喜歡欠人人情的人,特別是這個人情還大得不得了。
  
  因為三眼貔貅在幫清都觀的同時,也意味着得罪了白雲觀。這可説是給他以後留下了不小的隱患,畢竟他是一個綠林人物。
  
  「這個人情必須馬上還……」
  
  白崖起身在房中踱步,思考起孟方需要些什麼。
  
  他身上倒是還有一些天材地寶級別的丹藥,比如説:紫氣仙芝丹。
  
  可對比起孟方這次的幫忙,一顆丹藥給不夠,一瓶丹藥他又捨不得。再説,紫氣仙芝丹再好,也不是孟方急需的,用來還這個大人情有些牽強。
  
  「武功祕籍呢……」
  
  他此次所得不少,回青城換幾種大路貨祕籍是肯定足夠了。
  
  可白崖又覺得不太妥,以孟方的年紀,他做這個巴東郡的綠林瓢把子已經挺長時間了,宗門的大路貨祕籍肯定也收了一些。
  
  何況,他現在已經沒辦法重修武道了,再多大路貨也白搭。他的獨子孟喬又是個藥罐子,註定沒辦法練武。
  
  如果説送幾本大路貨祕籍給孟方的孫子輩,那也太看不起人了,簡直就是把三眼貔貅當乞丐。搞不好人家立馬翻臉,連朋友都沒得做。
  
  「對了,那東西可以送他!」白崖正苦惱之際,忽然想起了自己神隱戒裏的一件物品。
  
  ……
  
  次日清晨,孟府兩個下人攙着有點虛弱的宗申上車,白崖則跟孟方兩父子告別。
  
  「此次多虧了孟老哥鼎力相助,小弟不勝感激。只是身負宗門重任,無法再耽擱下去,這就跟老哥告辭了,你我青山流水,江湖再見!」
  
  「呵呵,白老弟見外了,只要你還記得老哥就行!」孟方含蓄地撫須笑道。
  
  「孟老哥客氣,此次見識了貴幫眾兄弟的能耐,果然別有一番氣象,倒是讓某開眼了。」白崖意味深長地説道,「可惜巴東還是小了點,若是老哥能再統領巴西綠林,想必兩郡地面更是平靜不少。」
  
  「呵呵!」
  
  孟方眼中精芒一閃,乾笑了兩聲,卻是沒想到白崖會説出這番話來。
  
  「好了,小弟這就回了!」白崖笑嘻嘻地跳上馬車,剛要趕車,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頭説道,「對了,小弟在房中留了點東西,就權當此次叨擾的回禮了,還望老哥莫要嫌棄。」
  
  「老弟太客氣了,還留什麼東西……」孟方又是一愣,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回話。
  
  「哈哈,應該的,想必不會讓老哥失望!」
  
  見孟方有些措手不及的樣子,白崖不由放聲大笑。
  
  到巴東這一趟,一直被孟方牽着鼻子走,臨了卻還是他佔了些上風。
  
本帖最後由 蒼色的狼 於 2017-5-2 17:19 編輯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7:05
第五卷 亂世劫起 第五十一章 斬因果

  「父親,白少俠剛才這番話是什麼意思?」見到驛車遠去,一行人向回走,孟喬這才疑惑地問起自己老父。
  
  「呵呵,沒想到啊!行走江湖多年,老夫居然還有走眼的時候……或許這點心思在人家眼裏,早就跟夜裏的螢火一般鮮明。」
  
  孟方感慨地歎了口氣,轉頭問孟喬,「喬兒,在你眼中,這位白少俠是個什麼人?」
  
  「重情守諾的俠義之士……還有心性果決,該斷則斷!」孟喬想了想,這才鄭重地回道。
  
  「這倒不假,還有嗎?」孟方笑着問道。
  
  「父親還看出了什麼?」孟喬詫異地問道。
  
  「除了你説的之外,此人還有一副狠辣心腸且行事不拘小節,儘管時常表現得大大咧咧,實則心思細膩,處事老道。誰要小看了他,只怕非吃虧不可!」
  
  孟方思索着説道,「老夫僅是奇怪以他這樣的年紀,又是青城捧在手上的宗門天驕,居然也能有如此清醒的頭腦,且又通曉人情世故,實在是少見的人傑……」
  
  「哦,父親為何這樣説?」孟喬不由奇道。
  
  「老夫一直沒讓你打理幫務,所以你不知道此次安排的道理。」孟方沉吟着説道,「老夫這些年感覺天下就要開始大亂了,故而一直想找個仙武宗門做靠山……」
  
  「只是我等畢竟綠林出身,雖説老夫掌了一郡的綠林幫派,但隨便投靠個仙武宗門,很容易就會被人家當成棄子……」孟方歎息着説道,「這年頭信得過的人,卻是不好找。」
  
  「原來如此,若是有白少俠這等重義的宗門天驕牽線,青城應該就不會將我等隨意當成棄子了……」孟喬大悟,「所以父親才如此賣力表現嗎?」
  
  「臭小子,把你爹當成了戲子嗎?還賣力表現……」孟方笑罵了一句,接着説道,「不過,這位白少俠顯然看破了老夫的心思,現在你明白他之前話語的意思了吧?」
  
  「父親是説,白少俠剛才在暗示你,整合巴東巴西兩郡的綠林幫派?」回想起白崖剛才所説,孟喬頓時一驚。
  
  「不錯,他就是那個意思!」孟方目光一閃,淡然説道,「而且找的擴張方向,恰好切中了老夫的心思。」
  
  巴東郡在益州最東邊,毗鄰荊州巫郡,西南兩邊分別是巴西、巴郡和涪陵。
  
  涪陵因為有曲家在,青城不會允許孟方伸手。
  
  巴郡則有太多的百族族,孟方也插手不進去。何況,巴郡在益州各郡中太靠近南疆,地方有些偏僻,花大力氣去整合巴郡綠林得不償失。
  
  因此,孟方若是想要擴張地盤,最好的方向就是巴西郡。
  
  巴東是益州各郡中地盤最小的州郡之一,而巴西卻是益州各郡地盤最大的州郡之一。況且,除了地盤大小之外,巴西郡的人口和經濟都遠超巴東。
  
  它北面是漢中郡,西面是成都門户梓潼和廣漢兩郡,南面是巴郡,東面就是巴東郡,一共毗鄰五郡,可説是益州的戰略要地。
  
  如果孟方能控制住巴東、巴西兩郡的綠林幫派,在大劫亂世時期,青城就能憑此影響到以巴西郡為中心的益州七郡,可説是佔了整個蜀國綠林江湖的半壁江山。
  
  而巴西綠林跟巴東江湖本身就不太對付,以前追殺孟方那幫綠林武者就大部分出自巴西。兩家可謂是世仇,三眼貔貅早就惦記上了那幫人。
  
  另外一點,白崖暫時還沒有告訴孟方。他們去攻伐巴西郡,其實還有一個很有利的因素,那就是陳明的蟠龍派就在巴西郡的閬中。
  
  蟠龍派此次跟青城在爭嫡事件中共同進退,雖然不是結盟,但關係上親近了很多。有蟠龍派的掩護,孟方攻伐巴西郡,至少不會引來仙武宗門層次的打壓。
  
  當然,白崖之所以暫時沒有説明這一點,那是因為他還要看看孟方的手段。
  
  如果孟方接下來不擇手段,因為攻伐巴西而給在地方上闖出大禍,牽連到了官府和無辜百姓,那白崖是絕對不會管他死活的。
  
  故而,他只能暗示一下孟方,不會明着鼓勵他侵入巴西郡。
  
  「若能整合了巴西綠林,想必青城也就看到了你爹的能耐。到了合適時機,白少俠自然會為我等説項。」孟方笑着説道。
  
  「這裏面竟有如此多的彎彎道道,這位白少俠真是厲害……孩兒倒是應該重新認識一番!」孟喬神色怪異地説道。
  
  「這就是老夫奇怪的地方,按理説,他這樣的人不該如此精明市儈……」孟方苦笑道,「或許真是老夫孤陋寡聞,宗門天驕就該有這等才智才是!」
  
  「老爺,老爺!」
  
  正在這對父子交談之際,府中管家提着一個小布包來到了兩人面前。
  
  「老爺,老僕照您的吩咐,將那位少俠留下的東西取來了……」
  
  「呵呵,來,喬兒,讓我們看看我那個白老弟留下了什麼東西!」孟方無所謂地解開了布包。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其實並不在意白崖留下什麼東西。在他想來,無非是丹藥法器一類,又或者給自己留下一本青城的大路貨武功。
  
  白崖猜得不錯,孟方儘管只是一個綠林武者,但他在巴東當瓢把子多年,身家不能跟普通綠林人物相提並論。高品質的法器丹藥或許沒有,但品質低等的東西還是收集了不少,否則以孟喬身上的痼疾,根本就拖不到現在。
  
  「果然是一本祕籍!」
  
  孟方剛打開布包,就不由得笑了,裏面不出所料是一本武功祕籍,還有白崖留下的一份親筆書信。只是他拿着祕籍剛翻了兩頁,就差點把眼珠子給瞪了出來。
  
  「父親,怎麼了?」旁邊的孟喬見三眼貔貅激動得渾身顫抖,頓時驚訝地問道。
  
  「嘶~」孟方深吸了口氣,艱難地將視線從祕籍上挪開,神情鄭重地打開了白崖留下的書信。
  
  「哈哈哈,此人猜不透,老夫今番算是見識了!」
  
  他看完了書信,臉上這才露出了釋然,嘴角慢慢裂大,仰天一陣狂笑。
  
  「喬兒,你看看……」孟方將白崖留下的書信遞給了自己兒子。
  
  「哦!」孟喬疑惑地接過書信,只是看着看着,眼睛也是慢慢瞪圓,震驚地張大了嘴,結結巴巴地叫道,「他竟然給我們留下了一本先天劍經……」
  
  「輕點聲!」孟方一個激靈,連忙捂住了自己兒子的嘴巴,鬼頭鬼腦地看了看庭院周圍,見到沒有外人在這裏,這才鬆了口氣。
  
  「他在信中説了,此經本就與孟家有緣。此次不過借花獻佛,了卻了徐仙令的一番往日因果。」孟方伸手拍了拍《青冥劍經》,感慨地説道。
  
  「不過,在我等眼裏,這個人情卻是還大了……」
  
  當年,白崖救下孟方,得到了他手裏的徐仙令,從而也得到了萬青洞府的所有遺藏。
  
  雖然在很多人看來,這僅是一筆交易,但在道家眼中,救人是本份,挾恩圖報卻是落了下乘。
  
  佛家重來世,説因果;道家修今生,講緣法,兩種道理有些相通。
  
  涪陵城外一事,白崖等於變相搶了孟方的機緣,以因果緣法而論,他遲早要對此做出補償。
  
  萬青洞府的所有遺藏中,《青冥劍經》是他的主修功法,其他東西反而都是外物。
  
  因此,白崖藉此機會,將萬青的《青冥劍經》送給孟家,不僅還了這次欠下的大人情,而且還補全了上一次的因果緣分。
  
  冥冥中等於把孟家該得到的機緣,還給了孟方,從此是真正的恩怨兩清。至於孟方兩父子心裏怎麼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
  
  撇開孟家這邊不談,白崖這會的心情也十分不錯。
  
  實際上,他也十分不捨《青冥劍經》,哪怕這本劍經還練不到宗師層次,可畢竟是先天劍經。
  
  在某些場合,單憑這本劍經,就能幫他換回一大筆的修煉資源。
  
  可當他忍着心疼,決定將《青冥劍經》這個機緣還給孟家的時候,突然就覺得腦海一清,彷彿有一層塵埃從精神上被抹去了,心中一片寧靜自然。
  
  這種感覺他曾經體會過,那就是在宛城城外的亂葬崗窺道成功之時。
  
  這時候,他才體會到又一次遵循了自己的天道,斬斷了武道上的一段攔路荊棘。
  
  每個人心中的天道都不一樣,還不還《青冥劍經》不是重點。換一個人來,或許不還孟家《青冥劍經》,才能讓自己心靈平靜。
  
  可白崖堅守的原則底線卻不同,或許在他想起孟方,第二次見到這位三眼貔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頭就已經蒙上了一層塵埃。
  
  直到現在還掉《青冥劍經》,感覺不再欠對方的機緣和人情,心靈才重新清明,認識到了自身天道的真諦。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白崖口中胡亂地哼着,心中的喜悦之情難以言表,而側躺着車廂裏的宗申卻是煩躁不已。
  
  「哼,抓住某就讓你如此開心嗎?回到青城,清都觀會賞你些什麼?」
  
  「嘿嘿,與你無關,只是某剛才還了別人一個大人情,心裏高興而已!」
  
  白崖歪頭想了想,感覺宗申這次回山,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這一路又是無聊,心裏一個沒憋住,就竹筒倒豆子,把徐仙令和《青冥劍經》的事情都説了一遍。
  
  「你是説你把一本現成的先天劍經,送給了那個綠林草莽……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宗申聽得瞠目結舌,都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他倒沒懷疑白崖騙他,只覺面前這位一直罩在雲裏霧裏。以前想象他是個俠客,昨晚又覺得是個無賴,可現在這人好像又讓自己看不清摸不透了。
  
  「你不覺得可惜嗎?」宗申忍不住問道。
  
  「可惜?為什麼要可惜?」白崖一愣,忽然莞爾,伸指點了點宗申。
  
  「你不懂,你不會懂的!」
   本帖最後由 蒼色的狼 於 2017-5-2 17:20 編輯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7:10
第五卷 亂世劫起 第五十二章 中行氏


  「老子曰:勝人者力,自勝者強……宗申,你若有白師侄一半的心性,只怕也不會做出如此叛逆之事了!」
  
  「誰?」正在趕車的白崖一驚,回頭望去。
  
  只見官道旁邊的密林中轉出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他邁步朝飛馳的驛車走來。看似步伐緩慢,但一步跨過,竟是已經來到了車前,像是一下就飄移了過來。
  
  老道單掌按在驛車的狛犬頭上,生性兇猛的狛犬這時候竟真跟乖巧的小狗似的蹲伏了下來。
  
  「貧道白雲玄真!」老道一甩拂塵,微笑着看向白崖,「年紀輕輕竟有了合道之相,劉鈺師弟收得好弟子……」
  
  「見過……玄真師伯!」白崖看着陌生老道愣了愣,只得下車見禮,硬着頭皮問道,「師伯此來,所謂何事?」
  
  「自是要帶回宗申,莫不成白師侄要攔着貧道?」玄真老道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説道。
  
  白崖心裏叫苦,不由暗自埋怨劉鈺,他可沒説過白雲觀追捕宗申的人裏面,還有先天強者。
  
  不過,再一想也是理所當然。
  
  這個任務有些特殊,宗申是弒師叛門而逃,他的老師就是個先天武者,有一大票的先天師兄弟,他們當然不會做壁上觀。
  
  之所以剛開始沒見着,不是他們漠不關心,而是暫時找不到宗申的蹤跡。現在白崖已經抓住了宗申,他們自然就會有人露面了。
  
  「這個……師侄自知不是您的對手,只是師侄現為武堂監察,少不得總要盡責一番。師伯要帶走宗申,那就先撂倒了師侄再説!」白崖垂手擋在車簾前,乾巴巴地回道。
  
  「嘿嘿,倒是頗有幾分硬氣!」玄真老道一挑白眉,旋而笑道,「算了,不逗你個小娃娃……喏,這裏有一份武堂的快訊,上面還有你師傅的簽名,你先看看吧!」
  
  白崖現在也見過不少先天武者了,這玄真老道頗有個性,童心挺重,倒是沒有其他人那麼持重。
  
  他接過玄真手裏的書信,打開一看,頓時鬆了口氣。
  
  這裏面確實是武堂傳來的命令,下面還有劉鈺的簽名,讓白崖直接卸任,然後將宗申交給玄真帶走。
  
  「師伯見諒,宗申就在車中。」白崖跳下驛車,恭敬地將馬鞭遞給了玄真。
  
  「不用這麼麻煩……」玄真老道搖了搖頭,忽然臉一板,厲聲喝道,「宗申,還不出來,非要老道提你出來嗎?」
  
  「……玄真師伯!」車裏沉默了片刻,宗申終於面無表情地從車裏挪步出來。
  
  「呵呵,老道哪還有資格做你的師伯……」玄真寒着臉説了一句,馬上就哽住了,胸膛起了兩下,這才平復了情緒,顯然一見到宗申就氣着了。
  
  「師伯息怒!」白崖連忙勸慰道。
  
  「嗯!」玄真看了一眼白崖,神情緩和了下來,朝他點了點頭。
  
  老道見到宗申步履蹣跚,便知身上有禁制,上去拍了他一掌,想要解開白崖附加在宗申身上的禁制。他的真氣一入宗申體內,只是探查了一番,便挑了挑眉頭。
  
  「咦……」他不信邪地連換幾種手法,發現還是不能解開禁制,頓時黑着臉看向白崖。
  
  「咳咳,老道趕了一夜路,這是沒吃飽的緣故……嗯,你來解開!」
  
  白崖忍住笑,上前一拍宗申的丹田,解開了禁制。
  
  他用的手法是醫仙祕術,封的又是丹田重地,根本無法用暴力手段破解。宗申現在的丹田就像一個漩渦狀的鎖孔,真氣輸入少了會被吸走,輸入多了等於廢掉宗申。
  
  沒有正確的手法技巧,根本就解不開禁制,玄真老道武功再強,不識醫仙祕術那也是枉然。
  
  宗申有這一層禁制,白崖很大程度上就不怕白雲觀來截人。
  
  「宗申性狡心狠……還望師伯一路順風!」白崖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宗申,朝玄真道人拱了拱手。
  
  玄真聽完,剛張了口又閉上了,幽幽然地歎了口氣。他還能説什麼呢,畢竟白雲觀已經有一個先天武者被宗申給陰死了。
  
  「或是師侄多管閒事,不知這宗申回去後,要被如何處置?」見老道帶着宗申即將起步,白崖在後面趕緊追問了一句。
  
  玄真和宗申都是微微一頓,老道漠然地低聲回道:「本觀已向武堂澄清,宗申弒師叛門事出有因,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武堂已宣法旨,罰宗申在法崖面壁百年!」
  
  青城的所謂法崖,其實白崖就去過了。他當初火燒峨眉凌天閣,就被宗門罰到鳳凰嶺面壁。這鳳凰嶺就是青城的法崖之一。
  
  聽到玄真回覆,白崖不有鬆了口氣。他剛才心裏高興,跟宗申透露了《青冥劍經》的事情。現在想來有點擔心消息泄露,給孟家帶來麻煩。
  
  可既然宗申要面壁百年,搞不好就要死在山上。即便不死,百年後的孟家應該也能守住一本先天劍經了。
  
  一本先天劍經足以讓孟家脱胎換骨,從一個綠林幫派蜕變為武道世家的雛形。
  
  其實孟家如果能控制住巴東巴西兩郡的綠林幫派,並在未來的大劫亂世中倖存下來,那麼就跟綠林幫派有本質差別了。
  
  就算沒有《青冥劍經》,青城應該也會給他們一種先天武道,以便讓其提升到武道世家的層次。
  
  由此,孟家也就跟涪陵曲家一樣,變成了親近青城的世家派系。
  
  「哦,對了,年紀大了就會忘事!」玄真回了一句,剛要走又想起了一事,回頭問道,「宗申身上還有一份地圖樣式的東西,你可曾見到過?」
  
  「在師侄這裏……」白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芥子袋裏取出了那份破損的地圖,遞了過去。
  
  劉鈺在信裏只説將宗申交給玄真,沒有提宗申隨身物品的事情。
  
  可正因為沒有提,白崖相信師傅的初衷沒有變,還是希望他能保留那份先輩手札一段時間,以便學習其中的拳理。
  
  因此,玄真若是索要手札,白崖是不會給他的。但這份地圖不一樣,白崖不知道它在宗申弒師叛門的過程裏,扮演了什麼角色。
  
  既然玄真沒有問手札,只問起了這份地圖,白崖感覺還是不要貪心了。
  
  《青冥劍經》冥冥中帶來的因果,已經讓他明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後始終是要失去的。
  
  忽然間,玄真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白崖耳中卻聽到了清晰的話語,對方顯然用上了傳音入密的方式。
  
  「貧道不是問你索要此圖,既是在你身上,那便是你的機緣。」玄真傳音道,「此圖有些來歷,你且聽仔細了……」
  
  片刻之後,玄真交代完了瑣事,單手一抓宗申的肩膀,緩緩邁開腳步,又如同飄移般迅速遠去。
  
  他這種身法被稱作「咫尺天涯」,是先天武者最常用的趕路身法。
  
  目送玄真和宗申兩人遠去,白崖卻不着急趕路,皺着眉頭,思考起了玄真剛才所説。
  
  宗申身上的那張地圖確實是一份藏寶圖,而且有了些歷史年頭,但跟他此次弒師叛門無關。這張地圖原本屬於宗申的師傅,被他弒師後才順走的,並不知道此圖的跟腳底細。
  
  此圖關係到了一個歷史上的巨大寶藏——「中行九十九連塢」。
  
  在春秋時期,晉國六卿專權,分別是韓氏、趙氏、魏氏、智氏、範氏和中行氏。
  
  後來,趙氏擊敗範氏和中行氏,範氏和中行氏的土地盡為韓、趙、魏、智氏四家瓜分。其中智氏最為強大,又被韓、趙、魏三家聯合擊敗,平分其地,這才分別建立韓、趙、魏三個國家。
  
  不過,中行氏雖然在六卿中最先敗北,卻沒有像範氏那樣凋零,而是有一脈殘留了下來,在趙國境內一直繁衍,並渡過了天地大裂變時期。
  
  只是中行氏的後裔從未忘記祖先的榮耀和遺訓,一直以復國為己任,所以在第二戰國的某段時期,成為了秦國的內應。
  
  後來隨着秦蜀兩國在名義上承認戰敗,中行氏的後人被當成了替罪羊交給魏趙韓三國。
  
  儘管中行氏當年已經成為了類似於仙武宗門的存在,可在第二戰國時代,魏趙韓三雄同樣不缺仙武宗門的支持。
  
  再説,中行氏謀求的是復國,而不是像真正的仙武宗門那樣立世,根本無法被劃入仙凡誓約的範疇,所以在魏趙韓三雄圍攻下,還是很快就覆滅了。
  
  在中行氏覆滅之際,中行氏高層為了留下最後的希望,在某個隱蔽的地點建造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寶庫,將中行氏數千年積累的財富都藏匿了起來。
  
  雖然中行氏希望子孫憑藉這些財富再度崛起,但這個祕密在數百年後還是泄露了,無數尋寶者湧入了中行氏當年的勢力範圍,試圖找出這個地下寶庫。
  
  在這麼多尋寶者的努力下,中行氏的寶庫很快就暴露了,但人們發現寶庫正好處在一個移動地殼的上方。
  
  在漫長歲月的地殼活動中,寶庫隨着地層的變化已經完全支離破碎了,變成了一個猶如蟻穴蜂窩般的龐大地宮,所以就稱為「中行九十九連塢」。
  
  地宮中有無數人工和自然的陷阱,又時刻面臨着崩塌的危險,只有在地殼比較穩定的特殊時間段進入,危險性才會稍稍減少一點。
  
  白崖手中的藏寶圖並非中行氏所出,而是某個尋寶者組織的手筆,上面的記載都是尋寶者留下的線索。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7:21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一章 赴燕趙


  歷經數千年的探索尋寶,「中行九十九連塢」的珍藏已經所剩不多了,除了被地殼移到最深處的寶庫房間,外層已經徹底空了。
  
  不過,正因為地殼一直有活動,所以等每一次地殼穩定,寶庫再度開啟的時候,總會有一些深處的寶庫房間上升到外層,重新可以被尋寶者挖掘。
  
  這部分寶藏對於神州的仙武宗門來説,僅是可有可無,畢竟就算中行氏還沒有覆滅時,它也僅僅相當於一箇中等規模的仙武宗門。
  
  可是對先天之下的宗門武者,還有一些江湖獨行客,以及武道世家的小勢力來説,這部分東西依然很有吸引力。
  
  因此,每一次地殼穩定,寶藏開啟之時,這些人都會進入其中,希望得到一些意外之喜。
  
  然而,「中行九十九連塢」危險重重,並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所以白崖手裏這份尋寶圖就等於是寶藏的入口鑰匙。
  
  玄真老道只是將這個事情説給了白崖聽,沒有建議他去或是不去,將決定留給了白崖自己。
  
  「若是稟告了便宜師傅,恐怕他一定不會讓我去。」白崖暗忖道。
  
  劉鈺希望白崖以歷練代替靜修,所以才會派遣他參加爭嫡事件,以及此次抓捕宗申的行動。
  
  可無論是爭嫡事件,還是抓捕宗申,真正能夠讓白崖身死道消的機率並不大,不像「中行九十九連塢」裏面那麼多的天災人禍。
  
  天災就不用説了,連塢地殼不穩,萬一某段坍塌下來,別説他一個意境武者,就是先天也給你活埋咯!
  
  至於人禍嗎,假如白崖在裏面真的得到了中行遺寶,青城天驕的名頭可阻止不了別人殺人奪寶。畢竟那裏面相當封閉,殺掉白崖往地下深淵一丟,神仙都找不到太確鑿的證據。
  
  「按照玄真老道的説法,連塢下方地殼的活動期和穩定期一分為二,每隔百年就會轉換一次。」白崖的神情有些猶豫,「上一次連塢開啟,距離現在差不多已經百年了,連塢下面慢慢開始穩定。」
  
  「現在連塢已算非正式開啟,越早進入其中,得到機緣的機會就越大。越晚進去危險越小,但得到寶貝的機會也就越小,畢竟地殼徹底穩定之後,就有百年不動,不會再從底下翻出寶藏來。」
  
  白崖的猶豫是正常的,他知道自己的武道天賦不怎麼樣,很多時候要靠資源堆砌。
  
  現在他即將邁入神意境,再接下來便是心意境。這將需要積累數年時間,如果有天材地寶可以縮短這個過程,當然是最好的。
  
  更為重要的是白崖已經體會到了淨羅真人口中的亂世苗頭,這個時期如果不能加快進步,等到天下真正大亂,仙凡誓約徹底失去約束的時候,他這種處於武道底層的宗門武者就危險了。
  
  到時候,邪宗魔門的武者,還有那些荒野蠻域的妖魔鬼怪,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宗門天驕,一切都是武力説話。
  
  説殺了你就殺了你,青城這個名頭可阻止不了它們了。
  
  「嘿,勝人者力,自勝者強!」白崖忽然想起玄真意味深長的話,「這老道好像早就準備了大坑,就等着我跳下去了……這算是白雲觀的報復嗎?」
  
  白崖啞然一笑,雖然不知道玄真是有意還是無意,但這是陽謀,卻沒什麼可指責的。
  
  「我早就決定以自己的意志逍遙神州,天下都是要去的,不如現在便去見識一番燕趙風情!」他忽然莞爾一笑,撒手就馬鞭丟到驛車上,拍了拍拉車狛犬的腦袋。
  
  「去吧,自己回你主人那裏!」
  
  他這番行動卻需要悄悄的,學上一學叛徒宗申,不能讓師傅劉鈺提前現。否則,搞不好就有人過來,跟以前的大師兄宣季一樣押着他回山。
  
  ……
  
  兩天之後,白崖望着三峽兩岸險峻瑰麗的景色,心中暗暗讚歎。
  
  宗申被白雲觀玄真提走後,他喬裝改扮又去了離巴東城不遠的宓鎮,只是這次不是去抓人,而是要坐船離開益州。
  
  叛徒宗申給自己選得逃生之道,這會倒是讓他給利用上了。
  
  雖然宓鎮跟巴東城僅僅咫尺之遙,但白崖這回沒去找孟方,而是像個普通旅客一般,在三峽渡口上了一條遊覽畫舫,直接乘船前往荊州的巫郡。
  
  長江在流經益州盆地的東緣時,衝開崇山峻嶺,奪路奔流形成了壯麗雄奇、舉世無雙的大峽谷,即長江三峽!
  
  三峽西邊起始是益州著名的白帝城,東至荊州的南津關,由瞿塘峽、巫峽、西陵峽組成。
  
  白崖上船的渡口,其實已經過了瞿塘峽,而是在巴東城境內的巫峽開始。
  
  從巫峽到西陵峽一共兩萬餘里的險峻江道,其中容納了無盡的旖旎風光,是長江上最為奇秀壯麗的山水畫廊。
  
  這裏兩岸崇山峻嶺,懸崖絕壁,風光奇絕,陡峭連綿的山峯基本高出江面千米以上,猶如兩扇門板一樣將江道夾在中間。
  
  與白崖前世的三峽不同,經歷過了天地大裂變,長江航道極為寬闊,雖然三峽段相對狹窄,但同樣也有十數裏寬,宛如平靜的大6內海。
  
  三峽境美景和古蹟眾多,最著名的有豐都鬼城、屈原祠、白帝城、青龍瀑布、神農溪、香溪等等。
  
  巫峽羣峯重巖疊嶂,兩岸峭壁如同巨人般對峙,江面煙籠霧鎖,江水洶湧奔騰,驚濤拍岸,百折不回。山上奇石嶙峋崢嶸,千姿百態,似人若物。
  
  隨着畫舫飛馳而過,偶爾能見到峭壁底部露出黑幽幽的溶洞,一眼望去奇形怪狀,空曠深邃,神祕莫測。
  
  這裏的一山一水,一景一物,無不如詩如畫。伴隨着畫舫歌伎的説拉彈唱,結合了眾多地方上的美麗神話,不由令人心馳神往。
  
  白崖前世沒有來過三峽,這回看着這條氣象萬千的山水畫廊,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充沛水汽,不覺心曠神怡。
  
  可惜他不是詩仙李白,肚子裏不僅沒有墨水,而且還少了點浪漫情懷,做不出「早白帝城」這樣的曠世名篇。否則也很想賦詩一,抒自己此時的心情。
  
  白崖本想在宓鎮上船,出了益州後就下船,結果被三峽兩岸風光所迷,一直到了西陵峽盡頭的秭歸。
  
  秭歸是屈原故里,傳説屈原有一位賢姊,聞屈原被放逐,亦同時來歸。「秭」通「姊」,故名秭歸。
  
  秭歸是座大城,位於荊州南郡,是楚國國都江陵的西面屏障。
  
  白崖一路舟船勞頓,進了秭歸不願立刻傳送離開,便在城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研究起了手裏的連塢藏寶圖。
  
  中行氏是姬姓分支,跟蜀王孟姓是一個性質。中行氏本叫荀氏,後因祖先荀林父在中行為將,從此以官為姓,所以別稱中行氏。
  
  中行氏數代都是晉國的名將,家傳淵厚,這也是中行氏被趙氏覆滅後,後裔依然能重新憑武立世的本錢。
  
  中行氏覆滅前建立的地下寶庫佔地面積巨大,位於他們原本的家族領地之內。現今隨着數千年的地下地殼移動,現在慢慢偏移了原本的地方,整個版圖更加擴散了。
  
  白崖手裏的這份地圖,僅僅囊括了整個寶庫不到十之一二的地方,上面的內容經過了數百年的修修補補。
  
  最近一次修訂是在上一次的寶庫開啟,距今也有上百年了,因為地殼變化沒有規律,這裏面的內容不可全信,等他進去的時候,還是要小心從事。
  
  地圖的具體地點是在幷州南部的魏郡,衞國國都朝歌的附近。
  
  衞國在戰國時期被魏國所廢,土地疆域先後被魏趙兩國分掉。不過,衞國並沒有徹底滅亡,只是降侯為君,還保留了濮陽城。
  
  原本在白崖前世的歷史上,衞國最後一代國君會被秦二世所廢,最後徹底滅亡。但秦昭襄王末期的天地大裂變,讓衞國躲過了滅國之災,國祚繁衍至今,並且還趁機取回了朝歌城。
  
  衞國因為被魏國和趙國兩雄夾在中間,所以歷史上跟益州的漢中很像,經常搖擺不定,左右逢源,以避免國祚斷絕。
  
  近幾百年來,撇開仙武宗門層次不談,趙國強而魏國闇弱,所以衞國一直以趙國附屬自居,年年上貢給趙國。
  
  中行氏覆滅之前,跟衞國非常親近,並在晉國內戰中,得到過衞國的幫助,所以寶庫的中心大本營就在朝歌附近。
  
  白崖想要進入「中行九十九連塢」,那麼朝歌這個歷史悠久的古都城就不能不去一觀。
  
  不過,朝歌距離他現在所在的秭歸,何止數百萬裏之遙,幾乎要橫穿整個中原地區。
  
  這裏是屬於神州的龍脈,華夏民族最早的文明源地!
  
  白崖從秭歸出,先要穿過整個荊州北部,然後北上相繼穿過豫州和兗州,最後才能到達幷州的魏郡。如果他真能完成這趟旅程,並平安歸來,那就真算是做到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歷練地步。
  
  按他的武道境界,這種旅程還稍嫌早了一些,其實等到勢境再做這種歷練更好。
  
  不過,白崖心中另有想法,他覺得身邊有白彤和道嬰桃偶的雙重保護,已經可以試着走上一趟。如果等到天地大劫完全降臨,那麼到時候再想做這麼一趟旅行也不可能了。
  
蒼色的狼 發表於 2017-5-2 17:28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二章 乞兒


  一個多月後,白崖經過連續的傳送,已經來到了豫州的陳國境內。
  
  陳國是一個淵源流長的諸侯國,但與戰國七雄不同,它的國君卻不是姬姓,而是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媯姓。祖先是上古五帝之一的虞舜,也是現今中華陳、胡兩氏的始祖。
  
  在春秋時期,陳國曾為楚國所滅,但又在天地大裂變的後期,無數諸侯再度復國,陳國也在其中。
  
  當時,復國的陳國國君自稱媯氏後裔,但因為歷史上的陳國已經滅國太久,無法再找出確實根底,所以時至今日,陳國王室偶爾還會被人嘲笑李代桃僵,冒充別人的祖先。
  
  不過,天地大裂變時期,並無太多人在意這個,因為第一次春秋戰國,復國滅國的小諸侯實在太多了。
  
  其中絕大部分在天地大裂變時期復國的王族,都用上了商周兩個時代的諸侯國名,還有少部分甚至追溯到了遠古的夏禹時代。
  
  他們所求無非就是一個大義的名分,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相,在那個天災頻頻,交通不便的時代,實在是無法確認了。
  
  這一點連現如今最為嚴謹的史家弟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了下來。
  
  陳國的國都叫做宛丘,今稱陽城。
  
  説起宛丘這個地方,它的歷史比很多所謂的古都還要久遠,它是三皇伏羲、女蝸、神農的建都之地,距今已有上萬年的歷史了。
  
  在白崖前世,宛丘屬於淮陽的一部分。當代歷史學家有這麼一個説法:中華古史,一千年看北京,三千年看西安,六千年看淮陽,可見這個地方深厚的歷史底藴。
  
  白崖一路遊玩過來時,最喜歡在傳送後調整身心之餘,去茶館或是戲院聽一些歷史傳説和歷史劇。
  
  前世他對於這些古文明歷史興趣不大,但穿越到了這個時代,受到周圍人和環境薰陶,卻反而時常會沉浸在古文明的歷史長河之中。
  
  豫州夾在黃河和漢水之間,此地田土肥沃,城鎮密集,人文情懷濃郁。
  
  對比起荊州和益州,民風顯得更加古樸純粹。雖然毗鄰荊州,卻沒有荊州的靡靡之風,民眾百姓尚武崇文。
  
  白崖偶爾去護城的傳送法陣,走在官道上,經常能聽到田間放牛娃用稚嫩的口音,朗誦詩經,哼唱一些朗朗上口的童謠。
  
  每逢這個時候,他總是會放慢腳步,一邊觀賞道旁連綿起伏的麥浪,一邊傾聽着這些古風濃郁的詩文童謠。搖頭晃腦之間,感覺自己似乎也成了一個揹着書筐遊覽天下的年輕書生。
  
  古人説的不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就是在這麼輕鬆寫意的環境下,白崖的武道修為不知不覺就邁入了「神意境」,彷彿水到渠成,絲毫都沒有苛澀遲滯之處。
  
  不過,宛丘跟朝歌已經非常近了,這趟行程差不多就要到頭了。
  
  一想到這個,白崖就感覺心中有些惋惜,相比起習武修仙,他其實更喜歡現在這樣走走看看,遊遍神州大江南北,閲覽這天地間的秀麗風光。
  
  可惜這世間有太多威脅到他生命的天災人禍,還有太多讓他看不順眼的事情,所以他只得勤練武功,以備不測之需。
  
  如果哪一天,當他心中憤懣難耐的時候,就可以讓賊人的鮮血來填平坎坷的世道,扶正自己心裏的那杆小秤。
  
  白崖不知道遠古神州的前輩武者是不是都像他這麼想這麼做,反而他覺得自己就要這麼幹。
  
  不是為了什麼天道,也不是為了什麼正義,僅僅是因為他看不順眼,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心安舒暢。或許這也是一種入魔吧,無非是魔念符合了世人的期許和價值觀。
  
  ……
  
  衞國都城朝歌比他想象中的規模要小得多,或許是因為豫州人口密集,又或者是衞國財力有限,所以這座城的規劃沒那麼大氣,城裏無論官道坊街都比成都要狹窄。
  
  不過,街邊道旁的商鋪倒是都很熱鬧,商販貨郎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花樓戲館門前還有眾多拉人的小廝,整個城市一片繁華熱鬧的景象。
  
  「中行九十九連塢」並不在朝歌城內,白崖來此是為了打探消息,看看此時城內對即將開啟的「中行九十九連塢」,有什麼反應沒有。
  
  他在城門處亮了青城的身份牌後,城衞就直接放他進門了,作為仙武宗門的武者就有這點好處。天下列國諸侯雖然挺多,但一路走來,卻也能暢通無阻。
  
  白崖一邊觀賞朝歌城的街景,一邊朝城市的中心走去。
  
  這個時代的城市,佈局都有點像,主要是依照相似理論的風水佈局,還有就是坐南朝北的傳統習慣。城市中心更靠近王宮和官宦的府邸,所以實力和規模比較大的客棧茶館都會在那裏,也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等他來到了城市內圈,驚訝地發現這邊有一部分街道在佈置花燈和錦帶,似乎有大人物要過來。
  
  白崖在一家悦來客棧安頓下,不過沒有睡覺,而是去了臨街的二樓酒肆吃飯,隨便向堂倌打聽起情況。
  
  「嘿,公子剛來朝歌,故而不知,這邊的佈置是為了歡迎趙國王女。」小二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銀兩,很是敬業地解釋道。
  
  「小哥見諒,某剛從荊州過來,不知此地情況,敢問這趙國王女前來衞國所為何事啊?」白崖好奇地問道。
  
  「原來公子是外地人,那就難怪了。」小二笑道,接着便詳細地解釋起來。
  
  原來衞國這數百年來一直依附趙國,所以兩國王室多有聯姻。
  
  當今衞王的王妃正是一位趙國公主,而現在來訪衞國的趙王女與王妃是堂姑侄關係。至於趙王女這次為什麼過來衞國,底層的百姓就不太清楚了,朝廷中並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來。
  
  「公子在本店多坐一會,説不定等會還能看見趙王女的絕世風華呢?」
  
  「不會吧,趙王女如此高貴的身份,豈會在大街上拋頭露面,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看見?」白崖不由笑道。
  
  「嘿,公子這就説錯了,您從荊州來,見多了轎子驛車。可我們趙衞兩國卻不興這個,王族也多持鞭騎馬,到時候可不就能見到王女的真面目了?」小二頗有些自得地説道。
  
  「哦,那倒要見識一番!」
  
  白崖知道這是小二攬客手段,這小子哪裏知道趙王女什麼時候到……不過,他左右無事,反正都是打探消息,待在客棧二樓聽聽酒客們的閒聊八卦也不錯。
  
  或許是他這段時間真的運氣很好,在酒樓自斟自飲了小半個時辰,還真的見到一羣衙役和壯班過來維護起官道秩序。
  
  「這麼巧?」白崖自嘲地搖頭一笑,這肯定是那位剛剛提到的趙王女到了。
  
  果然在片刻之後,雜亂的馬蹄聲在官道的盡頭響起,一羣錦衣騎士率先開道而來,後面跟着一大羣服飾鮮明,打着掌扇和禮杖的宮人侍衞。
  
  官道兩旁的酒肆茶樓人頭攢動,一大幫人都伸長了脖子朝趙國的隊伍看去,希望見一見這位趙王女的花容月貌。
  
  白崖喝酒喜歡靠窗,這會倒是佔了個好位置,轉頭便能看見下方的官道。
  
  可惜的是他沒見到那位趙王女,跟客棧店小二吹噓得不同,這位趙王女看起來性格內向,並沒有持鞭馳馬,展現一下燕趙兒女的豪邁風采。
  
  遠遠望去,隊伍中央是一輛巨大的廂式輦車,車身雕飾富麗華貴,由八匹龍駒拉乘。看起來這位趙王女在趙國一定相當得寵,否則出行哪有這種氣派。
  
  「唉~」酒肆裏響起一片輕歎,估計酒客們都有些惋惜,旋即便對着趙國的隊伍指指點點,點評起那些錦衣騎士和王女的鑾駕來。
  
  白崖倒是沒什麼感覺,他前世帶來的觀念,很多都入鄉隨俗地改變了,但眾生平等的這個價值觀是變不了的,誰會樂意天生矮人一等呢。
  
  再説,在蜀國的時候,他又不是沒見過王子公主。
  
  孟岷、孟婕這些正在爭嫡的蜀國王族就不説了,光是一個童顏巨~乳的逗逼孟甜,就讓他對這些王族的神祕感消弭殆盡了。
  
  「去去,快走開,到別處去!」白崖耳聰目明,在趙王女車隊鬧哄哄過來之時,忽然聽到了一陣壓低了嗓門的不和諧聲調。
  
  他低頭朝窗下看去,只見是客棧小二正在驅趕一個縮在牆邊角落的小乞丐。
  
  神州的人族世界雖然繁華,但也避免不了陰暗的角落,每個城市都有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和乞丐。
  
  他們或是沒有一技之長,又或是身有殘疾被家人拋棄,又或是年老體衰、無人照料等等。
  
  「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不能隨意套在這個年代,但人間悲慘之事也並不少見。
  
  很多時候,白崖對這種事情都選擇了漠然以對。
  
  在狄道城,他可以一怒之下殺官救民,但對於這些流浪兒和乞丐,他卻不會伸手了。
  
  一是他幫不了這些人,二是前世帶來的觀感,讓他十分厭惡這些乞丐和流浪者,下意識地就會將他們跟前世行乞的騙子重合起來。
  
  不過,今天眼下的這一幕卻讓他有些莫名的觸動。
  
  他坐在酒樓中好酒好菜,逍遙人生。底下又是鮮衣怒馬、高貴風雅的趙王女鸞車,中間卻夾着一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縮着瘦弱身板的小乞丐。
  
  白崖忽然覺得眼底有些濕潤,心中盪漾着一股莫明的情緒,悻悻然地一聲輕歎。
  
  「如果我當初不在顧臨客棧,而是穿越到了這樣一個小乞丐的身上……」
  
  「將他帶上來,再弄些吃食!」正在驅趕小乞丐的店小二,耳中忽然聽到了一個細入蟻語的聲音,頓時不由吃驚地轉頭四顧,以為自己耳鳴了。
  
  「上面,靠窗!」
  
  店小二抬頭一看,果然發現開頭出手闊綽的那位公子在朝他招手。
  
  「可是……」店小二動了動嘴脣,神情有些猶豫,只是當白崖取出一錠紋銀敲了敲窗欄之後,他就立馬照辦了。
  
  只要有人付錢,掌櫃就不會找他麻煩,他還能落下一些賞錢。
  
  再説,小乞丐棲身的角落,雖然不至於擋住客棧門面,但今時今日是趙王女來訪,這裏旁邊多了小乞丐就有些影響趙國人的感觀了,還不如領到店裏面來,起碼趙王女看不見。
  
  店小二將小乞丐帶到白崖面前,接了銀錠便去準備吃食。
  
  「坐吧,吃點東西!」白崖咧嘴一笑,抽了雙筷子放到小乞丐面前。
  
  只是小乞丐卻被他木然的癱臉嚇了一跳,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放心,某不是什麼壞人,只是怕底下趙王女的鑾駕路過看見你,影響了我大衞國的市容。」白崖乾笑着找了個藉口,點了點長凳。
  
  「坐吧,等你吃飽就可以走了。」
  
  小乞丐烏頭篷面,滿臉的泥巴和黑灰,根本看不清相貌。
  
  雖然他身上套着一件很厚的破棉襖,但依然能看出身材幹巴瘦弱,跟個竹竿似的。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在烏溜溜直轉,透着一股子靈性。
  
  聽到白崖如此説,他這才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長凳上,對着白崖吃了一半的酒菜發呆。
  
  「不餓……還是不合胃口?」白崖微一挑眉。
  
  小乞丐聞言,不由橫了他一眼,這才伸手抓向筷子。不過,他手到中途,忽然一頓,歪了歪頭,便扒拉過面前的盤子,直接用手抓着吃了起來。
  
  白崖看着嘴角直抽抽,不由地放下了筷子,被這小子的小黑手抓過,他還怎麼吃。幸好他剛才又多叫了一桌酒菜,否則自己就要先餓肚子了。
  
  小乞丐見到白崖停了筷子,這才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有點小得意。
  
  白崖只覺一陣不爽,心裏暗道社會邊緣人士,果然性情有些叛逆。不過,人是他叫上來的,倒是不好翻臉發脾氣。
  
  「你叫什麼?」
  
  趁着店小二還沒端來新的酒桌,白崖百無聊賴地問起小乞丐。
  
  「旺,旺,旺……旺仔!」小乞丐似乎有點結巴,扯着嗓子,粗聲粗氣地回道。
  
  「咳咳~~好名字,好名字!」白崖差點一口酒嗆到氣管裏,臉都給憋紅了,忍着笑應了兩聲。
  
  「那……那是!」小乞丐似乎顯得挺得意,變聲期的嗓門有些尖亢。
  
  白崖一笑,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兩眼,忽然瞳孔微微一縮。
  
  他看見這乞丐雖然吃得挺快,但吃得很精細,基本沒留下殘餘,其中一盤燒雞更是吃了個精光。只是他吃完了燒雞,卻將雞骨頭整理得很好,看着都能重新搭起來一副完整的雞骨架來。
  
  「這小子莫非是破落的豪門出身?又或者是江湖人?」白崖目光一閃,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乞丐成為江湖人倒不是新鮮事,以前對他有恩的一位老前輩,就是秦國的落蓮堂執事。
  
  想到這裏,白崖不由將雙手放到桌面上,不動聲色地做了幾個手勢,但卻發現小乞丐始終無動於衷,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不是落蓮堂成員嗎?」白崖眉頭一挑,他剛才幾種手勢都是中原地區的落蓮堂手令。
  
  落蓮堂的勢力很強大,但也很分散,每一州的落蓮堂,其實都可以看做是一個獨立的江湖門派。他們之中包括了乞丐、娼妓、腳伕、擔夫、車伕、縴夫等社會最底層的百姓,都是一些賣身賣力氣的窮苦人。
  
  「算了,管那麼多幹嘛,不過一面之緣!」白崖又看了小乞丐一眼,注意力慢慢抽離,開始漫不經心地神遊物外。
  
  「吃,吃飽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崖被人重新驚醒,卻發現旁邊那個小乞丐鼓着腮幫,正好奇地盯着他。
  
  白崖低頭一看,頓時無語。
  
  只見桌上一片狼藉,包括店小二重新上的酒菜基本也都空了。眼前這乞丐看不出來還挺能吃,居然都能比得上他的飯量了。
  
  「哦,吃飽就走吧!」白崖無奈地揮了揮手,他這會還沒吃飽呢,還得再叫一桌。
  
  「對……對了,看……看在你請我吃……吃飯,告訴你個事……事情。那邊那位姐……姐姐一直在看……看你!」小乞丐一臉戲謔地指了指旁邊那桌。
  
  白崖嘴角一抽,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邊那桌是銀屍白彤。
  
  他這一路上都在跟白彤忽然打掩護,裝作不認識,所以才沒有同桌吃飯。
  
  「觀察力倒是挺不錯……只是小小年紀,別學人家那麼八卦,沒前途的!」白崖面無表情地敷衍了他一句,揮手示意趕緊走人。
  
  「拿來……」小乞丐撇了撇嘴,攤開手伸到白崖面前。
  
  「什麼?」白崖一愣。
  
  「買衣服的錢啊!」小乞丐瞪圓了眼睛,氣鼓鼓地看着白崖,「你不是買下我了嗎?總不能讓我還穿成這樣跟着你吧?」
  
  「某買下你了?」白崖不可思議地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某什麼時候……不是説過,你吃飽就可以走了嗎?」
  
  「我本來準備餓死,然後就能見到我娘,跟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結果你非要讓我想起食物的美味,現在弄得我有點不想死了。可我又沒有錢,所以就只能跟着你了。」
  
  小乞丐一臉訝然,振振有詞地説道,「何況,古人云: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又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送我一頓吃食,當然就算買身之資啦……頓飯之恩以身相報啊!」
  
  「喂……」白崖忽然面無表情地喊道。
  
  「什麼?」小乞丐得意地抬起下巴。
  
  「你忘了裝結巴!」白崖翻了翻眼皮,淡淡地回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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