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2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09:33
第1627章 自1627年以來

  事實上在出使海漢的大明外交團隊中除了費策賢之外,也配有高級武官,不過海漢這邊安排參觀兵工廠的時候就已經把大明武官排除在外了,原因無他,畢竟外行總要比內行人更容易對付一些。 而眼下的情況便正是如此,費策賢雖然好奇心重,也明白收集海漢兵工信息的重要性,但偏偏他是個文官出身,對於軍事可謂知之甚少。哪怕在出發之前由兵部派人給他惡補了一番軍事知識,但那也只是臨時抱佛腳,瞭解到一些皮毛而已。真正專業性比較強的東西,比如武器原理和製造工藝,像他這樣的外行人就只能完全抓瞎了。

    所以白克思才會放心大膽地帶著費策賢來參觀田獨的兵工廠,就算是整個生產過程都讓他盡收眼底,也不用擔心他能將這裡真正核心的技術關鍵帶出去。而親眼看到這些武器的製造裝配過程,對於外行人的視覺衝擊力相當大,從費策賢詢問再追加訂單的急迫就可見一斑了。

    費策賢其實還想去看看製造海漢自用武器的地方,但既然對方都沒有提到這個安排,他也不會那麼不知趣地自己去找釘子碰。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短板,那就是根本看不明白這些武器的製造裝配過程。不過這事說來還得怨兵部考慮不周,因為根本就沒人能想到海漢會這麼毫無忌憚地安排費策賢去參觀他們的秘密兵工廠。否則提前惡補一下相關知識,也不至於會在這裡乾著急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費策賢不禁感嘆自己的學識不夠,但旋即又想到,自己過去所讀的書都是經史子集,又哪有講述製造武器的內容,當下更是沮喪不已。

    只是這種情緒他得深埋心頭,不能讓白克思看出端倪來,這海漢高官個個都是人精,稍有不慎露出破綻,恐怕就會被對方趁虛而入了。但費策賢哪知道他的這些想法俱在海漢的算計之中,白克思安排他參觀兵工廠,本就是欺他缺乏專業知識,看了也是白看。

    “我們出售給大明的步槍,都是精工細作,一支槍在出廠之前要經過五十多道工序,出廠後也會交付給陸軍作實彈射擊檢驗,保證大明買到的每一支步槍都是物有所值。”白克思見費策賢也問不出什麼像樣的問題,便主動介紹起生產情況。

    按照遼東協議出售給大明的武器,其實價錢都不低,比起安南和福建軍方都要高了不少,跟荷蘭、馬打藍這類冤大頭的軍購價格差不多了。不過大明就算明知被敲竹槓,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了,畢竟當下除了海漢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家能夠像這樣向大明大量供應槍炮武器。不過秉著做生意的原則,白克思自然是要自我吹噓一番,好讓客戶覺得付出高昂價錢是值得的。

    “我看費大人似乎對兵工廠的興趣不是很大,要不去看看別的?”白克思見費策賢仍然反應平淡,便主動徵詢他的意見。田獨工業區佔地數平方公里,當然不止這麼一點產業,各種工業產品都有特定的生產場所,真要走馬觀花地看一遍,沒一兩天時間也是走不完的。

    費策賢當然不是沒興趣,而是看不懂,而且他對於海漢安排參觀兵工廠的目的也已經看得很明白,就是想進一步推銷軍火給大明。只是大明這邊財政吃緊,也沒法再買太多被海漢官方開出天價的軍火,而且費策賢拿到的財政權限並不包括海漢在軍火貿易上大幅度的加價,他也不敢代朝廷拍這個板。他估計就算是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親自來了,也不會吃這個明虧。

    但就這麼草草了事,費策賢又覺得浪費了這次難得的參觀機會。要知道在過去數年中,錦衣衛和東廠有數十名探子都在嘗試接近田獨兵工廠的過程中失蹤了,而這裡的情況對大明來說也一直是個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參觀此地的機會,費策賢實在不想輕易放過。

    “興趣當然是有的,只是本官一直在想白大人剛才提出的加價買武器一事,難道就沒有迴旋餘地了嗎?”情急之下,費策賢只得憋出了一個跟武器有關的話題。但話一出口就不免有些後悔,這豈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自己其實有買武器的心思,立刻就把主動權拱手相讓了。

    果然,白克思何等老辣,一聽費策賢這話露怯,便明白對方的想法了。白克思打個哈哈道:“也不是不能談……但讓利這種事,也不能是單方面的退讓,不然就有失公平了,貴國如果想在軍購方面省下一點,那也得拿出一點有誠意的條件才行。”

    費策賢道:“何為有誠意的條件?”

    白克思不假思索地應道:“承認目前所有存在主權爭端的土地都歸海漢所有,那我可以馬上做主,按原價再給貴國供應一批不少於遼東協議中軍購訂單的軍火。”

    遼東協議中,代表大明的兵部侍郎梅生川也沒敢同意海漢開出的這類條件,只是雙方共同聲明先擱置爭議地帶,等以後時機成熟再解決主權問題。而此時白克思舊事重提,這條件費策賢哪敢答應,近海小島也就罷了,難道像遼東半島這種地方,只不過是被海漢軍暫時佔領,就也要拱手相讓?這麼大的事,朝廷討論多日都沒有結果,費策賢哪敢擅自拍板。

    “這個條件,在遼東也議過了,貴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費策賢現在是有求於人,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只能儘量用婉轉一點的說法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白克思笑道:“這其實不存在什麼強迫,我們只是希望貴國能夠承認既定的事實而已。說實話,費大人認為目前由我國控制的地區,大明還能把控制權搶回去嗎?”

    費策賢正色道:“那可不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貴國當下得勢,不代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後還能如此興盛。我大明統治天下兩百餘年,其間也有不少遇到外敵入侵難以招架的時候,可不都一一熬過來了?白大人若是想以勢壓人,那也未免太小瞧我大明了。”

    白克思點點頭道:“費大人說得也有道理,但我還是要說,從我們踏上海南島的那天開始,能夠影響這個世界發展方向的,就只有我們這群人,以及由我們所成立的海漢國。我們沒有看不起大明的意思,但恕我直言,我們也沒有把大明當作對手。”

    白克思的語氣很平靜,但話卻是鋒利至極,讓費策賢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應是好。大明兩百餘年的國祚,在對方眼中竟然視若無物,甚至連當對手都不夠格,他也不知道該指責對方狂妄,還是應該直接拂袖而去。

    但白克思如此自信,自然有其道理。當初他們這幫人在穿越之前就已經抱定了念頭,到了這個時空之後就不會偏居一隅安於現狀,而是一定要成立國家政權,進而改變整個世界史的發展進程,這樣才不枉他們放棄了之前的人生,來到這個陌生環境中從頭開始。

    而現狀也正是如此,自1627年穿越成功以來,穿越者們無時不刻都是在設法讓自己所在的團體和國家變得更為強大。雖然可能有些穿越者已經慢慢放棄了多餘的野心,開始縮在某處安心享受富家翁的生活,但維持這個國家運轉的這些人卻從未放棄過最初的目標,而且隨著海漢國的越發壯大,目標也越來越清晰了,那就是從海漢控制的地區開始,一點一點地改變這個世界。

    這對海漢來說,可不僅僅只是使用武力擴張,佔領更多的土地那麼簡單。如果僅僅只是要攻城掠地,以海漢目前的軍事實力,拿下福廣兩省的沿海地區都不是太大的問題,但真正困擾海漢統治者們的問題是沒有足夠的官僚去消化這麼大的佔領區。執委會只能按照海漢的實際情況,先利用自己在軍事、航海等方面的科技優勢,先控制住遠東地區的一些咽喉地帶,特別是大陸沿海地區的關鍵地點。

    要改變天下,海漢選擇的是從控制海上航道著手。儘管光是控制大明沿海就花了快十年時間,但在執委會看來,這個速度其實也不算慢了。控制了大明的出海通道,對海漢發展的加速作用是顯而易見的,人力、原材料、資本,在最近幾年中都在源源不斷地從大明注入海漢,甚至連遠離海岸線的內陸,也已經有山西晉商在嘗試通過錢莊等渠道,向海漢注入資金經營項目。

    由海及陸,這個發展策略是執委會在多年前就定下來的長遠方針,而如今也正在進入到收效期。今時今日的海漢,的確也有底氣站在更高的台階上俯視大明了。白克思的話雖然有些誇張,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兩國的關係現狀,海漢是明顯處於主動且強勢的位置,而大明就比較被動了,一方面沿海各地幾乎都被海漢建立了據點和殖民地,另一方面迫於內憂外患,當下又有求於海漢,無法跟海漢清算領土爭端。

    當然最苦的,還是莫過於費策賢這種要與海漢直接打交道的外交官了。站在大明的立場上,他的確應該對白克思的妄言作出反擊,但如今的大明又給不了他足夠的底氣,說幾句場面話倒是容易,但事後可能會造成的嚴重後果,卻是讓他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給憋了回去。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如果要為大明爭取眼前利益,就必須要放棄一些長遠利益,才能以此作為交換條件來爭取海漢的幫助。這當然可以視作是一種要挾,費策賢也有代表大明拒絕的權力,只是一想到由此可以換得的雙倍軍火訂單,他又實在有些不甘。

    白克思見費策賢臉色陰晴不定,心知此人正處於內心交鋒之中,當下便主動說道:“費大人如果一時半會決定不下來,那也不用急,你可以慢慢考慮,想清楚了再找我們談。只要大明願意在領土問題上做出讓步,那麼買武器裝備的事情都好談。”

    白克思看似向費策賢給出了更多的考慮時間,但實際上也是以退為進,費策賢此時不開口拒絕,回頭就會繼續被這個問題所困擾。而且等以後的談判展開,他就會發現雙方的任何分歧到最後可能都得歸結到領土爭端上,海漢會有很多可以拿捏大明的地方,而目的就是為了要讓大明在領土問題上最終妥協。

    當然了,最後會不會向海漢妥協,並不是費策賢能說了算的。他只是代表大明常駐海漢的使節,並不是能夠拍板國家大事的內閣大學士。他所能做的,頂多也就是將海漢官方的意見寫入奏摺,送回京城,待皇帝和內閣作出定奪。

    而白克思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不是想要從費策賢這裡獲得一個結果,他只是想見縫插針地向對方不斷施加壓力,這樣費策賢在向京城提交報告的時候,也會將這樣的壓力傳達到大明朝堂之上,迫使那些大人物作出更有利於海漢的決策。

    槍炮製造的參觀最終是草草收場,在經受了連番打擊之後,費策賢其實也沒什麼心情再慢慢觀看這些武器的製作流程了。不過當白克思主動提出可以去看看蒸汽機的製造廠房時,費策賢又再次重新振作起來。

    關於蒸汽機的存在,大明不管官方還是民間,都有著各種版本的傳聞。但費策賢親自見識過由蒸汽動力驅動的火車之後,才明白各種版本的傳聞都有不盡不實之處。海漢人將蒸汽機標榜為“工業社會”的象徵,而工業又是海漢先進生產力的象徵,對費策賢來說,這種鋼鐵機械的存在很可能就是海漢能夠如此強大的秘密武器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09:34
第1628章 蒸汽機的秘密

  在先前參觀槍炮的過程中,白克思已經主動介紹過,海漢將蒸汽機也引入了武器的製造流程之中,不過因為產能有限,所以只是用來製造那些海漢軍自家裝備的高級武器,在他們剛才參觀的兩處地方是看不到的。哪怕費策賢對此充滿了好奇心,希望知道海漢究竟是如何將蒸汽機用在武器製造的流程中,但既然海漢這邊沒有主動安排,他也不好主動提這個要求。 但蒸汽機的製造工藝同樣也是海漢的頂級機密之一,如果能看到製造蒸汽機的過程,費策賢也還是可以以此為題,向朝廷提交一篇報告,事後必然少不了來自京城的封賞。

    一行人出了步槍裝配車間,外面居然安排了馬車等候,費策賢應邀上車,心道這生產蒸汽機的地方莫非是在更遠的深山老林中,還需乘坐馬車前往。

    不料上車之後,馬車反而是往來路走,然後從一處地勢平坦處穿過鐵路軌道,到了另外一邊,費策賢這才注意到原來這邊也有許多廠房掩映在山林間。不多時馬車便停下了,費策賢下車之後,發現這裡的廠房也是與先前去過的兩處地方一樣,都是灰磚房子,牆壁和頂棚都開了不少窗戶,有極好的採光條件。門外與生產武器的地方一樣,也是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在站崗。

    一行人剛走到廠房外,便能聽到蒸汽機特有的金屬摩擦撞擊的聲音從廠房裡面傳出來。費策賢有心要加快腳步,但看白克思不緊不慢的樣子,他也只能強壓住心頭的興奮,放慢步子跟在後面。

    但進到廠房裡之後,費策賢並沒能在第一時間就看明白裡面的情形。這廠房裡到處都是各種運轉中的機械,巨大的輪軸通過齒輪和皮帶將蒸汽機釋放出的能量轉化為機械能,對各種奇形怪狀的金屬零件進行加工,而那些熱氣騰騰的鍋爐上方,則是都接有通向屋頂的煙囪,看起來彷彿是內部空間多了很多根支撐房頂的柱子一般。

    費策賢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這裡不是製造蒸汽機的地方嗎?怎麼廠房裡運轉中的這些巨大機械看著都像是蒸汽機?”

    “費大人看的沒錯,這些的確的都是蒸汽機。製造蒸汽機的零部件,很多加工工作就是用蒸汽機來完成的。”白克思不無驕傲地介紹道:“這樣可以將我們的工效從純手工水平提高數十倍,製造蒸汽機的工期也因此而大大縮短。”

    用機器來造機器,聽起來似乎有點繞,但這的確是海漢逐步實現工業化的一個象徵。穿越時運來的數台機加設備,主要是用來製造了蒸汽動力的各種機床,然後再用這些機床製造出更多的加工設備,以及軍用和商用版本的蒸汽動力裝置。這個過程在原本的歷史中用了上百年時間,但在完全掌握了蒸汽技術的海漢人手中,僅僅只用了幾年時間就完成了這段進化過程。

    費策賢不禁好奇地問道:“那這些生產出來的零部件,又是如何變成一台蒸汽機?”

    白克思應道:“這些零部件還需經過進一步的打磨和表面處理之後,才會送去另一處地方進行裝配。組裝一台蒸汽機,大約需要數百個零部件,一組熟練的工人大約兩天左右就可以完成一台蒸汽機的裝配工作。不過如果是眼下廠房裡這些大型蒸汽機,那可能組裝時間就得要多上好幾倍了。”

    費策賢仔細聽著也沒插話,但白克思卻就此戛然而止,也不提稍後會不會再去參觀裝配蒸汽機的地方。費策賢心中暗自窩火,先前去看製造步槍的地方,只參觀裝配過程卻看不到生產過程,而如今看蒸汽機的製造,只看生產卻看不到裝配的過程,這種安排分明就是海漢人有意為之,故意只讓自己看到整個生產流程中的一部分內容。這樣自己就算將這些景象全看在眼中,回去之後也無法還原海漢的生產流程,更別提讓工部進行仿製之類的打算了。

    雖然費策賢早就知道海漢人精於算計,但像這樣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他當然還是會感到很不爽。只是這些地方本來就是海漢禁地,平時外人根本就進不來,人家能安排這種參觀就已經是很特殊的待遇了,也不能說對方的不是。

    費策賢看著這滿眼的蒸汽機,心裡卻是半點欣喜之情都沒有,雖然他也知道白克思帶他來看的這個地方是真的生產場地,但他也是真的看不懂這些體積龐大的機械設備,甚至哪怕有白克思這個專家在旁邊不時地進行講解,他也依然是雲裡霧裡弄不明白。

    為什麼海漢人就能搞出這些複雜的機械裝置,而大明卻連仿製都沒有辦法做到,費策賢一時間甚至生出了這樣鑽牛角尖的想法。如果大明擁有這樣先進的技術,不論資源還是人力都遠勝海漢,必然會有更加廣泛的用途,而整個國家的國力或許也會因此而上升一個台階了。

    “費大人會不會以為,如果這些東西拿到大明去發展,或許能有比海漢更好的前景?”彷彿是看穿了費策賢的心事,白克思的提問立刻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費策賢強笑道:“難道不是這樣嗎?能工巧匠,我大明比貴國只多不少,只是不懂這蒸汽機的構造原理而已。若是能習得其中奧妙,以大明的國力,一天所產的蒸汽機大概就勝過貴國一年了。”

    白克思也笑著應道:“費大人太想當然了,這東西如果這麼容易造出來,那大明早就該有人仿製出來了。再說了,你們還在想方設法查探蒸汽機的結構原理,而我們早就已經有了更高級的裝備了,只是沒投入大規模的生產而已。費大人,我國與貴國之間的技術差距,可不僅僅是一台蒸汽機那麼簡單,就算貴國有匠人能仿製出來,也很難達到商用的要求,更別說軍用了。紙上談兵容易,但要從無到有干實業,可沒費大人想的那麼簡單。”

    費策賢其實沒有聽懂白克思憑什麼能這麼肯定地說出海漢在技術方面具有絕對的優勢,難道這幫人真的是如傳聞中那樣生而知之,做什麼事都要比別人厲害?

    但白克思有句話他倒是注意到了,比蒸汽機更高級的設備,那又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高級蒸汽機?但聽白克思的口氣,應該也不會這麼簡單。

    不過白克思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將這個念頭暫時拋在了腦後:“關於蒸汽機的製造技術,其實我國也可以提供有償轉讓,費大人要不要考慮一下。”

    費策賢剛想問多少錢,但轉念一想,白克思這怕是又要故技重施引到那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上去,當下便謹慎地問道:“白大人不會又是想說,要談技術轉讓,就先得解決兩國間的領土爭端問題吧?”

    “費大人真是聰明,一下就猜中了!不過也沒全中……”白克思臉色可沒有一點被揭穿把戲之後的不好意思,繼續說道:“要談蒸汽機的技術轉讓,光是之前的爭議地區肯定還不夠份量,貴國得拿出更多的誠意來才行。”

    “不了不了。”費策賢馬上搖手表示拒絕。對大明來說,領土主權要比蒸汽機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重要得多,沒有蒸汽機,大明也已經延續了兩百多年的統治,有了這東西,也不見得就能立竿見影,平定中原和北方的戰亂。而主動向他國割讓領土來換取這種在很多人看來仍是神神道道的東西,這種選擇肯定不可能在朝廷上獲得通過。

    白克思看到費策賢連連拒絕的樣子,卻是笑得更開心了。海漢當然沒有將蒸汽機製造技術轉讓給大明的計畫,他也只是拿費策賢開開玩笑而已。如果費策賢真的因此而心動,那白克思這邊自然會獅子大開口,再接著開出一個對方不可能接受的條件將其勸退。

    “費大人不用急著作出決定,可以慢慢再考慮考慮。”白克思笑眯眯地勸道:“等你在我國待的時間久了,慢慢就會知道蒸汽機的用途有多麼廣泛了。我國的人口就只有三十來萬人,勞動力大概只佔三分之一多一點,但為什麼可以做到很多貴國無法實現的事,當然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我國有蒸汽機這個法寶。一台蒸汽機就能抵得過十倍百倍的人力,費大人是聰明人,應該能想明白這東西能帶來多少好處。”

    費策賢心說這些道理我都懂啊,你海漢國勞動力少,蒸汽機就當成勞動力來用,可這玩意兒你又不肯賣給大明,要談就只談整體打包的技術轉讓,而且還要跟領土問題掛鉤,那這個交易還怎麼談得下來。大明雖然在這方面的技術落後,又面臨著內憂外患,可國勢也沒弱到任人擺佈的程度,海漢的開價不著邊際,說到底還是不願意讓大明擁有這門技術罷了。

    至於海漢什麼時候能向大明出售蒸汽機這種東西,其實費策賢跟海漢高層多次接觸之後,心裡已經有了一點預感。他預計這事多半就跟海漢產的武器一樣,得等更好的高級裝備實現量產,並推廣使用之後,才會慢慢放開老式型號的外銷。這個過程需要多久,費策賢就完全沒有數了,但想想大明只能用海漢淘汰下來的東西,這未免就有點悲哀。

    不過費策賢轉念一想,白克思剛才也說了,他們自家軍隊所裝備的武器,在生產過程中就會用到蒸汽機,如果這玩意兒出口給大明,那豈不是大明也能慢慢摸索著製造更高級的武器了?那海漢產的這些據說已經屬於老式型號的步槍就根本沒法再賣給大明了。這樣想來,海漢不肯將蒸汽機賣給大明,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當然費策賢還是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莫說蒸汽機的型號和功用千差萬別,各種用途的蒸汽機雖然原理相通,但製造時都是要進行專門設計,哪可能隨便拿台蒸汽機就能改造成加工兵器的設備。而且就算有了蒸汽機,沒有掌握武器相關的加工工藝,那也只能對著原材料乾瞪眼。海漢軍自用的步槍製造涉及到的工業領域可不止機械加工這一樣,還有材料學、熱處理、武器設計等等學科,都是缺一不可。目前大明照著海漢步槍仿製出的成品,也只能仿個外形,性能方面仍然是天差地別。

    燧發步槍的結構相比蒸汽機已經算是非常簡單了,大明連個步槍仿製都難以做到內外兼具,就更別說結構更為複雜,對零部件的加工工藝有一定要求的蒸汽機了。就算是橡膠密封圈墊之類的小零件,都足以讓大明的仿製功虧一簣。

    當然了,為了穩妥起見,為了牢牢控制住大明的科技樹,海漢還是對蒸汽機技術進行了嚴格的封鎖,每台出廠的蒸汽機都有單獨編號,定期巡查,就算報廢了也得整體回收,儘可能封鎖流入到其他國家的機會。就連蒸汽機相關的知識,也只能在三亞的專修學院中學到。所以到目前為止,見過海漢蒸汽機的明人倒是不少,但大明境內卻一直都沒有仿製成功的先驅者出現。

    接連參觀了幾間製造蒸汽機的廠房,但費策賢卻依然毫無頭緒。白克思故意不向他講解製造這些零件的原理和用途,所以費策賢只能如鄉下人進城一般看看熱鬧了事。他一邊在心中暗罵白克思太不厚道,竟然安排這種參觀行程來折磨自己,一邊還得擠出笑臉跟白克思搭腔,指望對方能夠多透露一些有價值的信息。不然這一趟參觀下來,他還真是看了也白看,根本就沒看明白這蒸汽機的生產流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時間也不早了,今天的參觀就到這裡吧。”

    聽到白克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費策賢竟然隱隱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彷彿是從困境中解脫了一般。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09:34
第1629章 動武之前

  這一天的參觀中,費策賢看的東西著實不少,從火車鐵路到兵工廠,再到屬於海漢頂級機密的蒸汽機製造廠房,可以說他一天下來所看到的東西就已經勝過了大明情報機構數年運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費策賢的參觀完全是走馬觀花,熱鬧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卻沒幾處。而且海漢安排的參觀行程顯然非常具有針對性,沒有任何一個生產項目能讓費策賢從頭看到尾,全是掐頭去尾的中間環節。費策賢雖然也努力將白克思的介紹都記在了心裡,但他也明白,僅憑這些介紹和自己的見聞,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內複製出海漢的兵工作坊或是製造蒸汽機的工廠。 所以在回程路上,費策賢考慮的問題已經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讓大明得以仿製出海漢那些高級裝備,而是在想這奏摺究竟要如何撰寫,才能讓朝廷不會因此而責備他辦事不力。

    回迎賓館之前,費策賢還是很負責地去了一趟使館工地,跟海漢派來的幾名工頭聊了一會兒天,大致瞭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進展。雖然他自己沒在工地上盯著,但還是安排了使團的下屬過來監工。這麼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漢施工隊的工程質量,而是要向海漢人表明重視的態度,同時保持良好的溝通,不然大家都敷衍著對付過去,等使館建完才發現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兩邊的負責人可都脫不了干係。

    按照目前的工程進度,只要近期不出現惡劣天氣,使館的主體建築基本可以在未來的四十天之內完工,再用二三十天完成基礎的裝修,配置家具和其他日用設施,最早在明年二月就能投入使用了。

    如果是初到三亞那幾天,費策賢或許會熱切地期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因為只有使館建成之後,各項外交工作才能真正展開。現在住的迎賓館條件雖然不錯,但終究只是一個借住的地方,不管是辦公還是接待訪客都有諸多不便,肯定不如使館行事方便。

    但在海漢待了這些時日之後,費策賢卻突然覺得目前這種生活狀態似乎也不錯,每天悠哉悠哉地就混過去了,不用去考慮什麼朝廷交付的任務,也不需要跟海漢高官進行勞神費力的勾心鬥角,輕鬆自在也不受什麼大的限制。除了田獨方向和軍港、造船廠、勝利堡等少數地方不能隨意出入,三亞絕大部分地區他都可去得,比如館藏了大量海漢秘密情報的市立圖書館,他也同樣可以自由進出,只是借閱文獻的權限層級比較低而已。

    有時候費策賢都不免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在海漢期間所享受的自由似乎比在京城更多。想想以前在禮部做事,每天一大早就要趕去衙門點到,雖說沒多少事情要做,但每天都關在衙門裡又不能隨意外出,也是個煩悶差事。偶爾接個差事都是跟那些番邦小國來大明朝覲的使節打交道,即便是有通譯,也還是只能連比劃帶猜地進行溝通,一場會談下來好不費力,哪比得跟海漢這種文字語言都相通的國家打交道來得輕鬆。

    而來到海漢國之後,每天好吃好住供著,想去工地閒坐著也行,不想守著使館工地了,只需打聲招呼就行,隨便去哪裡都有海漢安排的車接車送,還隨時都有張千智這個萬金油跟班可以差遣。前幾天去圖書館整日看書,雖然裡面不能用餐,但張千智每天都讓人按時將飯菜送到離圖書館最近的一處茶館,專門開了一個包房供他吃飯,以節約來回耗費在路上的時間。雖說他也知道這些安排應該都是海漢官方監控自己的手段,但的確是讓他體會到了極為舒適的服務,而這在大明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像禮部行人司司副這種從七品的芝麻官,在京城裡簡直多如牛毛,別說海漢這種級別的服務了,就算平時在衙門裡喝茶,多數時候都還得自己動手泡。在海漢待了這些時日之後,費策賢發現自己對於這種生活環節竟然有些不捨了。待使館建好,從迎賓館搬過去了,到時候可就沒有免費且按時送到房間的三餐,也不會有隨叫隨到的各種服務,而使團總共就沒幾個打雜的下人,到時候費策賢恐怕又得回到喝茶要自己動手泡的日子了。

    “或許也應該考慮一下,與海漢人虛與委蛇,讓他們今後也給使館提供好一點的服務。”費策賢鬼使神差地生出了這種念頭,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這種心思太危險,要跟海漢人玩心計,最後恐怕會把自己給玩進去,當下趕緊搖搖頭驅散了這種想法。

    回到迎賓館中吃了晚飯,費策賢便叫人將今日到市面上購入的報紙都拿來過目。雖然迎賓館這裡便有免費的報紙可供瀏覽,但費策賢研究過,迎賓館這裡只有官方報紙《海漢時報》,而市面上公開出售的報紙卻有七八種之多,為了不遺漏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那還是花幾個錢自行採購來得穩妥。

    而近日費策賢所關注的重點,便是海漢與西班牙之間的戰爭徵兆是否有進一步發酵的趨勢。果然不出所料,這次又是包括時報在內的幾份報紙都提到了與西班牙相關的消息。

    時報上的報導稱近期一批運送絲綢和瓷器前往馬尼拉的大明商船在距離馬尼拉灣僅半天航程的海上遭遇海盜襲擊,五艘船組成的船隊僅有兩艘逃脫,其他三艘被洗劫一空之後,海盜還扣下人質向船主和貨主索要贖金。當然了,這幾條船肯定是不會再還回來了。

    這件事最終雖然得到了和平解決,人質全部獲釋,但事主損失慘重,估計這三船貨運抵馬尼拉港的價值超過白銀二十萬兩,如今卻是連船帶貨全都沒了。

    時報在報導最後指出,根據船上生還的水手指認,馬尼拉港附近出現的海盜團夥中有不少是西方人,甚至有講西班牙語的賊人。有理由懷疑這些海盜與馬尼拉港的西班牙人有染,建議商船近期不要再冒險前往馬尼拉港。

    類似這樣的警告,費策賢已經在時報上讀到了兩三次,每次的理由各不相同,但一次比一次來得嚴重了。這些船是真被打劫了還是海漢安排的橋段,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費策賢認為這是海漢有意在為接下來的軍事行動造勢,要為動武尋得一個比較能令人信服的理由——比如說剿殺海盜。

    當然了,光有海盜是不夠的,還必須得把這些凶神惡煞的海盜與馬尼拉灣裡的西班牙殖民者聯繫起來。費策賢前些天在圖書館也仔細研讀了海漢過去幾次對外戰爭期間的報紙,基本已經搞懂了海漢發動戰爭之前在輿論宣傳方面的路數,他認為不管這些海盜是真的存在還是虛構出來,總之先設法將西班牙人勾結海盜的罪名坐實,最好手裡還能有幾筆與海漢相關的血債,剩下的事情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該動手的時候勿謂言之不預了。

    這樣的手段似乎有點卑劣,但如果是以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來衡量,那就沒什麼可指責海漢的。歷史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這個道理費策賢還是懂的,只要海漢能夠取得戰爭的最終勝利,那麼這場戰爭在今後的歷史記載中就會是正義的。而戰爭的失敗者,大概就只能成為襯托勝利者的反面角色了。

    海漢時報作為官媒,其話語權和宣傳效果自然毋庸置疑,這種文章多刊登幾篇,就算膽子再大的海商也會衡量一下冒這風險去馬尼拉到底值不值,何況如今海漢已經逐漸開始收攏大網,在各個港口都會對意欲前往馬尼拉的商船進行勸告,儘可能地在戰爭開始之前就掐斷馬尼拉的跨國貿易。

    而另外幾份報紙上的消息就相對比較八卦一點,聽起來可信度也沒那麼高。有一份報紙上稱馬尼拉城前段時間開始出現鼠疫徵兆,西班牙權貴爭相逃離該地區。為了能夠盡快離開當地,有錢人甚至不惜花重金購買漁船作為交通工具。但由於老鼠無處不在,船上也不會例外,所以要找到一艘沒有老鼠的船實在是太困難了。

    而另一份報紙上則稱馬尼拉當地漢人因為承擔的賦稅要比西班牙人高出一半,便由當地的漢人耆老組織起來向菲律賓總督阿拉貢內斯請願減稅,但在此期間請願的漢人民眾與西班牙派出來維持秩序的土人武裝發生了衝突,雙方迅速由摩擦發展成了千人規模的械鬥,各自都有不少死傷。而西班牙人為了自身利益考慮,對事態並沒有加以控制,結果戰鬥愈演愈烈,據說戰鬥已經從城內擴展到城外,有逐步失去控制的趨勢。

    還有一份報紙稱不久前一場颱風襲擊了馬尼拉灣,當地的受災情況極為嚴重,馬尼拉城外大量民舍被大風吹毀,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無家可歸者。而城內的西班牙人對於救災拿不出太多的有效舉措,以至於市面上開始出現結隊搶劫糧食的狀況。

    這些報紙上的描述都有鼻子有眼,甚至還帶有張三李四之類的具體人名,粗看似乎頗有可信度,但如果是有頭腦的人,多買上幾份報紙慢慢一琢磨,就會發現這些報紙所寫的故事幾乎不太可能在同一時期發生在同一個地點,如果真有這麼湊巧的狀況,那這馬尼拉城也不需要海漢發兵去打了,老天爺降下的災害就足以毀掉這個城市了。

    而且各家報紙如此集中地報導馬尼拉城的負面消息,很顯然背後是有力量在推動,除了海漢官方之外,誰還有這個能力調集這麼多家報社一起行動呢?

    當然了,普通民眾獲取信息的渠道肯定要更為單一,不太可能像費策賢這麼閒,將市面上的報紙全部買回來慢慢研讀。他們往往只會從某一個特定渠道獲知與馬尼拉相關的信息。而海漢官方的做法,就是將每一個公眾信息平台上關於馬尼拉的信息都調整為負面,以此來對本國民眾實施輿論引導。

    費策賢在大致弄懂了海漢的手段之後,還是頗為佩服這種安排,他雖然不是軍人,但也知道開啟戰爭之前,必須要讓本國國民瞭解這場戰爭的意義所在,要讓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這樣才能獲得國民支持。而海漢沒有至高無上的皇權,也沒有讓執委會來充當這個角色,只安排了宣傳部門利用報紙這種信息渠道來引導輿論,讓國民逐步意識到本國派兵征服馬尼拉的必要性。

    “手段高明啊!”費策賢將所有報紙瀏覽完一遍之後,忍不住發出了感慨。假如大明的邸報也有這樣的宣傳效果就好了,那就可以發動全國的力量,來應對中原的內亂和北方的金人。

    不過大明的邸報只在各級官府中抄送,能看到邸報內容的人非富即貴,很難像海漢的報紙這樣收到大面積的宣傳效果。以費策賢的身份,頂多只能將自己在海漢的見聞寫入奏摺裡送回去,卻沒有鎮資格建議朝廷改變邸報的發行方式,或是另外再辦一份針對普通民眾的報紙。

    但考慮到大明的疆域之大,辦這麼一份針對民眾的報紙,不管是成本費用還是時效性,都很難得到保證。所以他很快就發現,這又是一樁明知很好,卻難以照搬到大明的項目。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好東西沒法在大明實施?費策賢不禁開始再次思考這個問題。難道真是如海漢人所稱的那樣,兩國的“社會制度”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皇權統治的國家有太多的禁忌不能改變,沒法像海漢國這樣因勢利導地進行施政。可是費策賢從小所受的教育便是愛國忠君,皇權是不可挑戰的權威存在,他實在無法理解像海漢這樣的國家,怎麼能用一個執委會就取代了皇帝的存在。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09:34
第1630章 最後準備

  對一個國家來說,是皇權至上還是執委會式的民主,究竟哪種形式對國家的長遠發展更為有利,這個問題實在太高深,以費策賢的學識也很難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海漢這不到十年間從無到有的發展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了,而海漢也以此為論據,利用輿論控制,在這數年間為執委會塑造出了一個偉光正的統治者形象。費策賢來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已經能明確地感受到在海漢國內,執委會的權威之盛,其實絲毫不亞於大明國內的皇權所擁有的地位。 但費策賢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海漢制度比大明更好”這樣的一個論證結果,所以他只能認為這是暫時現象,海漢並沒有那麼的強大,只是這個國家建立的時候,恰好遇到大明處在一個最為艱難,無暇去顧及其存在的時候。假以時日,等大明從戰亂中緩過勁來,就必定能夠重振昔日雄風,讓海漢人見識帝國的真正實力。

    當然了,他的這個想法更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畢竟以海漢目前的發展勢頭來看,大明別說遏制了,連跟上海漢發展的速度都很困難。費策賢自己其實也很清楚這些狀況,所以他的想法中並沒有什麼能讓大明重新崛起的具體措施,因為他也實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漢在各個方面所具備的優勢地位。對海漢的瞭解每多一分,心的溫度反而會多涼一分。

    海漢對西班牙的戰事,光是在準備階段的宣傳工作就是如此繁複細緻,可想而知在軍事方面所做的準備只怕更是周全無比。費策賢回想大明歷史,似乎極少會有哪次發動對外戰爭之前,對民間輿論安排如此之多的宣傳手段。當然了,以大明的體量,的確也很難做到如海漢這樣的宣傳覆蓋效果,而且海漢手裡還掌握有電報這種千里傳信的黑科技,即便是海外領地也能在極短時間內獲知到最新的官方指令,其效率遠非大明的“八百里加急”可比。

    費策賢雖然沒跟西班牙人有過直接的接觸,但他前日在圖書館裡查閱海漢戰史,也就瞭解到了兩國之間的戰績一直是一邊倒的局面,如今海漢積極備戰,而想那隔著千里大海的馬尼拉城恐怕對此還沒有什麼覺察,這場仗多半又會成為海漢開疆拓土的一次軍事行動了。

    時近年底,很多大明海商都在三亞這邊等著結算貨款,敲定下一年的訂單,順便將本年的最後一批海漢貨物運回大明。而三亞各家報紙上刊載的關於馬尼拉城的消息,自然也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在與馬尼拉城有貿易往來的大明海商中,有不少人都是將海漢出產的工農業商品販賣過去,充當賺取差價的中間商,而一些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特產,也是通過這種渠道進入海漢及大明。不過海漢官方和媒體在這段時間一直不斷地提醒商人們謹慎前往馬尼拉,稍稍有警覺心的人,已經開始意識到馬尼拉那邊絕非是遇到了這麼多巧合的天災人禍,而是被海漢給針對了。至於原因,只要沒失憶的人都會記得一年多以前兩國艦隊在三亞外海的那場海戰。

    雖然當時海漢是大獲全勝,但這種欺上門來的舉動,以執委會的作風怎會就此放過。時隔一年,這筆舊賬大概也是到了要清算的時候了。有些腦子靈光、消息靈通的商家,已經開始找關係疏通,希望能夠跟海漢軍方搭上線,好讓其在攻入馬尼拉城的時候稍稍照顧一下自家的商棧和人員,免得被亂兵流民所波及。

    這樣的舉動聽起來雖然有些誇張,但對商人來說,這卻是戰火中自保的必要手段之一。給軍方一些好處以換得平安,這種代價是絕對值得的,反正海漢國要對付的目標是西班牙人,而不是他們這些專做跨國貿易的海商。如果軍方需要的話,他們甚至可以委託軍方帶去書信,讓派駐在當地的自家人儘量配合海漢軍在當地的軍事行動,以軍功來換取軍方的庇護。

    雖然這些商人並沒有受過什麼專業的軍事訓練或者情報訓練,但如果真能在當地充當帶路黨,那也的確可以在戰時為海漢軍省去不少麻煩。所以在這些人當中,軍方和安全部也會進行有目的的篩選,找一些條件適合的商家,利用其對該地區的瞭解,以及其駐馬尼拉的辦事機構,協助軍方執行任務。

    “大成行”便是這類被海漢官方選中的商行之一,不過與市面上那些急於找軍方合作的商家有所不同,大成行之所以會被挑中,並不是這家掌櫃打通了關節,而是因為其特殊的背景所致。

    根據大成行在海漢商業部登記的資料,這是一家由大明商人汪某經營的商行,主要從事跨國貿易,其貿易對象除了海漢之外,也包括了安南、佔城、葡萄牙,以及遠在呂宋島上的馬尼拉城。粗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如果查看大成行在海漢銀行的銀錢往來賬目,就會發現其資金來源竟然是福建許心素名下的一家錢莊。當然了,這家錢莊自然是早在幾年前就與海漢銀行達成了通存通兌的合作關係,所以大成行在福建與海南島之間調動資金也非常方便。

    大成行從與南海各國的貿易中賺得的錢財,都通過海漢銀行又匯回到福建那家錢莊裡,然後被充作了許心素集團的發展資金。而這個大成行本身,便是許心素在南海經營貿易事業的一個分支機構罷了,只是為了便於行事,才特地弄了這麼一個表面上看似跟福建許氏毫無關係的商行外殼。

    當然了,這樣一個隸屬於許心素私人的商業機構,自然也會負擔起收集情報的任務。大成行在各個貿易對象的統治區都設有派駐機構,以商棧的形式在當地展開貿易活動的同時,也在暗中蒐集著軍政商等各方面的情報信息。而許心素與海漢之間早就是密不可分的共生關係,這些情報自然也會分享給海漢,甚至有的任務根本就是海漢委託給大成行去執行的。

    而大成行的掌櫃,要說起來其實也與海漢頗有淵源。此人姓汪名霖,福建人士。1631年寧崎率使團前往福建,結果在漳州城內遇刺,而這個汪霖當時便在場一同經歷了這場風波,由此與寧崎結識。後來經寧崎的介紹,由許心素資助汪霖到海漢留學了三年,然後汪霖便在許心素的授意之下開辦了大成行,由他自己出任掌櫃一職。

    汪霖來海漢留學的時候,原本是想來學習海漢的先進科技或是治國之道,但到了這裡之後受到本地濃厚的商業氛圍影響,便改行學了商業經營,後來還在寧崎的安排下,進入海漢商業部當過一段時間的實習生。所以大成行的經營風格,幾乎是與海漢一脈相承,倒是與傳統的明商經營方式有些差異。

    海漢官方之所以挑中大成行,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汪霖對海漢事務比較熟悉,雙方溝通起來更為容易一些。不過為了保密起見,軍方也是最近才開始與汪霖就此事進行接觸。真正由安全部佈局的專業情報人員,其實早就在馬尼拉城裡潛伏下來了,大成行這種民間商業機構所能提供的配合,只是作為一個非必要的候補手段而已。

    汪霖在三亞待了幾年下來,在開辦大成行之後與海漢官方的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對於自己接到的任務倒是很平靜。他本身就是屬於消息比較靈通的上層人士了,對於海漢有意圖要攻打馬尼拉一事早就有所風聞,而近期報紙也在逐步證實這個消息,至於最後海漢官方主動找過來,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大成行在馬尼拉城內外都設有辦事機構,對於當地的瞭解也遠勝過普通海商,的確能夠為海漢軍方提供更多有價值的情報信息。

    海漢軍方並沒有公開召見他,而是在某個夜裡派了馬車到汪霖府上,將他接到勝利堡內與國防部和安全部的高官會面。汪霖自己去過一次馬尼拉城,所以對當地也算略有瞭解,對海漢高官們提出的問題也盡力作了很詳盡的回答。

    在經過了近兩小時的問話之後,大成行最終被選定作為攻打馬尼拉行動中為海漢軍方提供輔助的外援機構之一。不過汪霖倒是不用為此承擔什麼風險,他不需要親自去往馬尼拉城,只要修書一封交給軍方轉交,到時候告知派駐當地的大成行職員該做些什麼就行了。

    類似大成行和汪霖這樣的情況,在海漢進行的備戰工作中其實還安排有其他的候選對象。國防部希望在大軍抵達當地之後,不管當地狀況有多麼惡劣,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可以信任的帶路黨。安全部安插到當地的情報人員雖然更為可靠,但終究人數極少,能提供的引導幫助也會受到限制。如果能多發動一點民間力量,軍方在當地的行動或許便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在年末的最後一次執委會全體會議上,陶東來就海漢與西班牙之間的關係,馬尼拉城的現狀作了總結,並在會後以執委會的名義,向各國使者發佈照會,將會在近期對西班牙統治下的馬尼拉城採取軍事行動,以報復去年九月西班牙艦隊襲擊三亞的事件,同時解救馬尼拉地區飽受西班牙殖民者壓榨的漢人移民。照會中提醒各國在近期約束本國國民和船隻前往呂宋島方向,以免在戰事中遭遇不測。另外如有任何國家、組織或個人嘗試與西班牙人站在同一陣營,那麼海漢將一併視作敵人,使用軍事手段予以打擊。

    這個外交照會的內容可謂十分霸氣,根本不給西班牙任何解釋的機會,也不留給其他國家嘗試說和的餘地,直接就宣佈要動手了。雖然這已經是在許多人的預料之中,但當戰爭真正來臨的時候,也還是不免會讓人歎服於海漢執委會的決心和果斷。

    費策賢收到這份外交照會的時候正在使館工地邊翹著二郎腿監工,照會的內容並沒有多少讓他覺得吃驚的地方,除了沒有公佈詳細的行動時間,基本都與他預計的一致。佔據正義制高點,聲討對手,完成備戰工作,發動戰爭,這套流程對海漢來說已經算是駕輕就熟。

    而執委會宣佈這個決定之後,在三亞似乎也沒有引發什麼大的騷動,畢竟在海漢建國前後,對外的戰事就從未停止過,從去年到今年,海漢軍在海外的軍事行動就一直沒有斷過,東海艦隊藉故封鎖杭州灣,南海星島打敗柔佛聯軍,與西班牙艦隊在三亞外海交鋒,海漢軍登陸旅順口,在遼東發動春季攻勢,王湯姆親率艦隊到朝鮮漢城示威,如此之多的軍事行動,對海漢國民來說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並不會將對外戰爭看成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畢竟海漢每一次發動對外戰爭,最終的戰果都是對海漢極為有利,而這次的戰爭雖然還沒開打,但既然執委會已經單方面宣戰,那麼絕大部分得知這個消息的國民都會下意識地認為這只不過是又一次勝利的開始。或許幾個月之後,那個在三亞以東千里之外的城市就會變成了海漢的統治區,這在海漢歷史上可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

    其實在在執委會發佈外交照會的三天之前,從北方調回的各路精銳部隊已經分別在三亞、台灣島高雄港、安南金蘭港三處地方完成了集結。軍方為了節約路途上的時間,並沒有將所有參戰部隊都調回三亞,而是安排了就近集結,分三路出擊馬尼拉。而這三路大軍中,三亞反而是成了航程最為遙遠的一處出發地。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0 10:11
第1631章 兵分三路

  將攻擊馬尼拉的部隊分作三個集結點出發,這在海漢戰史上也是不多見的舉措。海漢由於一直是走精兵路線,兵力方面並無任何優勢,所以在過去的戰鬥中,往往都是將參戰部隊集結至一處,再投放到作戰地點執行任務。這樣做的好處是便於指揮官掌控全局,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調集精銳兵力應對戰局變化,同時在輜重運輸、後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當然這樣的戰術也不是沒有短板,比如集結點被敵方察覺到,那麼就有可能趁著海漢部隊尚未完全到位之際就主動發起攻擊,亦或是由集結點的位置推算出海漢的進攻目標和大致的發動時間。

    不過這次海漢採取的特殊戰術倒不是因為這些原因,而是海漢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銳部隊距離本土實在過於遙遠,將士們從目前的高雄港、金蘭港兩處地方直接前往馬尼拉灣,要比先回到三亞再一起出發過去省下了數日航程,對參戰部隊保持良好的作戰狀態來說無疑是有極大的好處。特別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結的北方部隊,其到三亞的航程幾乎與三亞到馬尼拉的航程相當,而從高雄港直接前往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亞還要近得多。

    國防部在經過了仔細的權衡策劃之後,最終選定了按地區分頭集結出發的方案,以節省參戰部隊的體能和不必要的開銷,同時也是要嘗試一下這種新式戰法的執行效果。

    哪怕是對於海外作戰經驗已經十分豐富的海漢軍來說,像這種參戰部隊所在地跨度達數千里的調動部署,也依然是一個極大的挑戰。這不僅僅是國防部指揮體系能否做到三地同步行動的問題,同時還要考慮各種臨時狀況可能會造成的影響,比如某一海域突然出現惡劣海況,途徑該地區的艦隊必須繞行,那麼航程方面就難以與另外兩隻艦隊做到完全同步了,抵達目的地的時間差可能會從數小時變成數天也難說,這個時候是該等到部隊全部到齊再按原計畫發動攻勢,還是立刻動手,就很考驗指揮官的能力了。

    一旦出現三地部隊不能同步抵達目的地的情況,後續的作戰計畫肯定就會因此而大受影響,而如何應對這種有可能會出現的局面,也成為了考驗國防部謀劃能力的一塊試金石。

    對於這個風險較大的作戰計畫,執委會並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好幾名執委都認為這樣做太過冒險,一旦三路部隊中的任何一路人馬在途中耽擱或是出了什麼狀況,都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全盤的戰略實施,從而導致行動提前終止。

    但國防部最終還是堅持使用這個方案,原因還是考慮到海漢邊防的實際狀況,一次性從各處邊陲要地抽調了如此之多的精銳部隊回來參與此次行動,相當於是將很多重要邊防地區的防禦削弱了不少。越早結束行動,將參戰部隊調回駐地,這些地方的安全係數才能回到正常水平。

    十二月二十九日,三亞以南七百公里的中南半島東岸,金蘭灣軍港碼頭。羅傑率領由他創建的南海特戰大隊剛剛風塵僕仆地趕到這裡,按照國防部的命令在軍港基地集結待命。除了他手下這支精銳之外,還有特地從安不納島調回的一個炮兵連也已經抵達此處。

    這個炮兵連在安不納島主要負責當地的岸防炮台工事,不過隨著安不納島吸引到的各國資本越來越多,這地方的安全就越來越不需要使用軍事手段來保障了,誰敢打這個地方的主意,就是在與包括了大明、海漢、安南、荷蘭、葡萄牙等諸多地區強國在內的南海商業聯盟作對,即便是有膽子偷襲三亞的西班牙人,也不敢做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所以在這次的行動期間,國防部果斷抽調了駐防在島上的炮兵部隊,讓他們加入南路艦隊,與羅傑的部隊協同行動。

    而羅傑能夠帶著部隊從星島脫身,一方面是得益於去年五月在星島大勝柔佛聯軍的戰績,讓周邊國家不敢再輕易嘗試挑戰星島上的海漢駐軍;另一方面由執委會指派到星島擔任行政主官的譚舉任,以及擔任治安官的歸化幹部韓正山,在當地主持的民政、治安工作都已經上了軌道,平時也無需部隊出面來維持當地的社會秩序,羅傑才能放心大膽地離開。

    在金蘭灣基地迎接羅傑的是馮安楠,自從安南內戰結束之後,他大部分時間就待在了安南這邊,而金蘭灣軍港一期工程結束之後,國防部就委任他為金蘭灣基地司令。金蘭灣這裡原本駐紮了一整支艦隊的編制,後來在海漢軍進駐星島之後,撥了半支艦隊到星島駐防。而最近這一年多時間,駐金蘭灣的艦隊又陸續補充了四條“探險”級戰船和同樣數目的綜合補給船,讓這裡的艦隊依然保持著較強的作戰陣容。

    事實上按照國防部的部署,海漢在金蘭灣以南的所有佔領區,都是由這個基地提供武器和軍需物資的補給,在需要兵力增援的時候,也是首先從金蘭灣這裡調動部隊。所以這裡除了是海軍南海艦隊的主要駐地之外,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物資補給中心。南路軍的所有軍需物資,都是在最近數月間陸續運抵金蘭灣,然後在這裡裝船,等待與作戰部隊一同出發前往目的地。

    羅傑並沒有因為這邊有專人安排物資補給就有所放鬆,他與馮安楠碰過頭之後,連接風宴都沒顧上吃,先就提出要去看一下這次行動的物資補給。於是馮安楠便親自帶著他去了軍港附近的一處庫房,向他展示上個月從三亞運過來的作戰物資。

    “這一堆箱子,是你要求的連發步槍,這裡有五十箱,每箱四支槍,一共兩百支。旁邊的小木箱子是子彈,每箱三百五十發,一共兩百箱。另外還有手雷和地雷,手雷一共三百枚,地雷五十個。炸藥是按照你們特戰大隊的工兵排上次軍演專業考核水平配發的,一共五十斤,配了四十枚雷管。”馮安楠一邊帶著路在庫房裡穿梭,一邊向羅傑介紹這些物資的數目:“這邊的箱子裡裝的都是被服鞋襪,各種藥品和止血繃帶,作戰背包。前面這堆黑色的箱子裝的都是軍糧,按你提的要求,沒有存貨,全是今年八月以後產的。”

    這些物資自有軍需官按照清單去進行清點,倒是不用羅傑自己去一一點算,他只需要確認這些東西都已經到位,質量沒有大問題就行了。對羅傑來說,只要補給物資充足,那天下哪裡都去得。就算那馬尼拉城有數千守軍,他也不會有什麼畏懼感,在他看來守軍不過就是一群土雞瓦狗而已,不管是武器還是戰術,都遠遠落後於己方,光是依靠堅城高牆又能守得住幾天?

    對於這次國防部所提供的補給內容,羅傑也沒有什麼可挑刺的地方,雖然槍支彈藥的補給看起來似乎數量不大,但這已經是國防部給予的額外照顧了。比起平日能申請到的彈藥量,這次批給他的補給已經算是十分豐厚了。

    “這些物資需要多長時間能完成裝船?一天夠嗎?”羅傑問道。

    馮安楠道:“等你們核實點算清楚了就可以開始裝船了,我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勞動力,依我看只要多出動一點人手,根本就用不了一天時間,半天應該就夠了。”

    “我現在就擔心參謀部的人有沒有把物資數目算對,聽說這趟打過去可能就沒有後續的物資補給,得靠眼下這點東西撐到戰爭結束。”羅傑的眼神一直盯著面前的這些堆成小山的物資,小聲嘀咕道。

    補給是海漢此次跨海作戰計畫中最為薄弱的一個環節,三亞與金蘭灣距馬尼拉灣都是1300公里左右,高雄港稍近那麼一點點,但距離也超過了一千公里。在作戰期間要維持這麼長的海上補給線,對於海運部門和軍方來說都是極大的考驗。所以國防部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出現極端情況的打算,即後續無法及時向當地運去足夠的作戰物資進行補給。國防部對參戰部隊的要求,就是要一錘定音、速戰速決,儘量就用出征時攜帶的物資擊敗西班牙人。

    但如果作戰期間的進展不是那麼順利,那補給就有可能會影響到戰爭最後的勝敗走向。即便是對自家部隊的戰鬥力充滿信心的海漢將領們,也不免對國防部的安排依然存有疑慮,擔心這種一錘子買賣會遇到難以預計的突發狀況。

    馮安楠對於這一點倒是顯得十分樂觀:“國防部謀劃這事已經足足有一年多了,聽說參謀部那幫人每天沒事就在搞推演,要確認我軍能夠在不進行二次補給的情況下就能擊敗西班牙人。我想老顏總能不可能自己砸了自己的牌子吧?”

    “老顏我當然是信任的。”羅傑連忙表態。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如果傳到顏楚傑那邊,那有可能會被視作抱怨,還是把話說清楚了好。

    “行了,趁著出發之前還有幾天時間,老哥給你把節目都安排了,星島那邊條件艱苦,這兩天你就好好在這般開開葷吧!”馮安楠朝羅傑擠了擠眼睛,示意他之後便可以抓緊時間享受了。

    而與此同時,距離三亞1200多公里的台灣高雄港,從北方返回的各支精銳部隊也正陸續到港。不過相比於金蘭灣的專業,高雄港這個以民用為主的港口對於戰備顯然沒有那麼熟練,提供給各支部隊的補給物資在港口庫房存放時竟然發生了小小的混亂,以至於各支部隊的軍需官不得不親自跑到庫房去進行了第二遍清點。

    王湯姆、錢天敦、哈魯恭此時都在高雄,這也是海漢攻佔此地之後第一次有這麼多高級將領彙集此地。對於軍方來說,高雄港在準備工作方面的不足顯得太不夠專業,為此高雄港目前的負責人厲斗也不得不出面向軍方將領們賠禮道歉。

    厲鬥私人關係最好的軍方將領大概便是一同參加穿越行動的陳一鑫了,不過陳一鑫這次並未隨大軍南下,由於他比較瞭解北方的局勢,國防部便下令讓他從山東調動到遼東,在當地擔任戰地指揮官,以補充王湯姆等人南下之後留下的指揮空缺。雖然陳一鑫所指揮的部隊在實力方面要差了一截,不過此時東北地區早已入冬了,雙方都不願在這白雪皚皚的環境裡再展開大規模的戰鬥,所以目前都很默契地處於休戰期中,陳一鑫所面臨的外部壓力倒是不大。

    高雄港已經投入使用有兩年多時間,而圍繞這個港口已經開發了將近三萬畝的糧田和種植園,組建了近二十個村落和四個市鎮。而附近山區裡的當地土著,也開始逐漸接受海漢釋放出的善意,用山貨與海漢建立起了比較原始簡單的貿易關係。海漢商人用糧食、茶葉、食鹽等生活物資,向土著居民換取獸皮、藥材、山珍等土特產。

    有一些思想比較開化的山民,甚至已經開始走出山區,進入到海漢控制區內,付出勞力來換取報酬。厲鬥不無自豪地向眾將領介紹,本地開設的學堂中已經招收了不少土著學生,與漢人孩童一起學習漢語漢字。雖然這些土著學生的家庭往往付不起足額學費,但厲斗允許他們以土特產抵押學費,以此來換取接受教育的機會。

    “這種措施也只能用在相對溫和的部落吧?這邊難道就沒有那種愛鬧事的?”哈魯恭好奇地問道。

    “有啊!不過那是以前的,不聽話的部落,基本上都已經被剿滅拆分,或者直接趕到東海岸去了。”厲斗毫不在意地說道:“能留在我們控制區附近的,基本上都是溫和部落,願意跟我們進行文化交流和貿易往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0 10:11
第1632章 馬尼拉警報

  在開發殖民地的過程中,海漢可並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較偏軟的手段,對於油鹽不進又不願合作的原住民,海漢的手段也並不會比這個時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灣島的開發過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嘗試過要將這些外來入侵者驅趕出去,但海漢面對這樣的狀況都是果斷施以武力手段,將所有反抗者都視作敵人進行打擊。 台灣島上的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而且遠遠不及大明這種大陸國家所裝備的武器精良,對上海漢軍更是半點勝算都沒有。除了偶爾的偷襲能夠傷到人,在正面戰場上的對決中基本毫無機會,只要海漢軍定了心思要對某個部落進行剿殺,幾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決了。有一些聽到風聲的部落自覺不敵,便自行搬遷到了遠離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漢軍倒也不會再去追剿了。

    不過高雄港這邊狀況還算好,周圍地區的部落民眾大多生性比較溫和,也願意跟外來者保持和平接觸。特別是海漢可以向他們提供生活物資、醫療、教育,甚至是軍事庇護,很快就就讓這些部落接受了海漢定居點和種植園在這裡的存在。目前海漢與附近部落間存在的最大爭議,還是在於這些部落的民眾不願接受海漢律法的約束,而仍然將部落裡流傳下來的一些傳統當作本地的規矩來執行。

    當然了,這種理念上的衝突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只是要從文化上去同化這些原住民,所需的時日還將會很漫長。即便海漢在文教宣傳方面擁有豐富的操作經驗,但要拿來應對這些語言文字都不太相通的原住民,也並不是完全適用。厲鬥不想通過鎮壓或殺戮來解決這種分歧,但他所能採取的手段也只有先從兒童和年輕人這邊下手,逐步去影響那些能在部落裡做主的人。

    “要徹底同化這些原住民,至少需要兩到三代人的時間,這是一項需要很多耐心的工作。”厲斗解釋道。

    “也需要投入很多資源。”錢天敦接過話頭道:“這些原住民只會刀耕火種和最基本的漁獵,他們能創造的價值非常有限,要從文化上同化他們,我們就只能拿錢倒貼,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條件,是這樣理解沒錯吧?”

    厲斗點頭應道:“話是這樣沒錯,但客觀的說,要把這些原住民變成能夠為我們所用的勞動力也不是太困難。你們看,港口這些扛包的力工,至少有一半都是來自本地的部落。他們只要願意來我們的地方幹這些力氣活,就能得到糧食和酒作為報酬,這對他們來說比過去靠天吃飯要穩妥多了。只要我們的港口還在運轉,他們就不會餓著。我們會選擇其中有能耐的人,將其提拔起來當工頭,給予更好的待遇,以此作為其他人效仿的榜樣。”

    這套操作方式其實就是延續了海漢過去收服佔領區內漢人民眾的做法,示之以武,誘之以利,讓民眾總慢慢習慣於在海漢的統治和安排之下生活。不過台灣島上的原住民因為語言文化不同,而且相較於大陸上的漢人文明要落後得多,所以這個同化的過程就不太可能像海南島上那麼迅速了。

    厲斗是屬於執政風格偏溫和派的文官,對於本地原住民的態度也是以教化為目標,哪怕這種態度可能會影響到本地的開發建設進度,但厲斗還是堅持儘可能地不去採用一些暴力手段。當然了,他倒並不反對駐軍對一些不聽話的部落採取武力措施,畢竟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他可不想活在一個隨時可能被土著獵人用只值一瓶酒的竹製弓箭刺殺的環境中。

    不過近日大量海漢軍隊陸續到港,開始在這裡集結,也引起了本地民眾的一些不安。哪怕厲鬥在此之前就已經發佈了安民告示,稱近期會有南北換防的部隊在高雄港暫住數日,並不會在本地展開軍事行動,但當東海艦隊載著陸軍特戰營、騎兵營及海軍陸戰隊共計兩千餘人的部隊來到高雄港,這裡的氣氛還是立刻便陷入了高度緊張之中。

    有一些部落土著見海漢軍大量聚集到本地,就算沒事也會擔心有海漢大兵閒的沒事幹到部落附近生事,便主動辭了零工回家去了。結果高雄港的力工報酬因此立竿見影地出現了上漲,比平時高出了約莫兩成,就算如此也還是沒有湊夠足夠多的力工來搬運這些部隊的裝備物資,所以才會在貨物入庫時出現了混亂狀況,導致厲鬥不得不向軍方將領們道歉。

    當然這種失誤的原因是可以解釋清楚的,責任也並非全在厲斗這邊,對於目前港口出現勞力短缺的情況,除了提高報酬也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厲斗總不能下令讓駐軍去附近部落抓壯丁,那樣就只能讓過去兩年多的教化努力功虧一簣了。對此軍方雖然有些無奈,但也表示理解,他們只是在高雄港集結待命,也並不打算要把這裡的社會秩序搞亂,所以在安排搬運人手這件事情上,他們還是願意讓厲斗繼續負責,只要別再出現類似的差錯就行。

    從北方南下的各級部隊都接到了命令,在高雄港暫休期間未經許可不能離開營地,更不可私自前往本地的部落——這也是厲斗對即將南下作戰的部隊所提出的唯一要求。

    不過為瞭解決這些在北方苦戰數月的大兵們一些實際的需求,厲斗還是想方設法地進行了安排。由於高雄港本地的人口規模有限,娛樂場所更是不多,根本沒法滿足需求,厲斗便提前聯繫了福建方面,從漳州泉州的妓院青樓打包了兩百多女子過來,以解部隊將士的“燃眉之急”。若非如此,這些大兵們憋得厲害又不能離開軍營外出,那遲早會生出亂子來。

    錢天敦等人對於厲斗的這個安排倒是讚賞有加,他們當然不需要像普通士兵那樣去排隊解決問題,厲斗早就已經讓人安排了上等貨色,一幫高官先是耐著性子把吹拉彈唱的節目看完,然後摟著小姑娘喝喝花酒,再各自帶走歇下不表。

    而在高雄港以南近千公里之外,馬尼拉灣此時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每日進出港灣的船隻以本地漁船居多,而來自大明的商船日漸稀少,往往幾天時間才會有一艘到港,來的船還沒走的多。除了偶爾的惡劣天氣作祟之外,這大概是最近十年以來馬尼拉灣最為蕭條的一段時期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察覺到這種異乎尋常的變化,總督阿拉貢內斯自然也不會忽視這種不正常的現象。事實上他所掌握的信息要比普通市民多得多,儘管海漢在各地港口都下達了封口令,但還是會有隻言片語的信息通過這段時間到港的大明商船洩漏出來,阿拉貢內斯知道這種蕭條局面是海漢有意為之,而這很可能是對去年西班牙艦隊偷襲三亞的報復行動。

    作為去年那次失敗行動的主要策劃者,阿拉貢內斯在事後收到了來自國內的嚴厲斥責,國王腓力四世發出了最後警告,如果西班牙在遠東地區的殖民地再有任何閃失,阿拉貢內斯不但會失去菲律賓總督的職位,同時他在國內的資產也會被全部充入國庫。

    阿拉貢內斯在任期間,西班牙於1633年丟掉了台灣島北部的淡水、雞籠兩處據點,也就失去了前往東北亞地區貿易航線的主要補給點,這讓馬尼拉當局每年的收入縮減了不少,而由此也影響到了上繳給國內的收益。但三年過去了,馬尼拉當局非但沒能把台灣島上的據點從海漢人手裡搶回來,反而在去年的突襲戰中險些將大帆船船隊也折在戰場上——那可是皇室財產的一部分,腓力四世為此大發雷霆也是有道理的。

    阿拉貢內斯為了平息國王的怒火,變賣了國內的一部分家產,設法打通了關節,讓腓力四世的妻子,法國國王路易十三長妹伊麗莎白替他說了一些好話,這才勉強保住了總督職位。當然了,為了滿足這位法國公主的胃口,阿拉貢內斯也是大出血了一番,可以說已經傷到了元氣。所以對他來說,馬尼拉的經營狀況就變得比過去更為重要了,畢竟這裡幾乎已經是他唯一的收入來源,如果再搞出什麼岔子,他大概就只能滾回國去當個寓公勉強混完下半生了。

    去年的行動失敗之後,阿拉貢內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在惴惴不安的狀態中,一方面是擔心來自國內的責罰,另一方面則是唯恐海漢人會展開軍事報復,甚至對馬尼拉城發動攻勢。所以那段時間他對城防事務抓得極緊,甚至將手頭為數不多的流動資金投入到防禦工事加固的工程中,還命令工匠加緊鑄炮以補充本地的岸防火力,以免海漢軍從海上來襲時本地的抵抗手段不夠。

    不過幾個月過去,沒見三亞那邊有什麼動靜,倒是聽說海漢人在北方跟另一個國家幹起來了,阿拉貢內斯才稍稍放下心來,重新將精力投入到貿易經營上。雖然來馬尼拉貿易的大明海商運來的貨物有不少其實是產自海漢,但阿拉貢內斯對此也是故作不知,反正只要能從中獲利,他也並不介意用這種方式跟自己的敵人進行隔空交易。

    當然阿拉貢內斯也並未就此大意,放棄對海漢的監視和情報蒐集。雖然西班牙在三亞部署的情報網在1634年被海漢安全部連根拔起過一次,但後來又陸陸續續派了一些人手過去,嘗試著重建情報網。不過吃過一次虧之後,西班牙的探子們行事就小心了許多,而且都是各自分頭潛伏,就算有人身份暴露被捕,也不會一下子牽出太多的人。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些探子所能接觸到的信息層面就很有限,他們當然都嗅到了一些味道,但能夠從中發掘出有價值的信息卻為數不多。而阿拉貢內斯在馬尼拉接收到的報告,幾乎清一色都是示警,認為海漢人可能會在近期發動針對馬尼拉的軍事行動,但卻沒有更為具體的內容——比如海漢軍是否已經開始集結,調動軍隊的規模,作戰物資準備情況,統統一無所知。

    在阿拉貢內斯看來,這種情報的價值簡直趨近於零,每天看著馬尼拉灣日漸稀少的商船,他根本不用去到三亞就能判斷出海漢人的意圖了。但根本不知道對方會在何時動手,這該如何安排防禦措施?如果現在下令讓馬尼拉城進入戰備狀態,時間一長只會在本地引發恐慌和混亂。當然了,故弄玄虛製造緊張氣氛,或許也是海漢人的策略之一。

    馬尼拉城內城外有好幾千漢人,阿拉貢內斯知道其中肯定也有海漢安插的探子,他很擔心這些人會趁亂生事,所以他現在必須要讓馬尼拉城保持正常的社會秩序,不給這些人留下可趁之機。說不定海漢人就是在等著馬尼拉城先亂起來,才會真正動用武力發動攻擊。

    但如果馬尼拉目前這種蕭條的局面繼續下去,對海漢人倒是沒什麼影響,阿拉貢內斯可就有點撐不住了。他每年要向國內繳納賦稅都是有一個下限的,如果連著幾個月都是眼下這種狀況,那他到時候恐怕還得自掏腰包來補貼賦稅才行。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向民間加稅,只是這種手段一出,只怕會隔逼迫更多的商人加速離開馬尼拉,他也不敢隨意啟用這把雙刃劍。

    海漢人如果發兵打過來,阿拉貢內斯也沒有確定的把握能夠守住馬尼拉,但對方不打就這麼拖著,遲早也要活活拖死他。所以作為菲律賓總督,阿拉貢內斯的心情真是非常複雜。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0 10:11
第1633章 佔據主動

  雖然阿拉貢內斯的內心很不願意承認,但馬尼拉如今的處境的確是有一點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漢就是那把懸在空中不知道何時會落下的刀。來自外界的情報十分匱乏,讓阿拉貢內斯很難判斷海漢接下來會如何出招,是繼續對馬尼拉實施軟性的貿易封鎖,還是會出兵直接攻打馬尼拉。沒有一個明確的判斷,他就很難採取有針對性的手段,總不能就靠著每天向上帝祈禱來當作是對海漢的防禦措施。 如果去年沒有發動那次錯誤的行動,阿拉貢內斯大可比較從容地部署防禦手段,甚至可以大膽地搞一點騷操作,比如待海漢發兵攻打馬尼拉的時候,也將自家艦隊遣往海南島闖空門,看看誰能更快地攻破對方的城市。

    當然了,這只是隨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襲行動已經讓西班牙人見識了三亞的岸防火力有多麼恐怖。即便海漢的海軍主力不在當地,西班牙艦隊想要突入港口實施登陸,也還是先得設法突破這個殺傷力超強的火力網才行。以去年的交戰狀況來看,幾乎沒有西班牙戰船能夠承受得住三亞岸防炮台在近距離上的一輪集火打擊,要硬闖這個關口,怕是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行。

    不過相比不能動彈的岸防炮台,現在更讓阿拉貢內斯如坐針氈的卻是不知道在何處伺機而動的海漢艦隊。他很清楚這支海上武裝在過去幾年的可怕戰績,來到遠東地區的歐洲同行們無一例外都在這支艦隊手底下吃過大虧。葡萄牙人和荷蘭人已經選擇了向海漢妥協,英國人在星島戰敗之後,則是直接退出了在南海的競爭。也就是說除了西班牙之外,其他的西方同行全都放棄了繼續與海漢作對,因為有海漢艦隊的存在,他們無法如同在其他地方那樣取得制海權。

    在失去了台灣島的據點之後,西班牙的處境其實也是跟其他西方同行一樣被動,只不過馬尼拉城距離海漢佔領區的航程比較遠,而海漢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大明和中南半島的海岸線上,一時半會也顧不上菲律賓群島這個區域,所以馬尼拉當局至少還有一些緩衝時間來部署防禦措施。但真正事到臨頭,阿拉貢內斯才發現自己先前所做的準備工作似乎並沒有起到多少預防效果,特別是對海漢的情報工作簡直失敗得一塌糊塗,完全無從判斷海漢人下一步的動向。這對處於被動位置的馬尼拉當局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無奈之下,阿拉貢內斯目前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吩咐手下加強對城內外漢人聚居區的監控,同時讓手下大將胡安派出一些船隻到馬尼拉灣外海巡邏,儘可能將海上監視範圍擴大一些。萬一真撞上了海漢艦隊,至少也能給馬尼拉這邊發出預警信號,提早進入到戰備狀態。

    在去年突襲三亞的戰鬥中,胡安路易斯負責指揮馬尼拉艦隊,雖然那場仗輸得很難看,但胡安至少把馬尼拉艦隊的大部分船隻帶回了港。哪怕他的旗艦“聖迭戈”號被打得送進了船塢大修,阿拉貢內斯也還是讓他繼續留任了,畢竟馬尼拉本地也沒什麼厲害的武官可供替換,真把胡安給撤了,這艦隊指揮官的位子大概就只能阿拉貢內斯自己來坐了。

    而同樣參加了那場戰鬥的美洲艦隊指揮官若昂平托就沒胡安這麼幸運了,由於他的艦隊中八艘主力戰艦僅有三艘回到馬尼拉,事後便被來自國內的命令撤職查辦。而若昂平托又沒有阿拉貢內斯那種人脈能夠幫助自己脫罪,只能乖乖地回國接受處治了。

    作為一名帶兵打仗的將領,胡安對於這次戰敗自然是耿耿於懷,也想過有朝一日要跟海漢人再戰一場,挽回西班牙帝國的威名。但他的確沒想到這個時機會在眼下到來,而己方的備戰工作離勝算還相距甚遠。要再次跟海漢艦隊在海上過招,胡安目前可沒什麼把握能有比去年交手時更好的表現。

    一年多的時間,可能已經讓很多沒有親歷那場戰鬥的人忘記了海漢艦隊的可怕,但對胡安手下這支艦隊來說,卻是根本就沒來得及恢復到戰前的狀態。去年在戰鬥中受損嚴重的旗艦“聖迭戈”號,在經歷了近一年時間的大修之後才重新回到海上,距今不過才兩三個月而已。而那些在戰鬥中被擊沉的武裝帆船,並沒有來得及得到足額的補充,如今的馬尼拉艦隊比起上次戰鬥之前甚至實力還有所下降了。

    原因也很簡單,馬尼拉本地的造船廠規模有限,在將大部分技工分配到修復受損戰船的船塢之後,就沒有足夠的人手和船塢再另行開工建造新船了。而且由於總督阿拉貢內斯擔心海漢軍襲擊馬尼拉,在過去這一年中將有限的軍費多數用在了加強本地的岸防和城防工事上,留給艦隊購置新船和武器的經費並不多。胡安雖然有心找海漢人報仇,但以馬尼拉艦隊目前的狀況而言,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與海漢艦隊交手。

    但問題就在於選擇權並不在胡安手上,阿拉貢內斯在向他下達命令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海漢人的艦隊隨時可能來襲,如今不是戰與不戰的問題,只是不知道海漢人何時才會動手而已。

    “我不強求你能在海上擊敗海漢艦隊,但我希望你能夠儘可能地給他們造成殺傷和麻煩,拖住他們登陸的進程,這樣我們才有更大的希望保住馬尼拉城。如果你辦到了,戰後我就撥款給你打造一支全新的艦隊!”阿拉貢內斯並不是看不清形勢,也沒有奢望僅憑胡安率領的艦隊就能把海漢人送回家,他只希望自家的武裝帆船能夠在戰鬥中起到應有的作用,至少要拖慢海漢進攻的節奏。

    阿拉貢內斯並不是草包,他很清楚如果海漢發兵來攻打馬尼拉,那對方最大的弱點會是什麼——同樣的問題,在去年謀劃突襲三亞的時候,他就已經考慮過了。不過當時阿拉貢內斯與手下將領們開會認為只要能一舉突入港口完成登陸,那麼當地的物產就足以維持艦隊人員的補給了,不需要在馬尼拉與三亞之間維持一條海上補給線。當然事後來看,這個想法實在太小看了海漢人,但如今攻守易位,海漢作為主動發起進攻的一方也要面臨同樣的問題,那就是補給。

    阿拉貢內斯認為只要能夠守住馬尼拉城一段時間,並且不讓對方從本地獲得補給,要維持單程一千多公里的海上補給線就足以拖垮對方的攻勢了。而馬尼拉艦隊能將對方拖在海上多長時間,很可能就會影響到後面的戰局走勢。雖然他不會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胡安這邊,但這卻極有可能是戰局的轉折點,所以他必須要讓胡安打起精神,利用好手頭的力量,儘可能給海漢人多製造一點麻煩。

    至於給胡安的承諾……那還是先撐過眼下這一關再說吧!真要能打敗海漢人,哪怕就這麼一次,今後就有跟海漢分庭抗禮的資格了,到時候自然會有更多的商人來到馬尼拉,就不愁沒有資金打造新艦隊了。

    胡安當然明白阿拉貢內斯的命令意味著什麼,如果要在海上跟海漢艦隊硬拚,那真的是非常危險的任務了。去年在三亞外海與海漢艦隊進行戰鬥的場面依然歷歷在目,西班牙帆船在適航性和火力方面都完全落後於對手,如果再來一次,他都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再次從戰鬥中保住性命。但為了阿拉貢內斯所承諾的全新艦隊,他必須要賭這一把,這可是任何一個海軍將領都夢寐以求的待遇。

    阿拉貢內斯唯恐這個獎勵不夠,還主動加了碼:“要是我們這次打敗了海漢人,那我會向國王陛下為你請功,畢竟我們的帝國海軍正好還缺一個遠東海軍司令的編制。”

    這下胡安可就真是紅了眼了,為了陞官發財,那必須跟海漢人死戰到底了!

    胡安從總督府出來之後,便召集手下軍官開會備戰,仔細準備應對海漢艦隊來襲的戰術。雖然不清楚對手什麼時候會出現,但胡安決心這次一定要給海漢人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西班牙帝國的權威不容挑戰!

    在西班牙人的惴惴不安中,時間終於是跨入了1637年。

    由於小冰河時期的來臨,就連地處台灣島南部的高雄港也已經降溫至十度左右,將士們不得不在出征前先換上了較厚的冬裝。不過他們的目的地地處熱帶,溫度較高雄要高出不少,所以估計在途中還得完成一次換裝。不過高雄港這邊軍需物資準備充足,部隊的情緒倒也沒有太受到天氣的影響。

    雖然在此集結的北方部隊是處在待命狀態,但也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做,除了部隊的日常備戰訓練之外,海軍方面也在台灣與菲律賓群島之間的巴士海峽派出了巡邏艦船,監視著天氣海況的變化,以便為指揮部制定南下的航線提供參考。

    事實上航線倒是早就已經基本敲定了,但如果天氣海況不理想,那麼到出發的時候肯定還得要作出相應的調整。這要是只有北方部隊參戰也就罷了,但因為是三地分頭出發,對於航程的時間同步要求就很高。最早的時候,國防部甚至希望將三支部隊抵達目的地時間差壓縮到半天以內,後來發現這個要求實在難以實現,於是才放寬到一天。但對於上前公里的航程距離來說,這個誤差範圍依然對艦隊的航行路線和航程安排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當然了,北路軍有王湯姆這個海軍司令坐鎮,這方面的準備工作自然是做得井井有條。王湯姆雖然沒有親自駕船去過馬尼拉,但有著後世製作的詳細海圖和各種地理資料,他要制定一條穩妥的航線倒也不算太難。

    “呂宋島可是有不少好東西,可惜大明沒有守住這個地方。”閒下來的錢天敦便與王湯姆聊起了呂宋島的歷史:“兩百年前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就任命了華僑領袖許柴佬為呂宋總督,統攬當地的軍政大權。要說歷史淵源,呂宋也算是大明的附屬國了。不過大明對這種海外飛地一向沒什麼興趣,慢慢也就放任其自行發展了。要是能有個爭氣點的皇帝,菲律賓群島這個時候就應該是大明的領土了。”

    王湯姆笑道:“看來你這段時間惡補歷史知識很有用啊!”

    “既然要來這邊打仗,那當然要先瞭解這裡的歷史人文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錢天敦被王湯姆戳穿之後也不以為意,他現在既然是要走儒將路線,那當然得用更多的時間去閱讀歷史文獻,瞭解作戰地點更詳盡的信息。海漢策劃打馬尼拉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錢天敦接到調令之後就一直在補修相關的文獻資料。這些信息對於接下來的打仗能有多少作用不好說,但錢天敦認為這對豐富自己的知識儲備是有益的,多花一點時間去瞭解也是值得的。

    王湯姆道:“大明做不了的事,就由我們來做吧!呂宋島這種地方拿給西班牙人治理,實在有點浪費。我聽說農業部那邊早就對呂宋島眼饞得很了,巴不得我們能早點趕走西班牙人,把這個島全佔下來。”

    “這幫人可真夠貪心的,全佔下來?我都沒敢想這事!他們是不是不知道,這呂宋島快有三個海南島那麼大了,我們哪有那麼多部隊去守衛這麼大個島!能把馬尼拉灣先拿下來就不錯了,全佔……這沒個幾年工夫哪消化得完!”錢天敦聽得連連搖頭,並不認同農業部的想法。

    當然了,等這一戰打完,只是在口頭上向其他國家宣佈一下佔領,那倒是沒什麼問題,反正南海地區也沒什麼國家敢於挑戰海漢的權威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0 10:11
第1634章 征西行動

   在這個大航海時代,殖民國家劃分勢力範圍的方法非常簡單粗暴,在某處佔領一個天然良港之後,便宣佈對這裡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擁有主權,然後將其納入到自己國家的版圖當中。有的時候甚至根本就說不上佔領,只要有該國的航海者抵達該地,便會搶先插旗單方面宣佈主權。特別是來到遠東地區的西方殖民者,由於距離本國國土太遙遠,根本就沒辦法事事請示國內,所以這種所謂的“口頭佔領”也成了常態。 當然了,如果有誰自恃實力過人,那也無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經被別家所佔領,直接帶著人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過招,憑實力說話,誰也不會把這種口頭佔領真當一回事——除非進行如此操作的這個國家是海漢。

    除了安南國在內戰結束後為了答謝海漢軍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贈予給海漢的幾個港口之外,海漢在南海地區的殖民地幾乎全都是靠著武力一點一點硬吃下來的。過去幾年嘗試挑戰海漢的國家,無一例外都踢到了鐵板上,要跟海漢搶地盤無疑是風險極大的一種選擇。

    如果海漢真在擊敗西班牙之後宣佈對呂宋島的佔領,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這類國家絕對不會有任何異議,因為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爭奪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蘭、葡萄牙這些國家就算眼紅,也同樣不太敢去挑戰海漢的權威。

    這次在高雄港集結的北路軍中,除了海漢的幾支精銳部隊之外,也一如既往地加入了由福建軍方選派的數名軍官組成的軍事觀察團,對這次作戰行動進行全程觀摩。海漢並不擔心讓許心素的手下見識到己方的最高戰力會有什麼不妥,事實上在遼東作戰期間,也一直有來自福建的軍事觀察團在軍中一同行動。國防部認為這樣做一是能鞏固雙方之間的互信,二則是讓對方能夠清晰地認識到兩軍實力上的差距有多大,以打消對方的不安分念頭。

    這次的軍事觀察團不僅有福建明軍武官,甚至還有來自朝鮮國的武官加入進來。遼東戰爭因為嚴冬來臨,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停戰,於是在遼東觀戰的朝鮮軍事觀察團就沒事可做了。帶隊的將官名叫李希,跟國王李倧也算是沾親帶故的遠房親戚,眼見遼東無事,本想溜回朝鮮去歇幾個月,待開了春再來遼東這邊觀戰,卻不曾想海漢軍方主動向他發起邀約,請他隨軍南下,前往南海觀摩海漢軍將於次年年初展開的一場作戰。

    李希也是個生性跳脫,閒不下來的人,聽聞在南邊還有仗可打,便一口應承下來,也沒問過這南邊究竟是有多靠南。當然如果當時讓他知道這個戰場是在金州以南六千里的海島上,他還真未必願意遠渡重洋跑這麼遠一趟去看熱鬧了。

    總之李希便稀里糊塗地跟著海漢軍一起離開了遼東,先到山東登州芝罘島盤桓了幾日,然後部隊整裝從海上南下,到浙江舟山港又逗留了幾日。李希打聽之後,得知舟山港這地方已經是在朝鮮國西南一千多里遠的地方,心道海漢所說的戰場大概便是在這附近了。誰知住了幾天之後,艦隊再次出發,沿著海岸線繼續往南行進,穿過福建海峽抵達高雄港。

    這高雄港究竟在什麼位置,以前從未離開過朝鮮國的李希完全沒有概念,問過海漢將領之後才知道,這地方已經在漢城以南三千里了。而走到這裡,才只不過是去往戰場的整個航程剛一半而已。李希這才意識到,原來海漢人說的“南邊”還真不是開玩笑的,參戰部隊的行軍跨度竟然如此之大,也是讓他咋舌不已。他本身就是帶兵的將領,自然知道要在如此之大的範圍內進行大規模部隊調動有多困難,而這樣的軍事行動所需的後勤補給安排就更是十分複雜了。

    如果以朝鮮國的軍事實力來衡量,那是萬萬實現不了這樣的行動計畫。別說去到南海,便是高雄港所在這地方,朝鮮國就沒法派出成建制的艦隊到這裡作戰了。李希在高雄港逗留期間,也見到了海漢為了這場戰鬥所進行著的各項備戰工作,心中暗自慶幸朝鮮國沒有成為海漢的對手。

    想當初王湯姆帶著大半支艦隊來到漢城附近,其氣勢之盛便已經讓朝鮮國失去了抵抗的勇氣,而如今這支艦隊中還彙集了在遼東一線打得金人無力還手的另外幾支精銳部隊,實力自然不容懷疑。然而據說這裡還僅僅只是三支參戰部隊中的北路軍而已,還有另外兩支大軍會從其他地方出發,然後在預定的作戰地點會合。

    有些保密層級不太高的戰前動員會議,李希也能以軍事觀察員身份參與旁聽,所以他對於海漢接下來的作戰行動安排大致也瞭解六七分。李希雖然不清楚另外兩路海漢部隊的陣容如何,但既然他所認知的這些海漢精銳只能在三路大軍中擔當三分之一,想來另外兩路部隊的實力也應該相差無幾。以這樣的雷霆之勢集中攻打一處目標,想來他們的對手西班牙人應該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今高雄港的參戰部隊基本已經萬事具備,就等著從三亞發來的啟程命令了。

    事實上高雄和金蘭兩處港口集結的參戰部隊還要比三亞大本營更早完成集結備戰,原因是三亞海軍這次要帶上已經完成海試的“勇士”級原型艦一同出征,而艦上蒸汽動力系統的維護保養工作因為部分備件的質量問題,不得不臨時重新生產,因而導致了整個備戰工作的延遲。

    當然軍方也可以選擇不帶這艘新式戰艦出征,但海軍堅持認為實戰才是最好的檢驗,這次的跨海作戰遠比一百次的海試都更為有用,正好可以看看這艘船在作戰狀態下的運轉還存在什麼問題。所以哪怕是因此而耽擱了備戰的進度,海軍還是選擇要帶上這艘船一同出征。

    海軍不走自然誰都別想走,於是三亞大本營的參戰部隊為此就多等了三天,直到這艘原型艦的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國防部才向執委會提出了開拔的申請。

    執委會為這次行動所特別擬定的代號也非常形象切題——征西。按照陶東來的解釋,這個“西”,既是指西班牙,也是泛指進入遠東地區的西方殖民國家。如今跟海漢有過交手經歷的西方國家都已經認栽服軟,也就只剩西班牙這個對手還強自不肯低頭就範,打敗這個對手,對海漢來說的確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特殊意義。

    在部隊開拔之前的一天,《海漢時報》久違地出了一期特刊,向國民宣佈,海漢國將派出部隊遠征馬尼拉,以此作為去年西班牙人主動挑起戰事的報復,同時解放當地飽受欺凌的漢人移民。如果西班牙人拒不投降,那麼海漢大軍將會攻破馬尼拉城,並把當地的西班牙人逐出南海。

    由於有了之前長期的宣傳攻勢作為鋪墊,而且駐三亞部隊近日開始集結待命也瞞不過有心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海漢民眾對此都沒有感到特別吃驚。海漢對外發動戰爭本來就頻率極高,更何況這次要打的對手是先前主動跳出來挑釁過海漢的西班牙,民眾對此倒是支持的聲音佔了絕大多數。

    但對此事最為支持,表現得最為興奮的,卻並非海漢國民,而是葡萄牙與荷蘭兩國的駐海漢公使。作為西班牙在全球範圍內的直接競爭對手,這兩國當然是巴不得能看到西班牙倒霉。他們雖然在過去數年一直拿遠東地區的西班牙人沒什麼辦法,但這次挽袖子下場動手的可是海漢人,就算西班牙人再怎麼厲害,遇到這個殺神了也只有挨打的命了。

    荷蘭東印度公司雖然沒像葡萄牙那樣派出船隻與人手參與這次行動,但也很大方地向海漢軍方捐了一批產自印度半島的棉布和棉紗,作為對此次行動的支持。雖然東印度公司也未必能從戰後的呂宋島撈到什麼好處,但西班牙被踩下去了,此消彼長之下,就意味著荷蘭在遠東地區能得到更多的貿易機會,這正是東印度公司所夢寐以求的國際局勢變化。對於海漢出兵攻打馬尼拉這件事,荷蘭人自然是樂見其成,讓海漢大軍能把西班牙人徹底逐出南海,趕得越遠越好。

    而葡萄牙人除了殖民和貿易方面的競爭之外,更是與西班牙人有著統治與反抗的特殊關係。如今葡萄牙國內的獨立抗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任何能在海外打擊到西班牙的機會,自然都是不容錯過。所以這次葡萄牙派了兩艘船和數百人直接參與到海漢牽頭的行動中,也是希望能夠借此機會給西班牙一記刻骨銘心的痛擊。

    不過在行動期間,葡萄牙人只能將參戰部隊的指揮權交到海漢手上,一切作戰指令都聽由海漢這邊統一下達。雖然這不免就有低人一等的既視感,但葡萄牙人為了實現打擊西班牙的目的,也顧不得這些細節問題了。再說有強大的海漢軍打主力,他們就算去了也還未必能撈到在第一線直接參與作戰的機會。

    當然了,在從三亞出發的這支部隊中,也少不了安南軍事觀察團的存在。如果不是安南與暹羅國之間的形勢正趨於緊張,以兩國多年以來的深厚合作關係,安南肯定也會派一支精銳部隊隨海漢軍前往馬尼拉助戰了。這次安南雖然沒有直接派部隊參戰,但卻借了兵給海漢部署到馬六甲海峽的星島基地,以暫時替代羅傑的南海特戰大隊,也算是間接幫了海漢一個大忙了。當然這個忙也不是白幫的,按照兩國事前議定的條件,海漢將會在年內交付給安南四艘探索級戰船,作出此次借兵的答謝。

    此外在金蘭灣集結的海漢軍所需的補給物資,也有一部分是在安南國內就近組織採購,得到了地方官府的大力配合,也幫海漢省下了不少麻煩事。

    1637年一月三日,海漢執委會向國防部下達了啟動“征西行動”的命令。在三亞、高雄、金蘭灣三地集結的部隊,終於等到了開拔的這一刻。

    此次國防部從全國各地調集了多支精銳部隊參與行動,兵分三路同時向馬尼拉進軍。陸海兩軍的參戰人員超過五千人,包括運兵船和補給船在內的參戰船隻超過百艘,這幾乎可以算是海漢建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海外作戰行動了。如果說以往海漢軍的作戰往往是以少打多,兵力相差十分懸殊,那麼這次行動至少在兵力方面不會遜色對手太多了。

    而如此規模的渡海遠征,其所需消耗的補給物資也是一個驚人的數目,僅是為海軍蒸汽戰艦提供燃煤和淡水的綜合補給船就有二十多艘。考慮到征途遙遠,難以在這條航線上保持密集的補給運輸頻率,所以出征時就帶上了足以維持部隊二十日作戰所需的物資。軍方雖然也制定了後續的物資運輸方案,但所有人都希望這場戰事持續的時間不要拖得太長,因為對海漢而言,這場戰事的軍費開支實在是太大,打的時間長了,只怕國家財政方面會在年初就出現難以填補的赤字。

    參戰這幾千人從接到調令離開駐地前往集結點開始算起的軍費消耗,平均下來每天就得數萬元,光是集結期間的軍費就已經花掉了好幾十萬,這還沒把換防部隊調往這些參戰部隊原駐防地的開銷算進去。而為了這場仗提前採購的各種軍需物資,其消耗更是達百萬之巨。如果不是九月的時候靠著軍購訂單拍賣,從荷蘭人和馬打藍人手裡狠賺了一筆,海漢在備戰期的軍費開支可能就已經會讓執委會改變主意不打這場仗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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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5章 征途漫漫

  對於能否戰勝西班牙,執委會和軍方自然是有著十足的信心,畢竟這次作戰調集了目前海漢軍中的大部分精銳部隊,事前又準備了將近一年之久,可以說能做到的準備工作幾乎都已做到了極致,而且陸海兩軍司令都會親自出征指揮,這場戰爭沒有理由會出現其他結果。 但打完這場仗之後,從馬尼拉獲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動的軍費開支,這可就不好說了。海漢軍不可能放任將士在城破之後肆意擄掠當地民眾,頂多也就只是將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財產充公,但根據事前從當地蒐集的情報來估算,這部分的收益還不見得能讓這次行動有所盈餘。特別是總督阿拉貢內斯的財產,據說縮水得極為厲害。

    從長遠戰略來看,打敗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掃清了今後在南海擴張的一大障礙,海漢利用呂宋島能夠創造出的價值當然會遠遠超過這次花銷的軍費,但對於一向精於計算的海漢來說,短期收益可能還彌補不了軍費支出的數目,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雖然海漢的富庶程度在整個遠東地區都能排進前幾位,但與其地位相當的是軍費開支也大得驚人。按照歷年的國家財政統計來看,軍費開支幾乎是年年都保持著支出榜第一位。由於一直堅持走精兵路線,海漢花在訓練和裝備方面的開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戰事連年不斷,所以軍費甚至超過了大明這樣的大國。不客氣地說,海漢軍能保持戰無不勝的成績,的確是用大量的金錢堆出來的。

    而這次攻打馬尼拉的行動,戰場雖然不及遼東或者馬六甲海峽那麼遙遠,但參戰部隊的規模卻是建國之後最大的一次,國防部甚至不惜暫時將南北兩頭守衛邊疆的精銳都調回南海參戰,所提供的補給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標準執行,在這次行動中投入的軍費開支,其實是要遠大於在海漢版圖的邊陲作戰。如果單純從經濟角度考慮的話,這次的行動的確是有點賠本賺吆喝的味道。

    “出發前施耐德專門跟我打了招呼,要我在攻破馬尼拉城以後刮地三尺,把值錢的東西都蒐羅回三亞去。”顏楚傑聳了聳肩道:“我說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刮地皮的,要去你自己去,老子管不了那麼多!”

    圍在他周圍的軍官們頓時都露出了會意的笑容,不過另一方的當事人也是執委會的大首長,可沒誰敢不知好歹地笑出聲來。以顏楚傑的身份自然可以在嘴上開開玩笑,但他們這些下屬還是得保持足夠的敬意才行。

    這次從三亞出發的部隊是由國防部長顏楚傑親自指揮,同時他也是這次行動的前敵總指揮。在前往馬尼拉的途中,也少不得要將麾下的高級軍官們聚集到旗艦上,抓緊時間對現有的作戰計畫進行最後的推演,務求要達到萬無一失的效果。到了休息時間,顏楚傑便隨意講些執委會高官們為這次行動作準備的趣事,眾將官也就捧場地笑上一笑,權當是會議間隙的消遣了。

    相較於南北兩路軍中調集的各支精銳,反倒是從三亞出發的這支混編部隊的組成沒有那麼扎眼。這批人馬幾乎全部是從駐防海南島的各支部隊中抽調出來,而非特戰營、騎兵營之類帶有濃重的指揮官個人色彩的特種部隊。換句話說,這支部隊才算是海漢軍真正平均戰鬥力的代表。

    顏楚傑對於這一點當然最為清楚,海漢的各支精銳部隊幾乎都常年在海外執行作戰任務,而駐守海南島的部隊一般是與海外駐防部隊定期進行輪換,雖然實戰的機會不如精銳部隊那麼多,但也基本都有過在海外作戰的經驗。要說戰鬥力,跟特戰營這類精銳自然是有差距,畢竟訓練、待遇、作戰經驗和武器裝備都要差了一截。但如果是與明軍或者西方殖民者的武裝作比較,那依然要強出對方不少。

    執委會和國防部也不希望這次的風頭全被駐外將領們給搶去了,所以在後續的作戰安排中,這些相對“普通”的部隊也會肩負一些關鍵性的任務,爭取能夠在戰後獲得軍功表彰,以平衡軍中的勢力。否則每次對外戰爭都是幾支精銳部隊立功受獎,軍費也因此不得不向他們大幅度傾斜,優先將最好的武器裝備給他們,這樣長期發展下去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當然國防部要找平衡,也不可能故意去限制這些特種部隊的發展,那樣只會招來將領們的不滿和抱怨。國防部所能做的,也只是找機會讓普通部隊多多出戰了。顏楚傑身為國防部長,也不好偏袒哪一方,但在戰前的歷次準備會上,他已經向參戰的軍官們大致透露了高層的意圖,雖然話沒有說得很透,但想必有心人都能體會到這番安排的苦心了,剩下的就是看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是否爭氣了。

    雖然三路大軍各走各的,但好在海漢還掌握了電報這個通訊手段,所以在行軍途中倒是可以實現信息同步。三支艦隊每天行進的航程多少,與原定的航行計畫相差多少,基本上都能保持即時互通。而顏楚傑和王湯姆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計算好每支艦隊的行程,儘可能地讓三支艦隊能夠同步抵達目的地馬尼拉灣。

    按照海軍制定的計畫,三亞和金蘭灣出發的兩支艦隊到馬尼拉灣的航程相仿,途中大概都需要六天左右,而從高雄港南下的北路軍稍稍近一點,正常來說要比另外兩支艦隊的用時少一天左右。而海軍為了能夠實現三支艦隊同時抵達的計畫,在制定航程時特地留出了寬余的時間,以免艦隊在海上遇到不利氣候而耽擱了航程。

    在海漢大軍向馬尼拉開拔的同時,馬尼拉城中的民眾對於即將到來的戰事依然毫無覺察。雖然馬尼拉當局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局勢不妙,但為了保證本地的治安秩序不會變亂,並沒有向民眾作出預警。對於近期到港的船隻數量急劇下降,總督府作出的解釋是大明東南沿海在前段時間遭遇了颱風和海嘯襲擊,許多港口和船隻都受損嚴重,才會導致了近期沒有什麼外來商船到埠進行交易。

    這個解釋對於消息閉塞的本地民眾來說,似乎也算是說得過去,畢竟天災無法避免,或許過段時間就會慢慢恢復到正常狀態了。倒是有些西班牙商人暗暗後悔,早知道最近來自大明的貨源會出問題,自己安排運回國的上一批貨就應該先漲個價再說。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對於外界的消息都毫不知情,比如海漢安全部派駐到馬尼拉城的情報人員,就很清楚目前港口這種蕭條的景象可並非氣候災害所致,而是海漢在大明沿海港口向海商們施加壓力的結果。除了極少數為馬尼拉當局跑腿的商人之外,哪還會有什麼人願意冒著得罪海漢的危險,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來馬尼拉與西班牙人交易。

    冉天祿是馬尼拉城外一間商棧的負責人,按照在官方登記的資料,這間名為“潮升”的商棧是隸屬於廣東潮州某位海商的財產,而冉天祿則是被指派到這裡擔任大掌櫃一職。貨船每兩月一次從潮州運來大明的物產,由“潮升”商棧分批販賣給本地的西班牙人。而冉天祿也會看市場行情不定期地從本地購買煙葉和食用香料,讓貨船帶回廣東發賣。

    “潮升”商棧已經在本地經營了兩年多時間,在此期間一向安分守己,對馬尼拉當局徵收的賦稅也都是按時足額繳納,冉天祿甚至還定期向城內的西班牙教堂捐獻善款,這一點深得本地德高望重的布蘭科神父推崇,甚至不止一次勸說總督阿拉貢內斯,要他批准讓本地信奉上帝的漢人能夠申請加入西班牙國籍。

    當然了,這只是不懂政事的布蘭科神父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他也不想想,如果漢人因為信教就能加入西班牙國籍,那今後是不是就能享受跟西班牙國民一樣的待遇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馬尼拉當局每年能夠從漢人手中徵收的賦稅就會減少大半,而這個損失的主要承擔者正是總督阿拉貢內斯本人,他怎麼可能會贊同布蘭科神父的建議。

    除此之外,冉天祿本人當然也並沒有要加入西班牙籍的打算,他除了潮升商棧大掌櫃這個身份之外,還有另外一重隱秘身份就是海漢安全部南海事務司特別行動科的幹員。他在馬尼拉城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向西班牙教堂捐款,與神父搞好私人關係等等,目的都是為明面上的身份作掩護。

    而這些措施也的確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西班牙人雖然對漢人移民不太看得上眼,但像冉天祿這種能夠得到神父青睞的漢人,那自然態度也是有所不同。冉天祿有錢,又有保護傘,在馬尼拉城就不會再有什麼人會去刻意為難他。

    在被派來馬尼拉潛伏之前,冉天祿已經接受了兩年多的語言培訓,安全部專門從澳門找了一名曾在西班牙境內生活多年的葡萄牙教師來對他進行輔導,務求他在馬尼拉的情報工作不會因為語言問題而產生障礙。

    即便如此,冉天祿在初到馬尼拉時也還是裝出完全不懂西班牙語的樣子,直到開始接觸布蘭科神父之後,才慢慢裝作是自行學習的成果,開始一點一點地顯露自己掌握的會話。而布蘭科神父不知其中奧妙,只認為這是冉天祿信奉上帝之後出現的神蹟,否則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漢人能夠如此快速地學習他的母語。

    冉天祿在得到布蘭科神父的特許之後,便能自由參加教堂舉行的各種宗教活動,而在這個環境中,他就毫不費力地從本地的西班牙人口中聽來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信息。就連去年與海漢交戰後總督阿拉貢內斯設法籌款在國內活動這種消息,他也是從教堂裡幾名西班牙富商的閒聊中聽來的。

    不過冉天祿也明白,這種情報就算蒐集得再多,其實對於自己仕途的幫助也極為有限,除非兩國再次交戰,否則他送回三亞的這些情報在讓上級過目之後,也只有送進資料室存檔的份。但以他的能力肯定無法挑動兩國爆發戰爭,也只能慢慢等待時機。好在這個等待的時間並不算太久,幾個月之前他終於接到了上級發來的指令,要他加緊收集本地的軍政情報,並在年底合適的時候伺機擾亂馬尼拉的社會秩序。

    當時他所接到的命令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表,但直覺告訴他戰事將近,期盼已久的表現機會也即將到來了。如果在這次的戰事中能向軍方提供一些關鍵信息,他相信戰後應該就能獲得陞遷的機會了。

    海漢發兵來打馬尼拉城,那最需要的情報大概就是本地的城防部署狀況了。但冉天祿主攻的社交關係是布蘭科神父,這位老兄跟那幫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軍官關係並不密切,想從神父這邊打聽到關鍵性的情報是不太可能了。

    不過冉天祿自有計畫,在1632年的巴達維亞戰事中,他的一位同僚成大朋,同樣是以商人身份潛伏在巴達維亞城內,當時便以“勞軍”的名義,收集到了巴達維亞的城防信息。雖然當時荷蘭人的對手並非海漢,而是馬打藍大軍,但成大朋當時所蒐集到的情報仍然是為海漢摸清東印度公司的武裝實力提供了詳細的參考資料。

    勞軍這種事,只要有錢就能辦,冉天祿平時又跟西班牙人走得比較近,所以他來出這個頭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目的。至於相應的開銷,冉天祿相信就算是安全部部長何夕來這裡,也同樣會認為花一筆錢買到城防情報是千值萬值。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5 13:20
第1636章 勞軍情報

  勞軍這種事,得到好處的一方通常都不會拒絕,哪怕當下這個時候算是敏感時期,本來並不該讓外界接觸軍事禁區,但負責馬尼拉城城防指揮的弗朗西斯上校聽說有商人主動勞軍,而且對方給出的勞軍內容的確很具有吸引力,所以他欣然答應下來,並安排了自己的侍從官岡薩洛去接待冉天祿。 岡薩洛對於冉天祿並不陌生,因為他是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定期會去城裡的大教堂禱告懺悔,也時常都會在那裡見到冉天祿。岡薩洛沒有總督大人那麼多的想法和顧忌,對他來說,同樣信奉基督又會說西班牙語的冉天祿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於漢人的身份,這在他看來並不是什麼問題,要知道還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實是異教徒,他寧可跟冉天祿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認那些異教徒跟自己是一國的同胞。

    所謂的勞軍,當然重點是對高級軍官們的打點,至於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隨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祿這次的勞軍準備了兩千枚銀幣和三千斤大米,作為明面上的禮單內容,但實際上對弗朗西斯和岡薩洛這樣的高級軍官,他還另外備有一份禮單。

    冉天祿給弗朗西斯準備的禮單堪稱豐厚,而岡薩洛得到的禮物是兩根金條和一套來自大明的精美瓷器,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賣到三百銀幣。岡薩洛對於冉天祿的大方舉動非常高興,當然他也知道對方並不是什麼慈善家,也不會因為大家同在一個教會裡比較臉熟就贈予自己這樣的厚禮。所謂有禮必有所求,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祿的“勞軍”禮物之後,他便主動詢問了對方是否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事情。

    冉天祿知道岡薩洛是個實在人,便向他表明來意,稱近期市面上的蕭條情況其實他對內情也略知一二,但對於本地的西班牙武裝是否能夠抵擋住可能會在近期來襲的海漢軍,他是半點把握都沒有,所以想藉著勞軍這個名義,向軍方打聽一下真實狀況。要是安全方面不夠穩妥,那他也打算先暫時離開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風頭。

    岡薩洛一聽便急了,連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湯,不僅城內外有數千已經武裝起來的守衛部隊,還有馬尼拉艦隊在海上輔助防禦。不管是海漢還是其他哪一國,想要武裝入侵馬尼拉都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岡薩洛向冉天祿拍胸脯發誓,只要海漢人敢來馬尼拉,便必定讓其鮮血染紅馬尼拉灣的海水。

    “也就開戰前能吹吹這種牛皮了!”冉天祿對於岡薩洛的賭咒發誓自然半個字都不會信,他對於本國軍隊的戰鬥力有著十足的信心,不過為了能夠儘量減小本國軍隊在交戰中的損失,他還是要設法打探到更詳細的軍事情報才行。

    冉天祿便稱自己對西班牙軍的戰鬥力當然充滿信心,但還是希望知道如果海漢軍在馬尼拉灣登陸攻城,守軍要如何進行應對,這樣心裡也能有底氣一些。

    如果擱在平日,岡薩洛對於這樣的要求自然不屑一顧,怎麼可能把軍事機密洩露給平民知道,何況這還是個漢人。但今時不同往日,馬尼拉城的形勢岌岌可危,這些商人要是因為畏戰跑了,天知道他們在戰後還會不會再回來。什麼暫時避避風頭這種話,岡薩洛可不會傻到真信,一個冉天祿想走,說不定背後就還有好幾十個冉天祿在等消息,要是操作得不好,一走就走一大撥人,那對於馬尼拉今後的貿易肯定會有影響。

    再說冉天祿今天給出來的好處,可是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的,人家一出手就比他一年收入還多,岡薩洛也不好前腳收錢後腳翻臉,當下只能答應了冉天祿的要求,帶他去馬尼拉城的防線上轉了一圈。

    在1571年西班牙人佔領馬尼拉灣之後,便於巴石河南岸建立了城堡和炮台,從那時候起,這個地方便成為了西班牙在菲律賓群島實施殖民統治的首府。而之後馬尼拉城也是在此基礎上逐步向外擴建,幾十年下來,在巴石河沿岸形成了今時今日的城市。

    廣義上的馬尼拉城包括了巴石河兩岸十餘平方公里的聚居區,但實際上西班牙當局重點防禦的地區,主要還是集中在巴石河南岸的城堡區。定居在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絕大部分都是住在這個區域內,而巴石河北岸則主要是漢人移民和本地土著的聚居區。能夠住在南岸的非西班牙裔,一般都是比較有錢的富商,或是早就徹底歸附於西班牙人的漢人或土著民,比如冉天祿就是以富商身份入住到這裡的其中之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能與西班牙人進入同一間教堂打探消息。要知道在巴石河北岸的城區中,雖然也有設立教堂,但其規模就遠遠不及南岸的教堂了,而且也沒有多少西班牙人會去那裡禱告。

    但儘管冉天祿住在這邊,平時卻沒有機會真正踏入到城防的要害地帶近距離觀察西班牙人的佈防情況,更不用說由高級軍官作陪,一邊參觀一邊給他講解了。雖然岡薩洛很小心地避過了許多關鍵性的細節不說,但冉天祿可也不是什麼老實巴交的商人,而是經過系統培訓的職業間諜,有很多東西根本就不需要岡薩洛說明,他一看便知其中奧妙了。

    馬尼拉城的外層防線主要分為兩部分,首先是海岸線上的數個固定炮台,西班牙人在這裡部署了大約二十門大口徑火炮,雖然岡薩洛很小心地省去了這些火炮的性能介紹,但冉天祿根據其口徑和身管比例,便能根據以前所學的公式,大致推算出其射程了。而且這些火炮大多還是固定在炮車底座上,每門炮在戰時都需十多二十名炮手協同操作,其操作的便利性在冉天祿看來要比三亞的岸防炮台設置差了一大截。

    冉天祿也注意到這些炮台附近都建有專門的平整通道,這不單是為了人員和彈藥在戰時能夠快速抵達炮台,而且必要時還可以從後方將更多的火炮運到炮台位置,加強對海港方向的火力封鎖。不過平時這些通道是不會對平民開放的,像冉天祿這樣的漢人更是沒有機會踏入到這個地方。

    除了觀察這些岸防炮的射程和人員配備情況之外,冉天祿也裝作看海景的模樣,趴在炮台的垛口上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炮台所覆蓋的海域。他必須要將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記在腦中,回去之後設法繪成圖紙,這樣他所打探到的這些信息才真正具備了軍事價值。

    岡薩洛哪知道這個明商心裡有這麼多的盤算,自認帶他在這裡走馬觀花地看一看不會出什麼問題,而冉天祿在此過程中提出一些問題明顯很外行,岡薩洛便也笑嘻嘻地隨便胡謅幾句糊弄過去了事。

    看完主要分佈在海岸線上的炮台之後,冉天祿便被帶到了馬尼拉城外層防線的第二部分,城池最外圍的城牆。

    相較於炮台防線,這道城牆防線的火力點反而要偏弱一些,冉天祿在城牆上並沒有看到密集的炮台,不過城牆垛口倒是有許多專門為火槍設計的射擊孔,看樣子西班牙人是將這層防線的防禦任務主要交給了火槍兵來完成。

    這道外圍城牆高約六至七米,大部分地段為條石所砌成,少數地段是壘土而成,外圍覆蓋一層磚石。城牆上窄下寬,但上部仍然留有步道用於作戰和調動部隊。城牆外掘有壕溝,寬約三米,引入了巴石河河水作為護城河。冉天祿知道這小護城河倒是不深,天熱時經常會有小孩在裡面游泳,淺處不及成年人胸口,最深處也不過才兩米左右。這樣的一條小河,頂多也就是起個路障的作用,真正展開攻城大戰的時候,只怕不消片刻就會被填平了。

    不過馬尼拉城這城牆雖然不高,也說不上有多堅固,但著實還挺長,將西班牙人聚居的中心城區紮紮實實地圍在了當中。歷史上本地原住民雖然有過幾次針對西班牙入侵者的武裝暴動,但從未攻破過這片城區,可見其實際功用並不差。

    在這道城牆的內側,便是本地西班牙人的居所了。紅陶筒瓦、手工抹灰牆、小拱璇、鐵藝窗欄等等充滿西班牙風情的建築細節在這裡隨處可見。據冉天祿的統計,生活在馬尼拉的西班牙人至少有三千上下,其中超過八成都是住在這道城牆之內。

    但這還不是馬尼拉城的最後一道防線,西班牙人在上個世紀興建的城堡便位於這個城牆內的中心地帶,總督的居所和本地的金庫、武器庫等重要設施都在城堡內,那裡才是整個馬尼拉城的核心所在。不過即便岡薩洛對冉天祿沒有多少戒心,也不會帶著他去參觀那個地方了,畢竟那裡是西班牙王國在遠東地區的權力中心所在地,不可能允許一個外國商人隨意進出。

    當然冉天祿也不會強求這樣的待遇,能夠弄清楚西班牙人在兩道外圍防線的部署,已經是達成了偵察目的,再提別的要求就很容易引發對方的懷疑了。

    冉天祿參觀完畢少不了對岡薩洛大拍馬屁,稱讚馬尼拉城既然有如此堅固的防禦,管教海漢人鎩羽而歸,自己要留在馬尼拉,親眼見證西班牙的這場勝利云云。待回到商棧之後,冉天祿便立刻閉門謝客,仔細回憶日間所見所聞,然後將其逐一記錄下來。

    冉天祿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將文字和地圖資料準備妥當,然後交予自家商行的離港商船,由其帶往三亞。而這份寶貴的資料抵達三亞的時間,正是顏楚傑所率大軍離港出征的前一天。安全部將其交到軍方手上的時候,這份資料在冉天祿之後過手的人甚至都還沒超過五個。

    關於馬尼拉的城防資料,其實海漢這邊已經陸陸續續蒐集了不少,不過像這麼詳盡的報告,的確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份。冉天祿的報告中甚至詳細記錄了馬尼拉岸防炮台的火炮配置情況和火力覆蓋範圍,這可是以前從未有人能夠查到的情報。用顏楚傑的話來說,光是這一條消息的價值就至少值一個陸軍連的兵力了。

    “西班牙人在防禦工事上還是下了功夫的,你們看這炮台的分佈圖,基本上將整個港區都覆蓋住了。如果我們要實現登陸,要嘛頂著炮火強上,要嘛就得找一個遠離馬尼拉城區的海岸。”顏楚傑仔細研究了冉天祿送回的地圖之後,便在備戰會議上向手下軍官們指出了其中關鍵。

    馬尼拉灣面積近兩千平方公里,馬尼拉城所在的海岸線只是其中一段而已,如果要另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實施登陸倒也不難。但對海漢來說,時間可能才是最大的敵人,如果灘頭陣地距離馬尼拉城較遠,那麼各種作戰物資要運抵一線就得耗費大量人力,從而拖慢進攻的節奏,這才是指揮官們最不願見到的景象,而顏楚傑的擔心也正在於此。

    如果以海軍艦炮跟陸地的岸防炮台對轟,那基本上佔不到太大的便宜,戰艦這個射擊平台本就沒有陸地上的炮台那麼穩定,而艦炮的射程和威力也相對有限,唯一比較有優勢的大概就是火炮數量了。但顏楚傑也並不想冒險讓自家的戰艦抵近到四百米之內去跟西班牙炮台硬拚,那樣做很可能後果會得不償失。

    當然海漢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顏楚傑手裡還有一個秘密武器,那就是這次隨軍出征的新式戰艦。“勇士”級戰艦上雖然只配備了一前一後兩門火炮,但這兩門炮已經不是傳統的滑膛炮結構了,而是使用了最先進製造技術的線膛炮,其射程和精準度都遠勝傳統的艦炮,完全具備了挑戰岸防炮台的能力。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1-11 11: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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