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4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7
380.第380章 戰敗替罪羊

     這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劉香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甲板上。他雖然只是個海盜,但大大小小的戰鬥也經歷過不少次了,自然能夠想到海漢的戰船不早不晚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並非巧合,海漢人放自己的船隊攻打萬山港,恐怕是早就定下了以此為誘餌的戰略。

    劉香強行穩住心神,一抖腿把劉信甩到一邊,大聲問道:「海漢人的戰船何在?距此多遠?」

    當下便有人上前報告道:「稟大當家,海漢人的戰船約莫有十艘左右,此時已與留在港外的兄弟們交上手了!」

    劉香聽了這個消息,情緒反倒是稍稍安穩了一點,自家留在港口外的船隻也有十幾二十艘船,只要能把海漢人的戰船擋上一個半個時辰,那不管是繼續攻打港口,還是調頭撤離這裡,都還有充足的時間來進行調整。

    不過他的這種情緒只維持了幾秒鐘,因為就在此時,從港灣之外也傳來了一陣炮火轟鳴聲——劉香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幻覺,也並非港灣裡的岸防火炮在開火,而是實實在在從港外傳來的聲音。

    海漢人的戰船!劉香下意識地便推斷出了真相,因為自家留在港灣外的那些船上根本就沒有火炮,這炮聲只可能是來自海漢人的戰船。然而如此密集的炮聲,讓劉香很難相信外面只有十來艘海漢戰船。但不管事實是船多還是炮多,有一件事劉香是可以確定無疑的——留守在港灣外的那些船,絕對擋不住這種強大火力的攻勢。

    劉香發現自己真的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如果繼續攻打港口,手下必然會在海漢人的火槍火炮之下死傷慘重,而且一時半會很可能還拿不下海漢人的陣地。但如果此時收兵撤出港口,應戰海漢船隊,那在港灣內的死傷豈不是都白費了?

    然而現實狀況已經容不得劉香繼續猶豫下去了,港灣內二十多門火炮再次發出一輪轟擊之後,又有兩艘海盜船船身因為進水開始發生了側傾。衝進港內的五十多條海盜船當中,已經有三分之一船身帶傷,受到攻擊最多的幾條船甚至已經開始在緩緩下沉了。

    「傳我命令,後隊變前隊,撤出港口!」劉香咬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是再繼續拖下去,打不打得下港口內的海漢陣地不好說,但自家船隊被堵在港灣出不去的可能性卻非常大。到時候四面八方都是炮火,再想要脫身可就難了。

    聽到船上傳出的倉促鑼聲,已經被打得驚慌失措的海盜們趕緊從岸上往回撤。僅僅不到五分鐘的登陸戰當中,海盜一方就付出了兩百多人死傷的代價,甚至連劉香派上岸督戰的親侄子劉火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而此時港外海面上的交戰又是另外一番情景。王湯姆親率的船隊從小萬山島背後駛出之後,便排著縱向長蛇陣朝萬山港疾馳而來。港灣外的海盜船雖然也有迎上去攔截,但無奈留在外面的大多都是小船,跟最小也是300噸級的海漢戰船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而且海漢戰船的船頭部分都有加裝的V型精鋼撞角,對於膽敢螳臂擋車的攔路者根本就不會退避,如果不想被直接撞沉,那就只能乖乖地讓出路來。

    王湯姆並沒有選擇將港灣外這些小船作為自己的主要對手,他讓船隊選擇了一條直接斜向切入到港灣入口的航線,然後利用側舷炮火向港灣內射擊——幾十條船密密麻麻地擠在港灣裡,艦炮平射幾乎不用瞄準就能打中目標。而劉香所聽到的密集炮火聲,正是來自於船隊到達位置之後的第一輪攻擊。不過這輪攻擊對於港口裡的海盜船倒是沒有造成太大的打擊,因為射擊角度大部分都被幾艘因為船體傾斜而停在靠外位置的海盜船給擋住了。

    此時劉香已經從自己的位置看到了港灣外正在列隊通過的海漢船隊,他赫然發現這些戰船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大,更強,船上的火炮配置並非中式帆船的船艏炮,而是採用了西式帆船的側舷炮位,在通過港灣外側的時候,側舷的火炮就一一開火。在劉香所處的位置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黑乎乎的炮彈劃破空氣,然後擊中港灣內的某艘海盜船,在船身上撕出臉盆大的洞口。

    儘管劉香已經向部下下達了後撤的命令,但一方面已經上岸的海盜們撤回到船上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另一方面幾十艘海盜船擠在小小的港灣內,想要同時調頭出去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劉香是想著讓大部隊一起衝進港口之後便於在登陸時集結兵力,但此時卻發現這個決定的弊端已經顯現出來,狹窄的港口讓大量船隻無法在短時間內靈活機動,以至於現在陷入了進退失據的境地。

    不過在海盜們驚慌失措的時候,港灣內的幾十門火炮可並沒有停下來等他們慢慢調整,依然是按照既定的頻率朝著海盜船發射著炮彈。從劉香一夥衝入港灣到現在不過半個小時,但現在處於沉沒或者半沉沒狀態的海盜船已經超過五艘,而被擊傷進水的船隻則多達十幾艘,這時候還能保持毫髮無損的海盜船已經寥寥無幾。

    「快快快!都去幫著升帆!叫錢老七的船往旁邊挪挪,把路騰出來!」劉香此時也急眼了,眼看著出港的航道被自家的船堵得嚴嚴實實,他不得不開始大喊大叫地下達命令,試圖讓混亂的局面能得到控制。

    「炮台注意,炮台注意,現在開始將出港船隻作為第一打擊目標!」陳一鑫在岸上對海盜的動向看得非常清楚,立刻通過步話機向港灣兩側的岸防炮台下達了新命令。

    於是剛剛調轉方向,試圖衝出港灣的幾艘海盜船便立刻成為了炮台的打擊目標,幾十發炮彈砸過去之後,這幾艘海盜船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而此時王湯姆的船隊已經在港灣外完成了第一輪的攻擊,戰船隊列駛向外海,它們必須要在海上兜出一個圈子之後,才能回到同樣位置發起第二輪的進攻。

    在又付出了多艘船被擊傷的代價之後,劉香帶著一幫殘兵敗將終於衝出了萬山港。海漢人的戰船這時候還沒有兜回來,但劉香已經無心戀戰,直接下令撤退。海盜船隊轉頭向南,沿著來時的路線撤出戰場。

    然而王湯姆可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們,戰船船隊在海上兜了一圈之後,便銜尾追擊,攆著海盜船的屁股跑。而雙方船隻在船速上的差距,在此時就充分體現出來,海盜船平均只有三到五節的航速,而海漢戰船在同等海況條件下,船速卻能達到八到十節。

    一開始雙方還差著好幾海里地,但追出一截之後,雙方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近,而海盜船裡一些被擊傷的船隻卻開始慢慢掉隊了。這些船上的海盜為了逃生,不得不選擇了脫離大部隊,向南或向北單獨逃竄。王湯姆自然也不會分兵去追擊這些單獨逃散的海盜船,只是盯緊了劉香的座艦繼續追擊。

    「這幫傢伙還沒完沒了了!」劉香看著後方緊咬不放的海漢戰船,除了無奈的咒罵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發洩辦法了。他可不敢再停下來與海漢人交戰,剛才衝出港口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這些海漢戰船的側舷最少都有五門以上的火炮,而自己這邊所有的船隻加在一起,才只能湊出七八門土炮而已,戰鬥力根本就沒法相比。

    而傳統的跳幫作戰在這個時候也派不上用場了,如果還要求已經沒了心氣的手下去衝擊海漢戰船,只怕會引起嘩變也難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力逃跑,只要能逃脫海漢人的追擊,終歸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劉香的船隊一路向東,還沒逃到擔桿列島海域的時候,就已經被後面的海漢船隊給趕上了。海漢戰船肆無忌憚地直接從中間殺進來,利用兩側的船舷炮火朝著海盜船射擊。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交戰狀態,王湯姆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戰船冒著被海盜船近身的危險去插入對方船隊的。但此時海盜人心已散,一心只顧著逃命,根本就沒有抵抗或反擊的念頭,王湯姆也樂得利用這個時機痛打落水狗,同時也可以借此來鍛鍊一下水兵們的實際作戰能力,畢竟像這樣的大規模海上作戰,並不是時時都能有機會遇到的。

    王湯姆這次也算是下了狠心,從上午時分一口氣追到天黑,足足攆了劉香的船隊四十多海里,擊沉擊傷多艘海盜船之後,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兵。雖然最終還是讓劉香趁亂溜掉了,但這次的作戰結果已經大大超出了戰前的預計,重重地傷了劉香海盜團夥的元氣,王湯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劉香的船隊一口氣連夜逃到了惠州海豐附近,確定海漢人已經放棄追擊之後,才停下來清點這次戰鬥的損失。出行時的八十三艘船,此時卻只剩下不到三十艘,而且幾乎每艘船都或多或少地掛了彩。當然其他的船倒也並不是都被海漢人俘虜或擊沉了,不少船是在逃跑途中跑散了,因此實際的損失一時間還難以統計。不過按照劉香自己的估算,這次帶出來的千餘名手下,至少已經折損了一半左右,而途中逃散的船隻也未必能盡數都回到老窩,最後能保得住一半的船就算謝天謝地了。

    這次遠征算是動用了劉香多年積存下來的老本,除了出發前給手下發放了幾千兩銀子的打賞之外,這上千人路上所消耗的各種物資也不是小數目,再加上折損的船隻和人手,裡外裡沒個幾萬兩銀子是打不住的。

    算完這筆賬之後,劉香氣得幾乎要吐血了,這來回近千里的遠征連根毛都沒撈著,卻損失如此巨大,甚至將會直接影響到自己今後在「十八芝」中的地位,可謂是得不償失。如果能夠給劉香再來一次的機會,那他肯定會選擇忍氣吞聲,不去招惹這幫煞星了。

    但此時後悔已經為時已晚,如何穩定軍心,維持住現有的人心不散,才是劉香當下所面臨最急迫的問題。劉香思考良久,最後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來人啊!把這辦事不力,私通海漢,洩漏戰機的劉信綁了!」

    劉信大驚失色道:「大當家,小的在廣州盡力打聽海漢人的底細,皆是奉了大當家之命,絕無私通之說啊!」

    「你如果沒洩漏我們的底細,海漢人如何能夠提前設下這圈套等我們去鑽?想那海漢人與我們一向相安無事,為何讓你去了一趟廣州之後,他們的態度就變得如此強硬,甚至不惜與我們交惡動手,難道這不是因為你在中間所起的作用嗎?」劉香黑著臉反問道。

    劉信並不是蠢人,聽了這番話之後,就知道劉香是什麼打算了——這麼嚴重的一次失利,必定會傷及到劉香在內部的威望,所以這個鍋是必須要有人出來背才行的,否則劉香很難對內交代。劉香作為首領,他自己出來背這個鍋肯定是不合適的,因此必須要找個冤大頭,而很不幸的是,與海漢人交手的整個過程中唯一能被扯進來的人,就是劉信自己了,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將會成為這次戰鬥失利的黑鍋擔當。

    劉香的幾名親信立刻過來將劉信按到在甲板上,然後掏出繩索將其五花大綁起來。劉信一邊掙扎一邊叫冤道:「大當家,此事實有誤會,小的冤枉啊!」

    劉香遞了個眼色出去,立刻有人將一團破麻布塞到了劉信口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若不是這廝出賣我們,這一戰也不會損失了這麼多的船和弟兄!狗賊,老子真是留你不得!」一夜未眠的劉香此時眼睛通紅,倒是將憤怒、不甘的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堪稱完美。

    「殺了他!」「幹掉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都閃開,讓本大爺來殺!」

    一群不明真相的海盜立刻就變得激動起來,似乎為昨日的失利找到了最好的情緒宣洩點,全都大聲叫囂著要劉香做主處理這個叛徒。而劉信此時除了倒在甲板上瑟瑟發抖之外,根本就沒辦法出聲為自己進行辯解。

    劉香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這才接著說道:「海漢人船堅炮利,實力在我們之上,這倒也罷了,今日戰不過他們,改日再邀鄭大當家和『十八芝』的弟兄們一起出兵攻打就是。但這洩露戰機,害我們兵敗的罪魁禍首,卻是不能放過!」

    劉香看了一眼劉信,有意忽略了對方乞求的眼神,大聲宣佈了懲罰:「看在劉信跟隨我多年,辦事也算盡心盡力的份上,就給他留個全屍!此事禍不及家人,劉信的家人今後也仍由我劉香養著,各位弟兄今日都做個見證!」

    「大當家仁義!」「便宜這狗賊了!」海盜們紛紛發聲稱讚劉香的「大度」,同時也對劉信的下場表示了唾棄。

    於是在劉香的主持之下,「內奸」劉信被處以了絞刑,一名身強力壯的海盜用船上的纜繩直接將其勒死在了甲板上,屍體在傳示各船之後直接就拋進了大海。在處理完這個替罪羊之後,海盜們的情緒果然稍稍恢復了一些,將昨天的失利暫時拋在了腦後,駕船返回位於潮州的老窩。

    相比心如死灰的海盜,萬山港這邊的氣氛顯然就是另外一個極端了。除了少數輪崗戰備執勤的人員之外,島上所有武裝人員都得到了難得的兩天假期進行休整,民政部門也拿出了島上的肉食和酒水庫存,慰勞英勇作戰的民團士兵。當然高級軍官們在這個時候還暫時沒辦法參與戰後的慶祝活動,他們必須還得清點戰果,計算戰功,並撰寫戰後匯報提供給執委會。

    相較於民團的前幾次作戰經歷,其實這次的戰果並不算豐厚,無論從殺敵人數、俘虜人數和戰後繳獲的戰利品來說,所有的數據都顯得並不突出。由於部分被擊沉的船隻已經無法清算殺傷狀況,殺敵人數就只能以碼頭上被擊斃的海盜,以及港灣內外的浮屍來計算,總數隻有三百出頭,但軍官們相信實際的殺敵數字應該是大於這個統計結果,有人較為樂觀的估計認為殺敵數至少應該在五百以上,因為那些逃走的海盜船上同樣還有不少的傷者,而這個時代海盜船上的醫療衛生條件恐怕不會讓他們當中的傷勢較重者能有機會活到上岸。

    這一戰的俘虜則是主要來自於少量的未能及時登船撤離碼頭的海盜,以及因為船隻進水嚴重而無法脫離戰場的海盜船上的船員,共計一百四十餘人。不出意外的話,今後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田獨鐵礦沒日沒夜的挖掘工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7
381.第381章 心急火燎

     不過這一百多名俘虜大概只有一部分人能活著去到三亞,因為他們當中差不多有一半人都在這場戰鬥中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而萬山島上的醫藥物資全都是靠島外補給,肯定不可能過多浪費在這些海盜身上,頂多也就是幫他們止個血而已。至於能不能挺過去,那就要憑藉個人的身體素質硬抗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戰鬥中海漢方面的傷亡倒是控制在了個位數的水平上,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壓倒性的優勢。戰前最讓軍方高層們擔心的海上交戰,反倒是並沒有出現戰死的人員,戰船也基本沒有受到大的損傷。

    至於說這次戰鬥繳獲的物資,就更是乏善可陳了。一堆從俘虜手上收繳的冷兵器,幾百兩碎銀,幾門只能拿去回爐的小土炮,還有十幾支不知海盜們從哪裡買到的二十七式火繩槍。這些東西在軍官們看來只能算聊勝於無——光是戰鬥中打出去的上百發炮彈,其價值就要比這些破爛高多了。

    大大小小的海盜船倒是收繳了十來艘,可這些船普遍都是因為船體受損,無法及時逃離才會被俘。有的船身被炮彈打得滿身瘡痍,進水嚴重,有的桅杆被炮彈打斷,還有的是在試圖阻攔海漢戰船時被撞成了重傷。總之拖回港口的這些海盜船,基本上都需要進行大修才能恢復使用,而萬山港這地方根本就沒有能夠提供船隻大修所需的船塢,僅有的幾個木匠兼職的修理工也只能幹點修修補補的小活兒,像換桅杆、補龍骨這種大動作,他們也幹不下來。萬山港管委會想要把繳獲的海盜船變成可用的資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實現得了的事情。

    「修船這事你找我說沒用啊!勝利港造船廠可不是軍委下屬的單位,調人這事我們軍方說了沒用。」陳一鑫擺擺手拒絕了厲斗的糾纏:「再說勝利港造船廠現在生產任務都已經飽和了,加班加點在趕工造戰船,哪還能抽得出人手調到我們這裡來做事。」

    厲斗卻不依不饒道:「這可不光是我的事情,你想想,這些船修好之後,執委會是不會有興趣把它們收回三亞去的,最後肯定都會劃給我們這邊使用,到時候不管用來打漁也好,運貨也好,輸送移民也好,甚至你拿去當巡邏船用,總之都能派上用場,修理期拖得久了,吃虧的其實是我們自己……」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你現在跟我去見王湯姆,要找執委會拉援助,那還是由他出面更合適一些。」陳一鑫面對厲斗的不依不饒只能認輸。

    王湯姆雖然並不是執委會的執委委員,但他現在是海軍總指揮,軍委第三把手,說話的份量可比陳一鑫、厲鬥他們這些中層管理人員大多了。而且在這次的軍事行動結束之前,王湯姆作為戰區最高指揮官,擁有萬山港所有事務的最終決斷權,同樣的事情如果是由王湯姆出面向執委會提出要求,那獲得的效果肯定會有所不同。陳一鑫自知人輕言微,但厲鬥一番話的確也說動了他,如果萬山港能多個十幾條船可用,那麼今後可以從事的業務也會比現在增加不少,拋開經濟上的收益不論,至少能讓島上的生活環境得到一些改善和加強。

    不過當他們找到王湯姆,將事情匯報之後,王湯姆的態度卻並不是很樂觀:「這個事我可以報告給執委會,但你們也不要對此報太大的希望。第一,勝利港造船廠現在的確是忙不過來,未必能抽得出人手支援萬山港。第二,這次我們雖然是打了勝仗,但花費可也不小,繳獲的東西又值不了幾個錢,如果讓大本營再負責這些船隻的修繕費用,在執委會那裡恐怕會被卡住。第三,萬山港這地方實在太小,港灣內也不太好修建船塢,要在這地方搞船舶大修不太現實。」

    王湯姆的回答無疑是給兩個毛頭小子澆了一盆涼水,儘管他們對於如何建設和完善萬山港有著諸多的設想,但現實卻未必會按照他們的意圖發展。特別是在物資和人員的投入方面,萬山港的劣勢其實也很明顯——地方太小,很多項目根本就沒法佈置在這裡。

    當然萬山港在規劃的時候就沒有被定位為一個大型基地,說白了選擇這裡也只是在目前階段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過渡性選擇——如果實力足夠,那麼軍方肯定會選擇開發前景更好的香港島地區。今後隨著海漢軍力的逐步增強,珠江口據點也遲早會有變動位置的一天,現在在大萬山島過多地投入資源,對執委會而言並不是一樁很合算的買賣。

    交戰這天正好在萬山港的外來商船,基本上沒有在交戰過程中遭受太大的損失,只有一艘船因為停靠的位置不太好,被炮彈把船舷撕出了一個口子,不過維修的難度倒也不大,本地的木匠就足以勝任了。

    「顧掌櫃,我們將全部承擔你這艘船的修繕費用,不過就是得再耽擱你兩天時間,實在不好意思了。」跟這些商家打交道原本應該是商務部的事情,不過因為萬山島的人員配置有限,這個事情一直是由厲斗兼職在做。

    姓顧的掌櫃連忙拱手作揖道:「兩天而已,談何耽擱。倒是這修繕費用,怎可讓貴方承擔!這劉香一夥來勢洶洶,若不是民團的弟兄們拚死作戰,小人這連船帶貨都不見得能保住,感激都來不及,豈能把這筆帳算在貴方頭上。厲主任,小人這裡準備了紋銀二百兩,慰勞民團的各位弟兄,切勿推辭!」

    厲鬥將各路商人一一安撫過來,也沒怎麼聽到抱怨,倒是各種名義的慰問金收了一千多兩銀子回來,勉強也可以補貼一下這次行動的支出了。

    外來商人對於這次交戰的觀感是比較一致的——海漢民團不僅在陸上能打,在海上的表現也不差,劉香算是廣東沿海勢力最大的海盜頭子,然而他的船隊在攻打萬山港的行動中卻是明顯吃了大虧。商人們並不知道王湯姆一路將劉香追得雞飛狗跳,但海盜船隊在港區內受到攻擊,被打得狼狽逃竄的景象,大家可都是親身經歷親眼目睹,半點都做不得假。而之後海漢船隊毫髮無損地歸來,被鐵鏈鎖成一串一串的俘虜,以及碼頭上停靠的那些被擊傷後俘獲的海盜船,都充分證明了這完全是一場結果勝負分明的戰鬥。

    這些商人並不瞭解海漢的武器有多厲害,戰術有多先進,兵員素質有多高,但雙方的實力對比是很明顯的——海盜來了好幾十艘船,而海漢這邊出戰的船就只有十來艘而已,但這種情況之下海漢還是以少勝多而且打得對手毫無還手之力,雙方實力差距可見一斑。

    雖然海漢並不會拿著戰果去向廣州官府報功,但這次的交戰仍很快就會通過各種途徑在民間傳播開,不想可知在今後的一段時期內,關於海漢民團的種種神奇傳聞又會成為廣州民眾茶餘飯後的主要話題。

    澳門的葡人理事會在第二天就得到了這次交戰的報告——當時停靠在萬山港裡的一艘商船是從南洋返回廣州,離開萬山港之後去澳門卸貨,船上的水手船員便添油加醋地將頭一天的見聞傳了出去。這個消息讓葡人理事會在震驚之餘,多少也有些慶幸,如果兩個月之前沒有與海漢人達成和平,那麼澳門附近的葡萄牙船隻也難免要與海漢民團一戰,戰果會如何,劉香已經已經為理事會作出了最好的示範。

    執委會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萬山港通過電台傳回來的戰報,能夠獲得這樣的戰果,雖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仍然讓執委們感到非常欣喜。因為這畢竟是自身實力得到加強之後的一種體現,回想上半年討論設立萬山港據點的時候,大家都還在對自家水面武裝力量的實力充滿了質疑,擔心這個據點會受到附近水域海盜的攻擊。然而半年過去之後,民團海軍就在萬山港附近擊潰了劉香海盜團夥的來襲,這已經充分證明了執委會花在萬山港以及海軍的巨大投入沒有白費,效果也算是相當理想了。

    儘管劉香海盜團夥在這一仗中損失慘重,可以確定他們在一段時期內都無力再度發起進攻,但執委會仍然沒有給出征的部隊留下太多的時間慢慢休整,回電要求王湯姆在佈置好當地防務之後,於本月25日之前率部返回勝利港。

    執委會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要召回出征的部隊,是因為有人比執委會更為急切地盼望著民團海軍的出現。就在萬山港海戰爆發的兩天之前,從升龍府來的使者抵達了勝利港,並向執委會表明了北越王朝希望海漢民團出兵助戰的意圖。

    北越的軍隊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打過爭江防線,並且在爭江以北建立了大營,逐步將兵力南移過去。然而三個月時間過去了,北越軍隊在戰場上所取得的進展卻非常有限,如今只是將戰線向南推進了五十多里,雙方在洞海附近隔河形成了新的對峙局面。

    這倒並不完全是因為北越軍隊的戰鬥力所限,事實上如今的北越軍隊因為越來越多地列裝了海漢火槍火炮,戰鬥力是處於穩定的上升階段,之所以推進速度減緩,主要還是因為運力上限與補給需求之間的矛盾。

    現在北越軍需物資的運送主要都是通過海運進行,從北部的紅河三角洲出海,運到南部由海漢控制的永安港,再從永安港轉運到40海里之外的前線。其中從紅河三角洲到永安港的這段航程,幾乎都是由海漢貨船包辦了運輸,而北越不多的海船則主要承擔了後面這五分之一距離的運輸任務。饒是如此,前線幾萬人的日常所需仍然讓北越的運輸船隊承受著極大的壓力,遇到海況不好的時候,甚至會在短期內造成前線的物資短缺。

    根據黑土港軍區為北越軍隊所做的調查來看,戰線每向南推進十里地,海船運送物資來回所需的時間就至少增加三個小時。如果接下來的戰事順利,戰線從洞海推進到洞海以南一百六十里,被稱為「順化府屏障」的廣治城,那麼運送物資所需的時間還要在現在的基礎上增加整整兩天,屆時再依靠現有的運力,肯定就無法滿足幾萬人的作戰所需了。

    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北越朝廷如果想要繼續往南推進,就必須要擁有更多的海上運力。而黑土港造船廠的產能有限,一時半會兒也滿足不了作戰的需要,北越朝廷唯一能夠借助的外力,就只有海漢這邊了。

    先前海漢與南越使者阮經貴達成臨時停戰協議一事,三亞方面並沒有對北越隱瞞,並且承諾如果南越拒不投降,那麼海漢將會繼續出兵協助北越攻打南越,當時北越也對此表示了理解。當時約定的停戰期為三十天,不過因為後來廣東這邊出了狀況,執委會也沒空再理會安南這邊的戰事,將精力都優先放到了廣東戰場上。

    然而三十天過去,北越沒看到海漢這邊出招,六十天過去,海漢這邊還是沒有動靜,北越方面就有些急了——說好軍事援助呢?說好的協同作戰呢?

    等到十二月,升龍府終於沉不住氣了,派了清都王的大兒子鄭柞當使者,徑直找上門來了。派出鄭柞這個級別的要人當使者,除了他本身就跟海漢這邊打過多次交道,關係比較熟悉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次北越朝廷希望能夠跟海漢達成一攬子解決方案,盡快解決南越問題。

    之前海漢這邊的每次出兵助戰,基本都是單獨講好條件再出兵,每次雙方都得進行談判討價還價,效率低下不說,北越也因此背上了極為沉重的經濟負擔,以至於上半年有一段時間,北越甚至拒絕了海漢共同出兵的邀請,原因就是他們已經付不起海漢所要求的軍費。、

    鑑於之前的這些狀況,升龍府希望能夠達成一個期限更長,合作範圍更大的協議,一次性談妥海漢協助北越完成統一大業的條件。儘管海漢人可能會為此而開出一個天價,但升龍府認為這總比每隔兩三個月就被放一次血要來得痛快一些。

    在聽完鄭柞代表北越朝廷所提出的建議之後,執委們也都十分驚訝。安南內戰一直被執委會視為建立僕從國體系的試驗基地,自從與北越建交以來,海漢一直在通過經貿、文化、軍事的輸出來逐步加強在安南國內的影響力,同時也從安南獲得了大量的財富和人口,照著現在的進度進行下去,三五七年之後,安南成為海漢的附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對於幫助北越統一國內,執委會也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一系列的交換條件,但大家都從未設想過將這些條件一次性全拿出來,與北越朝廷進行交易。

    執委會之所以在過去以單次的軍事行動或者作戰目標來開價,是因為這樣做便於預判戰爭走勢,計算軍費開支。但如果要將目標定為消滅南越政權來計算軍費,這個就比較複雜了。即便是海漢民團傾盡全力,也很難保證在一個月兩個月之內就完全消滅掉南越的抵抗勢力。如果沒辦法規劃出大致的交戰期,就很難計算出合理的軍費預算,也談不上開出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了。

    「要不就乾脆給他們來個獅子大開口,反正他們也沒別的出路,只能認我們這本賬!」將鄭柞送去迎賓館之後,越之雲便急不可待地提出了建議。

    「要錢!要人!要地!要權!」顏楚傑目無表情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北越朝廷求上門了,我也跟小越的意見一致,抓住這機會好好敲一筆。不然等安南統一之後,我們要再拿捏升龍府就沒這麼容易了。」

    「棒子是肯定要敲下去的,但敲哪個部位,力度該怎麼掌握,這還是值得考究一下的。」陶東來旁敲側擊地提醒道:「老顏說的這幾個切入點很不錯,我也補充一下,我們向北越提出的條件,除了經濟收益和移民之外,也必須考慮到如何加強我們在中南半島的影響力和控制力。」

    「其他幾個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我就說說軍事方面的。中南半島是我們今後通向南海的重要戰略節點,所以南越地區的幾個主要港區,必須都要置於我們的控制之下。不管是割地也好,租界也好,或者治理權也好,總之是要把這些地方拿過來才行。」顏楚傑接著說道:「另外北越派來勝利港受訓的第二批軍官進修學員,上個月也已經畢業回國了,下一批估計很快就到,我建議執委會應該考慮如何在那邊逐步扶持起親海漢的勢力,以進一步增加我們在當地的實際影響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8
382.第382章 全方位介入

     對於隔海相望的安南國,執委會從一開始就沒抱有對其進行直接統治的打算,而是希望通過施加軍事、經濟、政治、文化等諸多方面的影響力,來實現對安南政權的間接控制,最終將其定位為海漢政權的僕從國。現階段對北越朝廷提供的各類軍事援助,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實現這個遠景目標。

    安南國內的情況是權臣當政,南北都是如此,只不過北邊是武將當家,南邊是文臣做主,而皇位上的黎氏帝王都只是傀儡而已。海漢選擇了扶持北越,自然也就將北越的軍隊系統作為了重點對象,通過不斷地為北越培養新軍和高級軍官,來逐步增加海漢在北越軍中的影響力。

    這樣的措施的確具有一定的效果,例如首批接受海漢培訓的北越軍官鄭廷等人,現在在北越軍中已陸續進入到前線主戰部隊的高層。雖然這些北越軍人對於海漢的某些做法並不一定認同,甚至還抱有一定的警惕性,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接受過海漢式培訓的軍官幾乎都已經言必稱海漢如何如何,以海漢的模式為衡量標準——畢竟海漢民團自從出現就一直戰無不勝,這樣無可挑剔的範本也沒有第二家可選了。

    就現階段軍援所取得的成果來看,儘管海漢暫時還無法左右北越的軍事動向,但在北越軍方的影響力已經初具規模,特別是在軍火貿易方面,海漢基本上已經壟斷了北越的軍火市場。現在除了火槍、火炮以及相應的彈藥和零配件之外,海漢還開始向其大量出口腰刀、矛尖、板甲、鐵絲網等武器裝備。這些東西的技術含量不高,而海漢大本營就有鐵礦,再加上先進的生產模式,可以將成本控制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上,向北越的出口價格甚至要比其自己生產的成本低了近四分之一。

    在價格、質量都相差不多的水平下,軍方高層自然會更傾向於選擇象徵著強大戰鬥力的海漢裝備,於是現在北越軍中新購入的武器裝備有八成以上都是進口貨,小到精鐵製的皮帶扣,大到重逾千斤的火炮,統統都打著「海漢製造」的烙印。從去年開始花費重金組建的北越護****,目前算得上是北越手中的王牌精銳部隊,其裝備更是清一色的海漢造,甚至連軍隊編制也由原來的明式改為了海漢式,連排級軍官都是出身於涂山訓練營,而營級以上的軍官全部都要分批到勝利港接受進修培訓,獲得勝利港軍校頒發的結業證書已經開始成為了北越軍官們晉陞高級軍銜的必備資歷。

    如果不是迫於經濟壓力,北越軍方甚至還想向海漢採購幾艘勝利港造船廠出產的「探索級」戰船。早在上半年的援越行動結束之後,北越軍方就已經打聽過這種先進戰船的價錢,但海漢方面的報價直接讓他們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配備了完整海漢風帆和舵輪體系,以及全部艦炮的「探索級」戰船,報價竟然高達每艘兩萬五千兩白銀!

    要價這麼高,海漢這邊也是有充分理由的,船上總共有左右各五前後各一共計十二門艦炮,這十二門炮加上特製的機械制退炮座,價值就超過一萬五千兩了,再加上海漢戰船獨有的帆桅和舵輪,這個報價已經很「良心」了。為了能讓北越軍方的高層人員瞭解這種戰船的性能,錢天敦甚至還特地從大本營調了一艘戰船過去,邀請了北越軍方的高層人員乘坐這艘船出海並進行軍事演習,以證明這種戰船的性能對得起它的高昂價格。

    海漢這報價中的水分到底有多少,北越軍方並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很明確,那就是北越軍方現在口袋裡沒錢。儘管對海漢戰船的性能非常眼饞,但軍費早就捉襟見肘的北越軍方已經拿不出更多的錢來組建自己的艦隊了——哪怕是買一艘回來當旗艦使用都已經沒有足夠的經費了。因此儘管海漢這邊使用了各種手段來進行推銷,但最終仍然沒能拿到來自北越的訂單。

    不過「海漢軍工」的負責人白克思倒是一直沒有放棄這個項目,據說近期已經和勝利港造船廠、海漢銀行溝通好,打算向北越推出軍備貿易專項貸款,以北越沿海地區的幾個租界的永久歸屬權為抵押,由海漢銀行提供購船貸款。正好這次鄭柞上門談判,白克思也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地忽悠他一把。

    「說到實際影響力這事,我也有話說。」寧崎看到幾個武官系統的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當然也不願被他們佔去了全部風頭。

    「北越雖然是個軍政府,但我們也不能只引進軍人背景的短期留學生,應該效仿我們現在對大明的做法,讓北越的達官顯貴們把家裡的子弟也送來這邊接受我們的教育。當北越的整個社會上層對我們的看法趨向友善的時候,影響力自然而然就有了。」寧崎顯然對此也早就打好了腹稿,不慌不忙地說道:「現在各級教育機構中本來就已經有留學生的編制,再增加一個招生對象也不會很麻煩,無非就是民政部門多一道審查登記的手續而已,但這樣的做的好處卻顯而易見。」

    「這個可以有。」陶東來對寧崎的建議十分贊同,連連點頭道:「上半年就忙著打仗的事情了,文化傳播這一塊的工作有所放鬆,現在趁著形勢比較好,要抓緊時間把這個工作抓起來,最好是能把招收留學人員常態化,制度化。今後我們控制的地區肯定不止現在這一點,以後就可以把這套成熟的經驗推廣到其他的國家和地區。」

    目前海漢對外的文化推廣工作,成效比較明顯的當屬大明。在相關部門的運作之下,目前勝利港地區的教育機構已經接收了超過百名留學生,年齡段從七八歲到二十出頭不等。其中絕大部分留學人員都是來自於跟海漢有商貿來往的各個商家,而這些人選擇到三亞留學的目的大多也是為了日後能夠學到海漢的各種獨門生產技術,希望能將帶回大明。

    當然執委會並不擔心這些生產技術外洩之後會給自家的生意帶來競爭者,事實上被列入職業培訓的生產項目基本都不太可能依靠手工作坊式來進行大規模生產,例如玻璃器之類,就算在大明境內能夠仿製出來,其生產成本也根本無法降低到海漢現有的水平,想要跟海漢貨爭奪一線市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教育部門則是希望通過這種職業培訓,逐步培養出一些真正對海漢文化感興趣的留學人員,等這些人學成回到大明之後,就會成為海漢文化的義務宣傳員,從而吸引更多的人來到海漢統治區從事貿易、學習甚至定居。

    「你們軍方、文化界都表態了,那我就代表工商界也簡單說幾句。」等眾人討論完寧崎提出的意見之後,施耐德也開口切入了話題:「我們和北越的貿易已經開展了一年多的時間了,有句講句,我們對北越的貿易順差的確太大了一點,有時候連我都感覺快要把北越給榨乾了。北越現在能向我們出口的產品很少,就只有糧食、木材、藥材、皮毛等有限的幾個種類,有些技術含量不高的加工項目,比如木材、藥材之類的粗加工,我覺得完全可以放在當地進行,無非就是投錢辦一些手工作坊而已。這樣一來節約我們有限的運力,二來也扶持一下當地的經濟。」

    「幫北越搞粗加工產業沒什麼問題,但這麼做也解決不了現在貿易量不平等的狀況,除非能在北越找到更多的高價值商品。」寧崎對施耐德的說法提出了質疑。

    「那邊並不是沒有好東西,只是我們暫時還沒有能力去開採而已。」對於這個問題,白克思可是早就已經做過了研究,聞言便接過了話頭:「越南中部的多樂、達農、昆嵩、林同幾個地方,有大量的鋁土礦可以開採,根據我們手上所掌握的資料,我剛才說的這幾個地方加起來,鋁土礦的儲量已經超過40億噸,以現有的生產能力足夠開採幾百年了。另外北越沿海地區有相當多的鈦礦,既有原生礦,也有風化殘積礦和濱海砂礦,從北邊的芒街、清化到中部的順化、歸仁,一直到中南半島南端的頭頓、河仙都有分佈,富礦品位能達到30%以上,很有開採價值。至於鐵礦就不用多說了,河靜石溪鐵礦的儲量比我們一直唸唸不忘的石碌鐵礦還多了三分之二,而且礦石的含鐵量更高,也同樣能夠進行露天開採。除此之外,那邊的鉛、鋅、磷等礦藏也有不少,有條件了可以一一進行開發,根本不愁沒有出口的商品。」

    「開礦這事還是不要太急了,海南島上的礦都還有一大片沒開呢!」對於白克思所表現出來的熱切,陶東來並不是很認同。在執委會的規劃當中,海南島西部的石碌鐵礦一直都是未來的重點開發項目,至於海外其他國家的礦產,執委會的態度就是暫時只開發具有戰略價值的地方,例如黑土港的煤礦。至於那些海南島本土就有開發條件的礦產,陶東來認為並沒有繞遠路去他國進口的必要。

    休整了一夜之後,第二天鄭柞與執委會展開了正式的談判。

    按照鄭柞的提法,北越朝廷是希望海漢這邊出兵相助實現安南的完全統一,相應的軍費和交換條件,也希望海漢能夠拿出一個比較具體的方案。對此在經過了前一天的內部會議之後,執委會已經有了比較統一的認識。

    陶東來道:「關於出兵援助貴國剿滅叛軍,實現統一這件事,我們原則上是樂見其成的。但考慮到作戰週期會比較長,戰場局面又瞬息萬變,現在很難作出適當的軍費預算,我們討論之後,作出了以下的建議,貴方可以作為參考。」

    「首先說說貴國最關心的軍費問題,軍費依然是依照以前的標準,以作戰時長和作戰消耗進行綜合計算,但考慮到貴國目前所面臨的經濟困難,我們可以適當延長償付的期限,從之前的一年放寬到五年,同時也不再需要貴方在戰前就付出大量的訂金。」

    沒等鄭柞臉上露出笑意,陶東來又接著繼續說道:「這樣做其實是由我方提前墊付了軍費,實質上就是由我方向貴國提供了相當數目的戰爭貸款,為了避免風險,我方也要求貴方提供一定的實物抵押。」

    鄭柞皺眉道:「不知道貴方所要求的實物抵押是什麼意思?」

    「和以前一樣,用土地作為抵押品。」陶東來向他解釋道:「不過之前我們要求的地方都在北邊,但這次我們打算要南邊的幾個地方。」

    南邊的地方現在都還在阮氏手裡,別人的東西送出去不心疼,鄭柞心中一寬,點點頭道:「陶總但說無妨。」

    陶東來道:「順化以南的峴港、歸仁、金蘭、頭頓,這幾個地方的要作為租界租給我方,租期為五十年,費用標準照黑土港租界計算。如果貴國在統一戰爭結束五年內不能全額償還我方的戰爭欠款,那麼這幾個地方的歸屬權就作為貸款抵押品,由我方獲得。」

    鄭柞這次沒有急著應聲,而是開始在腦子裡回想這幾個地方所在的位置。峴港、歸仁還好理解,畢竟這兩個地方都有天然港口,對於善做海貿的海漢人非常具有誘惑力。但金蘭、頭頓卻是屬於南邊的佔城國與安南的爭議地區——這兩個地方原屬佔城國,但後來是被安南所佔領。如果北越將這兩個地方交給了海漢人,那無疑到時候又會引起佔城國的反彈。

    鄭柞猶豫一陣才開口問道:「陶總可知這金蘭、頭頓兩地的歸屬權,在我國與佔城國之間還尚存爭議?」

    陶東來故作愕然道:「有爭議嗎?那這個事可就不好辦了……要不今天先談到這裡,小王爺回去好好休息,容我們這邊再開會研究研究。」

    鄭柞一聽這「研究研究」便覺得頭大,這海漢人其他什麼都好,就是做事拖沓,屁大點事都得一堆人開會研究。雖然陶東來看似海漢人的首腦,但卻沒有掌握決斷之權,也不知道這幫海漢人是怎麼執政的。如果是別的時候,或許鄭柞就順手推舟應下來了,但眼下每耽擱一天,北越所承受的壓力就要大一分,深知己方窘迫的鄭柞根本就沒有多等兩天的耐心,趕緊應道:「其實不必開會,所謂爭議,也是佔城國一家之言,當不得真的。這金蘭、頭頓兩地,自然是我大黎朝的領土。」

    海漢早就跟南邊的佔城國搭上了鉤,甚至已經賣了不少的武器給他們,讓佔城軍隊能夠從南邊再給岌岌可危的順化府政權添上一把火。關於金蘭和頭頓的歸屬權爭議,海漢這邊自然是早就知情。但正因為存在著爭議,執委會才有意將其作為了交換條件之一向鄭柞提出來。

    如果戰事順利,安南統一有很大幾率在明年就能實現,而執委會並不想看到安南就此安頓下來——製造地區緊張局勢,一直都是大國向小國施加影響力的手段之一。雖然海漢現在並不是大國,甚至連正式的政權都還沒有建立,但執委會的思維模式已經是站在居高臨下的角度來看待中南半島的局勢。

    沒了南越這個對手之後,執委會決定要給升龍府扶持一個新的對手,以便讓其繼續保持對海漢的軍事依賴性。而與安南有著領土糾紛的佔城國無疑就是一個理想的選擇。儘管海漢現在與佔城也有貿易往來,但這並不會妨礙執委會坑它一把的念頭,誰讓它地勢這麼好,偏偏就緊挨著安南國呢?

    至於說現階段海漢與佔城國之間的軍火貿易到時候會不會因為安南這個盟友而造成尷尬局面,執委會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後世拿著同一國出產的武器互干的國家多了去了,也沒見這些國家跟武器出口國翻臉過。何況執委會為了實施這個計畫,甚至都已經找到了下家代理商,是的沒錯,就是為了賺錢可以徹底放棄節操和立場的葡萄牙人。

    等安南跟佔城發生軍事衝突之後,海漢這邊大概會出於對盟友的照顧,暫停對佔城的軍售。然後由葡萄牙人接過接力棒,來代替海漢完成剩下的部分。只要貨物從左手轉到右手就能獲得不錯的收益,這對於擅長海上貿易的葡萄牙人來說,簡直就是最簡單不過的賺錢買賣,他們將會很樂意從海漢手裡接下這個任務。

    至於說日後會不會有安南強大之後將佔城滅國的一天,執委會也並不擔心,就算有那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佔城的西邊還有暹羅國,暹羅的西邊還有東籲王國緬甸,不怕找不到新的角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8
383.第383章 調職申請

     北越朝廷現在又是出錢出糧又是割地移民,肯定不會是出自心甘情願,對於北越朝廷目前那種隱藏起來的不甘和怨氣,執委會其實早就心裡有數,也對其有所提防。在海漢自身的影響力大到能讓安南直接屈服之前,控制安南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讓它身邊一直有讓其忌憚的對手存在——哪怕現在沒有,也要給它製造出這樣的對手,免得北越朝廷閒下來之後把心思動到海漢頭上。

    不過執委會這些腹黑的打算,北越方面還體會不到,現在他們一門心思都在盡快打敗南方小朝廷這件事上面,至於外在的壓力,或許「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就最適合形容北越執政者目前的心態了。

    鄭柞也是同樣如此,作為未來最有可能繼承安南統治權的人選,他對於國內政局的看法與他父親清都王鄭梉是基本一致的——雖然海漢趁火打劫的手段非常可惡,但至少對安南沒有抱有真正的惡意,與南越逆賊篡權謀反相比,並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而且跟海漢的合作雖然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但收穫也相當的明顯,這一年下來,安南護****的戰鬥力可是有了不小的提升,而持續數年的內戰也終於有了結束的可能,從合作結果看起來,北越高層人士普遍認為還是很值得的,一定要說有什麼不滿,無非就是性價比低了一點而已。

    最關鍵的是,升龍府跟海漢這邊可以討價還價,慢慢講條件,甚至在很多合作項目上有著共同的利益,而跟南越逆賊卻沒什麼好談的,雙方的利益衝突不可調和,到最後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結果。

    以海漢過去的作為來看,把這幾處地點交到海漢手中並不見得是壞事,至少現有的幾處租界都還發展得不錯,而且得益於海漢在租界所建設的港口,現在北越的海運業比起前幾年的蕭條狀況已經有了不小的起色,雖然看似海漢得了不少好處,但北越也並非沒有收穫。鄭柞並沒有思考太長時間,便點頭表示海漢提出的新租界在大方向上不存在問題。

    有了這個鋪墊之後,陶東來再提出後續的條件就顯得理所當然了——安南國須將原有的黑土港、涂山港、永安港,加上四個新加入的港口地區,作為通商口岸向海漢開放,海漢在以上地區除了擁有定居、通商的權力之外,還享有行政自治權和治外法權。雖然在此之前,北方的三處港口已經是基本貫徹了這樣的做法,但治外法權所涵蓋的人群只有極少數的海漢幹部,而這次陶東來所提出的適用範圍卻要增大到所有租界內的歸化民群體。

    北越地區幾處由海漢人掌握的港口在近一年中有了非常顯著的發展,而當地為海漢工作,甚至加入歸化籍的民眾人口也在逐步增加。除了黑土港這個徹頭徹尾置於海漢統治之下的區域外,原本只是作為軍事據點和臨時港口建設起來涂山港和永安港,現在也都各自擁有了上千的常駐人口。

    人一多麻煩就多,在這兩個地方所發生的民事案件究竟該遵循哪一方的法律法規來進行處理,雙方就此也已經明裡暗裡較勁了多次。涂山港這個軍管區還好,畢竟這裡的北越軍官也都是聽海漢教官的指揮,地方事務也基本都是海漢一方說了算,而永安港的情況相對就比較複雜一些了。

    永安港是一月海漢援越行動時在當時的戰線後方建設的臨時轉運港口,戰後北越軍隊在前線仍然部署了相當數量的軍隊,於是這個港口便被保留下來,並且一直都由海漢一方進行經營管理。由於北越官方的海運能力有限,從紅河三角洲向前線運輸物資的任務基本都是由海漢貨船承擔,每個月固定往返於涂山港和永安港之間的海漢貨船就多達十餘艘,這也逐漸帶動了永安港以及周邊地區的人氣。然而隨著永安港的日益繁榮,麻煩也就慢慢增多了。

    在永安港為海漢人工作的民工,不管是否擁有歸化籍,其待遇都要大大地好於北越從民間硬性徵發的民夫,而永安港因為位置靠近前線,附近也駐紮了大量的民夫。於是慢慢地便有民夫開始逃役,進入永安港為海漢人做事,甚至申請了歸化籍。而主管民夫的北越軍隊在試圖從永安港抓回這些人的時候,難免就跟當地駐守的海漢民團起了摩擦。如果不設法明確海漢租界的海漢歸化民待遇,那麼這種事情將來只會越來越多,而沒有法規可依的狀況下,雙方甚至會有爆發小規模武裝衝突的可能。

    關於海漢租界所引起的這些問題,鄭柞其實也早就有所耳聞,既然執委會把這事提到檯面上來說,那鄭柞也少不得要表明一下北越朝廷的態度:「據本國與貴方之前所簽署的協議,向貴方提供移民的事務必須通過本國的專管機構來進行,這種逃役後進入租界,並申請海漢籍的行為,按照雙方協議來說當屬違法之舉。貴方非但不進行制止,反倒是為其提供庇護,這未免就違背了我們當初所商定的協議。」

    在這件事情上,鄭柞的確是可以理直氣壯地指出海漢的不妥之處。當初為了付給海漢軍費,升龍府同意了以移民人口作為抵價品,由於移民的規模較大,升龍府還為此成立了一個專門的移民管理機構移民司,負責與海漢接洽和組織移民。為了避免不可控的狀況,在當時的協議中的確是註明了合法移民與非法移民的差異,只有通過移民司的渠道輸送給海漢的移民,才能擁有雙方認可的合法身份。而永安港那些自發加入海漢籍貫的北越民眾,顯然並不是通過這樣的正規渠道進去的。

    寧崎開口應道:「關於小王爺所說的這個問題,其實我們也早就意識到了。有問題不可怕,只要我們願意去協商解決就好。關於這件事我們也有一個相應的提案,簡單說就是讓貴國的移民司在幾處租界都設立辦公地點,以便就近為民眾解決移民身份問題。」

    聽了這話鄭柞禁不住皺了皺眉頭,海漢人這真是得寸進尺啊!自己剛投訴完租界有收留庇護非法移民的嫌疑,對面就跳出來要求將這些非法移民的身份合法化,真要按海漢要求的這麼去做,那民間恐怕會有大量的人口湧向海漢一方。

    想到這裡鄭柞搖頭拒絕了寧崎的提議:「這事恕在下不能答應。移民一事,繼續照以前的規矩就好。」

    寧崎還待要與鄭柞辯論幾句,陶東來已經作勢打斷了這個話題:「我們現在先達成框架協議,移民問題的細節可以稍後慢慢再議。」

    鄭柞在勝利港的談判持續了整整五天時間,在此期間,雙方就今後一段時期的合作方式和合作項目基本達成了一致意見。特別是執委會想要的幾處天然良港,最終都如願以償到手——當然真要開始建設還得等上一段時間,至少要消滅了南越政權之後才行。除此之外,雙方在經貿、政治、文化等方面也達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協議。

    而鄭柞所帶來的軍官團,在這五天裡幾乎都泡在了軍委的參謀部,與海漢軍方的高層人員商議未來數月的作戰計畫。即便是對穿越後已經參加了多次戰鬥的海漢軍官們來說,這次的作戰計畫也有著不同凡響的意義。

    南越政權現在雖然已經搖搖欲墜,但其統治區之大,也不是簡單幾次作戰就能徹底解決的。從洞海到順化,再到南方的歸仁、慶和、平順、頭頓,這條沿著中南半島東岸一路南下的進攻線路竟然長達千餘公里,對於這個時代的部隊來說,機動和補給都將是非常現實的困難。如果沒有足夠的海運力量作為補充,單單只依靠陸軍作戰平推過去,恐怕很難一口氣消滅掉南越的武裝勢力。

    就算是海漢民團願意傾力相助,出兵助戰,這麼長的戰線也足以讓戰局產生很多不可控的變數,因此雙方的將領對於如何能夠盡快地殲滅南越有生力量都有著各自的不同看法。五天談下來之後,雖然在大的作戰謀略上的意見已經趨向一致,但具體的作戰方式和安排卻仍然存在著相當多的分歧。

    1628年12月25日,王湯姆率領剛剛在珠江口海戰中大勝的民團海軍艦隊回到了勝利港。在這位航海專家加入討論之後,作戰計畫的輪廓才終於明朗起來。

    王湯姆的意見非常明確,考慮到新式軍隊的作戰方式對於後勤補給有著極大的依賴性,整個作戰過程必須要以補給線為基本考量,作戰計畫也必須要依照後勤補給半徑來制定。現在南越軍隊的實力已經遠不及北越,因此前線的推進速度已經不是取決於作戰部隊的戰鬥力究竟有多強,而是要看後勤能不能夠跟得上去——換言之就是看海運部門的能力了。

    在參謀部連續熬了二十四小時之後,王湯姆也撐不住了,請假回到住處一口氣睡了大半天時間。醒來的時候他還沒睜眼就聞到了一陣食物的香味,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道:「燒鵝?」

    「你現在馬上起來還趕得上吃熱的。」

    王湯姆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見北美幫的幾個人都在屋裡,正將各種熱騰騰的飯菜擺到桌上。摩根嘴裡叼著一支滷雞翅道:「今天休假,難得你也回來了,所以建議兄弟們來找你聚一聚。」

    「來了怎麼不早點叫醒我?」王湯姆口中應道,心中也一暖,這幾個朋友在最近一段時間內都是各自有事情在忙,聚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少了。

    摩根和約翰遜現在除了坐鎮勝利港醫療中心,為穿越者們提供衛生醫療保障之外,還要輪流在衛生學校為學員授課,而且每個月都還要出門巡診,最遠的時候甚至要去到黑土港。約翰遜還稍好一點,畢竟老婆孩子一堆,執委會也有意識沒有給他安排太多的外務。而單身的老摩根就不同了,除了醫生這個本職工作之外,他還要在勝利港軍營裡充當狙擊手教官,並且參與各種對外的軍事行動,算是北美幫裡除了王湯姆之外第二活躍的人物。

    而喬志亞、羅傑、石迪文這三個工科男最近冒頭的機會就少多了。喬志亞被按在了化工部門一直難以脫身,而羅傑和石迪文也長期都待在田獨的軍品車間裡充當技術顧問。近期的李家莊、擔桿島、會安港以及萬山港幾次戰鬥,他們都因為工作原因而沒有能夠參加。

    很快眾人便圍坐到了一起,喬志亞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了一瓶酒來:「RoyalSalute,女王加冕60週年典藏版,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

    「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王湯姆接過手來看了看,遞還給他,然後點點頭道:「看來是有什麼好事情發生了?」

    「也說不上什麼好事。」喬志亞一邊擰開瓶蓋,一邊說道:「執委會打算把化工部門獨立出來,成立一個司級單位,順便給我升升職位。」

    在此之前喬志亞所在的化工部門行政歸屬是在工業部名下,但管理上並沒有獨立的體系,基本就是屬於垂管單位。不過隨著三酸二鹼生產線的逐步投入使用,執委會決定在工業部之下成立一個化工司,以便今後的管理和發展。而一直作為化工部門主要技術骨幹之一的喬志亞,因為一貫表現良好,也就順理成章地得到了提拔。

    「那真是得祝賀你一下了,喬司長!」王湯姆在體系內待了一年,慢慢也開始學會來事了,當下便舉杯恭喜喬志亞陞遷。

    喬志亞與眾人一一捧杯之後,抿了一口酒然後苦笑道:「其實我並不想當這個司長,如果讓我選,我寧可到民團去當師長。」

    「然而民團現在並沒有師長編制。」石迪文立刻給他潑了一盆涼水:「即便有,那肯定也是顏總和陶總首先得到這樣的職位,你這種小透明大概得等上很久才能有機會。」

    「怎麼了,在現在的單位待得不開心?」王湯姆察覺到喬志亞的情緒並不是很高,便關心地問道。

    「他怎麼開心得起來。」羅傑接過話頭道:「化工司十幾個技術人員,就他一個人是海外華裔,就算沒人排擠他,他在單位上也會顯得格格不入。我和石迪文,約翰遜和老摩根,至少在單位裡還能有個伴,喬志亞可是一直都在孤軍奮戰。」

    「說得我好像不是一個人似的。」王湯姆聳了聳肩道:「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待在這裡多好,不用出生入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你們看看約翰遜,這個老傢伙在穿越之後體重至少又增加了十公斤。」

    「準確的說是十四點五公斤。」約翰遜毫無羞愧地舉起酒杯向眾人炫耀,引發了一陣笑聲。

    喬志亞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從他略帶僵硬的表情來看,顯然情緒並沒有因此而得到好轉。王湯姆也察覺到了他的這種低落,伸手拍拍他肩頭道:「好吧,說說你的真實想法,你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能調離現在的單位,到陸軍或者到海軍都行……我只是不想繼續再在實驗室裡待下去了。」喬志亞的表情顯得很無奈:「我的興趣根本就不在化工方面,如果早知道穿越之後也是在實驗室裡度日,那我還不如不來這一趟了。」

    王湯姆皺眉道:「但是像你這樣有專業資歷的人員,執委會未必肯放你離開啊!除非你現在的工作有其他人可以接手完成,不然你即便打了調職報告也只能被拒絕。」

    「這不是什麼問題,單位其他同事的專業水平並不比我遜色,他們當中也有很多能幹的人,並且比我更適合從事專業的研究工作。」喬志亞注視著王湯姆道:「我現在需要有人幫我一把。」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湯姆便徹底明白喬志亞的意思了。喬志亞想離開現在的單位,回歸到軍隊,除了他自己打調職報告這個辦法之外,如果能有軍方的高層人員提出要人,那成事的把握無疑能增加不少。王湯姆現在在軍委排進前五毫無問題,也算是說話有份量的高層人員了,喬志亞想要在軍方找人出聲幫忙,自然王湯姆就成了首選。

    「所以你是想讓軍方出面向執委會要人?」王湯姆很直接地問道。

    「如果能這樣就最好不過了。」喬志亞的臉上滿是期望,其他幾人也將眼光都轉到了王湯姆身上。

    對於朋友們的這種注視,王湯姆突然覺得有點不太適應,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應道:「好吧,我會盡力幫助你的,我的兄弟!」

    「謝謝,湯姆!」喬志亞伸出手臂,與王湯姆輕輕擁抱了一下,然後舉起酒杯大聲祝酒道:「為湯姆的勝利,為我的新生,為我們的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8
384.第384章 海軍動手

     北美幫六人在穿越之前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相互之間都非常信賴,因此才會相約一起跨越半個地球到海南島參加了前途未卜的穿越行動。但即便行動一致,他們參加穿越的目的也還是各有不同,有人是想要徹底脫離過去的生活圈子,有人是想到未知世界中尋求更多的刺激,有人則是希望能夠在一個新的環境中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但從現在的實際狀況來看,在穿越之後並不是每個人都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步。

    王湯姆無疑是他們六人當中的幸運兒,穿越後僅僅只用了一年的時間,便成為了民團海軍最高指揮官,功成名就之餘,也離他穿越前定下成為偉大航海家的目標越來越接近。而渴望能在新世界中冒險的喬志亞,卻不得不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室和生產車間裡,整日與各種化學製品和瓶瓶罐罐打交道,軍方的外勤任務卻越來越少,這對他而言當然並不是理想的生活狀態。

    但在海漢這個集體當中,人人都必須服從集體的安排,就算是權力金字塔最頂層的執委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以往習慣了自我中心的北美幫眾人,也逐漸在這個環境中被磨去了棱角。就王湯姆所知的喬志亞,在過去肯定不可能為調動工作崗位這麼到處想辦法托關係,以他的性格多半是能調就調,不能調就乾脆辭職走人。而現在的喬志亞,似乎思考模式也跟國內出身的穿越者們越來越像了,做事也開始遵循體制內的規則,王湯姆不知道這樣的同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如果能讓自己的朋友活得開心一些,他還是很樂於出面幫這個忙的。

    轉眼便迎來了1629年的第一天,在新一年到來之際,執委會並沒有舉行任何形式的新年慶祝活動。這一是因為採用後世國際慣用紀年方式的海漢歷在本地還沒有完全推行開,絕大多數民眾依然習慣於傳統的中式黃曆。二則是因為這段時間各方面的工作都太過繁忙,哪怕只停工一天也會讓多個項目的進展受到影響。特別是開年就有大規模的對外軍事行動,相關的準備工作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間。

    「簡直蠢得跟豬一樣!這都訓練幾天了?連左右腳都還分不清楚!」

    古衛回到辦公室便大聲抱怨著,氣呼呼地把軍帽摘下來扔在了桌子上。儘管此時已經算是冬季,不過溫暖的三亞地區依然陽光普照,白天氣溫保持在25度上下,古衛接過勤務兵遞來的毛巾擦去腦袋上的汗水,又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這才慢慢把氣息平靜下來。

    「你之前不是想過辦法,在腳上綁條帶子幫新兵分清左右嗎?」等到古衛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坐在旁邊的哈魯恭才開口勸解道:「以前用這辦法訓練新兵不是挺有效的?」

    「老哈,你是不知道這一批收進來的新兵是有多蠢……不行我還是得找顏總說一下,這招人的門檻還是得設高點,特別是這些新來的越南猴子移民,說話口音重得很,我說的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我聽不懂,還不如從山裡招回來的黎人苗人好用!」一說起手下這幫受訓的新兵,古衛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別猴子猴子的掛在嘴邊,民團不論出身,入伍了可都是歸化民,這要是被顏總陶總他們聽到了,那你這就是政治態度不正確了!」哈魯恭善意地提醒道。

    「要是有得選,我是真不願意帶這些新兵,太傷神了。」古衛連連搖頭道。

    「要是那種智商太低,實在糾不過來的人,你乾脆交給我得了,我那裡還有些崗位不需要訓練戰術動作,笨點也沒關係。」哈魯恭笑著替古衛出主意道:「割草餵馬這種事總不需要多聰明,你那邊淘汰下來的人塞給我就是了,正好我這裡也缺勞動力。」

    「就怕這幫猴子兵連割草都學不會!」古衛咕噥了幾句,又站起身拿起了軍帽:「不行,我還是得去訓練場盯著這幫猴崽子,順便警告他們一下,要是再練不出來,就統統派到金雞嶺去當馬伕!」

    由於開年後的跨海作戰需要出動大部分的民團部隊,軍委便臨時又招募了一個營編制的新兵,而這批新兵有近七成都是來自於今年四月以後從北越引進的移民,也算是迄今為止安南裔歸化民最為集中的一批民兵。雖然北越地區絕大部分民眾都與兩廣地區的語言相通,但口音差異卻同樣非常明顯,如果不配備早期入伍的安南裔民兵當同聲翻譯,古衛甚至都沒辦法指揮這些新兵的訓練。而軍委給他的訓練時間又非常有限,最遲一月底的時候民團就會出兵,屆時基層民兵、民團新兵和警察部隊就將擔負起本地的防禦任務,古衛可不希望被一群笨蛋毀了自己「禁軍教頭」的名聲。

    在1628年年初的征戰之後,儘管軍費預算依然被執委會卡得很緊,但軍方的擴軍行動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平均每三個月就會有一批完成訓練的民兵入列服役,同時又會對外招收一批新兵。截止1628年年底,僅勝利港地區的駐軍就有陸軍兩個滿編營共1500餘人,海軍南海艦隊22艘作戰艦艇共800餘人,預備役基層民兵1000餘人的規模。

    在編制擴大之後,原本位於勝利港東邊的軍營區已經人滿為患,連靶場也移到了軍營區和勝利港鹽場之間的山溝裡。考慮到今後的發展需要,軍委將現在的軍營區定為海軍專屬基地,而陸軍的駐紮基地則從現在的軍營區搬遷到了鹿回頭半島上。在鹿回頭半島南北兩座山嶺之間的平原地區已經建起了大片的營房,而新的營區就緊挨著移民隔離觀察區,無形中倒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當然針對南越的軍事行動除了本部的民團部隊之外,還有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就是來自黑土港的特戰部隊。這支由錢天敦親自組建、訓練、指揮的駐外部隊在歷次行動中都取得了相當驕人的戰績,已經隱隱有了王牌部隊的架勢。而執委會和軍委給予這支部隊的支持也毫不吝嗇,除了專門為其開發製作了叢林戰、巷戰專用的短筒霰彈槍之外,還配發了一批造價高昂的二八式狙擊步槍給這支部隊,並且從大本營培訓的狙擊手中挑選了十人到黑土港軍區服役。如果一定要說這支部隊有什麼短板,那或許就是遠程火力輸出的強度還不夠大。

    與大本營的民團有所不同,這支部隊所配備的火炮是以輕巧便攜的3磅炮為主,有少量的6磅炮作為火力支援,至於大本營陸軍所使用的12磅炮,在這支部隊中則根本看不到蹤影。這倒不是軍委有意不給他們配發重型武器,而是因為這支部隊的作戰理念就是依靠其良好的機動能力,而大量攜帶較大口徑的火炮顯然會嚴重影響機動力。再說正面戰場的攻堅一直都不是這支部隊所承擔的主要任務,真正需要在構築長期防線或是進行大規模會戰的時候,自然有來自大本營的正規軍與其協同作戰。

    目前黑土港特戰部隊的編制已經從最初的特戰連擴編到了特戰營,下屬三個戰鬥連、一個工兵連和一個特務連,共計800餘人。除此之外,黑土港同樣也有預備役民兵及水面部隊的編制,加上特戰營也有近兩千人的規模,分別駐紮在黑土港、涂山港和永安港三處地方。

    開年之後針對南越的軍事行動,軍委將會出動的部隊肯定超過前一年的水平。僅作戰部隊肯定就將會超過兩千人,而配合作戰的海運、輜重、後勤等人員估計也在千人以上,再加上大量隨軍出征的民夫,整個出戰的人員數量估計要超過四千人,這也將創下海漢民團對外軍事行動的新紀錄。

    將這麼多的部隊派往南越作戰,勢必會導致自家防禦的空虛。因此軍委才會抓緊分分秒秒招募訓練新兵,同時也對作戰計畫做了有針對性的安排,儘可能將部隊的出征時間壓縮得短一些。

    要想達到這樣的效果,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高作戰效率,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消滅掉南越的有生力量。至於打掃殘局的事情,可以交給北越軍慢慢去做。南越地區的幾處要害港口都已經提前被要到了手上,戰略目標算是提前實現了一多半,現在執委會倒也不再會指著延長作戰時間來向北越朝廷搾取軍費報酬了——屆時整個中南半島東海岸的港口幾乎都在海漢的控制之下,這就等同於控制了整個安南國的進出口貿易,所能獲得的收益可就不止是現在能從北越朝廷手裡拿到的那點錢了。

    不過陸軍部隊還在為這次的遠征做準備的時候,民團海軍卻已經在某天凌晨不聲不響地出發了。由二十艘戰船所組成的艦隊將先期趕赴南越海域打前站,其主要作戰任務就是提前封鎖南越的海上交通線,切斷其進出口物資的海上通道。

    率領這支艦隊的自然便是海軍最高指揮官王湯姆,近半年前海漢民團攻打會安港的戰役,也正是由他指揮完成的。而這次海軍的作戰計畫,也同樣是王湯姆主導制定的,如果這次能夠較為圓滿地完成作戰任務,那麼未來海軍司令這個頭銜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會戴在他頭上了。

    「還是海上的空氣最自由自在啊!」在艦隊出行前一天才終於完成調動,重新恢復軍人身份喬志亞雙手撐著船舷,由衷地讚歎道。

    「你哪次出海不是這麼說?多在海上飄幾天你就叫嚷著要上岸了!」王湯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喬志亞。

    喬志亞也不以為意,大聲笑道:「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抱怨了,能夠回到海上真是太好了。」

    喬志亞以前在軍中的編制其實是工兵,當初黑土港開發修運煤軌道的時候,喬志亞還在現場當了一段時間的施工技術顧問。不過這次的工作調動因為是王湯姆代表海軍出面去要人,執委會也很給王湯姆面子,滿足了他的這個要求,於是喬志亞回歸軍籍之後就被劃入了海軍編制,給王湯姆當副手。當然喬志亞本身也具備了一定的航海能力,航海經驗甚至還要超過現在海軍當中的大部分船長,完全能夠勝任這個副手職位。

    1629年1月7日,民團海軍艦隊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會安外海僅10海里的佔婆島。前一年王湯姆率軍攻打會安港的時候,也同樣是選擇了這裡作為臨時據點。而這次再次選擇這個小島落腳,其實多少也有點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在順化府附近的沿海區域,並沒有什麼島嶼可以供船隊停靠,選擇佔婆島也是無奈之舉。

    不過讓王湯姆微微有點吃驚的是,前一年居住在島上的十多二十戶南越漁民居然還是沒有遷走,甚至還將上次民團在島上修建的一些臨時居所佔為了己有。王湯姆哭笑不得之餘,只能下令先將這些漁民控制起來,於是這批人時隔近半年又再次成為了民團的俘虜。

    在佔婆島上休整了一天之後,王湯姆和喬志亞便各自帶了一隊戰船出海開始執行封鎖任務。在此之前勝利港已經向進出勝利港的所有海商發佈了禁運令,在兩個月之內禁止船隻停靠南越的碼頭,以及以任何方式向南越輸送物資。不過這種口頭禁令能起到的作用其實很有限,王湯姆率領的船隊在第一天巡邏時便堵到了兩艘來自大明的商船。

    這兩艘商船都是來自儋州,準備前往南方的歸仁港進行交易。不過在遇上海漢戰船之後,這個計畫自然是無法實現了,只能乖乖地打道回府。

    而喬志亞的運氣似乎更好一些,他居然在順化外海碰上了一艘隸屬於阮氏名下,前往廣州進行貿易的商船,這也是目前南越為數不多能夠進行遠洋航行的大型船隻之一。這艘商船一開始以為遇到了海盜,還準備奪路而逃,不過在海漢戰船面前毫無速度優勢,僅僅只逃出了不到10海里就已經被喬志亞的船隊給趕上。

    在海軍戰船進行了一輪威脅式的射擊之後,這艘南越商船很識時務地選擇了停船投降。民兵們接管了這艘船之後,在船上發現了數萬兩白銀,經過簡短的審訊之後,喬志亞得知這艘船去往廣州的目的竟然是打算去當地購買海漢出產的武器,而且據船長的交代,他們並不是第一艘出發去廣州買武器的船,在他們之前就已經有幾艘船當了先行者。

    這個發現讓喬志亞簡直啼笑皆非,看來南越朝廷真是已經急了眼了,什麼稻草都打算先抓到手裡再說。不過既然碰到了正主,那這廣州也就不用再千里迢迢地跑上一趟了——這艘船包括船上的所有人員都成為了海漢民團的俘虜,而船上的一切財物,自然也就被查封,成了這次出征的第一筆戰利品。

    船上的三十多名水手船員全部被押到了佔婆島關押起來,在今後幾個月的交戰期之內,他們恐怕都只能乖乖地待在這個小島上當囚徒了。

    由於會安港在去年的交戰中已經徹底被毀,如今會安附近甚至連商船的影子都很少能夠看到了,海漢船隊幾乎不用隱藏自己的行跡,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入於附近海域。

    1月10日,船隊在順化外海再次攔截到從廣州返回的兩艘南越商船,而這次在船上的發現再次震驚了王湯姆和喬志亞——這幫南越人居然真的從廣州採購到了一批海漢出產的二七式火繩槍,甚至還有兩門前年出口的6磅小炮。根據炮身上的出廠編號來查詢,這兩門炮應該是當初賣向福建的產品,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樣的輾轉途徑流入到了這些南越商人的手中。不過他們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這批軍火永遠都沒辦法抵達順化府,發放到南越軍隊的手中了。

    1月13日,王湯姆帶領的四艘巡邏戰船在峴港附近海域遭遇了兩艘荷蘭武裝商船,雙方都保持了非常謹慎的克制態度,並沒有冒然開火。在對峙了一個小時之後,喬志亞帶著十艘船趕來增援,荷蘭商船見狀之後很知趣地選擇了退卻,海漢一方也沒有冒然追擊下去。畢竟在現階段的主要對手還是南越,王湯姆也並不想提前招惹荷蘭這個對手。

    到一月下旬的時候,順化府大概是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派出了不少小船出海查探情況,這才發現了海漢船隊的蹤跡。然而發現了也沒什麼用,南越的水面作戰部隊幾乎都已經在去年的幾次交戰中損失殆盡,就算現在勉強拼湊一支船隊出來,也只能是給海漢送菜上門,白白增加經驗值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8
385.第385章 可疑對象

     「所以說這就是南越現在的海軍部隊了?」喬志亞放下望遠鏡,有些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在大約三海里之外的海面上漂浮著幾艘小船,如果不是借助望遠鏡能夠確認這些船上懸掛著南越軍旗,喬志亞真的很難相信駕駛這些破舊漁船的居然是南越正規軍。一年前海漢民團出兵爭江的時候,他也曾參與其中,那時候南越的水面部隊雖然羸弱,但好歹也還有些排水量在五十噸以上的船隻。一年過去,南越軍力的衰退之大,從使用的船隻上也能反映一二了,想要指望這些小船來阻止海漢民團從海上發起的攻勢,基本上無異於螳臂當車。

    大概是自知實力與對手相差太大,這些南越小船並不敢太過於接近海漢的船隊,只是在外圍遠遠地觀望監視。而喬志亞也沒什麼興趣指揮船隊去剿滅這些可憐的小船,要打沉這些小船所需耗費的彈藥,肯定比這些目標本身還要更值錢一些,動用大船對付它們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南越最大的兩處造船基地洞海和會安,去年都被我們摧毀了。會安港當時能裝載十人以上的船,幾乎全被我們拖回三亞去了。現在鐵爐港和鶯歌海鹽場用的漁船和小型貨船,基本上都是那時候從會安拖回去的戰利品。」王湯姆不無炫耀地說道:「被我們壓著,南越是不用奢望把造船業恢復到以前的水平了。」

    「就算恢復到以前的水平也沒用啊!」喬志亞抬手指了指周圍的己方戰船:「我們這陣容雖然還算不上強大,但吊打他們是綽綽有餘了!」

    喬志亞的說法並不算誇張,現在這支被派來封鎖順化府附近海域的艦隊,雖然作戰船隻僅僅只佔了一半的陣容,但放眼整個中南半島,已經沒有任何一支海上力量能與這幾艘戰船媲美。

    1月24日,一直在近海無所事事的海漢船隊在攔截一艘南越海船的時候終於正式動用了武力。這艘船在警告性質的炮擊之後非但沒有停下來投降,反倒是試圖繼續逃竄,結果被兩艘「探索級」戰船從後面追上之後,夾在中間硬生生地吃了兩輪炮擊。第二輪的炮擊打中了這艘船的尾舵,才讓其不得不慢慢停了下來。

    然而面對兩艘海漢戰船的夾擊,這艘船上的船員竟然還試圖用弓箭和火繩槍來進行垂死掙扎。這種舉動讓在戰船上親自指揮追擊行動的喬志亞勃然大怒,命令戰船再次開炮轟擊。於是在僅僅十餘米的距離上對準這艘船的側舷又進行了兩輪炮擊之後,才終於讓這個不安分的對手徹底放棄了抵抗。

    喬志亞取出自己專用的HK416自動步槍挎在身上,正打算親自上到這艘船上去看看情況,不料卻被一個人擋在了身前。

    「你攔著我幹嘛?」喬志亞見是船上的民兵大副謝立,倒也沒有太在意,一邊問一邊就擺擺手示意他讓開去路。

    「喬上尉,根據《海上作戰條例》的規定,您在作戰期間不能離開指揮船,除非是本船面臨沉沒的危險。」謝立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喬志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軍委制定的《海上作戰條例》裡的確是有這麼一條,但他從來沒想過會被歸化民軍官以此為由阻攔自己的行動。根據軍委所制定的作戰條例,所有海漢軍官不得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率先登上敵船執行搜查或作戰任務,出現這種情況時,歸化籍軍官有義務出面進行制止和阻攔,從這個角度說起來,謝立的舉動沒有任何的不妥,喬志亞也無法用「違抗命令」之類的理由來指責他的做法。

    這倒不單單是為穿越者的性命安全考慮,同樣也是為了整個海軍作戰體繫著想。在軍方所屬的穿越成員當中,絕大部分都是陸軍出身,能夠出任海軍軍官的人員寥寥無幾,現在海軍艦隊中的大部分船長都是歸化民軍官,只有少數高級指揮職務才是由穿越者擔任,屬於重度稀缺資源。這也是為什麼王湯姆打報告向執委會要人,執委會最後會同意把喬志亞調到海軍任職的一個重要原因。

    如果這些高級軍官在執行任務時出了什麼事,那可不僅僅是他們個人性命安全的問題,嚴重時整個作戰體系都會因此而受到影響,比如在海上保持聯絡所需的電台、一些高級航海工具、保密層級較高的海圖、軍委的作戰計畫安排等等,這些東西都只有穿越者軍官才會掌握,一旦出現人員的折損,勢必就會影響到作戰任務的執行,所以才會在《海上作戰條例》當中有了相關的規定,限制高級軍官的某些冒險行為。

    「其實現在已經沒什麼危險了,你看看對面這條船。」喬志亞指向已經被打得快要支離破碎的南越帆船,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你說這船都破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麼風險?」

    「喬上尉,卑職只是按《海上作戰條例》行事,如果您堅持要行動,那卑職只能稍後將您的行動上報給王少校。」謝立不卑不亢地應道。

    喬志亞不得不對自己船上這位大副刮目相看了,出發時他只知道這個謝立是崖州水寨出身的明軍士兵,而且是羅升東出面推薦給王湯姆的,據說有些真本事,只是性格太過耿直,在軍中得罪了不少人。現在看來有沒有真本事尚且不太清楚,但這性格耿直看來倒是真的。喬志亞穿越之後也參加過好幾次軍事行動,還從未見過如此固執敢於頂撞上司的歸化民軍官。

    喬志亞當然並不擔心他給王湯姆打小報告之後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但這種事如果能夠避免,那還是儘量避免的好。出發前王湯姆就特地提醒過他,作為一個空降下來的高級幹部,他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觀察,手下的歸化民軍人自然不會說什麼,但不能忽視的是集團內部仍有不少人一直戴著有色眼鏡在看待他們這幾個海外出身的成員,一旦犯下錯誤可能就會被人作為黑點進行放大,就算執委會能做到不偏聽偏信,但勢必也將影響到他的個人形象,甚至是北美幫的名聲。

    考慮到這些問題,喬志亞只能很無奈地聳聳肩道:「好吧,算你說得有道理。我就在這裡壓陣,哪裡都不去。」

    事實上如果按照作戰條例的規程來走,這事也的確輪不到喬志亞去出頭。每艘戰船上都配備了一定數量的武裝步兵,「探索級」是兩個班,而船體更大的「探險級」則是擁有一個加強排的編制。這些步兵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海戰中登上俘獲的敵船實施控制,或者是在海岸、島嶼之類的環境執行小規模的登陸任務。如果以後世的軍種分類來看,勉強可以將這些步兵劃入到「海軍陸戰隊」的行列——這也正是王湯姆對於海軍軍種架構的設想之一。

    很快水手便拋出繫著纜繩的鐵鉤,鉤住了敵船的船舷,然後慢慢拉近兩船之間的距離。待距離足夠接近之後,水手們將反面帶有固定裝置的木板鋪在了兩艘船的船舷上,形成一條直達對方甲板的通道。儘管這條通道的寬度只有兩尺,而且還會在海浪的作用下不斷地顛簸起伏,但經過特訓的步兵們已經一個接著一個地迅速踏著木板跳到了敵船的甲板上。

    甲板上到處都是被炮彈所擊碎的船板,幾灘明顯的血跡表明了在剛才的炮擊中有人受了傷,不過空空如野的甲板說明傷者多半已經回到了船艙中藏了起來——這就意味著對方並沒有真的完全放棄抵抗。

    對付這種狀況,海軍已經有了相應的預案,不再會像以前在萬山港附近抓海盜那樣,因為防備不足而被躲在船艙裡的敵人給傷到。兩個班的民兵迅速在甲板上列出了射擊橫陣,對準緊閉的艙門進行了兩輪射擊,頓時打得兩扇木製艙門千瘡百孔。然後軍官下令上刺刀,兩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提著專用的撞門樁上前,百斤重的鐵樁撞過去,一下子就將對開式的艙門給撞開了。端著步槍的民兵們一擁而入,看到試圖抵抗的傢伙便是一刺刀捅過去再說。

    船艙中無力的反抗很快就被武裝民兵們鎮壓下去,倖存下來的俘虜在民兵的指揮之下,將船艙中的屍體一具具抬到了甲板上來。先前遭受到炮擊的時候,這船上的船員就有兩人當場喪命,還傷了幾個人,之後躲進主艙室又被外面的火槍射傷了幾人,然後民兵衝進去之後又捅了幾個,最後的結果就是船上的二十七人死了十人,另有六名輕重程度不一的傷者,只有十一人完好無缺地存活下來。

    與前幾艘被俘獲的南越商船一樣,民兵們在這艘船上也搜出來整整七箱共一萬三千多兩白銀,還有一個稍小的箱子裡裝了四十多根兩指寬一指厚的金條。不過民兵們很快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俘虜中有幾個人的服飾明顯比較高級,並不像是一般水手的模樣。

    登船的民兵迅速將這個信息反饋到自家戰船上,喬志亞倒是很想過去親自審問這些俘虜,但看看謝立一直盯著自己,也只好暫時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對回到船上報信的民兵問道:「那這艘船還能不能帶走?」

    「尾舵已經被我們的炮彈打成碎片了,另外下艙進水也比較嚴重,如果要帶走這艘船估計得花一到兩天搶修才行。」

    「那盡快把物資和俘虜轉移到我們的船上,撤離的時候把這艘船鑿沉。」喬志亞並沒有猶豫,立刻便下達了命令。雖然不用擔心會在這片海域遇到什麼對手,但為了這麼一艘破船就耽擱一兩天的時間實在有些不值,喬志亞也沒這麼好的耐心等下去。當然了,最主要的是喬志亞想要盡快審理這批俘虜,對方的行徑實在是有些可疑。

    民兵和水手們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清理敵船,轉運船上的物資和人員,然後鑿穿了這艘船的船底,放水讓其慢慢下沉,船上的船員屍體和三名重傷者成為了這艘船的陪葬品。完成了這些事情之後,兩艘海漢戰船緩緩調頭南下返回駐地。

    「想要活下去的人,就老老實實地交代情況。」喬志亞盯著甲板上反綁雙手跪成一片的俘虜,板著臉惡狠狠地威脅道:「想要跟我耍花樣的,我保證他將不會看到今天太陽落下時的景象!」

    喬志亞的眼神在俘虜身上巡視了一圈之後,便挑中了目標:「把這傢伙提到前面來!」

    兩個民兵上前將一個年輕人拉起來,連拖帶拽地送到了喬志亞身前,民兵一鬆手,這傢伙便軟癱在喬志亞面前。

    「如果我沒看錯,你身上這布料應該是廣州『永豐布行』出的花緞,這可不是一般水手能買得起的布料!」喬志亞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捻起那人身上的衣料道:「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艘船上?」

    這倒不是喬志亞見多識廣,而是這「永豐布行」偏偏正好是最早與海漢合作的大陸布商,同時也是「瓊聯發」的股東之一,這種花緞在勝利港的銷路極好,不少穿越者都買來訂製了一兩套衣服,喬志亞的衣櫃裡就有一套同樣布料製成的睡衣。

    喬志亞說完之後見那人半點反應都沒有,一拍腦門道:「你肯定是聽不懂我的話,那個誰,來翻譯一下!」

    當下便有安南出身的士兵上前,將這番話用安南口語傳譯過去,那人聽完之後臉色一變,卻沒有開口作答。喬志亞見狀便道:「問問其他人,如果願意站出來指證他身份的,都可以活命。」

    果然有幾個俘虜聽說這個條件之後便有些蠢蠢欲動,但卻似乎有所忌憚,並沒有人站出來挑這個頭。喬志亞也並非心慈手軟之輩,見好說不管用,立刻就下達了新的命令:「告訴他們,如果不說,就等著挨個地被扔進海裡吧!」

    喬志亞等著手下把話翻譯完,便隨手指著一個傷員道:「先扔一個下去!」

    這個倒霉的傢伙只是傷到手臂,所以剛才轉移時還能跟著其他人離開那艘被鑿沉的帆船,沒有跟著成為陪葬品,但沒想到來到這艘船上也還沒能結束厄運,直接就被喬志亞當作了殺雞儆猴的工具。幾個民兵上來抬手的抬手,抬腳的抬腳,將這傢伙抬到船舷邊,一聲發喊便用力將他拋了出去。只聽得那人在空中還叫喚了一聲,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海中,他雙手被捆在背後,身上又有外傷,這麼掉進海裡肯定是必死無疑了。

    喬志亞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盯著這些面色惶恐的俘虜,等了足足一分鐘之後,喬志亞指向下一個道:「接著扔!」

    被他指著那人立刻大叫起來,負責翻譯的民兵立刻報告道:「報告喬上尉,他說他願意招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喬志亞禁不住得意地賣弄了一句剛學會不久的俚語。

    從鬼門關撿回一條性命的幸運兒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喬志亞想要知道的情況交代得一乾二淨。被喬志亞看出端倪的這個年輕人的確不是普通人,他是目前實際掌握南越政權的權臣阮通的第五子阮朱。而阮朱這次乘船出海所肩負的任務,是要南下去巴達維亞,向當地的荷蘭人求援,換句話說,就是準備花錢僱傭荷蘭人介入安南內戰。

    在經歷了幾次交手之後,南越方面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己方軍隊與海漢民團在戰鬥力上的差距。而此時南越的最主要外援葡萄牙人也迫於海漢的壓力撒手不干,不但撤走了全部僱傭兵和軍事顧問,而且連軍火買賣也徹底終止了。南越在去年下半年通過和談從海漢這邊爭取到了一點點的喘息時間,然而執政者們也很清楚這暫時的和平並不會對南越的前景起到多大的作用,想要繼續維持統治,只能設法讓海漢人徹底退出安南才行。

    單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是達不到這樣的效果了,這一點南越的執政者們心裡都很有數。除了已經背叛的葡萄牙人之外,在這個地區還有什麼勢力能夠與海漢相抗衡呢?可選的答案並不多,一是北邊的大明,二就是南邊的荷蘭人。

    選擇大明肯定是不太實際了,首先海漢人現在就打著大明子民的旗號,而且在兩廣擁有非常好的聲望,不管是官府還是民間,都對海漢的存在抱有好感。如果派使者去向大明官方求助,效果堪憂不說,一個不小心恐怕還會起到反效果,反而為海漢人刷出更多的存在感。

    兩相比較之下,南越朝廷便決定派出使者,向南邊的荷蘭人求助,而阮朱便正是承擔這個任務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9
386.第386章 整裝待發

     這一時期荷蘭在遠東地區最大的殖民機構就是東印度公司,而東印度公司的總部便設在中南半島以南,距離順化府大約1400海里的爪哇島西端的巴達維亞。客觀地說,東印度公司的實力的確是要強於正在走下坡路的葡萄牙人,不但擁有更為強大的海上武裝力量,而且在遠東和東南亞海域實際控制的區域也遠大於葡萄牙人。

    巴達維亞所在的位置不僅扼守住了巽他海峽這個從印度洋進出太平洋爪哇海的重要水道,而且也對北邊尚在葡萄牙人控制之下的滿剌加施加了足夠的威脅力。雖然葡萄牙人率先在東南亞發現了香料群島,但荷蘭人後來居上,在巴達維亞建立起殖民基地之後,迅速地控制了爪哇島以西的薩武海、班達海、馬魯古海地區,並將盛產香料的馬魯古群島納入治下,先於荷蘭人進入這片海域的葡萄牙人卻被排擠得相當厲害,最終手裡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帝汶島。

    除此之外,荷蘭人還先於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台灣建立了據點,並且把持住了經台灣海峽通往大明北部和朝鮮、日本的航道。而這片區域所帶給東印度公司的收益,甚至還遠遠在香料群島之上,足以讓其他來自歐洲的競爭對手們眼紅不已。

    以目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地區的據點分佈來看,從巴達維亞到台灣島近兩千海里的航線上缺少一個可靠的中轉站,而正好位於這條漫長航線中端位置的中南半島無疑是建立據點的極佳選擇。先前南越朝廷選擇了與葡萄牙人合作,在葡方的要求下,這種合作關係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因此荷蘭人並未獲得在這裡建立專屬據點的機會,但如果能有改變這種狀況的機會,荷蘭人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目前葡萄牙人的全球競爭力正在走下坡路,而西班牙王國則將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歐洲戰場上,無暇顧及到遠東地區的形勢變化,假以時日,荷蘭人肯定能在南海地區獲得足夠強大的制海權——當然,其前提是這個時空中沒有海漢這支計畫外勢力的出現。

    南越朝廷選擇向荷蘭人請求援助,不管是以錢財還是中南半島的港口為交換條件,荷蘭人肯定都是樂見其成的。至於說荷蘭人進來之後,會不會提出其他的要求甚至是要挾,急於扭轉不利局面的南越朝廷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眼前就這麼一根救命稻草可抓,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可以用來猶豫了。

    海漢艦隊從一月上旬開始封鎖了順化府近海,這讓享受了兩個多月短暫停戰期的南越朝廷頓時緊張起來,派去大明購買軍火的船隻全都一去不復返,不問可知這些船已經凶多吉少。南越朝廷知道再派使者找海漢議和也沒什麼用處了,只能使出最後一招,派人去巴達維亞搬救兵。在南越朝廷看來,只有荷蘭人的強勢介入,大概才能讓這些瘋狂的海漢人暫停他們的軍事行動。

    然而這最後的掙扎也並沒有什麼鳥用,不但從巴達維亞過來查探風聲的荷蘭武裝商船被海漢艦隊逼走,就連南越派出的特使也被封鎖外海的海漢戰船給逮了個正著。

    喬志亞在船上完成了簡單的審訊之後,便知道自己這次是誤打誤撞立功了。如果這艘船真的成功溜出封鎖圈去了巴達維亞,然後荷蘭人接受南越朝廷開出的交換條件介入安南內戰,勢必會讓局勢發生巨大變化。雖然海漢民團不會因此而退卻,但之前所制定的作戰計畫肯定得全部推翻重來。畢竟荷蘭人的海上實力比南越高出了好幾個數量級,民團海軍要與其對峙,那絲毫都大意不得,而結束安南內戰的時間表肯定也會因此而向後大大推遲。而這次在海上抓住了南越特使,基本就將這種可能性消彌於無形之中了。

    載著南越特使阮朱的戰船在第二天上午回到了佔婆島的臨時營地,喬志亞上岸後第一件事便是找到王湯姆匯報了前一天的收穫。他這樣做倒並不是急於表功,而是想讓王湯姆參詳參詳,這事的可信度和有可能會出現的局勢變化。

    王湯姆先仔細查驗了民兵從船上搜到的南越傀儡皇帝的親筆書信和特使阮朱的印信,再對照喬志亞所得到的口供,基本排除了這是南越作假設局的可能性。

    「但是按照俘虜的交代,在一個月之前,順化府就已經派了使者去巴達維亞了,只是級別沒有阮朱這麼高而已。前些天我們驅逐的那兩艘荷蘭武裝商船,很有可能就是來順化府談條件的。你覺得荷蘭人會不會堅持介入進來?」喬志亞對於眼下局面的走勢並不是很有信心。

    「可能性很小。」王湯姆搖搖頭道:「順化府之所以派出阮朱這個級別的特使,大概就是準備過去跟荷蘭人簽協議拍板了,但如果沒有南越的重量級人物到場,荷蘭人大概也不會冒著風險輕率地選擇出兵。南越地區從來都不是荷蘭人的傳統地盤,沒有南越的高層人物出面,他們恐怕很難信得過一直跟葡萄牙人合作的南越朝廷。」

    王湯姆的分析無疑是切中了這兩方關係的一個要害——荷蘭人跟葡萄牙人一直都是競爭對手,而南越的沿海港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被葡萄牙人所控制,葡萄牙人也一直都是南越朝廷的座上賓,如今南越突然調轉方向主動向荷蘭人尋求合作,站在荷蘭人的角度上肯定會對此產生極大的疑慮,誰知道這事究竟會不會是南越跟葡萄牙人聯手做的一個圈套呢?

    再加上葡萄牙人與海漢人開通雙邊貿易的事情在此時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而海漢人卻打算把葡萄牙人所支持的政權推翻,巴達維亞的決策者們肯定會對安南這錯綜複雜的形勢感到困惑不解,在他們沒有真正弄明白這三方間的關係之前,大概是不會輕易地把出兵作為最後的選擇。

    「南越先前派出的使者應該已經把葡萄牙人全面退出安南的消息告知了荷蘭人,不過如果你是荷蘭人,你會信嗎?」王湯姆笑了笑道:「南越選擇的救星倒是選對了人,但關鍵是這個救星根本就不會信任他們,如果沒有阮朱這種特殊身份的使者去巴達維亞證明南越朝廷的誠意,荷蘭人應該是不會冒險出兵的。」

    喬志亞聽了王湯姆的這番分析,也覺得有些道理,便轉開話題問道:「那你覺得這個阮朱的特殊身份,對我們能不能有派得上用場的地方?比如拿他的性命去威脅一下阮通?」

    「這麼做大概不會有什麼實際作用。」王湯姆輕輕搖頭道:「阮通把他派去巴達維亞,除了充當使者之外,多半也是有送人質上門的意思,否則南越朝廷還能用什麼東西去換取荷蘭人的信任?這個阮朱在我們手上,跟在荷蘭人手上,對阮通來說其實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差別。」

    「這樣啊……」喬志亞難免就有些失望了,雖然能抓住南越特使是功勞一件,但如果能夠利用這個俘虜再做點文章,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收穫,而王湯姆的看法顯然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先把人都關起來吧,說不定後面還能派上什麼用場。」王湯姆見喬志亞的失望表情溢於言表,也不好再打擊他。

    於是南越官二代阮朱和他的船員們就被關進了佔婆島上的臨時監獄,雙方尚未正式開戰,海漢這邊抓獲各種身份的戰俘就已經多達百人了。當然秉承著海漢一貫物盡其用的理念,這些囚犯也不可能坐著享福,而是要親歷親為地搭建囚禁自己的監獄牢房。

    在海漢戰船封鎖南越海岸期間,從勝利港到佔婆島之間的航運線路也開始繁忙起來,多艘貨船不停來往於兩地之間,將大量的戰備物資從勝利港運送到佔婆島的前進基地。

    由於這次作戰計畫中出戰人員的規模已經遠超去年,計畫的作戰時間也會相對較長一些,因此所需的作戰物資也同樣增加了不少。軍委決定在開戰之前就將部分作戰物資運送到前進基地,避免再像去年那樣,打到戰役快結束時彈藥已經出現比較緊張的狀況。而且北越的海上運力不足,屆時也難以指望北越能在物資和人員的運送上能有什麼出色的表現,甚至說不定海漢這邊還得抽出部分船隻去幫北越運兵。

    二月初開始,北越的軍隊逐漸向洞海一線集中,隔著洞海河與近三萬南越守軍對峙。北越軍隊並沒有急於對這條天塹防線發起攻擊,因為按照海漢所制定的作戰計畫,首先開打的地方並不是洞海,而是南邊的順化府。屆時由民團率先在順化府海岸發動登陸攻勢,而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南越朝廷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從北方防線上調回軍隊加強防禦。到那個時候,北越軍隊跨越天塹防線向南推進的難度就會比現在小得多了。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大規模的作戰,就能順著南越軍隊後撤的步伐一路向南進軍。

    二月十四日,北越軍的主力部隊率先在洞海河北岸完成了集結,近五萬人的部隊分為五個大營,被部署在20里長的洞海河沿岸,而這已經是出動了北越九成以上的正規軍才達到的效果。北邊絕大部分城池的駐軍都被徵調南下,升龍府甚至連皇城守備軍都調了一半人馬出來南下參與這次進攻。此外為了這次戰役被征發到前線的民夫,據說數量也有五萬上下。差不多十萬人駐紮在這裡,即便不打仗,每天人吃馬嚼所消耗的物資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毫不誇張地說,北越已經把這一戰視作了賭國運的舉動,將手裡幾乎所有的籌碼都押下去了。

    二月十七日,由錢天敦親自率領的黑土港特戰營分別搭乘七艘運兵船,再加上五艘補給船所組成的船隊,抵達了洞海東南,位於廣治城外海約15海里的一座無人小島——這裡也是南越控制區內距離順化府最近的島嶼之一,與大本營先遣船隊設立前進基地的佔婆島相距近百海里,一北一南正好將順化府夾在正中。

    此次黑土港軍區共出動作戰人員八百餘人,錢天敦幾乎是將手下的精銳部隊全都拉了出來,永安港和涂山港都只各自駐留了一個排的新兵,而黑土港則是乾脆就把防務全權交給了預備役民兵和警察部隊負責。

    二月十八日,首批由三亞出發的民團陸軍部隊在經過近三天的海上漂泊之後,抵達了佔婆島臨時基地,一天半之後第二批主力部隊也順利抵達這裡。佔婆島西部的小港灣外停滿了大大小小的海船,超過兩千名作戰人員的到來讓這個小島上原本就不大的居住區顯得人滿為患。同期抵達這裡的多支部隊甚至沒有辦法同時在岸上完成集結,只能分批登陸上岸。

    二月十九日,親自督戰的海漢民團總指揮顏楚傑也搭乘「閃電號」,一路押送著開戰前最後一批作戰物資抵達佔婆島,這也意味著由北越和海漢聯合發起的這場針對南越朝廷的軍事行動即將拉開序幕。

    顏楚傑抵達佔婆島的當晚便召開了戰前準備會,瞭解各支部隊的休整備戰情況。不過北邊黑土港特戰營的駐地距離佔婆島太遠,並沒有派人過來參加戰備會,只通過電台簡要匯報了情況。

    「……從三亞出發參與本次作戰的各支部隊都已經抵達佔婆島,行軍途中有少量戰士因為不適應海況而出現比較強烈的暈船反應。不過戰地醫院在今天上午已經搭建完畢,開始收治那些水土不服的病員。作戰物資還在進行清點當中,預計最遲明天上午可以完成這項工作。」王湯姆作為前期戰備工作負責人,向顏楚傑簡單匯報了目前的狀況。

    顏楚傑點點頭道:「留給我們的休整時間不多,今天收到從洞海大營聯絡處發過來的電報,北越將領又在催了。」

    「他們不是怕我們不動手,而是怕這麼拖下去負擔不起洞海那十萬人的消耗。」王湯姆笑著應道。

    海漢出動的人員不到五千人,但所需的物資已經是一個極為驚人的數目。而北越在洞海一線的作戰部隊加上民夫多達近十萬人,要長時間供應其消耗的物資,足以讓北越的後勤部門處於崩潰邊緣。

    「你明白就好。」顏楚傑伸出兩根指頭道:「明天和後天,再休整兩天時間,二十二日凌晨六點,行動正式開始。」

    然而佔婆島上的活動空間實在太有限,各支部隊要整隊集合都只能輪流利用同一塊空地,所謂的戰備時間就真的只能以休整為主了,而這個時候就能很明顯地看出新兵與老兵之間的差別了。

    凡是入伍時間超過一年,曾經參與過去年一月的援越行動、五月李家莊戰役和擔桿島戰役、八月攻打會安城這幾次作戰行動的士兵,基本情緒都很平靜。他們曾經在戰場上面對過數倍於己的敵人,也親身經歷了以少勝多的作戰過程,深知自己所在的這支部隊有著十分可怕的戰鬥力。再次踏上南越戰場,充其量也不過是又一次吊打對手的作戰罷了,實在沒什麼好緊張的。與其擔心踏上戰場之後會發生的狀況,倒不如先盤算一下這次的作戰任務完成之後,大概能拿到多少獎勵性質的軍餉。

    而去年八月之後才從新兵營畢業進入民團的士兵顯然就沒那麼輕鬆了,儘管軍官和老兵們在此之前反覆告訴他們,所有膽敢跟海漢民團做對的敵人都是土雞瓦狗,統統都會跪倒在海漢民團無敵的火力輸出面前,但在親眼見證民團傳說中的「碾壓式戰鬥」之前,新兵們還是避免不了出現緊張焦慮的情緒。而這種緊張的情緒如果處理不好,就極有可能演變成畏戰心理。

    對此軍方高層的解決辦法就是一方面讓基層軍官儘量多作一些心理疏導工作,另一方面也加大了對戰後軍功計算、軍餉酬勞的宣傳,儘可能將新兵的注意力從未知的戰局上轉移開。只要等戰鬥打響,這些新兵們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之後,自然就會很快地成長起來。屆時他們也會跟現在這些沉著冷靜的老兵一樣,為自己能夠在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中服役而感到幸運和驕傲。

    在經過了兩天的休整之後,二月二十二日早晨,民團士兵們開始分批登船,踏上征程。與此同時,得到海漢民團出發消息的北越大營中的將領們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海漢民團的出擊,就意味著洞海河南岸的守軍很快就會接到撤往後方的命令了。而北越大軍只要度過眼前這條洞海河,前方就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自己的天塹存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9
387.第387章 南越的防禦手段

     順化在漢朝的時候曾經是交州日南郡轄地,古名盧容縣,東晉之後就不再為中國所有,被南邊的林邑國即後來佔城國給奪了過去。14世紀時,佔城國王將順化作為聘禮獻給了當時國號「大越」的陳朝皇帝陳英宗,然後陳朝將這裡改名為順州和化州。15世紀初明朝佔領越南,將順州和化州合併為順化府,隸屬於交趾布政司,這便是順化得名的由來。

    作為中南半島中部地區最大的城市,順化府在安南內亂的數十年中一直被佔據南方的阮氏朝廷定為都城,也是整個南越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這座城市距離海岸不足二十里,意圖速戰速決的海漢民團理所當然地將順化府作為了剿滅南越政權的首要打擊目標。

    當然順化府這邊也並非完全沒有防備,作為南方小朝廷的都城,順化城內外常駐有近三萬人的守備軍。發源於長山山脈,從順化城以南向北注入大海的香江江面上,也還保留著南越水軍的最後一支成建制部隊。儘管這支水軍基本已經不具備出海作戰的能力,但佈置在近海和內河巡防預警,也還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現年三十四歲的武森便是這支水軍部隊的一名參將,雖說職位已經不低,但他目前所能直接指揮的作戰人員卻不足百人。這是因為南越水軍部隊在去年的交戰中遭受重創,直到現在都沒能恢復過來,儘管這支部隊的編制已經比鼎盛時期縮水了至少三四倍,但原有的武官職位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原本分別駐防於四個海港城市的十名參將軍官,現在卻不得不像乞丐一樣瓜分香江上這點水軍的指揮權。

    武森在此之前就駐紮在會安港,去年夏末海漢民團攻打會安的時候,他在秋盆河上失去了七成的部下和幾乎全部的船隻。雖然戰後武森並沒有因為戰敗而降職,但想要恢復往日的榮光已經很難了,暫時只能在香江上當個巡江的兵頭,而過去這種事可都是由把總之類的下級軍官負責的,根本無需參將親歷親為。

    軍官們當然希望兵部能夠盡快地恢復水軍的編制,畢竟安南國是一個臨海的國家,漫長的海岸線如果沒有水軍的守護,那就跟開門揖盜沒什麼區別。而且前一年南越水軍在與海漢民團的交手中連連受挫,更是讓軍官們在心頭憋著一股火,希望盡快重建水軍之後再跟可惡的海漢人分個高下。

    然而願望雖然美好,現實卻很殘忍,洞海和會安的造船廠是南越水軍戰船的製造地,去年都毀於海漢民團的攻勢之下,會安城甚至因此而變成了一座廢城,一些造船匠人也被海漢民團擄走。而想要重建造船廠所需的時間至少要一年,再加上原本答應給予幫助的葡萄牙人在去年年底前出爾反爾,南越治下的經濟形勢也不斷惡化,兵部重建水軍的計畫已經變得遙遙無期。

    空有一腔壯志卻報國無門,這就是武森目前最大的感受。現在香江上隸屬於水軍的所有船隻加在一起,大概也只有五六十艘,而且其中一多半都是沒法出海的內河平底貨船。比如武森目前的座艦,就是會安一役之後僥倖保存下來的一艘河運貨船,當時船主見勢不妙早早就將船駛到秋盆河上游,這才逃過一劫。不過戰後兵部下令徵集民船重建水師,這船自然也就被官方給徵用了。

    可就是這麼一艘三丈七尺長的貨船,現在都已經算是香江上數得上號的大船了。武森看看周圍的江面上,大部分都是兩丈左右長度的小漁船而已,還需要通過人力划槳來行進,這種船用來巡邏還行,想要抗衡船身龐大火力強悍的海漢戰船就是笑話了。武森忍不住想起去年海漢民團的戰船在秋盆河上碾壓己方戰船時的場景,不由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最近的一個多月時間裡,香江附近海域沒有任何一艘先前外出的大船返回,看樣子多半是凶多吉少,被海漢戰船在外海攔截了。近日負責在香江入海口之外巡邏的水軍小船已經接連發現了海漢戰船的蹤跡,這讓武森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

    作為一個水軍將領,武森很清楚海漢人所在的瓊州島距離順化府有多遠,海漢戰船在香江入海口進行長時間海上封鎖勢必需要出動大量戰船,這就意味著他們派駐在附近海域的船隻可能比現在所知的更多,而要達到這樣的封鎖效果,不可能完全依靠瓊州島的實時補給,武森推測海漢人多半已經在附近海域建立了臨時停靠點。至於海漢人為什麼要勞心費力地封鎖順化府外海,武森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為接下來的大規模攻打順化府做鋪墊。畢竟香江入海口距離順化城只有十幾里地,如果走水路逆流而上,航程也不過才三十里左右,海漢人肯定有足夠的能力從海上向順化城發起進攻,但現有的南越水軍部隊卻沒有足夠的戰鬥力阻止海漢人發動這樣的攻勢。

    武森很盡職地將自己的判斷和推測寫了文書向上司匯報,但這並沒有什麼作用。這倒不是主管香江水上防務的總兵大人對可能出現的危機不夠重視,而是在目前局面下根本就拿不出什麼可行的解決辦法。

    明知敵人就在距離順化城不遠的海上,南越軍方卻沒有將海漢戰船驅離這片海域,甚至連派去監視對方的小船都不得不保持在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上,以免被敵人順手就給滅掉了。至於在香江上設置防線就更不用奢望了,如果靠著現有這些小船就能夠阻止海漢人深入香江,那武森這樣的軍官也就不用為順化城所面臨的危局擔驚受怕了。

    南越兵部現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儘可能將統治區內的兵力調集到順化城附近加強城防,至於相對薄弱的水上防禦,基本就只能聽天由命了。這種安排讓武森和他的同僚們都陷入了深深的無力感,作為軍人他們並不害怕為國拚殺,甚至戰死在沙場上,但如果抵抗已經變得全無作用,那這樣死去是否真的還有意義存在?

    「啟稟大人,江口外的巡防船上發出了預警信號,疑似有敵船來襲!」

    部下稟報的緊急軍情將武森從悲哀的情緒中喚醒,他立刻下達了命令:「派船再探!打出旗號,全員進入戰備!另外立刻派人把消息送回順化城!」

    士兵將一面紅色旗幟升上了武森座船的桅杆,以此向周圍江面上的同伴示警。半個時辰之後,進一步的消息終於反饋回來——在香江口附近的海上出現了兩支船隊,其陣容都超過十艘船,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相向而來。雖然這兩支船隊都沒有打出旗號,但有人已經從船型上辨認出這就是在去年八月曾加攻打過會安城的海漢水師,不過船隊的規模卻又要比去年來襲大了許多。

    「這一天終於來了!」武森當然明白海漢人派來這麼多的戰船可不是為了向朝廷耀武揚威而已,自從去年派去勝利港和談的使者帶回了海漢執委會的最後通牒,朝野上下都已經明白最終難免會與海漢人有一戰。儘管海漢在30天的時限後並沒有立刻發動對南越的軍事進攻,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的到來僅僅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海漢人既然已經摧毀了會安城,也沒什麼理由要放過別的地方。

    避免戰爭的唯一辦法就是按照海漢的要求,讓「偽帝」退位並解散順化府小朝廷,但這對順化府的掌權者們來說是不可能妥協的事情。不管是出於對權力的渴望還是不能放下的自尊,這場戰鬥都必須要進行到底,儘管對手非常強大,但順化府也並不認為自己連絲毫的勝機都沒有。

    根據多次交手的狀況,南越兵部可以確定海漢民團的規模並不大,結合手頭通過各種渠道所蒐集到的信息來推斷,其作戰部隊的規模充其量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兵部認為海漢民團之所以戰力如此強橫,完全是依靠了殺傷力巨大的火器。尚在大量使用冷兵器的南越部隊在野戰中對上武器射程遠、殺傷效率高的海漢民團,幾乎就只能有敗退一個結局,但如果交戰地點是在順化城附近,實施龜縮式的防禦策略,那或許情況又會有所不同了。

    南越兵部自己也組建過火器部隊,對於這種新式軍隊的利弊都非常清楚,雖然其戰鬥力的確要大大強於傳統部隊,但其弊端也非常明顯,那就是對於後勤輜重的依賴性非常嚴重,如果彈藥的補給跟不上,那麼手持燒火棍的新式軍隊甚至還不如使用冷兵器的傳統部隊好用。而海漢人跨海攻打順化,物資補給需要經過從陸到海,再從海到陸的轉運,數千人作戰所需的補給無疑將是制約他們戰鬥力的一個重要因素,南越兵部認為只要能守住順化城,把戰事拖延下去,巨大的後勤壓力就足以讓海漢民團的戰鬥力受到直接影響。

    南越兵部的另一個有利條件,就是順化城本身所具備的防禦優勢。順化城坐落在香江北岸,方圓16里,這座具有千年歷史的古城經過數十代人的不斷修繕經營,堪稱是中南半島上數一數二的堅城,有三丈寬的護城河環繞全城,東、北、西三個方向更是建有內外兩道護城河。城牆高兩丈有餘,青石砌就的牆體堅固厚實,城牆上各種城防設施一應俱全,前兩年還在葡萄牙人的幫助下在城牆各處修建了總共二十四處棱堡式炮台,可謂攻防兼備。不但如此,城中還有仿造大明故宮的內城,這個內城方圓五里,城牆規制與外城一模一樣,甚至還有一道稍小的護城河繞城一週,必要時守城部隊完全可以放棄外城堅守內城,以縮小防禦面積。相比北邊的升龍府府城,順化城除了城牆稍矮一點之外,其他各方面的防禦條件都要大大優於對方。

    順化城東南兩個方向靠近香江,城外的狹窄河灘上無法集結大部隊,攻方也不可能從這兩個方向發起進攻,守方可以將防禦力量集中佈置到西北兩個方向。如果攻方通過香江水路運送兵力和補給,那麼順化城西側比北側要多繞一個長達十餘里航程的大圈子,只要攻方統帥的腦子沒有壞掉,那麼選擇順化城北面作為主攻方向就幾乎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葡萄牙人在離開順化前給兵部留下的最後一個有實質性作用的幫助,就是替兵部設計了城外的防禦陣地體系。這個由密密麻麻的塹壕、小型寨堡和一道道棱式防線所組成的防禦陣地,無疑能給任何一支來犯的軍隊製造出不小的麻煩。葡萄牙人在撤離南越之前就已經能夠預料到海漢遲早都會兵臨順化城下,這麼做當然也沒安什麼好心——不管這場攻防戰最後誰勝誰負,這個防禦陣地肯定都將大大增加交戰雙方的消耗。

    葡萄牙的軍事顧問甚至很樂觀地向南越兵部表示,如果兵部能夠完全按照規劃在城外建起相應規模的防禦工事,就算不從其他地區調兵回防,僅靠本地的駐軍也有極大的希望能把海漢民團擋在外面。於是在葡萄牙人撤離之後,兵部多少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立刻發動了上萬民夫在城北的平原上搶築防禦陣地。

    經過三個多月晝夜不停的施工之後,城北出現了一片七里寬,縱深達到三里的防禦陣地。這片陣地上充滿了縱橫交錯的溝壑、磚石碉堡、陷馬坑、木製寨牆、各式各樣的永久或活動路障等等讓人眼花繚亂的防禦設施,並且駐紮了七千名忠於南越朝廷的精銳官兵。即便海漢民團的武器佔優,但想單純地憑藉武器來掃平這一片區域,那也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

    除此之外,順化城外西北兩個方向進行了大面積的堅壁清野,城外十里內的居民全部遷離,連房子都全拆得乾乾淨淨,水井全都被填埋上。超過手臂粗的樹木都被砍伐一空,避免讓敵人用來製作攻城的器具。屆時抵達這片地區的敵人想要在這片區域內就地獲得補給,恐怕只能靠掘草根挖蚯蚓才行了。

    關於順化城目前的實際狀況,不但海漢人不知道,北越不知道,就連提出這個改建方案的葡萄牙人也不知道——當然即便他們知道,也不會好心地把這事主動告知海漢,這幾方越是打得不可開交,才越是符合他們的利益。

    不過相比被兵部寄予厚望的順化城內外的城防體系,被佈置在香江入海口附近的水師部隊就幾乎等同於炮灰了。兵部將他們放在這裡的最主要作用,除了預警之外,也就是給從海上來犯的敵人儘可能多地製造一點麻煩,拖一拖他們的時間,以便能讓順化城有更多的時間做好應戰準備。

    在漫長的等待之後,武森終於看到了小山一樣的海漢戰船出現在了香江口的水面上。與那長度近二十丈的海漢戰船相比,江面上準備應戰的這些水師小船簡直就像玩具一樣。但武森並沒有退卻,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如果丟了香江,他這個水師參將也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了,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要與可惡的海漢戰船同歸於盡。

    南越水師部署在這裡的所有船隻上都裝有乾柴、桐油等引火物,船頭上全都加裝了一尺長的大鐵釘,目的便是在海漢船隊攻入香江的時候衝過去引火。就算海漢戰船炮火厲害,但想要在內河對付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小船,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森倒也沒指望憑藉這種把戲就能擊敗實力強勁的海漢人,但只要燒掉一兩艘海漢戰船,那自己和手下這幫水兵的性命也就值了。

    武森站在船頭,死死地望著幾里之外的香江口,只等海漢戰船駛入河道,那麼他就會打出旗號,然後率領弟兄們發動自殺式衝鋒。今天老天爺也作美,正刮著東北風,屆時風助火勢,一定能讓海漢人記住這個難忘的教訓……不過為什麼海漢戰船並沒有駛進河道,反倒是靠岸停船了?

    武森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遠處的海漢戰船上,對手正拿著高倍軍用望遠鏡在觀察著他的船隊。

    「陣形都排好了,看樣子是打算給我們來個萬歲衝鋒啊!」喬志亞很不屑地冷笑道:「想等著我們的船進了內河再發動進攻,當我們是傻子嗎?」

    「萬歲衝鋒是小日本的把戲,你不要張冠李戴了。」王湯姆笑著糾正喬志亞的說法:「他們的船小,又沒什麼別的作戰手段,大概就只能玩玩火船了。」

    「然而英明的海軍少校早已經看穿了一切。」喬志亞大笑道:「這幫猴子現在應該已經傻眼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9
388.第388章 先頭部隊

     如何指揮民團部隊由海向陸,對南越都城順化發起攻擊,海漢軍委早就已經制定了詳細的作戰方案,參謀部對在此過程中敵軍可能會採取的防守措施也進行過多次推演,基本上將各種狀況都考慮到了。南越的水軍已經沒有多少家底,所能玩出的花樣也不會太多,像火攻這種很傳統的戰術,海漢一方又豈會沒有提防。武森和他的同僚們雖然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但海漢這邊可並沒有打算現在就給予他們戰死沙場的機會。

    來自三亞和黑土港的兩支艦隊在順化外海碰頭之後,便直接展開隊形駛入了香江入海口,但艦隊並沒有冒然再向上游前進,而是迅速地停靠香江北岸,開始從船上放下人員和各種作戰物資。

    錢天敦和他所率領的黑土港特戰營率先登陸,並在登陸地點外圍設下了兩道防線。民夫們則是按照早已經操練好的步驟,開始在河岸上搭建營地。

    對於在上游準備發起拚死一擊的南越水軍將士來說,海漢民團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在武森等南越軍官的認知當中,海漢民團不論是突襲洞海,還是攻打會安,都是如同雷霆之勢一般掃清水面上的障礙之後立刻對陸上的目標發動攻擊。在水面擁有絕對優勢的海漢民團突然放棄了這套作戰方式,轉而選擇了從陸路發起進攻,這讓南越水軍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大人,這樣我們還打不打?」見武森佇立在船頭久久沒有出聲,他手下的親兵便上前輕聲問道。

    「打……這還怎麼打!」武森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立刻便怒了:「你沒看到他們已經在外圍佈置了那麼多的小船,就算現在我們殺過去,也很難衝到他們的戰船旁邊了!」

    海漢這次來的船隊中可不僅僅只有火力強大的大型戰船,海運部還專門改裝了多艘適於內河航行的小型船隻,用大船拖運到這邊來。這些同時具備帆槳兩套動力系統的小型船隻行動較為靈活,更適合在寬度僅300米左右的香江上執行日常巡邏警戒和一些強度不大的運輸任務。當然這種船隻的弱點也比較明顯,那就是缺乏火力強度,由於船體太小,船上並沒有裝備火炮之類的重武器,火力打擊就只能依靠步槍來實現。而在河面這種不斷變換位置的戰場環境下,船上那幾桿步槍所能造成的實際殺傷力是很有限的。

    在大型船隻靠岸的同時,十來艘小船便已經在河面上展開了隊形,從外圍對登陸點加以掩護。儘管數量不多,但面對缺兵少將的南越水師來說卻已經是一道難以踰越的障礙了。

    南越水師如今總共才五六十艘船,佈置在香江口的船隻也只有十來艘,想在並不寬闊的江面上繞開對方小船的攔截難度很大,武森對此也沒有半分把握。武森並不怕死,但如果不能傷及到對手的大船,那這種自殺式衝鋒所付出的犧牲就實在太不值得了。

    「繼續監視敵人動向,速速派人返回順化城,將這裡的情況告知總兵大人!」武森猶豫片刻,終於下達了命令。

    如果現在手上有幾十條船的話,武森大概會立刻下令發動進攻,不給對手留下從容登陸上岸的時間。但南越水師殘存的幾十條船有一多半都還在上游順化城附近,負責在香江兩岸運送人員和物資。要將水師的船隻集合起來發動攻勢,並不是武森這個級別的軍官能夠做主的事情,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將情況上報,等待上司對戰局作出判斷之後下達命令。

    不過在海漢一方看來,對手無論有怎樣的反應,都無法阻止己方按部就班地實施作戰計畫。成噸的作戰物資不斷地吊裝上岸,民工們推著大平板車來來往往,在工頭的銅哨聲指揮下將各種補給和彈藥運送到剛剛規劃好的物資堆放區。另一群民工則正在平整地基,將承重的木樁打入土中,準備在這裡建起存放物資的臨時倉庫。在興建臨時基地方面,後勤部門經過多次的行動之後已經累積了足夠多的經驗,不論是倉庫還是營房都採用了大量的預製件來進行構築,雖說這樣做會大大增加運輸環節的壓力,但能夠在前線贏得的寶貴時間卻是非常值得的。

    「停下!」高橋南舉起捏成拳頭的左手,示意後面的隊伍暫停行進。他從背包中拿出一張手繪簡易地圖,開始核對周圍的地形來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

    這是他在抵達香江口登陸之後,才從作戰參謀部領到的新地圖,內容便是從香江口到順化城這一帶的地形地貌。臨海的三十里區域內都是平原,地圖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地標,唯一的參照物大概就只有旁邊的這條香江,從香江口到順化城最近的行軍路線也就是沿著香江一路上行。高橋南所率領的偵察隊除了要為後續大部隊探明行軍路線之外,還要在沿途選擇適合的地點來設立臨江據點,從江岸對江面進行封鎖和控制,以減輕下游駐地的防禦壓力。

    高橋南在來到北越之後跟著錢天敦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學會看軍事地圖就是他所掌握的新技能之一。這對於一個文化基礎幾乎為零的人來說絕非易事,光是理解地圖上的比例尺就足足花了錢天敦半個月的時間才將他教會。高橋南自己也一度想要放棄這種痛苦的學習過程,但當錢天敦告訴他這是今後晉陞高級軍官的必備技能之後,高橋南決定無論如何也得掌握這門高深的技術。

    在去年的整個下半年當中,高橋南的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野外偵察科目的訓練上。如今他不但能看得懂各種比例的地圖,甚至自己也能完成簡單的地圖繪製工作,因此錢天敦才會放心地將前出偵察的任務交給了他來負責。

    根據實際對比來看,高橋南認為這份地圖對地形地貌的描繪雖然很簡略,但精確度卻非常高,遠遠超過了特戰營所能掌握的繪圖水平。而根據高橋南所知,海漢民團佈置在安南的偵察部隊就只有特戰營下屬的偵察連,但這地圖顯然並非是偵察連的作品,很難想像身在三亞的參謀部是如何繪製出這麼詳盡精確的地形圖。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似乎也再一次表現出了執委會無所不能和民團軍戰無不勝的高大形象,對於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高橋南也就沒有再往深處去細想了。

    根據地圖,高橋南判斷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登陸點已經有七八里遠,前方是地圖上標示的一條香江支流小河,寬度大概在三十至四十米之間,從所觀察到的情況來看,河上並沒有可供通行的橋樑,大部隊要通過這裡就必須要架設一道或數道浮橋才行——當然這種事並不需要高橋南去操心,既然地圖上都標出了這道小河,那參謀部肯定早就準備好了相應的渡河方案和工具。

    高橋南所需做的,便是確認這裡的地形,為後續部隊選擇出最適宜渡河的地點。另外由於渡河所需的水面船隻肯定需要從下游上來,那麼控制支流到香江口這段河面就成為必須完成的作戰目標。高橋南用大拇指目測法簡單判斷了一下這裡的江面寬度大概只有兩百米出頭,而且還帶有一定的弧度,下行的船隻在這一段江面上也不可能擁有太快的船速,如果在岸邊設立起一條火力封鎖線,完全可以實現對江面的控制——陸軍火炮所配備的霰彈在這個距離上集火射擊,就足以將對手的小漁船掃成碎片。

    隨著太陽西沉,江面上的南越水軍小船也慢慢地撤向了上游。儘管知道對方或許不會急於通過水路發動進攻,但謹慎的南越水軍將領已經不敢將有限的水面力量留在靠近對手的地方過夜。高橋南站在岸邊茂密的石菖蒲叢中,冷冷地看著對手的小船緩緩駛向上游,雖然兩軍還沒有正式交手,但在高橋南的眼中看來,這些人幾乎都跟死人無異了。

    第二天凌晨,兩艘平底內河貨船拖著一串小船就出現在了高橋南前一天偵察過的河岔。兩艘大船上裝載了搭建浮橋及火力點所需的物資、武器和工兵,而後面拖著的一串小船就是浮橋所用的橋墩了。至於進駐這裡的作戰部隊,正通過陸路行軍而來。

    在這種水流平緩,河面不寬的支流小河上搭建浮橋,遠比在海岸搭建浮動棧橋要容易得多,所有的構件也都是標準尺寸的預製件,在沒有外界干擾的情況下施工難度並不大,工兵們只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就在河面上搭起了兩座五尺寬的浮橋,其承重能力足以讓攻城所用的48磅大口徑臼炮從橋面順利通行。而這個時候,天色才剛濛濛亮而已。

    此時被派駐到這裡的民團一營二連也已經抵達,士兵們在短暫的休整之後,便立刻投入到修建火力據點的工作當中。這個火力點的打擊方向不僅僅只是香江江面,同樣也必須要照顧到支流上架設的浮橋,因此佈置的火力輸出點分為了東、南兩個方向。士兵們用軍刀割掉了江岸邊一些生長過於茂盛而阻擋視野的石菖蒲,然後用麻袋裝土壘出炮位和掩護步兵的胸牆。

    「於連長,恭喜你又晉陞了!」高橋南主動跟二連連長於鐵柱打了聲招呼。

    他們兩人也算是熟識了,當初高橋南在勞改營當苦力的時候,於鐵柱也剛入伍民團,曾在勞改營實習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兩人便已經認識了。後來高橋南得到任亮的賞識,破格將他推薦進了民團當兵,兩人也就成了同僚,去年一月援越行動的時候,兩人也曾並肩作戰並且都在戰後獲得了戰功和嘉獎。後來在勝利港參加軍官進修班的學習,兩人又是成了同期生,也算是有同窗之誼了。

    「高連長,同喜同喜啊!」於鐵柱也注意到了高橋南的領章已經從排長換成了連長,心中暗道這傢伙也升得不慢啊。

    「提醒你好幾次了,我是姓高橋,不是姓高。」高橋南抗議道。

    「好的好的,我記得了。」於鐵柱居高臨下地拍了拍高橋南的肩膀,很敷衍地應道:「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來了這地方總覺得鼻子不太舒服!」

    「大概因為是石菖蒲吧!」高橋南指著江邊茂密的石菖蒲說道:「來之前我就聽錢長官說過,這地方之所以被稱為香江,就是因為這些石菖蒲所散發出來的香氣常年不散。」

    「香嗎?我倒是不是覺得,大概是聞海腥味聞習慣了吧!」於鐵柱打個哈哈,然後將話題回到了正事上:「南越除了派船在水上監視之外,有沒有發現他們在陸上有什麼動作?」

    「昨天到現在還沒有碰到南越的部隊,估計他們聽說了我們打上門的消息,都縮在順化城不敢出來了!」高橋南一臉的傲然,語氣中充滿了對敵人的不屑和強烈的自信心。

    「那你們今天還要繼續往前面去?」

    「當然!我們的任務就是摸清南越軍隊的兵力部署狀況,從這裡再往南七八里地,就是順化城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之內就會跟南越的軍隊遭遇了。」說這番話的時候高橋南臉上沒有顯現出任何的緊張情緒,反倒是充滿了對戰鬥的渴望。

    不過與敵軍的遭遇比高橋南預計的來得更快一些,上午八點,就在高橋南集合手下準備出發的時候,佈置在南邊的預警哨發出了警示信號。

    「喲,這就來了!」高橋南讓人去通知還在指揮修建炮位的於鐵柱,自己則是帶隊跨過剛剛架設好的浮橋,來到小河南岸的陣地上。

    出現在高橋南視野中的敵軍規模並不大,寥寥兩三百人而已,從編制上看估計只是一支外圍的巡邏隊伍。這支部隊的帶隊軍官大概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就能發現海漢人的前哨陣地,在短暫的愕然之後,便立刻催動手下士兵發起進攻。

    然而這支純冷兵器的小股軍隊想要對高橋南所在的陣地完成衝殺,基本就等同於送菜上門。儘管高橋南帶領的這支偵察隊的人手連對方的一半都不到,但在近距離完成了三輪排槍射擊之後,兩邊的人數就立刻變化到同一水平線上。見識到海漢民團可怕戰鬥力的南越兵迅速從衝鋒轉換到潰逃狀態,慌不擇路地往南逃竄而去。從南越軍隊發起進攻到調頭逃跑,整個戰鬥過程沒有超過三分鐘,海漢這邊沒有出現任何傷亡。等於鐵柱帶著兩個排的援兵匆匆趕到,高橋南已經在指揮著手下打掃戰場了。

    「不厚道啊!」於鐵柱嘖嘖連聲道:「連菜都不給兄弟剩下點,你這胃口可真是夠好的!」

    「這真不能怨我。」高橋南一臉的無辜道:「就放了三輪槍,然後這幫猴子就調頭跑了,連追都追不上!如果這次我們要對付的敵人都是這種水平,那大概用不了幾天就能拿下順化城了!」

    「恐怕沒那麼容易。」於鐵柱倒不像高橋南那麼盲目樂觀,搖搖頭道:「從這次的戰前準備來看,參謀部的長官們可沒把握速戰速決,光是作戰物資就比前幾次出征安南要多得多。而且這一次還沒運完,船隊卸下東西之後就會立刻返回三亞去運第二趟。要依我看,這次打順化沒個十天半個月恐怕是完不了事。」

    「那倒也未必是壞事,多打上幾場,我們立功的機會也多一些。」高橋南忍不住說了一句大實話。

    「你這個觀點可要不得,要是被長官們聽到了,一定會說你思想態度有問題!」於鐵柱笑著吐槽道。

    戰果很快就被清點出來了,剛才不到三分鐘的戰鬥當中,發起進攻的南越部隊被當場打死三十七人,另外有十幾名輕重程度不一的傷者。高橋南和於鐵柱各挑了幾個傷勢較輕的俘虜進行了突擊審問,然後將審問結果進行核對,果然這批士兵只是被派往附近區域巡邏的零散部隊而已。

    不過從俘虜所交代的情況中,兩人都發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信息,那就是南越守軍在順化城外修築了面積廣闊的防禦工事,從時間推算,幾乎是從去年南越派出使者到勝利港和談的同時就開始施工了,看樣子南越朝廷也是為了這一仗早早就做足了功課。高橋南所期望的速戰速決,基本上就沒有實現的可能性了。

    不過對於最終將會取得的勝利,兩人倒是不會有絲毫的懷疑,憑藉海漢民團現有的戰力,南越軍就算再怎麼準備也不可能翻得了天,無非就是把戰鬥的過程拉得更長一些而已。軍委和參謀部早已經制定好的作戰計畫,仍然將會按部就班地執行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49
389.第389章 一擊即潰

     武森走出水師衙門,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兵符,無奈地搖了搖頭。儘管他在昨晚說服上司並拿到了調兵權,武森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費了許多口水,才終於讓上司答應在今天多派十艘船給自己,去下游看看會不會有攻擊海漢人船隊的機會,然而武森自己也很清楚,這種規模的兵力調動對於香江口的龐大船隊來說很難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武森對於上司的摳門很難有什麼怨恨,這並不是上司不清楚局勢的嚴重性,而是因為此時還有大量的物資需要從香江南岸運進北岸的順化城。這個時候能多運幾千斤糧食進城,可能就意味著順化城能夠多守一天。相比之下,把手頭上有限的船隻派去進行毫無把握甚至是徒勞的進攻,性價比的確是低了一些。

    但武森依然不肯放棄進攻的打算,他知道水師唯一的勝機就是趁著對方立足未穩的時候打個措手不及,如果等到海漢人把準備工作做完,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向香江上游推進,那時候再開打很可能連還手的機會都不會出現。屆時海漢人的戰船切斷香江,也就等同於切斷了順化城與香江以南廣大地域的聯繫,順化也就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座孤城,將完全陷入到被動挨打的境地中。因此即便主動進攻只有很渺茫的得手機會,武森也下決心要試上一試。

    不過集合部隊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了很多,以至於武森趕在天亮前出發的計畫只能泡湯了。而最後集結起來的人員也讓武森覺得有些悲涼——出戰人員的滿編應有二百八十人,但實際上到碼頭集合的卻只有二百出頭。

    武森不需要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自打去年年底和談失敗的消息傳出來,軍中的逃役狀況就沒有斷過。相當多的人對朝廷放棄繼續和談,打算跟海漢人決戰到底的做法持悲觀態度,軍中不願為了岌岌可危的阮氏王朝繼續戰鬥的人便紛紛當了逃兵,水師自然也不例外。

    武森相信昨晚自己離開水師衙門之後,調令就已經在水師中傳開了,在水上與海漢人進行作戰,對南越水師現有的狀況而言基本上就是有去無回的一次任務,自然有不少連夜當逃兵的人。最終能在這兒集齊三分之二的人手,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武森也沒有再作什麼加油打氣的宣講,而是讓人抬了銀箱上來,給在場的人挨著發了二兩銀子——這幾乎也是他手上能夠拿得出來的全部家當了。在他看來,願意在這時候留下來參戰的人也不需要再作什麼思想動員了,倒是發點銀子下去,更能刺激他們的戰鬥慾望。

    發完銀子之後,武森便宣佈出發,兩百多號人分乘十八艘船,駛離順化城南岸的碼頭,順流向下游駛去。

    武森站在甲板上,任由身邊的親兵替自己穿戴上盔甲。這一身甲冑重達三十多斤,武森平時在巡邏中是不會穿的,但接下來的戰鬥可能要面對海漢人的犀利炮火,穿上盔甲多少能夠起到一些防護作用——哪怕只是心理上的防護作用,總也要好過什麼護具都不穿。

    武森率領的船隊離開順化城碼頭的同時,高橋南在下游擊潰了南越的巡邏隊,因此武森也並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已經不是香江入海口的海漢戰船,而是正在試圖構築炮台封鎖江面的海漢民團陸軍部隊。

    「你們不要覺得早上這一仗被黑土港的人搶了功,我告訴你們,這次打順化,我們陸軍可是主力,後面多的是仗可打,早上那一戰只不過是開胃菜而已!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把江面上盯緊了!要是誰放過一條船,可別說我於鐵柱找麻煩!」於鐵柱此時正在給自己的手下們打氣鼓勁,早上那一戰被高橋南搶去了風頭,他的手下多少也是有些不服的,好歹民團一營也是軍委直屬的王牌嫡系,怎麼能讓黑土港那幫野人給佔了上風?

    「連長,你可別吹牛啊,去年兩次對安南出兵,哪次不是海軍打主力?海軍那幫人現在看人都是用鼻孔在看,哪有我們陸軍出風頭的機會!」當下便有人出聲抱怨道,聽起來也是有些資歷的老兵了。

    於鐵柱應道:「這次跟去年可不一樣了,這順化城不靠海,大船就算順著香江進來了,也只能在江面上當活動炮台用,這攻城的任務,最終還是得我們陸軍來完成!這次打順化,我們才是主力,海軍只配給我們洗腳!」

    於鐵柱毫不留情的吐槽引來了手下的一片叫好聲,對於這些陸軍士兵而言,海軍在成立之後的各種待遇的確是讓他們有些眼紅。執委會劃給海軍的軍費預算明顯要多過陸軍,要知道一艘「探索級」戰船的造價,就已經是超過了一個整編連一年的軍費,而海軍一造就是十幾艘,噸位更大的「探險級」也是日夜不停地建造新船,目前已經有四艘入列服役,但勝利港造船廠的船台上又已經架起了巨大的龍骨,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跡象。為了抓緊時間造出更多的戰船,勝利港造船廠甚至將建造貨船的船台由原來的四個縮減為了兩個,把騰出的船台優先用於建造海軍船隻。

    再反觀陸軍這邊,雖然去年五月的時候就聽說「海漢兵工」製造出了新式步槍,其性能大大優於民團所裝備的二八式燧發槍,但直到八月出兵會安的時候,民團才開始小規模地列裝新槍,而整個陸軍的換裝速度就更是緩慢,基本是以每月一個連的速度在更換新武器,直到年底決定要出兵安南之後,才加快了換裝速度。至於火炮方面,除了推出了口徑驚人的大型攻城臼炮之外,去年一整年基本都沒有新產品問世。當然於鐵柱這樣的歸化民軍官並不清楚軍工部門的研發生產流程,他們所看到的就是海軍所使用的艦炮在不斷地改型完善,下水一艘戰船就裝備一艘,甚至就連炮手也是優先分配給了海軍。

    其實民團將海軍拆分出來也不過一年時間,兩軍的軍官很多都是熟識,雙方之間倒也說不上有多大的怨氣,但互相不服的情緒肯定是有的。像於鐵柱這樣的陸軍軍官也早就憋著一股勁,要用實際的戰績來提升海漢陸軍的聲望。

    按照指揮部的作戰計畫,陸軍在今天暫時不會繼續向南進軍,而是以前出偵察和完成對江面的封鎖為主要作戰任務。在於鐵柱所在的這個陣地上,除了他所率領的民團一營二連之外,還部署有一個滿編的炮兵連共十二門火炮。

    十二門火炮中有十門炮用於封鎖江面,另外兩門則是架在支流小河的浮橋兩側,用於封鎖浮橋通道,必要時對準浮橋來兩發,就可以將敵人隔絕於小河以南。以正常情況而言,這個陣容足以抵禦千人規模的敵軍從水陸兩路同時來襲。而於鐵柱可以肯定的是,南越水師不會輕易就徹底放棄從香江上進行偵察甚至發動攻擊的機會,他所接到的命令就是使用炮火攔截所有從上游來的船隻——簡單、粗暴,但卻是陸軍最喜愛的作戰方式。

    上午十點,海漢民團前哨陣地以南大約兩里地的河岸邊突然飛起一支響箭,立刻便引起了哨兵的注意。這支響箭是來自於執行前出偵察任務的黑土港特戰部隊,按照事前約定的信號,一支響箭就意味著上游有船下來。於鐵柱立刻下令所有人員進入戰鬥位置,火炮提前進行彈藥裝填。

    尚在上游河面上的武森自然也注意到了岸上樹叢中飛出的響箭,不由得繃緊了神經,下令各艘船隻注意江岸上可能會出現的敵軍——然而也僅僅只能提高警惕而已,這些船上幾乎沒有配備遠程武器,無法對河岸上的敵人進行有效打擊。

    然而對手遠比武森預計的更為囂張,在往下游又行進了幾里地之後,前面開路的船隻發出信號,表明河岸上有敵人蹤跡出現,並開始減慢了船速。很快武森也注意到了前方江岸上的敵軍,顯然對方並沒有任何想要掩飾行跡的打算,數百個沙土袋在岸邊壘成了一道大約有十幾丈長,三尺多高的矮牆,中間有數道垛口,雖然還看不太清楚矮牆後方的狀況,但武森已經能夠估計到對手擺放在垛口後面的會是什麼東西。

    「衝過去!」武森並沒有猶豫太久,便下達了命令。如果被海漢民團堵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就這麼無功而返,那南越水師的最後一口心氣大概也會就此消磨殆盡了。無論如何,武森都要搏上一把,或許海漢人在江岸上弄這臨時炮台只是嚇唬人而已,那些沙土袋壘成的工事後面並沒有他所擔心的玩意兒。

    然而現實遠比預計的更為殘酷,在距離岸邊的海漢陣地還有大約三四十丈的時候,垛口處伸出了一根根黑乎乎的炮管,指向河面。

    「散開隊形!」這是武森最後所能想到的辦法了。除了指望用分散的隊形來降低對手的炮火打擊密度,他實在也沒什麼別的招可用了。

    在岸上目睹南越水師陣形變化的於鐵柱只是發出了一陣冷笑,便下令各個炮位上的炮兵開始瞄準各自的目標,準備開火。

    當岸上的火炮開始射擊的時候,武森很絕望地發現任何的戰術在絕對的火力壓製麵前都是徒勞的。離河岸最近的一艘船在大約十丈的距離上被肆虐的霰彈掃射,船身連同船員都被直接撕成了碎片,幾乎是頃刻間便消失在了河面上。而稍遠一些的船同樣未能在這場風暴式的打擊中逃出生天,整個河面都被籠罩在火炮的射程範圍之內,而且根本沒有任何的遮蔽物可以提供掩護和遮擋,這樣的目標對於岸上的炮兵來說沒有任何的操作難度。

    河面上的南越水師除了拚命向另一邊的河岸靠過去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然而這種掙扎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海漢民團所使用的霰彈並不需要很精確的瞄準,只需瞄個大概方位然後開炮就行了。一顆殺傷面積巨大的霰彈足以在兩百米距離上覆蓋相當大的一片區域,因此儘管岸上的火炮射速並不高,也仍然足以將江面上的船隻一一點殺。

    最要命的是這些船上還裝著大量的引火物,只要被炮彈擊中,哪怕是掃到邊,也會立刻就被引燃。僥倖活著的船員除了跳水逃生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很快河面上就多了一堆燃燒著的殘骸。

    在船隊後方壓陣的武森目睹這一過程之後差點連血管都爆了,他雖然也清楚己方這點可憐的陣容大概不是海漢民團的對手,但沒想到雙方的實力差距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不過十多二十發炮彈,便將他辛辛苦苦組織起來的船隊打得七零八落。

    正當武森準備下令繼續往前衝的時候,身後的親兵已經衝上來按住他,剝去他身上的盔甲。武森怒喝道:「你們這是作甚!」

    「大人,戰事不利,何苦送死!脫了這盔甲,尚可逃生!」親兵一邊說一邊手上不停,已經解開武森身上的甲冑。

    「國難當頭,豈可偷生!」武森很痛心地大吼道。他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毫無反抗能力地敗下陣來,這麼多艘船,這麼多條人命,連一點麻煩都沒能給對手製造出來,唯一給對手造成的損失,大概也就是幾十發彈藥而已了。

    眼看衝在前面的船隻基本都被海漢人的炮彈清掃乾淨,河面上最顯眼的也就是武森這條座船了,炮兵們無需命令,便很自覺地開始調整炮口,對向這個顯眼的目標。一輪齊射之後,武森的座船也毫不例外地化作了一團大火,在江面上熊熊燃燒起來。

    「剛打了多少艘船,好好記下來,回頭再向指揮部報功!」於鐵柱面帶喜色地向隨軍的文書下令道。

    對於駐紮在此的兩個連隊來說,這無疑是非常輕鬆的一場戰鬥。而在陸地使用炮火消滅南越水師的戰績,就足以將海軍更多地排擠在這次攻打順化城的作戰計畫之外。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這一戰無法統計殺傷的敵軍數量,也抓不到什麼俘虜活口了。能夠在剛才的炮擊中僥倖逃生的南越士兵,大概都已經游向了另一邊的河岸逃生了。

    這一場歷時不到十分鐘的戰鬥打掉了南越水師殘存部隊近三分之一的船隻和兵力,而當這個消息傳回順化城的時候,大概也不會再有船敢於順流而下來探聽虛實了。停留在入海口的大型貨船現在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進入香江,將各種作戰物資通過水路運輸直接投放到前線地帶。

    被派出打掃戰場的兩艘小船,最終在靠近另一邊河岸的沼澤中俘獲了僥倖逃生的南越水師參將武森。他雖然被親兵剝去盔甲之後推下了船,但卻陷在了沼澤中一時無法脫身,結果最終還是成了海漢人的俘虜。而這也是正式開戰第一天,海漢民團所俘獲的人員中等級最高的一個。

    於鐵柱本打算從武森這裡撬出一點情報,但他只接受過軍事訓練,對於情報工作卻並不擅長。審了兩個小時,除了確定了武森的身份之外,並沒有套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考慮到這名俘虜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軍官,於鐵柱並沒有冒然採取暴力逼供,而是派人將他押送去海邊的營地,在那裡有一幫審判專家會處理相關的事情。

    在此後的兩天中,海漢的陣地都沒有向南再繼續推進,而是維持在目前的地方。倒是高橋南帶的偵察隊活躍在順化城外圍,基本摸清了順化城外那一大片防禦工事體系的大致範圍。儘管高橋南也在進修時學習過不少的防禦陣地搭建知識,但順化城外的這片區域仍然是讓他大開眼界,因為在他所學到的各種防禦手段當中,都沒有出現過綜合性如此之強的一塊區域。高橋南花了兩天時間,也沒有找到這塊區域的明顯漏洞,只能先繪製了草圖,帶回去讓指揮部的高官們參考。

    「這些猴子很會玩啊!」

    在看到高橋南送回來的順化城外防禦工事的草圖之後,就連顏楚傑也忍不住開口吐槽了一句。儘管還沒有親眼見到那片陣地的景象,但根據草圖再加上高橋南的描述,顏楚傑大致能夠腦補出七八分的當地狀況。他的確沒有想到南越朝廷居然悄無聲息地在順化城外修築了這麼大一片防禦工事,看樣子攻打順化城的作戰計畫,不會像之前預計的那麼順利了。

    錢天敦笑道:「再怎麼會玩,猴子也始終只是猴子。看得出他們的確是在這上面花了不少的心思,大概是指望靠著這片陣地能拖住我們,然後慢慢消耗我們的物資和兵力,最後逼得我們只能選擇自動撤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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