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67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3
第90章 錦衣衛(一)

    要搞清楚崖州的經濟狀況走勢**為何是受到本地土地兼併嚴重的影響,首先得明白明末的土地兼併究竟是一個什麼的社會現象。(.)

    明末土地兼併狀況對於當時社會形勢所造成的影響,在後世也是被許多學者研究的重要課題。普遍的看法都是認為嚴重的土地兼併導致了大量農民失去土地,從而使得當時的社會階級矛盾逐漸激化。而由於自耕農是當時國家稅賦和徭役的主要承擔者,失去土地這項賴以生存的財產之後,政府的財政收入也因此而大幅減少。另外手握大量土地資源的地主階級越發強大,對封建中央集權也形成了一定的威脅,影響到社會的穩定。大量失去土地的農民中,除了一部分轉化為地主的佃農之外,還有許多人成了到處逃荒要飯的流民,而這些人一遇到社會動盪,往往會扮演一點就炸的火藥桶流民跟流寇之間,真就是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在這個過程中瘋狂出手兼併土地的除了地主豪紳之外,還有大量的王公勳戚這種特權階級,利用一紙皇命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將無數百姓的土地收入到自己名下。萬曆年間,明神宗朱翊鈞一次賜給封藩河南的福王土地兩百萬畝,讓河南的耕地幾乎被他一人包圓,後來河南土地不夠數,還從山東、湖廣劃出一部分地皮給福王。而天啟年間明熹宗朱由校下令撥給桂王、惠王、瑞王和遂平、寧國兩公主的莊田,少的幾十萬畝,多的甚至達到了三百萬畝。當時的耕地開墾很有限,這樣自然會有一些州縣出現無地可撥的窘境,居然還要勒令當地百姓分攤這空頭地租,時稱「無地之租」,也算是刮出了花樣,刮出了水平。

    當時還有一個土地兼併的犧牲品,就是衛所軍系統。作為以建設兵團形式存在的衛所軍,在明後期已經逐步由軍隊變成了專業農民業餘兵,而軍屯的土地也大量被地方軍頭和王公勳戚所侵吞,屯田的軍戶也逐漸變成了這些人的農奴,景況甚至比租種地主土地的佃農還悲慘得多。所以明末的衛所軍中出現大量的逃役,導致軍中空額狀況嚴重,戰鬥力也下降到慘不忍睹的程度。執委會從很早之前就把衛所軍的實力定位為戰五渣,這其中並不是沒有道理。

    《明神宗實錄》中有記載,當時的全國耕地中,僅僅是皇室和官紳所佔有的不納糧的土地,竟然就已經超過了耕地總面積的一半,帝國失去了大量的稅賦,致使整個明朝的中後期國家財政一直都處於非常慘淡的境地。(.)崇禎上台後,國庫每年的進賬甚至還不如揚州的鹽商。官富而民窮,紳富而國困,這樣的國家在面對內憂外患,天災**的時候,抵抗力能有幾分,就不言而喻了。

    而出現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封建制度的土地私有制。封建社會的自然經濟形態,其實質就是農業經濟,任何一個封建王朝都是以維護農業經濟為根本,這樣土地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封建社會個人財富的象徵,不管是官僚、地主還是普通百姓,都把土地當作了唯一的投資對象。而這就給予了有錢有勢者足夠的動力去不斷兼併土地,這種趨勢不是朝廷頒布幾條發令,或是修改一些稅制就能阻止得了的,唯一能夠改變這種狀況的辦法就是從根子上改變土地所有制。

    駐崖辦對本地形勢變化的態度很明確,不能眼睜睜看著崖州的經濟狀況因為土地兼併而迅速下滑。這不僅僅考慮到崖州是穿越集團目前最大最主要的商品傾銷地和人力來源,維持這裡的社會安定和經濟繁榮對穿越集團意義重大,而且駐崖辦也擔心這裡的治安局面一旦惡化,會引起外部的關注甚至是軍事力量介入。對執委會來說,在目前這個打基礎的時候讓明朝廷對崖州這地方投入過多的注意力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但現在所有人都很清楚崖州目前狀況的根源是在土地所有制上,而想要改變這件事的難度相當之大。執委會可以在勝利港大本營附近大規模推行土地公有制,是因為那地方山高皇帝遠,沒人會管也沒人能管,而且執委會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又具備了足夠的權威性。但駐崖辦想模仿執委會在崖州推行這套辦法顯然是不可行的,問題並不在於要花費多少錢才能把崖州附近的土地收入執委會名下,而是土地公有制的存在本身,就是與所有的官紳階級為敵,駐崖辦這幾號人明顯還不具備這樣大規模樹敵的實力。

    短期內比較簡單可行的辦法,就是大規模地將崖州無業無產的游民引入執委會治下地區,讓這些人能有一個穩定的生計。這樣去疏散存在潛在危險的人群,的確可以有效減小崖州治安的壓力,同時也可以照顧到大本營對人力的需求。從這個角度來說,何夕讓牙商長期招收移民無疑是一招很妙的棋。

    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沒人知道崖州官方對於穿越眾在其轄區內公開地進行人口遷移會持什麼樣的態度,或許官員們會很感謝穿越眾的出手讓他們少了許多麻煩,但也很難說會不會有人跳出來質疑這種做法。要知道這地方的現任官員和卸任官員數量多得驚人,其密度之高甚至逼近了北京南京兩城,這其中聰明人的比例肯定不低,說不定就會有人看穿了穿越眾的「險惡用心」。

    眾人商量許久,還是拿不出一個定案。最後還是馬力科想出了一個折衷的主意,今後這移民的事情儘量不讓駐崖辦的人出面,而是找「安富行」或者「福瑞豐」去辦,儘可能把駐崖辦的影響力降低一些。

    主意雖然是定下來了,但第二天的圩市,駐崖辦還是傾巢而出,打算先親眼看看僕役市場的狀況,確認一下未來可能達到的移民規模,同時對移民中會出現的一些問題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等僕役市場這邊的招工形成了一套規範化的套路,就可以交給本地的商行和牙行去操作了。

    這崖州南城門外的圩市是每月兩次,附近的百姓都會乘著圩市的機會來採買一些生活用品,而指望尋個生計的無業者,也會在這天集中來到圩市上。工作組到了圩市之後,張廣便熟門熟路地去找了昨天那牙商出來,直接丟了二錢銀子給他。有錢果然就好辦事,那牙商立刻按照張廣的要求,把僕役市場裡幾個準備賣身當丫環的小女孩都集中到了一起,讓他們進行挑選。

    這女僕的名額本來就是給趙曉若準備的,幾個大男人自然都狀若無事地走到了一邊以示正直,讓趙曉若一個人在那裡慢慢挑選。這選項不多,趙曉若挑起來倒也不難,三下五除二選了個順眼的丫頭,又問了一下家庭狀況,便準備定下來。

    不料此時忽然又來了一幫人,都是一身皂色直裰,頭戴黑色紗帽,腰間挎著一把二尺長的單刀。為首那人一指這幾個小丫頭道:「這幾個全留下!」

    那人這一聲發喊,工作組這邊的幾個人全都轉過頭來了,張廣不做聲徑直走過來,將趙曉若擋到了自己身後。那牙商戰戰兢兢地走過來,躬身作揖道:「龔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原本想上前理論的穆夏柏和馮安楠立刻定住了身子,他們並不是害怕這些裝備冷兵器的官差,這些看似耀武揚威的傢伙在MK23的面前純粹只是活靶子而已,但在沒有弄明白狀況眼下的狀況之前,還是不要冒然招惹事端。

    那被稱作龔大人的官差瞥了一眼牙商,聲音像是從鼻子裡發出來一樣:「瓊州府的百戶大人喬遷新居,要選一些會伺候人的丫頭,你速速把這幾人的契文辦好,回頭把人送到衙門來。」

    那人說完之後,眼神如刀般在工作組眾人臉上轉了一圈,似乎沒有看出什麼異端,才帶著隊離開了。

    牙商哭喪著臉歉然道:「各位老爺,你們也看到了,抱歉抱歉,在下這便把銀子退還給各位。」

    邱元奇道:「這些人是州衙的官差?行事這麼霸道……」

    「恐怕不是官差吧。」何夕嘆了口氣道:「官差還不至於跨行業去拍一個瓊州府百戶的馬屁,如果我沒猜錯,這夥人多半就是駐崖州的錦衣衛了。」

    牙商點點頭道:「這位老爺說得沒錯,剛才那位便是錦衣衛的龔總旗。」

    邱元愕然道:「錦衣衛的標誌不是飛魚服加繡春刀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飛魚服、鬥牛服、麒麟服這些都是錦衣衛裡的高級官員才能穿的,蝦兵蟹將可沒那待遇。」何夕眯著眼睛看著遠去的錦衣衛道:「瓊州府的頭頭也不過是個百戶?看來朝廷對海南這地方還真是放心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3
第91章 錦衣衛(二)

    在何夕的設想中,倒是沒料到能這麼快便能與本時空的同行面對面遭遇,這讓他感到興奮之餘,又覺得有一些惋惜。

    穿越眾當中絕大部分人都跟像邱元一樣,僅僅只是從後世的影視作品或者網絡小說中瞭解到錦衣衛的一部分信息,這些通過了無數人的修飾,充滿了戲劇性的信息往往讓人只注意到錦衣衛的凶殘、陰毒和肆無忌憚,卻忽略了它作為特務組織及秘密警察機構而存在的本質。

    何夕在穿越前的就職經歷,讓他對廠衛系統有著十分清晰的認識,同行是冤家,何夕的潛意識中早就已經把廠衛當作了自己的對手,篤定了會有與其交手的一天,並且也在一直為此進行著各方面的準備工作。何夕確信憑藉自己的專業能力所建立起來的諜報隊伍,能力將遠遠超過靠著行事張揚而使得名聲大過實力的錦衣衛。但眼下穿越眾的一切都是剛剛起步,何夕設計的強大無比的諜報機構也只是存在於他的腦子裡,不管從哪個方面看,現在都絕不是跟錦衣衛過招的好時機。

    雖然錦衣衛的突然出現攪黃了這趟原本還算順利的差事,但很快大家便恢復了情緒,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做。何夕昨天便與牙商談好了開始大量招收人手,此時市場裡已經人滿為患,正是開張的好時機。

    「各位鄉親父老,現有海外客商招募大量人手,到東邊的一處港口開荒屯田,待遇管吃管住酬勞另算,只招三天,願去的人便在這裡報名登記了!」那牙商一心要把失去的二錢銀子給拿回來,站到板凳上聲嘶力竭地開始作宣傳。

    「昨天不是說好的長期招人?」張廣愕然道。

    「這是宣傳策略嘛!不這樣說怎麼能顯出緊迫感。」何夕饒有興趣地抱著膀子看那牙商表演:「以前那些搞什麼破產大甩賣的,不一樣也是長年累月的喊著『最後一天』的口號,可最後那口氣就是一直嚥不下去啊。」

    這牙商一作宣傳,果然有不少人都湧上來詢問具體的細則,牙商便按事前工作組所交代的內容一一作解釋。眼看牙商面前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馬力科趕緊派了大富大貴兩人過去,幫著牙商維持秩序。願意去的人便在牙商處登記畫押,然後領到一支做好記號的竹籌,明天便憑這支竹籌,在南山鎮外的海邊登船。(.)

    趙曉若不解道:「為什麼要發一支竹籌?我們現在不是有多少人要多少人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這就是管理手段了。」馬力科向她解釋道:「第一,這便於統計人數,一支竹籌一個人,方便我們通知大本營準備船。第二,跟時間限制一樣,這也是給應徵者一種緊迫感,每天就那麼幾十支竹籌,領完就沒名額了。第三,牙行的勞務費是按人頭算的,移民勞工登船時繳上來的竹籌,就是我們跟牙行結算費用的憑據。」

    趙曉若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但這樣一來,會不會有人動了歪腦筋串通牙行,送人過去之後就讓這些人私下逃跑回來?」

    「這種花樣最多也只能玩一次,頂多能賺我們幾兩銀子而已,要是被我們抓住了那可就是送勞改營的命!」穆夏柏狠狠地說道:「我想應該也不會有人為了那麼一點銀子就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趙曉若吐了吐舌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也知道軍警部裡頗有一些狠角色,這些人對於人命的看法,跟她這個醫護工作者恐怕存在很大的分歧。

    眼看日頭漸高,應徵的人隊伍卻是越排越長了,看樣子今天招募到的人數很可能會超過工作組事前預計的百人。

    「一天能招一百的話,一個月可就是兩三千人了!」馮安楠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興奮地說道。

    「不會有這麼多人的。」何夕毫不留情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今天只是恰逢圩市,所以人比較多而已。我樂觀的估計,一個月能有一千五百人上下就很不錯了。」

    「今年還剩半年多一點,看來到年底要實現執委會的三萬人口目標,難度還是不小啊!」邱元嘆道。

    「那倒未必。」馬力科搖搖頭道:「我們如果只從崖州這一個地方想辦法,那無論如何都湊不出三萬人的。海南島地方這麼大,超過二十萬人口,我們也不能只盯著崖州,儋州、萬州、瓊州府都是我們的目標。昨天老何也說了,已經和牙商談好,讓牙行代理在全島範圍內徵收移民勞工,等我們海漢的牌子慢慢打響了,自然就能把引入移民的規模和速度都提上去。」

    「走吧,咱們先去吃午飯。」看看時間差不多,馬力科便招呼大家撤退,而僕役市場這邊進展順利,只需留下大富大貴盯著就行。

    南城門因為毗鄰南山鎮,而且又是天涯、鳳凰等地來崖州的必經之路,因此城門內外都有不少小飯館。眾人隨意挑了一家門面看起來比較乾淨清爽的進去,但大概是今天出門前忘了看黃曆,進去之後眾人才發現局面不妙剛才來僕役市場截糊的那幫錦衣衛就在飯館裡佔了兩張桌子吃飯。

    這個時候要再退出去顯然就太醒目了,何夕壓低了聲音道:「不要在意,大家先坐下來。」

    一行七人坐下之後,隨意點了幾個菜,便很默契地都閉上了嘴。而那邊的錦衣衛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繼續吃飯聊天,似乎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眾人見狀都是長出了一口氣,雖說大家不怕這些大明特務,但能不招惹麻煩還是儘量不要招惹的好。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過去的,那個姓龔的總旗很快就站起身走到了他們這一桌旁邊,沉聲說道:「我上午在圩市就看各位眼生得很,想必不是崖州人士。不知各位來自何處,到崖州又有何貴幹?」

    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由何夕起身應道:「稟這位大人,我們是從海外來的客商,到崖州來做些小買賣而已。」

    「海外客商?」龔總旗再次打量了幾人一番,點點頭道:「你們便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海漢人了。」

    何夕心中一驚,趕緊應道:「不知大人有什麼指教?」

    「聽說城中『安富行』和『福瑞豐』的玻璃杯碗,還有那種能把人照得清晰無比的銀鏡,都是你們販售來的?」那龔總旗似乎很隨意地問道。

    何夕聞絃歌而知意,立刻便道:「聽說瓊州府的百戶大人喬遷新居,我們願獻上玻璃杯碗四套,五寸銀鏡兩面,請大人代為恭賀。」

    「你倒是會做人。請問貴姓?」龔總旗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這些東西價值幾何,龔總旗心中是大概有數的,這何夕毫不猶豫就送了好幾套出來,出手十分的闊綽,讓原本想要找藉口敲一筆的龔總旗反倒是沒了由頭。

    「免貴姓何名夕。」

    「何掌櫃這麼會做生意,那我就祝你在崖州財源廣進了!」龔總旗對何夕表現出來的恭敬態度顯然很滿意,這讓他徹底打消了找茬的念頭。

    「多謝大人。回頭我就差人把東西送去衙門。」何夕一臉無害的笑容,似乎對取得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

    兩桌錦衣衛吃完走人的時候,何夕又起身去搶著付了賬,那位龔總旗出門的時候都是笑著離開的,看樣子心情很是不錯。

    但當何夕回到桌邊坐下的時候,臉色已經黑得跟碳一樣:「看樣子沒法裝低調了,千躲萬躲也沒躲過去,我們還是被注意到了。」

    「還是老何演技好,隨便拿點東西就把這群狗腿子糊弄過去了。」張廣好意安慰道。他也看得出剛才這番交鋒讓何夕很是憋屈,畢竟要應對這種明目張膽的敲詐絕不是一件會讓人開心的事情。

    「找機會幹了這傢伙?」馮安楠也是個不安分的主,一張臉已經憋得通紅。

    「不行。」比較老成持重的穆夏柏立刻反對道:「在崖州城下手的危險性太大,搞不好會牽連整個工作組。」

    「找個晚上敲暈了用麻袋裝了,第二天直接拖出去沉海怎麼樣?」邱元也幫著出餿主意,很顯然是受港產黑道片的毒害頗深。

    「你們不用爭了,我不會同意任何的武力解決方案。」馬力科搖頭道:「我想老何應該也不會同意。」

    「老馬說得對,這個姓龔的現在不能動。」何夕很快便從剛才的怒氣中恢復了理智:「從我們今天觀察到的情況來看,這傢伙明顯是一個習慣於以權謀私,貪瀆財物的人。只要我們肯花一點錢,要收買他應該不會是什麼難事,無非不過演一下卑躬屈膝的戲而已。但如果我們幹掉他,他的上司要是再派一個比他精明的人來崖州,那難道對我們就是好事?兩害相權取其輕,留著這個龔總旗,對我們在崖州的行動未必不是好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3
第92章 移民

    當天的移民勞工招收異常順利,工作組吃完午飯之後再去僕役市場,那邊居然就已經招滿了預訂的百人名額,還有不少人在圍著牙商繼續詢問是否還會收人。而牙商則按照工作組之前所交代的說法,只說今天的名額已經滿員,想求碗飯吃的一律明天請早。至於領到竹籌的人都得到了通知,明天下午帶上自己的行李來此等候東家,到時候統一安排乘船去目的地。

    那牙商雖然已經累得聲音沙啞,但這大半天下來有七兩銀子進賬,倒是讓他依然頗為興奮:「今日招收勞工如此順利,各位明日可需繼續?」

    「當然要繼續,我們是長期要人,你盡力去做就是了。」馬力科想想又補充道:「以後招人你也不用特別強調是去種地墾荒,不會種地的人我們也要。另外如果你能招到各種匠人或者是有一技之長的人,費用可以另行計算。」

    「還有勞工的年齡可以放低,小孩子我們也要。」邱元也幫著補充了一句。

    在執委會的人口引進計畫中,除了勞動力之外,小孩子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類別。執委會認為如果要在十年內培養出一批絕對忠心的歸化民,那麼三觀尚未定型的小孩子無疑是最好的對象,所以也特別要求了工作組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大量引進學齡兒童。

    有鑑於目前穿越眾所辦的學堂中多民族學生混雜的現狀,教學內容依然是以漢語的識字、會話為主,其次是教一些基本的數學運算,剩下的課程便基本屬於洗腦內容,從不同角度用不同方式不斷地宣傳執委會的高大上形象,讓這些學生在潛移默化中形成「執委會的決定必然正確,執委會的命令必須服從」這樣的意識。而一向對人口輸入虎視眈眈的軍警部,據說已經將童子軍計畫列入了日程中。當然,軍警部計畫訓練童子軍並不是為了要在短時間內把娃娃兵推向戰場,而是想建立起軍校式的管理機構,以部分取代現在師資力量嚴重缺乏的普通學堂。

    當晚駐崖辦與大本營聯繫時詳細地匯報了勞工移民工作的進展,並要求執委會能在第二天派出船隻,到指定地點接納移民。(.)執委會對於駐崖辦的工作進展也是非常滿意,之前向大本營及時提供了玻璃製品的市場動向變化信息,目前工業部正加班加點地修建玻璃窯,大約一週內就可以投入小規模生產。現在執委會最為關心的人口問題也取得了突破,對於他們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並且表示駐崖辦上次提到的熱水鍋爐已經在趕工之中,最遲下周便可以運往崖州,屆時會將新出爐的玻璃器具的樣品也一併送過去。

    第二天馬力科和邱元再去僕役市場,果然人就比前一日少了許多,一上午才招到了十多人。到了下午,前一日來應徵的百姓陸陸續續帶著行李出現在市場外,牙商數數人頭與前日出入不大,看約定的時辰已經到了,便與馬邱二人一起帶著這幫移民朝南邊海岸行去。

    執委會這次派了「閃電號」和上次繳獲海盜的那艘廣船過來裝人,那牙商和這些移民均是第一次見到「閃電號」這樣外形怪異的帆船,均是驚嘆不已。移民們大部分都被裝上了廣船,把船艙塞得滿滿噹噹的,只有少數婦孺上了「閃電號」,有幸能享受這一趟遊艇旅程。

    馬力科與帶隊的王湯姆進行了簡單的交接之後,便目送這兩艘船拔錨起帆,緩緩地駛離海岸向東航行。這個船隊在回程途中還將在天涯和鳳凰兩地停靠,將當地徵召的一些移民勞工一併帶回三亞大本營。

    來應徵的這些勞工本來對於前景還有些惴惴不安,畢竟他們所知的一切都是出自牙商的嘴皮子,可信度有幾分實在很難說。但來到海邊看到這兩艘大船之後,勞工們原本不安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船上還安排了幾個口齒比較伶俐的海南土著,在整個航行中不斷地向新來者宣講「海漢執委會」的各種移民政策,內容基本還是公社制度和勞工等級制的那一套東西,鼓動這些新來者加入公社,用長期的服務來換取執委會的各種優厚待遇。

    這套宣傳方案的有效性,在三亞地區已經得到過了多次的驗證,儘管船上裝的都是一些從沒有到過三亞的人,但耳中所聽到的這些充滿**的宣傳已經讓他們對於目的地產生了憧憬執委會管天管地、管吃管住、管生老病死孩子讀書,服勞役幾年之後還能分到屬於自己的一塊地,這還有什麼可苛求的?

    當然也還有不少心存疑慮的人,他們在親眼看到之前,實在很難相信大明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所奉行的社會制度聽起來跟他們過去生活的環境似乎完全不一樣。去這樣的地方生活究竟是好是壞,是救命稻草還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他們現在還很難作出判斷。

    由於廣船本身的速度並不算快,加之又裝滿了人,所以「閃電號」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等待著廣船跟在後面。如果是「閃電號」單獨執行任務,那麼半天時間足夠讓它在勝利港和崖州之間跑個來回了,但如今這船速,恐怕得等到天黑才能到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船隊終於趕在日落前繞過了榆林角,駛入勝利港。船艙裡昏昏欲睡的移民們被人叫醒,告之他們已經到地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到甲板上排隊準備下船。

    當這些移民上到甲板上,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毫無例外的便是停靠在港口的「新世界號」。這艘巨輪的船舷比廣船的桅杆頂端還高出少許,龐大如山的船身讓所有見到這一幕的移民都瞠目結舌,驚訝得合不攏嘴。儘管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曾在海邊生活過不短的時間,但也從未有人想過能把船造到如此之巨大。而在這艘巨輪旁邊,還停靠著一排無桅無帆的怪船,每一艘都比自己所乘的這艘廣船更大。

    在這些怪船旁邊,有數百人正在海岸施工勞作,將一筐筐的砂石抬上一處伸入海水中的工地,將原本蜿蜒的海岸填出一道直線,並且這個工地沿著海岸朝東西延伸開去,範圍長達百丈。有眼尖的人已經看出了門道,這分明是在修建一座大型的碼頭,看來剛才在船上所聽的那些對「海漢執委會」的吹噓,倒也不是隨口編造出來的。

    目前田獨河上游水電站的主體工作已經接近完工,剩下的工作主要是吊裝發電機和進行發電調試,所需的勞動力也不是太多,於是勝利港碼頭的修建終於被執委會提上了優先位置。從工程量來說,這個碼頭因為有一部分的填海工序,所以比水電站更大,但這裡地勢開闊,方便使用各種施工機械,而且技術含量相對較低,施工起來反而比工程量較小的水電站更快。建設部的預計是在本月月底前就可以將三分之一的碼頭投入使用,下個月就能基本完工。

    當然由於目前的條件所限,雖然新碼頭的堅固度和停靠噸位都大大超過了之前的臨時浮動碼頭,但終究還是以打樁和填石為主要施工手段,需要不斷地進行修繕。建設部打算等以後水泥產量能有保障的時候,還是得將整個碼頭進行再一次的水泥固化翻修,以減少日常維護的工作量。

    當船終於靠上了碼頭之後,移民們發現一群人排著整齊的隊伍小步跑了過來,隨著一聲哨響,這些人齊刷刷地停下了腳步,然後迅速在碼頭上展開隊形,形成了一個矩形的包圍圈,而包圍圈的口子便正對著移民們將要登陸的棧橋。這些人身著花花綠綠的對襟短褂,紮腳長褲,頭戴綠色短簷小帽,左手持著一面直徑約莫一尺二寸的圓形藤牌,右手提著一根尺半長的黑色短棍。這群人雖然手裡拿著的不是刀槍,但舉手投足卻是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散發出來,讓船上的移民們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這一支被調來碼頭上維持秩序的隊伍,自然便是新兵營裡待了一些時日的歸化民士兵了。當然現在稱這批人為「士兵」還為時尚早,他們所接受的軍事訓練還遠遠沒有達到軍警部制定的軍人標準,現在頂多就是執行一下眼前這樣的任務,充當維持治安的防暴隊或巡警,執委會將以他們為基礎來構建本土治安機構。而另有一批綜合素質較高的人手,則是繼續留在了新兵營中接受火器訓練和一些基本戰術培訓,那才是真正的第一批歸化民士兵。

    「所有人排隊下船,到我們指定的區域內坐下等候安排,不得大聲喧嘩,不得隨意走動!違者將以擾亂治安罪處以三日以上苦役……」碼頭上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把正在下船的移民們嚇了一條。有人東張西望地到處看,想知道是什麼人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嗓門,隔著老遠就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3
第93章 殺雞儆猴

    這批僅僅經過了短期集訓的人員會被拉到碼頭上充當保安維持秩序,是因為執委會認為今天運抵的這些移民存在一定的不安定性,他們不瞭解這裡的情況,也不明白這裡的規矩,這種時候就需要有強力的束縛來保證他們能盡快接受這個新的環境。(.)但由於目前條件所限,能給這些保安提供的武器裝備也就只能維持在藤牌木棍的水平上,好在服裝和武器都很統一,看起來還是挺能唬人的。

    移民們提著大包小包,畏畏縮縮地走進了碼頭上的包圍圈,然後按照高音喇叭裡不斷重複的提醒,就地坐下來等候下一步的指令。那些原本因為到了新環境還有些興奮的小孩子,也被父母緊緊地拉在身邊,不讓他們靠近周圍這些提著短棍的男子。在所有移民都到碼頭上集合完畢之後,高音喇叭終於停了下來。

    「各位鄉親父老,歡迎來到勝利港。」寧崎拿著一個鐵皮喇叭走到了人群面前,開始大聲宣講起來:「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你們將在這裡生活、勞作,你們將獲得食物、住處和基本的生活保障,只要聽從指揮,安心勞作的人,都能在這裡過上安穩的日子。你們不用再擔心沉重的稅賦,不用害怕被人欺壓,也不會再被人買賣,你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執委會的要求好好做事!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向我提出來。」

    「給你們海漢人做工有工錢拿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人群中有人發問道。

    寧崎點點頭道:「工錢是有的,不過並不是馬上就有,你們需要先付出一段時間的勞動,用來抵押你們享受到的食物、住處和其他生活保障。我想你們在船上的時候都已經聽過了有關勞工等級制的說明,你們現在都是初級勞工,等你們靠著勞動換得的積分升到二級勞工,就可以有工錢了。」

    寧崎說這話其實還有一點不實之處,執委會的確已經決定對之前的勞工等級制進行修改,引入更人性化的薪酬結算,但目前對於薪酬的計算方式還沒有最後拍板,因為這還涉及到執委會正在規劃中的金融結算體系。只有等金融口的課題解決之後,勞工的薪酬問題才能真正提上議事日程。而目前的公社還是屬於大鍋飯性質,分屬兩個公社的內部勞工們,包括像於大山這樣的工頭,都是沒有工錢可拿的。

    寧崎的這個解答似乎並沒能讓所有人都滿意,有人接著問道:「那若是不願在此地做事了,可否能隨時離開?」

    寧崎搖頭道:「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也得先向上級管理人員報告。我們這地方一切行動聽指揮,由不得隨來隨去的做法。」

    那人索性從人群裡站起身來:「那我要是現在就想走呢?」

    寧崎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果然作死的人哪裡都有,這明明都已經當了難民,有碗飯吃還在挑三揀四,真當是還在自己家裡?看他說話時斜肩歪頭,眼神遊移不定,一副潑皮模樣,想必以前也不是什麼安分角色。

    王湯姆此時走了出來,盯著這人狠狠地說道:「要走也行,把來時的船錢付了就能走,一人一兩銀子!」

    那人叫道:「我這便走了,你能奈我何?」說罷走出人群,打算從保安隊伍中擠出去。而這些保安顯然不可能對他視而不見,當下便用藤牌將他推了回去。那人怪叫一聲,便一腳踢向推他的人,不過仍是被藤牌擋了下來。

    王湯姆點下頭,便見離那人最近的四五個保安一擁而上,揚起手裡的短棍便劈頭蓋臉打了下去。那人還沒來得及護住頭臉,便已經被打翻在地。王湯姆沒出聲,那幾個保安也不停手,繼續亂棍使勁敲,倒是旁邊寧崎有點心軟,趕緊叫停了這場單方面的毆打。

    王湯姆看了一眼抱著頭**不已的作死先驅,冷笑一聲道:「把他拉到勞改營去,交給那個小日本,讓他好好操練這傢伙!」

    「是!長官!」立刻有人上前拖著兩隻胳膊將這個已經被打得滿頭包的倒霉鬼弄走了,等待他的將是勞改營的苦役生活,那時候他大概才會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這風頭。

    「不聽命令,擾亂治安,你們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樣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王湯姆環視這些已經被嚇住的移民們,大聲說道:「他會被送到深山裡開礦,每天要工作八個時辰,沒有工錢,只有皮鞭!如果有人想跟他作伴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

    自然不會有人主動申請成為那個倒霉鬼的同夥,而王湯姆對自己的恐嚇效果也很滿意,對寧崎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寧崎清清嗓子,舉起鐵皮喇叭繼續說道:「在執委會的管理下,只要服從命令,聽從指揮,你們都可以過上安定的生活。但要是誰想不安生,想按著自己的意願亂來,剛才那個人就是前車之鑑!其他人還有問題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看來剛才這一幕真是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沒有人敢再對寧崎的話提出任何質疑。

    「接下來有人會給你們分發食物,安排住處,明天一早開始分配工作。我再強調一遍,所有的行動必須聽從指揮!你們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就必須好好記住這句話!」寧崎說完之後,便示意保安將這些人帶走。

    早在工作組從大本營出發去崖州之前,執委會就已經安排了人手在一號基地外修建大片的臨時住所,目的就是為了安頓未來將會大批引進的移民勞工。而且這種臨時住所並非只在勝利港這邊才有,在二號基地以及兩處公社所在地,都在開始修建住所。當然鑑於目前的建材短缺狀況,這些臨時住所主要還是以竹木結構為主,基本只能起到擋風遮雨的作用,還談不上居住的舒適性。

    唯一修得好一點的住所大概還得數軍警部下屬的新兵營。這裡雖然只是一個訓練基地和槍炮靶場,但因為其地勢險要,正好與榆林角一東一西扼守住進入勝利港的航道,於是新兵營的建設就被當作了未來港口防禦工事的一部分來進行規劃。軍警部甚至再一次拋出了棱堡修建方案,希望能在那裡修建一個真正的棱堡防禦體系,將碉堡、炮台與駐軍營地全部結合到一起,形成港灣南部的一個防禦要塞。

    當然這個耗費巨大的建設計畫被執委會毫不猶豫地槍斃了,人力上先不說,光是物資清單所要求的上千噸水泥就無法滿足。目前工業部產出的那點土水泥全部都被送去了二號基地水電站旁邊需要修建大量的廠房,一部分用以安置一直沒能派上用場的機械加工設備,另一部分還得滿足化工生產和冶金生產的需要。特別是高溫高熱的冶金車間,在這段時間內已經發生了兩次火災,傷了好幾個土著工人,劉星禮也一直在向執委會強調必須建設專用廠房的重要性。在這個節骨眼上,執委會顯然不可能把寶貴的建築物資交給軍警部去修建不是那麼要緊的碉堡和炮台。

    於是軍警部退而求其次,建不了混凝土工事,那就先上木石結構。軍警部的壯勞力又多,十多天下來居然真的在那片沙洲上建起了一排營房,而且外圍還立了一圈寨牆,挖好了壕溝,進出通道還佈置了足有一人高的拒馬。軍警部的說法是要做就做全套,這不但完善了新兵營的生活環境,讓士兵們從帳篷搬進了營房,另外還可以順便教會這些士兵應該如何安營紮寨,佈置防禦工事。

    而新來移民所住的臨時居所無疑是最為簡陋的一種,就是當初穿越眾登陸之初所住的帳篷。當然他們並不會在帳篷裡居住很久,大多數人可能就只是在這裡過度**而已,因為有大批勞工輸入的消息已經傳開,不少等著要人的單位大概明天一早就會來這裡跟寧崎扯皮了。

    來到這裡的移民們所吃到的第一頓飯並不算豐盛,白米粥、空心菜加上一些鹹魚而已,好在飯不限量,所以每個人能吃個十足飽。當移民們聽說這樣的伙食每天可以吃到三頓,先前的低落情緒也一掃而光了,僅僅只是這伙食一項,便已經超出了他們原本的預計,而海漢人所承諾的其他待遇似乎也有了盼頭。飯後他們便按照保安們的安排,分為男營和女營入住到相鄰的兩處營地中。有人向他們宣佈了晚上的宵禁令,凡是熄燈後出帳篷到處亂串的一律會被視為違令,將受到嚴厲處罰,就算要解決生理問題也只能用帳篷裡的馬桶解決。

    天色剛亮,移民們便被一陣氣勢恢宏的樂曲聲所吵醒,正當他們不知自己是否應該出帳篷去看一看的時候,已經有穿著綠短衫的保安進到帳篷裡,讓所有人立刻出去整隊集合。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3
第94章 人口輸入

    睡眼稀鬆的移民們很快就被保安們呼喝著趕出帳篷,慢慢聚集到了營地外的空地上。(.)接著有人抬來了幾個大桶和幾大筐陶碗,開始給移民們分發早飯。移民們很自覺地在大桶前排成了幾列長隊昨晚分發晚飯的時候有好些不懂規矩搶著上前的人都吃了棍子,全被保安打得哇哇亂叫,如此生動的事例顯然幫助到他們迅速領會了在這裡吃飯的規矩。

    今天的早飯內容仍然是白粥、青菜和鹹魚,但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出不滿。能一天吃上三頓飯,還頓頓有葷腥,即便他們過去沒有失去家產的時候也很難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那些曾經因為家庭的窘境而餓得頭昏眼花的孩子們更是對此十分開心,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來到這裡之後就有白米粥可以吃,但高音喇叭裡那個聲音反覆在提醒他們,能在這裡有飯吃、有房住、有書讀,都是執委會的賜予。孩子們不明白執委會是什麼,實際上就連他們的父母也同樣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是顯而易見的執委會有錢有勢並且還願意給他們這些窮苦人一口飯吃,只要服從執委會的命令,誰都可以在這地方繼續生活下去。

    早飯結束之後,人力部門便開始對這些移民進行分配。絕大部分人將會被分到農場、鹽場兩處公社中,通過一段時間的勞作之後,管理人員會在他們當中選出一些頭腦比較靈活的人去工廠做事。少部分在應徵時登記了技能的匠人,會被單獨挑出來分給相關單位,木匠去木工房、鐵匠去冶金車間、泥水匠去建設部,這些匠人雖然為數不多,但好歹可以算是熟練工,去了相關單位之後上手也會比較快。

    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子被單獨挑出來,他們將會集中進行七到十天的基本課程學習,然後根據教師所觀察到的情況,一部分比較聰明的孩子會留在學校中繼續學習。而另一部分被認為素質稍差的孩子就會被軍警部帶走,進入新近成立的童軍營,雖然童軍營裡同樣也有讀書識字的課程,但這些孩子所要走的路就會完全不同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將會在童軍營待到十六歲,然後多數人會直接進入軍營,成為一名光榮的海漢戰士,少數表現比較突出的人會接受更高一級的軍事培訓,成為未來的儲備軍官。(.)

    移民們對於自己未來的安排並不清楚,所以也談不上有什麼牴觸情緒。完成了分配之後,他們被帶到了離臨時營地不遠的碼頭工地上。在進入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之前,他們還有一項必須要完成的培訓項目,那就是參觀勞改營。執委會認為看一看勞改營裡的苦役生活,會讓這些移民更加珍惜自己所得到的機會。

    勞改營的日程一向是排得非常滿,真正做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勞作時間幾乎是普通勞工的一倍。而長期這樣高強度的勞作也就不可避免會出現人員的損耗,羅升東的手下在得到釋放之前,已經有兩人死在了勞改營裡,剩下的幸運兒當中除了部分跟隨羅升東返回崖州水寨之外,其他人都被分配進了公社,勉強算是擺脫了苦役生活。而第二批被送入勞改營的海盜俘虜,到目前為止已經死了七人,另有十多名幸運兒因為熟悉海情和駕船技巧,加之沒有什麼劣跡被查出來,於是就被海運部要了過去作為船員補充。

    當然勞改營的服役人員並不止這兩批俘虜,凡是在穿越眾的轄區內鬧事的人,只要被抓到就會被投入勞改營,視情節輕重處以不同期限的苦役。這個措施實施之後,對維持地方上的治安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讓勞改營裡的苦役人數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上下的編制。特別是漢黎苗三族混合編隊的保安隊伍投入使用之後,原本讓執委會有些頭疼的民族衝突也終於有瞭解決的方法。如今這勞改營裡,同樣也有黎苗兩族的人被抓進來服役。

    高橋南昨天就已經得到了任亮的通知,知道今早會有一批移民來工地上參觀學習。今天出工前他特地換上了自己最乾淨的一套衣服,把髮髻扎得整整齊齊,並且還穿上了任亮發給他的那雙綠色解放鞋。一切準備停當之後,他才拿上自己用來「督促」苦役們的小皮鞭出發去了工地。

    於是所有的移民都看到了一個凶神惡煞的小個子男人是如何用皮鞭和怒罵來維持工地上的秩序,特別是那個昨晚才被送來勞改營的倒霉蛋,短短片刻時間便因為手腳太慢吃了好幾下鞭子,慘叫聲甚至勝過了昨天被保安們圍毆的時候。而這裡可不會有寧崎這樣的好好先生出來勸阻高橋南,就連他的頂頭上司任亮也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勞改營存在的意義不僅是為了懲罰犯人,更重要的是警示那些尚未犯錯的人,讓他們能提前意識到如果行差踏錯,會有什麼樣可怕的後果。

    衣衫襤褸的苦役,狀若凶神的監工,沒有盡頭的勞作,在勞改營所見到的一切讓移民們全都臉色煞白,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犯下錯誤,給了海漢人把自己投入勞改營的藉口。

    參觀學習結束之後,各個單位派來的人便帶領分配好的移民朝不同的地方進發。去鹽場公社的人路途最遠,需要在勝利港再次登船。但如果拋開勞動量先不提,去鹽場的人反而比較幸運,那裡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穿越眾擔任著公社管委會的領導任務,勞工們受到的監督相對比較少,比其他單位要自由一些。而少數一些有手藝的匠人被分配去的單位都有大量穿越眾,可以說隨時隨地都處在監督之下,但因為是技術型工種,相應的勞動積分也會比其他單位更高。

    當然最有前途的還是那些孩子,不管是留在學堂還是進入童軍營,今後這些孩子都將是執委會非常重視的資源,數年之後,在他們中間就會逐漸湧現出一批土生土長的技術人員、民政幹部和基層軍官。

    當天下午,勝利港又駛來了一支船隊,這是羅升東應當初的約定,送來的第一批從大陸發配崖州的犯人苦役。這批人共兩百七十餘人,其中大約超過八成為男子,只有少量的婦女兒童。這些人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因為一些大案判罰時受人牽連的無辜者。有一些人不過是跟主犯同住一村一街便也被稀里糊塗地判了流放,還有一些人是因為與犯官的親屬關係而受了連坐,基本都是罪名很輕的犯人。

    被發配到崖州的犯人一般主要分為三類,一類便是羅升東送來的這些本身無犯罪行為,純粹只是受人牽連的犯人。第二類是罪名較重,不得開釋的犯人,這種人都常年關在崖州大牢中,羅升東就算想弄出來也沒辦法。第三類則是犯錯被貶的官員,這類人當中有不少還尚存重新起復的可能,即便到了崖州也仍然享受著名人雅士的待遇,羅升東肯定是差遣不動的。

    這三類人中第一類的人數最多,然而崖州地方政府處理起來也最為麻煩。這些犯人活著總得吃糧,但要想讓這些犯人做工,卻不是那麼容易。崖州本地沒有什麼產出,更談不上大規模的製造業,並沒有什麼短期內能出效益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所以勞動人口幾乎唯一的去處就是種地,但崖州附近土地兼併嚴重,已經開始出現大量佃農失業的狀況,想要種地就只能去更遠的地方開荒。可是派犯人開荒又得派出軍隊去看守,這同樣是個不小的開支。如何養活本地這數以千計的犯人,就成了歷屆地方政府非常頭疼的一件事情。

    而崖州水寨把總羅升東的提案,則是讓州衙這邊的地方官們看到瞭解決這個問題的一條新思路。羅升東建議把這些犯人送到東邊海漢人新建的村鎮去,讓急需大量勞動力的海漢人來負責養活這些犯人。這中間如果生出了什麼岔子,那地方離崖州足有百里之遙,也不會殃及到崖州的安全。當然這些表面上的理由都是次要的,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海漢人願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比如大家都很喜歡的白銀和黃金。

    過去每年州衙這邊都必須得對崖州大牢進行財政補貼,以養活這些無法創造出足夠產值的犯人,而現在這種局面似乎能有所改觀,把這個巨大的財政包袱扔出去不說,還能因此而有進賬,那麼這件事該怎麼選擇就顯而易見了。經過知州、同知與通判們的討論之後,州衙便發文授權給水寨把總羅升東,讓他負責操作這件事情。當然,這其中如果出了什麼岔子,比如犯人的大規模逃亡或者是該收的費用沒能收回來,那麼需要站出來頂雷的人同樣也是羅升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4
第95章 貨幣(一)

    對於這種可能出現的危險局面,羅升東根本連半點都沒放在心上。海漢人那地方群山環抱,周圍多是黎苗混居之地,這些犯人就算逃又能逃去哪裡?至於說雇工費用,羅升東相信一向言出必行的海漢人不會因為這點小錢就壞了規矩,畢竟拿錢換勞力是雙方早就已經秘密商議好的事情。

    羅升東代表海漢人跟州衙那邊商定的雇工價格不過一人一年一兩銀而已,就算把這些發配來崖州服苦役的犯人全都送去海漢人那邊,一年也不過兩三千兩銀子。這對於每年要對崖州大牢進行財政補貼的州衙來說或許已經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報價了,但羅升東很清楚海漢人的心思有多大,僅僅只是食鹽生意在未來就將有每年數萬兩白銀的進賬,相較之下這麼點雇工費用對海漢人來說真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至於這批犯人苦役的去處,執委會已經有了大體的安排。兩個基地之間的陸路交通目前雖然已經打通,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打通的水平上而已,這兩百多號勞力的到來,正好可以用於進一步平整路面的工程,為下一步把那些重量較大的機**送往內陸地區做好準備。當然,這支築路隊伍中的小孩子也將會被直接納入到執委會下屬的教育體系中,他們將會擺脫犯人身份,作為歸化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而其他犯人的命運,則要視今後穿越眾的擴張程度而定等到穿越眾控制了崖州城的那一天,他們大概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洗脫犯人的身份了。

    羅升東如此賣力地把人口送來勝利港,其實已經不再僅僅只是為了實現當初對執委會的承諾,更多的是要向海漢人證明自己的能力。現在的羅升東可不是當初向執委會卑躬屈膝乞求生路的那個俘虜軍官了,抗擊海盜有功,獲得了本地駐軍高層的認可和嘉獎,又幫助地方政府解決了無業人口的就業、失業人口的再就業兩大難題,在本地的文官系統中也擁有了不錯的口碑。羅升東現在雖然只是個把總,手頭權力不算大,但發展的勢頭極好,而如何既能得勢又能得財,便是羅升東想要借助海漢人去實現的個人目標。

    羅升東前幾天從勝利港運走的兩千斤食鹽,不過幾天時間便已經發賣到了崖州治下各縣,刨去其間的各種費用,羅升東自己最後揣進口袋的銀子足足有一百五十多兩。(.)雖然事前就已經反覆核算過收益的大概水平,但當真金白銀到手,羅升東依然十分激動,第二天便去崖州大牢催促辦理囚犯的轉運事宜,急急忙忙地給海漢人送到勝利港來。羅升東補齊了上次交易時賒欠的貨款之後,便向負責跟他交接的施耐德提出希望能繼續從這邊批發食鹽,並且表示自己可以現金結算一部分,不用再像上次那樣全額賒欠了。

    施耐德卻沒有急著與他進行交易,而是遞給他一張小小的紙片:「交易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你先看看這個。」

    羅升東不明所以,接過手來一看,見這張紙片呈淺綠色,兩寸來寬四寸來長,正中間用正楷體印著「流通券」三個字,左側印著「壹元」,右邊是港口那艘巨型鐵船的模樣,上方有「海漢銀行」四個小字,下面則是標註了「當銀壹兩」的字樣。紙面上有非常繁複的花紋,在羅升東看來這印刷可謂十分精美,只是印出這麼小的畫片就敢賣一兩銀子,這樣會不會太心黑了一點?

    腹誹歸腹誹,羅升東知道海漢人做事一樣目的性很強,絕不會搞一些沒有實際意義的東西出來,當下恭恭敬敬地應道:「在下愚笨,不知此物有何用處?」

    施耐德笑道:「這叫流通券,用來代替銅錢、白銀和金子的東西。」

    關於穿越政權的金融體系構建,早在穿越前就已經在籌委會經過了無數次的討論研究。但不管採用怎樣的財務管理制度和金融結算體系,有一個東西是絕對繞不過去的,那就是貨幣的發行。而直接沿用明朝的貨幣體系對於一心想要建立政權的籌委會來說,那肯定是行不通的,籌委會的所有人都認為只有發行穿越政權自己的貨幣,建立金融體系才具備實際意義。

    最初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應該直接發行銀、銅和硬質合金為材質的鑄幣,這樣的流通貨幣更容易得到大眾的認可,也更符合17世紀國際貿易的結算需求,另外鑄幣過程中本身也有極大的利潤產生,這也每朝每代新掌權者上位之後都會推發新貨幣的一個重要原因。當時的籌委會為此還做了專題調研,準備了好幾套鑄幣設計方案,甚至已經在白克思的金屬加工廠裡秘密做出了好幾套沖壓硬幣用的原模。

    但當金融專家施耐德加入之後,很快便否定了籌委會之前的計畫。施耐德為此還專門開了一個說明會,向當時身在廣州的穿越眾上了一堂金融知識的科普課。

    在施耐德看來,籌委會原本的貨幣發行計畫存在幾個很致命的問題。第一、穿越集團本身的貴金屬儲量太少,即便是勉強造出了鑄幣,其發行量也大不到哪裡去,儘管有人認為可以通過貿易不斷收進其他金屬貨幣來對貴金屬儲量進行補充,但施耐德指出,根據格雷欣法則,當一個地區的市場上同時流通兩種實際價值不同而法定比價不變的貨幣時,價值高的貨幣必然會因為溶化、輸出或者收藏而退出流通流域,市場上到最後剩下的仍然是價值低的貨幣,這也就是金融領域很著名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穿越集團發行的貴金屬貨幣再多,也擋不住他們將要面對的市場對良幣的侵吞,這將是必然會發生而且穿越集團無法抵抗的狀況。

    第二個原因是穿越集團本身的經濟總量太小,發行貴金屬貨幣之後,應對市場的風險能力明顯不足。而未來的貿易中大量的貴金屬貨幣輸入輸出非常頻繁,這樣一來很容易就造成穿越集團控制地區的物價起伏不定,甚至會在一些特殊時期在部分地區造成金融危機。

    第三,施耐德認為穿越集團如果要建立起近現代的金融體系,那麼就必須要依靠發行債務性質的貨幣來實現。所謂的債務貨幣是跟貴金屬類的非債務貨幣相對而言,像金銀這樣的貴金屬貨幣不需要依賴任何人的許諾或者是政府力量的強制就可以跨越時代和國界進行流通,而債務性貨幣則可以通過跟貴金屬、國債等掛鉤的手段超量發行貨幣,人為地拉升經濟總量,這對於穿越初期的金融體系來說非常有用。

    但也有人立刻對施耐德的說法提出了質疑說來說去你就是在建議發行紙幣,在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明寶鈔可是前車之鑑,雖然穿越眾可以用現代金融管理知識來避免出現大明寶鈔的濫發狀況,並且用自己的良好信譽和轄區內的絕對權威來作為擔保,但吃過苦頭的明朝百姓未必會認可另一種新的紙質貨幣出現。

    對於這種質疑聲,施耐德拿出了自己的貨幣解決方案紙幣幣值跟穿越集團的貴金屬儲備掛鉤,同時只在內部結算體系中作為貨幣流通,而且這種貨幣必須要強制性取代貴金屬貨幣。

    看到很多人對於這個方案都表示不解,施耐德便作出了更為詳細的解釋。穿越集團可以在自己的轄區內發行一種代金券性質的貨幣,而這種貨幣的幣值,或者說實際購買力,跟貴金屬直接掛鉤,比如一元貨幣就具備一兩白銀的同等購買力。到這裡為止,看起來與大明寶鈔似乎也沒什麼不同,但穿越集團所發行的紙質貨幣總量是經過嚴密而科學的計算,同時通過金融機構可以隨時調整市面上流通的貨幣總量,以維持幣值的穩定。

    這種貨幣體系的強制性施行,將確保轄區內幾乎所有的貴金屬貨幣都集中到穿越集團手中,以應對早期可能會在大宗外貿時出現的貨幣不足或過盛而造成的市場動盪。

    如果換在別的地方,強行推行這種缺乏信用的紙質貨幣大概只有一個下場很短時間內這玩意兒就會在市場上淪為沒人要的廢紙。但穿越集團卻有一個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穿越初期的轄區內會有相當比例的雇工是根本沒有貨幣收入的,這是籌委會經過反覆推演得出的結論,而在這個近乎於零的金融市場上強制推行紙幣,難度就相應小得多了有總比沒有好,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想法。

    而穿越後的情況也證實了當初推演的正確性,來到穿越集團地盤上打工的人絕大多數都只是為了求一口飯吃,或者是用勞力換取穿越眾提供的各種商品,只有極少的人會要求用貨幣來結算工錢。成立公社之後,入社的百姓只有勞工積分的積累,根本就沒有貨幣酬勞可言。對這些人而言,如果能收到更為實際的貨幣酬勞,不管這種貨幣是紙幣還是銅錢、銀兩,他們都是同樣歡迎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4
第96章 貨幣(二)

    對於原本已經一無所有的本地勞工來說,穿越眾的任何賜予都是額外的收穫,根本就不會存在什麼心理上的牴觸。首先在內部推行以紙幣為基礎的金融結算體系,施耐德認為這才是邁入正確道路的第一步。而對於與外界之間的貿易往來,穿越集團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貴金屬進行結算,而不用擔心因為金額過大影響到勝利港本地的貨幣流通總量。

    施耐德對於外貿方面甚至還有更進一步的設想,他希望能夠在貿易上也同樣實現本地貨幣的強制使用,即外面的客商來到勝利港進行貿易,那首先要將持有的貴金屬貨幣兌換成穿越集團發行的紙幣才能進行交易,交易結束之後,客商也可以將持有的紙幣再兌換成貴金屬貨幣帶走。這樣一個看似多餘的過程,但在金融上卻具有重要的特殊意義。這其一是增加本地的貴金屬保有量,畢竟經常來往的客商為了方便,不會每次都會把持有的紙幣全兌換成金銀帶走;其二可以對外推廣穿越集團的金融體系,逐漸形成自有貨幣的市場信用,其三這樣就可以把商品的定價權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避免受到自身貴金屬貨幣持有量變化的**影響。

    對於這種紙幣要推行到何時何種程度,施耐德對此卻並沒下定論。雖然從長遠角度看,紙幣的發行肯定符合歷史的發展趨勢,但結合當時的歷史狀況來看,紙幣頂多能在內部結算體系中流動,而無法作為一種通行貨幣向外輸出就算外來的客商們認同穿越集團紙幣的信用,它也只能在穿越集團控制的地盤上才具有實際購買力。在施耐德所設計的金融體系中,這種代金券性質的紙幣只是一種供籌委會在宏觀上對轄區內金融進行控制調節的工具,而非純粹的流通貨幣。當穿越集團的勢力發展到一定的規模,作為經濟大總管的銀行機構肯定還得推出一套更為完善的貨幣體制,用以取代穿越初期使用的這種比較原始的紙幣。

    在得到籌委會的認同之後,被委任為金融主管的施耐德又提出要預先製作一批代金券,因為出於實際應用考慮,不太可能帶一整套的現代印刷設備穿越,就算能帶過去,後續的專用紙張和油墨供應也同樣是問題。反正籌委會在此之前也已經設計過好幾種紙幣票樣,從中挑一種出來製成實物也不是特別麻煩。當然紙張、油墨和印刷技術都不可能弄到鈔票專用的等級,籌委會也沒打算印製那麼精細的東西。

    最後籌委會聯繫了一家小印刷廠,以桌面遊戲道具為名印刷了元、角、分三種幣值共九種面額的大量流通券。這種流通券的設計幣值為一元等同於一銀兩,角和分的幣值則分明等同於一百個銅錢和十個銅錢。元的三種面額分別為一元、五元和十元,角和分則是採用了一、二、五的面值。至於具體印刷了多少面額的幣值,只有執委會的幾個委員才知道,但據金融部門的人員透露,經過他們反覆計算明朝時期的經濟水平,這批印好的流通券足以維持十萬人規模的貨幣市場需求,而這樣的數量在穿越前期已經完全夠用了。當然這些流通券不會一次性全部投入到市場中去,具體的投放數額和批次,還要相關部門根據穿越後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對於整套的金融體系設計方案,執委會在穿越前就已經基本有了定論,穿越後對此的討論主要還是在於實施時機的把握。作為金融部門的主管,施耐德就扮演了決策者的角色。當治下勞工超過千人,並且對外貿易也已經順利展開的時候,施耐德認為推出初級金融體系的時機已經到來,首批使用者將是穿越眾以及兩處公社的勞工社員。

    給勞工的薪酬定級相對比較容易,因為這些勞工目前並沒有任何貨幣報酬,即便是定一個極低的標準也不會有任何不滿的聲音。當然,在具體的薪酬上還是會結合現行的勞工等級制,根據不同的勞工等級和工作崗位制定出不同的薪酬標準,重點是突出勞工等級所帶來的待遇差異,以刺激民眾的勞動熱情。

    真正的難題還是給穿越眾的薪酬定級,這對於制定標準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各種不滿的聲音噴個狗血淋頭。穿越集團從最初就是打著「穿越眾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職業分工不同」的宣傳旗號,但只要是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明白,這也僅僅只是執委會表明一下基本態度而已,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做到同工同酬,更不會有什麼完全平等一說。就算是嘴上說得再漂亮,在穿越眾內部也同樣存在著領導與被領導的差別,崗位也有辛苦程度的不同,技術含量高低的差異,如果把所有人的薪酬都定在同樣的水平,那反而是一種最大的不公平。

    最終在陶東來的指點下,施耐德領導的財政部將穿越眾的薪酬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底薪,二是崗位津貼。底薪部分採用全員一致的標準,只要是參加工作的穿越眾每月都將有同樣數目的保底收入。而崗位津貼則是針對不同崗位所制定出的額外收入部分,比如在榆林角哨所執勤的軍警部士兵,在冶金車間惡劣環境下工作的技術人員,深入內陸山區勘探礦藏的地質勘察人員,類似這樣具有一定危險性的崗位都可以享受到崗位津貼。另外還有一些技術性較強或者責任重大的崗位,也將獲得由執委會和財政部聯合發放的崗位津貼。

    鑑於穿越集團的各項產業還在逐步鋪開當中,所以享受津貼的職位每隔一月便會進行一次重新審議,以便將那些新出現的崗位也能及時補充到薪酬體系中去。

    在陶東來的倡議之下,執委會全體委員都放棄了獲得崗位津貼的權力,以示執政者的大公無私。這個舉措出台之後,在論壇上獲得了大量的讚譽,讓執委會的聲望指數上升了不少。當然也有極少數不和諧的聲音,無非是指責執委會此舉有表演的成分,畢竟大家都很清楚穿越眾能拿到薪酬多少其實無關痛癢,每個人在穿越前拿到的一萬股原始股才是真正的收入大頭,未來每個年度能到手的分紅不知是薪酬的多少倍,當然不用去在乎那點有限的崗位津貼。

    對於這種心懷不滿卻只能在論壇上嘰歪幾句,影響內部團結的傢伙,蒙賀毫不留情地出手刪帖,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你有發表言論的自由,而我有處置你的自由」。

    作為來到勝利港與穿越集團進行貿易往來的首批外商,同時又是一貫與穿越集團保持良好關係的合作夥伴,羅升東很榮幸地成為了新鮮出爐的流通券試用對象。不過饒是羅升東心思機敏,聽完施耐德一陣天花亂墜的解釋之後仍然沒有明白穿越眾為何要搞出這麼一個麻煩的玩意兒:「施先生,在下直接用銀兩與你們交易豈不更為方便?何必要用這東西倒一道手?」

    施耐德點點頭道:「現在我們的交易量小,不過百十來兩的生意,直接給現銀當然會比較方便。但以後生意做大了怎麼辦?每次進貨你都打算要運幾千上萬兩銀子來這裡嗎?這個流通券就可以解決問題了,你只需把銀兩換成流通券,沒用完的銀子就相當於寄放在我們這裡,隨時可以憑流通券來提走銀子,也可以用它來付貨款,這樣不是比你把銀子運來運去更方便?」

    羅升東皺眉道:「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在下總覺得有點不妥……」

    「那是因為你覺得銀子放在我們這裡不放心。」施耐德直接點破了羅升東的心思:「你現在銀子少,往家裡一放就行了,等以後銀子多了,你全放在家裡就能放得下心?就算你在**底下挖個大坑把銀子全埋在土裡,我想你出門的時候大概心思也還會掛著家裡的銀子。放在我們這裡就不一樣了,你想想,整個南海有誰能從我們這裡搶走東西的?」

    羅升東猶猶豫豫地應道:「那在下……先換點用著?」

    「你不用猶豫了,今後不使用我們發行的流通券,就沒法在勝利港買到東西。」施耐德從兜裡摸出一疊流通券,點了十張十元面額的遞給羅升東:「拿著,等下你拿一百兩銀子給我,然後你自己去基地門口的貨倉,用這流通券買食鹽,跟上次一樣兩千斤,貨都已經給你備好了。」

    羅升東聽到食鹽便把對流通券的顧慮先拋到了一邊:「施先生可否多賣一些食鹽?在下願用銀子再兌換五十兩的流通券。」

    施耐德見自己的欲擒故縱之計果然奏效,欣喜地再次拿出了流通券:「這就對了嘛,你看這樣多方便,不然你還得傻裡吧唧的提著十來斤銀子去倉庫提貨……」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4
第97章 自行車

    羅升東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一百五十兩銀子統統被施耐德換成了名為「流通券」的小紙片,當下趕緊帶著人心急火燎地去了港口的貨倉。(.)直到用流通券順利兌換到三千斤鹽之後,他才長出了一口氣,心道海漢人還算有信用,倒是沒打算用這花花綠綠的小紙片騙老子的銀子。

    羅升東準備把這一批鹽直接販到海南島東岸的文昌去,那裡的衛所千戶跟他老爹是老相識,論輩分羅升東還得叫一聲「三叔」。這三千斤鹽只要按照一百二十文一斤批發給那位千戶大人,羅升東自己就有超過兩百兩的毛利進賬,而對方只要把這批鹽售賣出去,也能落到百兩銀子的好處,這買賣不愁合作不成。如果可能的話,回程的時候再幫海漢人招攬一批移民過來,也可以補貼一下路途上的花費。

    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文昌離勝利港遠了一些,以羅升東這支船隊的船速,起碼要兩三天才能到達目的地。羅升東很是羨慕海漢人的那種寬體帆船,在海上航速飛快,就算是去文昌,想必當天就能達到。只是不知為何這些海漢人卻一直沒有把這種帆船多造幾艘出來,羅升東先前在港口上看到西邊臨海的造船作坊裡,已經有一艘船鋪下了龍骨,看樣子應該是打算要造一艘福船。

    「放著這麼多大鐵船不用,偏偏造這種小木船……」羅升東看著港口停泊的那艘鋼鐵巨艦,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羅把總,你要是不急著走,我帶你去河上游看點好東西。」施耐德不知何時從他身邊冒了出來。

    羅升東其實很想拒絕施耐德的邀請,因為這地方實在是給他留下了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如果不是有銀子可拿,羅升東覺得自己大概到死都不會再來這地方了。但最後羅升東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因為他實在很好奇海漢人又搞出了什麼新玩意兒,上次來勝利港看到的火銃和火炮可是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於是羅升東把手下留在港口裝貨,他自己一個人跟著施耐德走了。施耐德原本是朝著河口的方向而去,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要不我們坐車去吧,比坐船會快一些。」

    羅升東不明所以,點點頭道:「就按施先生的安排……不知是牛車還是馬車?」

    「我們這種車叫做自行車。我想你以前也見過的。」施耐德笑眯眯地說道。

    羅升東的確見過自行車,而且還不止一兩次。他清楚地記得,任亮每次出現在水電站工地上的時候,就是騎著那種兩個輪子的奇怪小車,比走路的確快快多了,不過羅升東不太明白那車兩個輪子一前一後排成一列,看樣子明明就立不穩,怎麼就偏偏不會朝兩邊倒下。

    「在下也可以試試?」羅升東愕然問道。在他看來那兩輪小車就如同寬體帆船一樣,是海漢人輕易不會讓外人接觸的寶貝。

    「當然。」施耐德應道:「聽說你是練過功夫的人,平衡感應該很不錯,學起來一定很快。」

    羅升東不太明白什麼叫做「平衡感」,但施耐德對自己的誇讚之意是很明顯的,當下傲然道:「在下五歲便隨老父開始打熬身體,二十多年來從未停止,雖然沒練過什麼高深功夫,但身手在崖州水寨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不過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自稱具備好身手的羅把總很是摔了幾次,才知道這個被海漢人稱作「自行車」的玩意兒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容易馴服。若只是直線騎行還好,羅升東掌握要領之後基本也能歪歪扭扭地騎走了,但若是要轉彎的時候,他便覺得那直挺挺的把手實在有些不聽使喚。

    「此物駕馭甚難,但行進快速,倒是代步好工具。」停下來喝水的羅升東氣喘吁吁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也不算難吧,在我海漢國,上至七八十,下到七八歲,幾乎人人都會騎車。」施耐德毫不留情地打擊了一下羅升東。

    羅升東憤然道:「施先生為何誆我?這自行車豈是孺子老人能駕馭……」說著說著羅升東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因為他看到兩個少年正從遠處騎著一模一樣的自行車飛馳而來。而且更讓他無語的是,這兩個少年看樣子就知道並非海漢人,一個頭頂上紮著髮髻,另一個卻是長發披肩,額頭上紮著一根紅花頭帶,赫然就是本地明人和黎人。

    這兩個少年就是本地帶路黨於小寶和符力,他們天天跟穿越眾混在一起,早就學會了騎車這項技能,並且很快便迷上了這項運動,現在一般都是騎車來往於兩處基地之間。兩人騎到近處便停了下來,朝施耐德招呼道:「施總好!」

    施耐德笑嘻嘻地和他們打過招呼,然後朝羅升東聳了聳肩。羅升東雖然不明白施耐德這滑稽的聳肩動作是什麼意思,但他臉上的嘲諷神情卻是連傻子都看得出來。

    羅升東未免覺得有些丟臉,趕緊岔開了話題:「為何我聽其他人都稱呼先生為『施總』,先前似乎也有人稱呼陶長官為『陶總』,這是何意?」

    「這是一種對高級領導的尊稱。」施耐德耐心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羅升東點了點頭,心裡尋思著要不要叫自己的手下以後也改改稱呼,「羅總」聽起來似乎比「羅大人」有氣勢多了。

    「我們也出發吧,再不走天就快黑了。」施耐德看看天色,現在也的確沒時間讓羅升東再繼續慢慢練下去了,乾脆就邊走邊練得了。

    從勝利港到二號基地這十幾里路,兩人慢慢悠悠騎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到。抵達二號基地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正趕上晚飯時間,不少穿越眾看到施耐德居然帶著羅升東騎著自行車出現,均是停下來圍觀這一奇景,害得羅升東一時緊張忘記了剎車,差點直接衝進二號基地外的防禦壕溝裡去。

    施耐德帶著羅升東進到食堂裡,準備先解決晚飯問題。羅升東發現這裡並非全是海漢人,有不少明人也在排隊等著打飯,他在這裡的出現也並沒有預想的那麼突兀。

    羅升東向施耐德低聲問道:「在下記得以前明人都是在工地上吃飯,現在可以進到食堂了?」

    施耐德點頭道:「這些明人都是在我們開設的工廠裡做工的人,也算是我們的一份子了,在一起吃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吃飯期間,羅升東也遇到了不少熟人,不過似乎並沒有什麼人對他的出現特別在意,就連陶東來和顏楚傑也只是打了個招呼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是不是覺得很沒有存在感?」施耐德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心事。

    羅升東並沒有否認施耐德的猜測:「以前在這裡,隨時隨地都會被人盯著,一個不小心就是扣分。如今似乎沒人把在下當成外人看待,這實在有些怪異。」

    「那是因為大家都把你當自己人了。」施耐德耐心地開導他:「首先,你在這裡待過很長的時間,很清楚我們做事的風格是怎樣的,也能夠理解我們的做事方式。其次你現在跟我們有生意上的合作,是利益相關的夥伴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我們看來,沒有必要再防備你什麼。」

    如果不是數次見識過施耐德的嘴炮功力,羅升東搞不好還真的會被這番話所打動,不過現在他的想法更實際一些海漢人不會繼續防著自己的唯一原因,其實應該是看穿了自己沒有威脅到他們的能力罷了。

    當然類似這樣的腹誹,羅升東只會放在心裡。隨著跟海漢人打交道的次數越來越多,他也逐漸發現了海漢人的一些特點。比如海漢人個個都生了一張利嘴,恨不得能把活人說死,死人說活,而且他們跟自己打交道的時候,雖然言語之間並無欺瞞,但也並非所言盡實,所說的內容往往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如果不注意分辨,很容易便會被這些海漢人所蠱惑。

    吃過晚飯之後,羅升東便在施耐德的帶領之下往東邊的廠房區行去。此時天已經黑了,但隔著老遠就能看到那一片廠房中仍是燈火通明,不時還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來。

    羅升東跟在施耐德身後進了廠房,所看到的第一件東西便是一個碩大的圓柱形鐵罐,直徑約莫三尺有餘,一人多高。最為奇特的是,羅升東發現這大鐵罐似乎兩頭都封了口,只在罐身中部接出來兩根雞蛋粗細的鐵管,不知能派上什麼用場。

    羅升東看到這玩意兒其實就是駐崖辦發電報回來要求打造的熱水鍋爐樣品。駐崖辦只是一句話,這邊冶金車間卻已經因此而忙成狗。張廣說得並沒有錯,這個熱水鍋爐的工藝製造並不難,但那也是放在後世來講,而目前要造鍋爐,最大的問題就是銲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4
第98章 蒸汽機

    執委會當初準備的物資裡也有兩個熱水鍋爐,不過現在都用來搭建公共浴室了,再說尺寸太大,也沒辦法送去駐崖辦安裝。不過即便駐崖辦不主動提這個要求,相關的部門也已經在開始研製鍋爐了執委會指示要盡快造出蒸汽機,以便提高田獨鐵礦的生產效率。

    世界上第一台投入實際應用的蒸汽機便是用在礦山的抽水作業上,之後隨著蒸汽機技術的不斷改良,才逐漸推廣到了冶煉、紡織和機械製造等行業中。至於被作為推進動力使用,那已經是蒸汽機發明百年之後的事情。而目前田獨鐵礦開採中的抽水作業更多的是依靠水泵來完成,每次幾個大水泵一開動,整個二號基地的民用電就得全停下來以保障生產用電,這樣自然就造成了很多的不便。民間也早就有呼聲要執委會盡快上馬蒸汽機項目,以解放出目前還很有限的電力供民眾使用。

    掌握了超越時代黑科技的穿越眾,自然不用再走歷史上那些彎路,從穿越眾來到這個時空的那一刻開始,蒸汽機的發明時間就比歷史上提前了六十多年。而至於蒸汽機上那些諸如分離式冷凝器、行星式齒輪、平行運動連桿機構、離心式調速器等陸續發明出來的零部件,都將會比原本的時間提前一百多年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現在田獨鐵礦已經在開採之中,可以足額提供製造蒸汽機所需的生鐵,機加部門也能完成一部分簡單的金屬加工任務,不想再繼續等下去的執委會便下令展開了蒸汽機的研製工作。執委會所指望的當然不僅僅只是用來抽水的動力裝置,更重要的是盡快造出能作為推進動力使用的蒸汽機。

    穿越眾當中可是有不少的多鉚蒸剛黨,甚至連執委會當中某些位高權重的人士在私下也明確表示過對多鉚蒸剛的欣賞。而要想實現那種粗獷豪邁的機械之美,強勁有力的蒸汽機絕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只是要以現有的條件來生產蒸汽機,在一些關鍵性的工序上還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技術障礙。

    銲接問題只是其中之一,對於銲接的解決辦法,有關部門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經有了詳細的方案多鉚蒸剛這鉚字,正是用來解決這一問題的最佳途徑。羅傑和石迪文兩個海歸高級鉗工再次派上了大用場,用鉚接工藝解決了鍋爐製造的難題。這種比較原始的工藝雖然密封性能沒有銲接好,但對付眼下造的這種初級蒸汽機使用的非高壓鍋爐也已經足夠了。

    在目前大部分機械加工設備還沒有安裝到位的情況下,蒸汽機上的很多零件不得不靠技工們手工打造,特別是活塞、閥門、齒輪等零部件,更是耗費了大量的工時。第一台蒸汽機從出圖紙到裝配完成,足足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而今晚便將進行這台蒸汽機的試運行,施耐德把羅升東帶來這裡,也是想讓他親眼見識一下蒸汽動力的巨大威力。

    羅升東看著眼前的景象,腦子裡已經有點糊塗了在碩大的地台上安放著一部由生鐵打造的複雜裝置,右邊是一個將近一人高的巨大鐵輪,這個鐵輪只有幾根粗壯的輻條,而幾根連接在輻條上的鐵棍將它連接到了另一端的鐵罐子上,而這個鐵罐的旁邊還臥著一個更大的鐵桶,下面生著旺旺的炭火。

    羅升東環顧周圍,見自己認識的好些海漢人頭領都已經到場,心知眼前這玩意兒必定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當下便壓低了聲音對施耐德問道:「施總,可否告知在下,此乃何物?」

    「這是蒸汽機,是前後幾百年間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施耐德死死地盯著逐漸從煙囪中冒出白煙的蒸汽機,緩緩地說道:「好好看著吧,這就是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

    羅升東心道若是你們造出能夠崩山裂城的巨炮,又或是有堆積成山的金銀,我倒是相信你們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但就憑這麼一個黑漆漆的鐵疙瘩也能改變世界?真當老子是從小被人唬大的嗎?爭氣雞?聽起來有點耳熟,不知道跟任亮說過的那種「發動雞」有什麼關聯?

    在場的穿越眾也沒人在乎羅升東的這點小心思,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這台蒸汽機身上。有了蒸汽動力之後,整個穿越集團的生產力就將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由蒸汽機驅動的抽水機、起重設備、鍛壓機乃至蒸汽機車,將會大大地加速穿越眾改變這個世界的步伐,而未來縱橫七海的蒸汽動力艦隊,似乎也已經不再遙不可及。

    「啟動吧!」陶東來下達了命令,同時說出了一句在後世廣為流傳的狗血台詞:「讓整個世界在我們的蒸汽機面前顫抖吧!」

    負責操作蒸汽機的羅傑打開了蒸汽閥門,一股濃厚的蒸汽白煙從煙囪中猛烈地衝出。在蒸汽的推動之下,汽缸中的活塞緩慢而堅定地開始了移動,然後由連桿帶動巨大鐵輪的輻條,推動著鐵輪由慢到快開始旋轉起來。

    「成功了!」為此苦戰多日的技工們紛紛激動地擊掌擁抱,慶祝這一勝利時刻,執委會的委員們也用熱烈的鼓掌來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

    「這……」羅升東已經瞠目結舌,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這鐵輪只怕重逾千斤,左右又無人推動,怎麼會自己就轉動起來?海漢人的妖術竟然厲害如斯!

    「動了動了!你看了沒?它動起來了!」

    施耐德激動著抓住羅升東的肩頭連連搖晃,倒是讓羅升東恢復了幾分神智,趕緊問道:「施總,此物為何能無風自動?莫非是什麼高深法術?」

    施耐德大笑道:「法術?不,這不是什麼法術,這是科學!」

    「在下愚笨,只聽說過儒學、道學,這科學又是何人所創?還有,這爭氣雞又是一隻什麼樣的雞?」羅升東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連連向施耐德發問。

    施耐德耐心地解釋道:「蒸汽機可不是一隻雞,它是由蒸汽帶動的一種機械裝置,就如你眼前所看到的這台一樣。至於科學嘛,這是一種追求知識,認識世界的方法,是我們每一個海漢人都會恪守的信仰!」

    羅升東聽得雲裡霧裡,只有「信仰」兩個字他是大概聽明白了:「原來如此,這科學想必就是海漢國的國教了!只是為何各位都如此激動?」

    施耐德指著轉動中的大鐵輪道:「不需人力畜力驅動的機械,這難道還不能讓人激動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羅升東撓頭道:「可是此物造出來又有何用?」

    施耐德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羅升東:「羅把總,我以為你是一個想像力足夠豐富,能很快接受新事物的人,才帶你來看蒸汽機,想不到你頭腦這麼禁錮。這只要裝上四個車輪,它就可以在陸地上自行走動,裝上槳葉,它就能代替風力推動船隻航行,套上索具,它就能拉動千斤重物……你居然還會問它有什麼用?」

    羅升東猛然想起了勝利港港灣裡的那些大鐵船,結結巴巴地說道:「那些鐵船上就……就是用的這個?」

    「船上用的比我們現在造的這台更好。」施耐德並不打算隱瞞什麼,這種跨越時代的黑科技就算羅升東親眼看到也沒法複製:「我們現在的製造水平還很有限,暫時還造不出那麼好的東西。不過能造出現在這種已經夠用了,羅把總,能親眼看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機的誕生,等你老了以後跟你的孫子們就有牛皮可吹了。」

    直到現在,羅升東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東西。施耐德所說的這個「蒸汽機」,不就是一個傻大黑粗版的「發動機」嗎?那些港口的大鐵船,搬運石頭的怪車,所用的都是這玩意兒的高級縮小版而已。

    羅升東老早就覺得很奇怪,海漢人有「發動機」這樣的技術,為何不大規模製造這些力大無比的機械裝置,反而還需要在各種建設工程中大量使用人力來補充機械裝置的不足。如今看到這台撲哧撲哧作響的鐵疙瘩,羅升東算是明白了海漢人不是不想大規模使用機械裝置,而是因為他們之前一直造不出來!

    如今海漢人總算造出了這種裝置,羅升東悲哀地發現大明與這幫海漢人之間的差距似乎更大了。一想到以後會有無數被這種裝置驅動的怪船縱橫海上,羅升東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水師把總幹著真沒什麼意思。一台這樣的機器,就可以代替二三十人進行升降船帆的操作,而這些節省下來的船員,又可以用來操作海漢人那種宣稱要搬上船的鐵炮。雖然還沒見到過實物,但羅升東覺得陶東來曾經提到過的那種佈滿火炮的強大戰艦恐怕真的會在未來的勝利港中出現了。

    「為何我大明的炭火就只能用來燒飯做菜,而海漢人卻可以用來造這威力巨大的蒸汽機!」羅升東對此很是不平,在這一刻,他似乎感到了上天對於大明絲毫不加掩飾的深深惡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7:24
第99章 內亂

    不管服還是不服,事實已經無可辯駁地擺在了眼前,羅升東除了哀嘆上天不公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挽回兩者間越來越大的差距。羅升東很清楚,海漢人根本就不顧忌讓他看到這些東西,甚至是有意識地在向他進行展示,就像前一次向他展示那些犀利的槍炮一樣,因為自己即便是知道了這些蒸汽機和先進武器的存在,也沒有辦法讓大明的工匠將其複製出來。這種無力感大大地衝淡了先前大筆銀子進賬所帶來的欣喜,讓羅升東甚至有了連夜就離開勝利港的念頭。

    雖然蒸汽機的試制工作取得了圓滿成功,但穿越眾也並沒有因此而忘乎所以。目前造出來的這台樣機還存在諸多問題,粗重、熱轉化率低、密封性能差……很多項目都還需要在製造工藝上作改進。並且這麼大塊頭的蒸汽機也只能安放在礦山或者工廠,想要作為推進動力使用,目前這樣機還遠遠達不到要求。

    目前造這種往複式的雙動蒸汽機,作為固定的動力來源使用問題不大,但如果想要放到船上使用,那麼就必須得造出結構上更為複雜的多脹式蒸汽機才行。由於在海上的淡水補充受到極大的限制,而普通的往複式蒸汽機在工作時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頂多只能用在內河航道上的小船使用。而多脹式蒸汽機由於結構上的優點,蒸汽在做功過程中通過不斷的減壓過程,可以重新進入到鍋爐加熱,從而就大大節約了淡水的消耗,非常適合海船使用。

    但多脹式蒸汽機的結構比往複式要複雜得多,光是汽缸就有三個以上,這在加工和準備的難度上也相應增加了不少。按照專家組所給出的意見,以現在這樣近乎純手工的加工方式,要打造多脹式蒸汽機不是不行,只是性價比實在太低,整個冶金車間加上一群技術水平高低不一的鉗工,只怕一個月都未必能造得出一台合格的產品。最可行的辦法是等到機械加工設備安裝到位、水電站投入運行之後,再用帶來的那些先進的設備來進行重要零部件的加工。

    而且蒸汽機的上船也不是說造出多脹式蒸汽機就能完事,如何設置艙室、調整船的重心,如何計算實際運行狀況下水與煤的用量,定出船隻的續航里程,以及水下推進系統的製造等等,沒有哪一項課題是輕鬆就能拿下的。(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

    執委會也清楚這種爬科技樹的過程急是急不來的,很多東西就算知道原理,就算圖紙擺在面前,受限於目前的客觀條件,造不出來的仍然還是造不出來。於是專家組的意見獲得了執委會的首肯,大規模的蒸汽機製造稍稍延後一段時間,接下來還是以完善蒸汽機的設計方案和工藝流程為重點。

    天明之後,揣著一肚子心思的羅升東離開二號基地返回勝利港,所有的貿易在昨天就已經完成,該裝上船的貨物也已經全部裝載完畢,今天就可以出發去文昌,那裡還有好幾百兩銀子等著他去拿。但讓羅升東略微有些失望的是,今天離港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一名海漢人的頭領來碼頭相送,碼頭上就只有幾個明人水手在幫著解開纜繩,這與他前兩次離開碼頭時的情景大相逕庭。

    「跟這些海漢人混得太熟,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羅升東帶著一絲惆悵離開了勝利港。

    其實羅升東是有一點誤會了,並非沒人願意去碼頭上送行,只是今天一早接到消息,農場公社那邊出了事,執委會的幾個實權人物都趕過去處理緊急狀況,顧不上去勝利港送羅升東一程了。

    農場公社在天色濛濛亮的時候就給執委會發去求救信息,稱公社內發生了「大規模流血衝突」,搞得軍警部雞飛狗跳,立刻拉警報集合了一批精銳,又帶上了新成立的保安連,急急忙忙地趕去了農場公社。帶隊的顏楚傑走到半路才想起忘了通知醫務組,趕緊又聯繫基地讓老摩根帶著醫務組盡快出發趕上來。

    等應急部隊抵達農場公社村落的時候,發現這裡的衝突已經結束了,村口外的空地上散落著不少亂七八糟的家什衣物、鋤鍬棍棒,而且能看到一灘灘尚未乾涸的血跡。有幾個傷者還躺在地上無力地**著。而行兇者顯然已經散去,這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救援隊稍稍緩了一口氣。

    顏楚傑命令保安隊先四下散開維持秩序,讓懂得急救知識的人對傷員先進行基本處理,同時讓人去找公社管委會的人。早上管委會發來求救信息的時候,顏楚傑便已經要求他們第一時間先確保自身安全,不要冒然行事,等救援部隊到了之後再說。執委會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候出面去當英雄,要是一個不小心被這些頭腦簡單的明朝農民給打死打傷,那就太不值得了。

    管委會的幾個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他們在公社的住所是單獨建造的,獨立於整個公社村落之外。事情發生後他們也按照執委會的要求,一直待在屋裡沒有出去,直到救援隊伍到來。

    擔任主管的高歡到此時說話還有些哆哆嗦嗦,看來是被當時的情形嚇得不輕:「我早上出門……就看到兩撥人在村口打了起來,而且全是下狠手……我吼了幾聲沒人聽我招呼,於是我就回來打電話聯繫你們了……」

    另一名管民政的穿越眾從頭到尾都沒出門,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剩下就只有指望負責治安的軍警部成員了,駐紮在農場公社的這名軍警部成員是一個膚色黑黝的蒙古大漢,叫做哈魯恭。他曾在內蒙古軍區騎兵第一營服役,這也是後世國內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騎兵部隊。有鑑於哈魯恭的特殊經歷,軍警部已經內定未來歸化民部隊的騎兵教頭非他莫屬,而把他分配來農場公社駐紮,有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跟馬打交道的時候比較多,對目前農場公社負責飼養的馬匹也能進行照料和馴養。

    對於參加穿越的原因,哈魯恭可能算是穿越眾當中比較特殊的一類。他的祖上據說是蒙古的斡羅納氏,在元朝時出過好幾個大官,後來到了明朝才改了漢姓為哈。而哈魯恭選擇參加穿越,就是因為他很想來這個時代尋訪一下先人的痕跡。雖然現在離他家族最輝煌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但哈魯恭認為說不定還能在這個時空中碰到自己的某個先祖之類的,上演一出跨越時空的尋根之旅。

    當過兵的哈魯恭顯然比兩個同事鎮定多了,很平靜地講述了早上發生的事情:「……我聽到高歡回來喊著外面打起來了,就背著槍出去看了看,有幾個傢伙我也認得,應該是新老移民之間的械鬥……人數嘛,有大概二十四五個人參加。考慮到安全問題,我沒有上前阻止他們,就拿著槍去了牲口棚守著,怕有人乘機搗亂搞破壞。直到那幫人打完散夥,我才從外面回來。」

    「這幫傢伙……」顏楚傑聽完之後反而是鬆了一口氣,如果只是新老移民的內鬥,那性質倒還算比較單純,怕就怕有外敵入侵或者是有針對穿越眾的襲擊行為。至於這些移民,死傷幾個倒也不算什麼大事。

    這倒不是顏楚傑太冷酷無情,視人命如草芥,而是這樣的械鬥在民間實在不是什麼新鮮事,為了牛啃了幾把青苗,為了溪水的流向,為了田坎應該算在哪家的地裡,都有可能會引起一場村級規模的械鬥。公社雖然設有管委會,但僅僅幾個人的管理機構要掌管一大幫腦袋裡沒有任何法治概念的村民,顯然缺乏足夠的威懾力,甚至連打起來了都不敢隨便出面去進行勸阻。這當然也有客觀原因的存在,畢竟軍警部的力量有限,新訓練出來的保安連也基本都佈置在勝利港和二號基地外面這種治安問題多發地段,而公社內因為有一系列的規章制度約束社員,反而還是社會秩序相對比較安穩的地方,所以軍警部也一直沒有在公社佈置強力機構。

    既然現在出了這種事,軍警部也不可能視而不見,如果不做嚴肅處理,那麼說不定軍警部前腳走人,公社這邊後腳又會開打。此時老摩根帶領的醫療隊也終於趕到農場公社,開始對傷員們進行救治。很快醫療隊便統計出了這次大規模鬥毆造成的傷情:兩人不治身亡,五人重傷,其中有兩人可能會落下殘疾。現場沒有找到輕傷者,是因為這些傢伙大概都已經跑回家裡躲起來了。不過現在想躲也躲不了,顏楚傑已經帶了人馬開始一家一家地進行調查,而身上帶傷的傢伙根本不用審問,直接就先抓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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