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感染體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6-12-4 19:50:5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963729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15 16:01
第六百五一節 殘酷規則

    說起來也是好笑,曹新能一直覺得這片土地上外國人數量遠遠高于本國人。也難怪,放眼望去,幾乎都是高鼻梁深眼窩的那種類型。

    弗拉索夫一直在喝酒。這家伙把狂飲當做是一種慶祝方式,尤其是烈酒,很對弗拉索夫的胃口。

    按照他的說法︰“酒精有助于提升男人在性功能方面的激情,在我可有可無的情況下強迫著釋放。瑪的,酒精是引發邪惡暴力引擎的關鍵,還是驅動野蠻戰車最好的燃料。我現在不需要什麼自控意識,讓所有自律和清醒統統去死。老子要讓這個世界跪在腳下,殺光所有卑鄙無恥邪惡的凶尸。”

    曹新能目前要解決的最大問題,就是凶尸。

    無論國境內外,每個城市里都有凶尸。它們利用人類對自己的恐懼心理,成功的建立了統治基礎。對于這種事,曹新能覺得很滑稽。他覺得自己是目前為止看穿了凶尸社會結構真相,為數不多者其中的一員。

    其實殘存人類的數量遠遠大于凶尸,在某些位置特殊的城市,人類與凶尸之間的數量比例甚至達到了一百、兩百比一。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古怪,這些人類從未想過反抗,而是像牛羊豬狗一樣,老老實實接受凶尸的統治,心甘情願成為這些怪物嘴里的食物。

    遠處又傳來了零零星星的槍聲。

    這里是曹新能臨時選定的駐扎點,可是從前天剛一落腳,就陸續遭到身份不明者的襲擊。

    遠處的槍聲听起來沉悶,並不連貫。

    在那個方向,派出了十多名斥候。曹新能對此並不擔心,零星的槍聲意味著對方火力貧弱,根本不可能佔據優勢。

    這就是目前必須面對的最麻煩問題————服從于凶尸的人類實在太多了。你根本無法想象他們會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凶尸用“吃人”的邏輯概念對幸存者進行統治,並且將他們成功洗腦。盡管這些襲擊者擁有槍械之類的武器,卻從未想過要調轉槍口對準凶尸,而是把攻擊目標對準了自己的同類。

    曹新能覺得煩躁不安。

    從上周開始,“怒雷”團隊連續抓住了十幾個偷襲者。他們都是生活在鄰近城市的幸存者,也就是得到凶尸認可,擁有正式城市居住證明的那種人。捕獵人類,這也是一種狩獵活動。死人肯定沒有活人那麼值錢,但是死人,尤其是新鮮的尸體,可以運到城內食品加工廠賣個好價錢。

    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人類王八蛋給凶尸出的主意,還是凶尸自己進化產生的智慧。從這些最近抓住的人類襲擊者口中,曹新能得到了幾個極其不好的消息。

    凶尸對人類的統治正在變得系統化,精細化。以北面距離這里最近的那座城市為例,那里的凶尸執政官頒布了一項新的法令︰無論任何人類,無論你此前的身份是反抗者還是普通平民,附從軍或者技術人員,只要能夠帶回十具人類的尸體,並且有充分證據表明這些人是被你所殺,然後把尸體主動上交給凶尸檢察官,送進食品加工廠,那麼你將被視作“投誠人員”,以往所有的罪行都能得到赦免,還可以擁有正式的城市居民身份。

    諸如此類關于身份轉換的新規條令,還有很多。

    你可以申請成為志願者,在有第三方政府機構官員在場的情況下(比如附從警察,附從軍,或者凶尸官員),充當行刑者,當場殺死被城市法庭判決有罪的反抗者。只要你在行刑過程中表現的令人滿意,認真對目標執行身體分解的所有指令,那麼你就能夠得到承認,得到新的城市居住身份證明。

    關于身體分解的行刑,那是凶尸針對人類心理的一種殘酷轉化方式。簡單來說,其實就是虐殺。被附從警察抓住的反抗者無一例外都要處死。但是,凶尸也明白光靠殺戮不可能永遠維系統治。它們開始誘惑那些意志不堅決的人類,尤其是反抗組織當中的騎牆派。行刑過程非常殘忍︰剖腹,挖出內髒,割掉肌肉,用金屬工具直接從活人身上取出骨骼,砍斷四肢……在這個過程中,首先要確保受刑對象活著,才能讓他感受到最大限度的痛苦。當然,行刑者本身並不專業,很多受刑者根本沒能熬到最後。但這並不重要,因為殘忍的虐殺過程已經被凶尸官員拍攝下來,它們會在城內交通要道的大型電子屏幕上反復播放這些錄像。

    目的一︰震懾那些心存不軌的反抗者,讓他們明白,與凶尸作對沒有好下場。

    目的二︰公開行刑者的身份,讓他徹底放棄腦海里不切實際的中立概念,強迫他投入凶尸陣營。畢竟,無論是虛假的演戲偽裝,還是想要用“苦肉計”打入凶尸內部的潛伏伎倆,在這種血腥殘忍的折磨施虐過程中,都會被拋棄得無影無蹤。就算行刑者在事後極力否認自己的主觀施暴行為,可是看到這些畫面後,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你是臥底。

    在城市內外的主要交通路口,都張貼著對反抗組織頭目的懸賞布告。獎勵有價值不等的血幣、糧食、住宅,以及高低不等的官職。凶尸把人類曾經使用過的一切招數發揮到了極致。智慧高度進化的它們甚至掌握了dna檢測技術,可以從基因層面對叛徒送來的反抗組織領導人頭進行鑒定,確認其真偽。

    對人類幸存者的鼓動宣傳標語,到處都是。

    “你們一定很累。在野外東躲西藏的生活顛沛流離。你們完全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我們其實不是敵人,那只是居心叵測陰謀家用來欺騙你們的謊言。我們其實不喜歡吃人,我們的食物已經夠了。我們建立了大型養豬場,擁有成千上萬只雞鴨,新建的畜牧場里牛羊成群。這絕對是真的,你們可以自己過來看看,就能明白一切。”

    “你可以擁有吃不完的糧食,你可以享受每天都能在柔軟的床上睡覺,毫無擔憂,然後從夢中甦醒的寧靜生活。你有多久沒有洗澡了?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汗味和臭味連最骯髒的老鼠都能活活燻死。低下頭,好好看看你碗里的食物︰發霉的稻米、餿臭的腌肉、苦澀難以下咽的野菜,甚至還有從你們同類尸體上割下來的腐肉……你們餓了嗎?難道你們已經忘記了那些美味的食品?你們為什麼要在野外流浪?你們完全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讓自己活得更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條狗。”

    “你們被欺騙了。我們其實對人肉的需求不大。我們擁有共同的基因,我們擁有相同的身體外形,甚至就連內部構造也完全一樣。不要在意我們彼此之間眼楮和牙齒上的差異,那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你們人類不是也喜歡用手術來改變自己的身體嗎?你們喜歡整容,喜歡割掉身體的一部分,然後再安上另外一些東西。你們給耳朵打孔戴上裝飾品,你們當中不少人喜歡在身上打洞、刺青、做出各種漂亮的藝術效果。其實我們和你們一樣,只要相互適應,就會覺得很正常。”

    “我們完全可以成為朋友,關系最親密的那種。”

    “我們可以提供你們想要的一切。”

    “如果你是男人,我們可以幫助你找到人生的另外一半。只要你拿出足夠的誠意,讓我們感受到你願意成為朋友的決心,你就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如果你是女人,我們同樣能夠給予你想要的財富。你可以成為女王,讓所有英俊健壯的男人匍匐在腳下。我們對朋友從不吝嗇,你會為自己做出了聰明選擇慶幸不已。你將成為令人羨慕的貴婦,擁有對其他人類發號施令的權力。”

    到處都是凶尸張貼的宣傳畫,比起那些字體很大,直接豎立在立交橋、高樓大廈牆壁表面、樓頂或者屋頂的巨型標語,密密麻麻張貼在城市內外,內容更加豐富翔實的這些字句,顯然要更能打動人心。

    凶尸統治者的確是把人類幸存者的心理變化考慮到了極致。

    除了文字上的描述,旁邊還附有醒目的大幅圖片。那是從和平年代遺留下來,關于美味食物的彩色照片。紅燒肉、香酥雞、北京烤鴨、黃燜羊肉、佛跳牆……種類和數量是如此之多,甚至還用上了關于方便面的各種招牌。

    比起空泛的文字,這些照片更能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畢竟,饑腸轆轆的人類幸存者很容易被色彩鮮艷的美食照片勾起往昔回憶。比如某個品牌方便面的廣告,光是看看那些火紅的油辣椒,大塊的牛肉,美味多汁的蘑菇,碧綠的蔥花,還有黃生生帶著鮮濃湯汁的卷曲面條,再加上當時被面條廠家聘做產品代言人,現在不知道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帶著黑框眼鏡留著小胡子滿面夸張表情那個男主持人,一切都令人感覺想要流淚。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15 16:02
第六百五二節 你是一個瘋子

    是啊!這些東西我們很熟悉,從口袋里隨便掏出幾張紙幣,輕輕松松就能擁有。我們甚至變得很挑剔,因為太多的營養學家告訴我們方便面有毒,吃了以後會導致各種各樣的怪病,比如男人的小丁丁會急劇萎縮,女人那方面的要求會越來越淡,甚至徹底消失,永遠站在國家倡導二胎生育政策的對立面。

    可是現在,我們不得不為了得到一包方便面跪下,永遠低著自己曾經高貴的頭顱。

    “放下武器,我們就是朋友。”

    “我們之間不需要仇恨,因為我們之間根本沒有相互仇視的理由。一切都是病毒的錯,我們不是喪尸,我們是擁有高度智慧的全新生命體。我們不喜歡吃人與野蠻,雖然我們的前身,也就是喪尸,曾經這樣做過。但是你們要明白,這是從原始到現在必須經歷的過程。就像人類在遠古時代的始祖,那些剛剛學會了直立行走的猿人,它們甚至以自己的同類為食……可是現在,只要是理智正常的人類,還會做這種事嗎?”

    曹新能不得不承認,凶尸在這方面的宣傳的確很到位。它們不僅僅只是單純意義上的否定吃人,甚至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待問題。

    不是所有幸存者都擁有分辨事物的清晰眼光。很多人受到了蒙蔽,他們相信的凶尸的宣傳,放下武器,帶著疑慮和僥幸,前往規定的投降區域。

    這些事情是曹新能從其他人類幸存者口中知道的————第一批投降人員的確得到了優待,凶尸給予了他們很高的身份規格,以及在城市里生活的身份證明。正因為如此,這些人成為了凶尸的最佳合作伙伴。他們完全是出于自願,當然,也有著炫耀的想法,帶著大包小包的食物,穿著嶄新的衣服,走進了他們此前生活過的城外難民窟,出現在那些仍然饑餓的人類幸存者面前。

    越過邊境線的沿途,曹新能遇到了好幾個有過類似經驗,親眼目睹那種場景的人類幸存者。

    “那些從城里回來的家伙穿得光鮮十足,看上去一個個人模狗樣。尼瑪,他們身上的衣服全是名牌,絕對不是以前那種從淘寶網上弄到的假貨。我可以把眼珠子挖出來證明這一點。那些混蛋背包里裝滿了吃的,面包很新鮮,有罐頭,還有裝在飯盒里的紅燒肉和黃燜雞。”

    “我可以肯定他們是故意的,那些食物肯定是提前做好,讓他們故意在我們面前炫耀。他們當時沒少說風涼話,故意嘲笑我們是窮鬼和餓鬼。挑逗引誘著其他人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唉!當時就亂了,我們分成兩派,一幫人相信了他們的話,想要回到城市去過以前的那種生活。另外一幫人,就是我這種,我們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我親眼看到那些怪物吃人。它們挖出人的腦子,把活人的腸子挖出來,沖洗干淨以後,再把剁碎的人肉加上佐料塞進去,做成香腸。”

    “那些家伙一定是腦子壞掉了。不管我們說什麼,他們都听不進去。很多女人跟著他們走了,因為那些混蛋口口聲聲說保證她們以後能吃香的喝辣的。”

    曹新能當時問了一句︰“那些離開的人,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那名幸存者沉默了很久,才滿面悲苦,慢慢地說︰“我不知道。反正我從那以後就再沒有見過他們。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老人或者孩子。沒有他們的消息。也許還呆在那座城市里,也可能是上了天堂,過著永遠不會饑餓,幸福快樂的日子。”

    是啊!幸福快樂的日子。無論舊時代還是新時代,都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最大願望。

    遠處又傳來了槍聲。

    曹新能坐在火堆前,默默看著面前晃動的火苗,仔細辨听著槍聲。

    弗拉索夫就坐在對面,他手里仍然拿著酒瓶,小口抿著。

    對于危險,普通人的感覺顯然沒有感染體那麼強烈。

    曹新能清楚察覺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被一名潛伏的獵人鎖定。

    那是人類當中的叛徒,他們專門狩獵人類,以此維系著在凶尸社會里的地位。這些反叛者狡猾且凶狠,他們沒有絲毫良知,道德底線早已泯滅。他們配備著最好的武器,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強者還是弱者,一旦被他們盯上,就再沒有逃脫的可能。

    遠處傳來的槍聲很是凌亂,方向不定。這表明此前派出的斥候小隊已經接上了火,團隊外圍警戒也提高了等級。但是曹新能明白,這些防御措施並不意味著絕對安全。那些人類叛徒非常狡猾,他們往往從你最不經意的方向發起攻擊,準確率極高,而且致命。

    弗拉索夫對此毫無反應。他畢竟是是個普通人。

    突然,曹新能動了。

    他怒吼著撲過去,越過火堆,帶著泥石流從高山頂端轟然傾斜的勢頭和力量,將毫無防備弗拉索夫推倒在地。

    可憐的俄羅斯人被按在石頭上,肩膀咯得生疼,不由得張嘴慘叫起來。

    “砰!”

    槍聲與慘叫幾乎是同時發出,弗拉索夫隨即看見對面的大塊岩石表面產生了踫撞,激起一串明亮的火星。

    是子彈撞擊岩石……如果不是曹新能及時撲過來,按照那顆子彈的飛行軌跡和角度,恐怕弗拉索夫的腦門上已經開了一個洞,當場炸開。

    他目瞪口呆看著曹新能離開自己的身體,張口結舌看著這個身材魁梧的中國巨人連聲咆哮,對附近的團隊成員下達命令。

    “他在東面,三點鐘方向,就在那棵松樹後面。”

    曹新能一直在尋找隱藏的對手。危險預感來自變異細胞,只是對方尚未動手,具體位置也無從查找。那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能夠被變異細胞第一時間發現的感染體。

    能當上黑幫頭子的人,當然不會是普通角色。弗拉索夫反應很快,就像一只受到驚嚇的老鼠,以驚人的速度轉身,然後趴下。他把自己藏在岩石後面,透過石塊中間的縫隙,按照曹新能指引的方向,看到一個從松樹後面迅速跑開的身影。

    腿腳再快,也跑不過子彈。

    伏擊者很快被射翻,弗拉索夫看見那個已經變小的人影摔倒,緊追不舍的警戒人員沖上去,表明危險已經解除。

    十多分鐘後,人們帶回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那家伙的確是個人類。最讓弗拉索夫感到恐懼的,還是與死者擺在一塊兒,屬于他的那支狙擊步槍。這玩意兒能夠在很遠的位置射擊,難怪團隊警戒人員沒能發現他。

    弗拉索夫走到曹新能面前,眼楮里充滿了崇敬與感激。

    “你救了我的命。我……我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好。我,我必須謝謝你。”

    曹新能對此並不在意。他微笑著拍了拍弗拉索夫的肩膀︰“咱們之間沒必要說這些。嗯……我有個主意。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首先佔領一座城市?”

    弗拉索夫覺得很意外︰“以前沒听你說起過這個。怎麼,這是你剛剛想到的?”

    曹新能點點頭,臉上全是狐狸般狡猾的邪惡笑容。他用腳踢了踢擺在面前的那具尸體︰“是這個家伙給了我靈感。我們需要一個補給點,那些佔據城市的凶尸肯定擁有大量物資。我們應該在這里多停留一段時間,打探消息,然後把城市從那些怪物手里奪過來。”

    弗拉索夫用力咽著口水,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主意听起來很瘋狂。不過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需要建立補給點,還有穩定的供應線……見鬼,你們中國人都是這麼瘋狂的嗎?就像剛才要干掉我的這個家伙。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就找上我,而不是別人。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干?”

    曹新能抓過身,眺望著遠處地平線略有起伏的城市建築輪廓,淡淡地說︰“強攻肯定傷亡很大。不過,這個狩獵者的出現,倒是讓我產生了新的想法。那些凶尸不是一直在招降人類叛徒嗎?我可以帶著一部分人投降它們。等到我們進去以後,你就帶著大隊從外面發起攻擊。”

    對于古老的兵法,弗拉索夫多少知道那麼一些,尤其是中文里的某些典故︰“你的意思是里應外合?”

    曹新能笑得很燦爛︰“這樣做的成功性很大。”

    弗拉索夫還是覺得疑慮未消︰“可是你怎麼取得那些凶尸的信任?”

    曹新能理所當然地說︰“用最簡單的方法,只要帶給它們數量足夠的死人就行。它們喜歡吃,就讓它們吃個夠。”

    弗拉索夫听了感覺毛骨悚然︰“死人?你……你想殺誰?”

    “當然是那些獵人,還有附從軍。”

    曹新能頗為不滿地看了弗拉索夫一眼︰“難道你以為我要對付那些野外的難民?你以為我是什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為了緩和氣氛,弗拉索夫開了句玩笑︰“說真的,你和瘋子的區別不大。不過很幸運,你站在我們這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15 16:03
第653章 在學習中進化

    停頓片刻,弗拉索夫繼續道︰“你打算怎麼干?那些附從軍倒是不難對付。可是你怎麼用那些人的尸體蒙混過關?凶尸可不是白痴。據說,它們當中的某些家伙可是比愛因斯坦還聰明。”

    “我們另外選個地方,換一座城市。”

    曹新能的聲音很平靜,卻充滿了凶狠與冷酷,就像野獸在捕獵之前仔細檢查著爪子是否鋒利︰“我們去別的地方殺人,再把尸體弄過來。嘿嘿嘿嘿!我想,凶尸可不會對所有城市的附從軍都印象深刻。那麼多人,那麼多張臉,就算它們再聰明,又能記得多少?”

    “現在天氣還冷,尸體能保存的時間比較長。這是一種幸運。如果我們換個季節過來,這辦法恐怕就不能用了。”

    弗拉索夫發誓,曹新能絕對是自己這輩子遇到最邪惡的家伙。

    在這片土地的另外一個方向,新鄉城。

    思博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指針定在了八點過三分的格子上。

    現在是夜晚。

    這座城市里的人類居民數量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當然,想要達到病毒爆發前的密集程度絕對不可能。但是不管怎麼樣,比較思博之前走過的任何一座城市,新鄉已經算是熱鬧,甚至達到了繁華的程度。

    街道兩邊的很多商店正在營業,這表明城內秩序井然,而且在法律規定的框架下延續著文明。

    往來的人群雖然沒有和平年代那麼密集,整體流量卻相當可觀。思博留意了一下從身邊經過的男女︰五分鐘的時間,前後左右走過去七十一個。

    絕大部分是人類,只有六頭凶尸。這些變異生物與人類的外觀相仿,卻有著非常顯著的區別,一眼就能分清。

    馬路上有往來巡邏的警察,在某些重要的街口,甚至建有牢固的鋼筋混凝土哨卡。那里由凶尸負責武裝警戒,這也表明凶尸對人類的態度正在產生變化。至少,它們增加了己方族群中戰士的數量,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幾乎把所有戰斗部隊交由人類附從軍控制。

    偉大領袖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槍桿子里出政權。

    凶尸顯然已經領悟到這句話的重要性,正在改變以往政策里的某些錯誤。

    巨大的電子屏幕全天候都能得到電力供應。屏幕上正在播放某個演藝明星的歌舞。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很漂亮,臉上化著非常濃重的煙燻妝。極短的包臀裙下面什麼也沒穿區別不大,上身的吊帶衫明顯過于清涼,胸前那兩團膨脹脂肪總會脫出控制,時不時從衣裳里面跳出來。

    音樂富有節奏感,踩著節拍,漂亮的女明星賣力地扭動腰肢,將自己身上最富誘惑力的部位展示出來如果換在從前,這種充滿氣息的舞蹈絕對要被禁止。可是現在,就算她全部脫光了跳舞,也沒人會對此說三道四。

    很多人聚集在屏幕下面,沖著正在播出的畫面狂吹口哨,像精神病患者一樣抽搐身體。盡管現在距離春天還有一段時間,天氣也還頗冷,一些年輕人卻早早換上了夏季服裝。女性露著白花花的大腿,男人從短袖恤下面透出紋著刺青的胳膊。煙草與嚎叫是這種場合永遠不會缺少的組成部分。幾頭荷槍實彈的凶尸站在不遠處的哨卡上,樂呵呵地看著這些傻瓜在大街上拼命放縱。

    思博皺著眉頭,在腦袋里迅速搜索著以往的記憶。

    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電子屏幕上的這個女明星。她顯然是一個新人,而且還是病毒爆發以後才出現。

    具體叫什麼名字當然不知道,只是她真的很漂亮,比和平年代那些做過不知道多少次手術,光滑皮膚下面全是碎裂肌肉的冒牌貨強多了。

    毫無疑問,她是凶尸統治者新近捧出來的演藝明星。在選人方面,吃人的變異怪物的確要比人類本身更具眼光。

    只有在愉快的時候,才能忘記悲傷和痛苦。

    不止是女明星,男性的演藝明星也很多。從前天進入新鄉開始,思博在沿途大大小小路口的電子屏幕上,至少就看到了幾十個人。無論男女,都是按照病毒爆發前的套路進行包裝。他們的名字听起來很陌生,演唱技巧卻很純熟,甚至比和平時期的某些大明星還要好。

    娛樂改變生活。

    這是和平年代一句臭名昭著,改頭換面的話。

    思博一直認為演藝明星根本不值得他們當時的身價。隨便出來唱支歌,在屏幕面前露個面,就能收到豐厚的酬金。相比之下,真正讓這個社會產生文明進化力量的人,比如那些埋頭于研究的科學家,卻默默無聞,得到太少,甚至連死了以後也無人知曉。

    社會到處都充滿了不公,但是這種現象絕對不正常。也許正因為過于強烈的對比,反差實在太大,所以那個時代被病毒毀滅,只留下了令後人驚嘆不已,也覺得浮想聯翩的空虛畫面。

    凶尸與人類真的很相似。

    它們從人類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也學會了如何利用娛樂手段,對人類平民從精神上進行控制。

    其實想想也是,構成社會的成員不可能每一個都會勤勤懇懇,就算有著凶尸這種吃人的怪物在上面隨時釋放出死亡威脅,被統治的人類平民仍然可能會產生反抗意識。想要把反叛與抗拒思維從根源上消除,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人類平民不朝這方面去想,或者根本不會產生類似的念頭。

    控制思維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歷史上最殘暴的君主,也無法做到這一點。凶尸對此也無可奈何。它們只能退而求其次,盡量用娛樂方式使人類平民日常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對他們有可能產生抗拒的大腦進行麻醉。

    唱歌吧!傻瓜!

    跳舞吧!白痴!

    玩游戲吧!蠢貨!

    在精神鴉片的燻陶下,渾渾噩噩渡過余生吧!笨蛋!

    大規模殺人的統治方法極不理智,殘忍又野蠻,還會讓城市外面那些正處于觀望的人類幸存者感到恐懼,徹底打消所有的美妙幻想。

    農場需要農民,工廠機械需要負責操作的工人,還有協助管理這個城市的各種技術型人才對于這些人,總不能一殺了之。必須麻醉他們,讓他們重新品嘗到曾經失去的美好生活,給予他們想要的物質基礎。

    思博對這座城市里的見聞,感到心驚肉跳,恐懼不已。

    病毒爆發從源頭上摧毀了人類世界。可是現在,新的統治階層出現了。它們沿用著以前的辦法,而且在饑餓、疾病、寒冷的殘酷自然環境威脅下,對人類平民產生了更好的效果。

    城內的電視台已經恢復了運作,街頭巷尾正在架設更多的電子屏幕。就算普通人類平民沒有電視,也可以從這些渠道看見久違的歌舞表演盡管這種事情听起來很滑稽,但是不可否認,音樂和美麗英俊的演藝者,對平民心中的恐懼心理有著很強的壓制作用。

    在新鄉這座城市里,凶尸已經完成了電子絡的修復。

    按照規定,所有得到許可,擁有身份證的人類市民,可以免費領取一部手機。這種便攜式機械的具體功用當然不是為了通信聯絡,而是作為小型游戲機。能夠在上面玩到的游戲目前只有三個。很多人喜歡,也樂此不彼。

    按照凶尸執政官下發的命令,以工廠、農場、大規模商業區為單位,人類市民組建了多達數十支球隊。從羽毛球到足球,囊括了所有運動項目。這些球隊以星期為間隔,分別在各大體育場館進行比賽。獲勝的隊伍可以得到嘉獎,電視台還會對其中的精彩賽事現場直播。

    不喜歡歌舞娛樂和游戲的人,也可以體育比賽中找到自己的精神寄托。

    思博看到對面牆上貼著一張海報。

    那是關于“城運會”的宣傳廣告。各個體育競賽獎項劃分的很清楚,獲勝者除了獎牌,還能得到數量不菲的血幣獎金,以及平時難得一見的奢侈品,涵蓋了吃穿用行所有方面。

    任何人類平民都可以參賽,前提是你必須擁有在這座城市里生活的正式身份證。

    牆壁上還貼著更多破舊的廣告紙。思博走過去仔細分辨,發現那是關于音樂與繪畫比賽的相關告示,舉辦時間是兩個月前。

    “這個世界已經完蛋了。”

    思博穿著一件灰色風衣,戴著防水罩帽,消瘦蒼白的面孔藏在內黑暗深處。他透過罩帽邊緣,注視著牆上已被雨水沖刷失去本來顏色的那些廣告紙,眼角不斷有來自側面大廈上的電子屏幕熒光閃爍,為不可察地搖搖頭,發出極其無奈的嘆息。

    “這些沒腦子的傻瓜,就這麼被一群怪物爬到了上面,居然還老老實實服從命令,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天堂。”

    顧克剛站在思博身邊,他穿著一件相同款式,只是顏色更深的黑色風衣。兩個人之間的談話聲音很低,只有彼此才能听見︰“沒用的,他們不會覺得這有什麼錯。”
本帖最後由 梅爾斯 於 2018-1-15 16:08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49
第六百五四節 我們又不是人類

    說著,顧克剛朝側面方向努了努嘴,低聲道:「你好像還沒看到那個。」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思博看見貼在側面牆上的另外一張廣告畫。

    那是關於選美的宣傳廣告。

    首屆城市小姐!

    真是令人震驚的名頭。

    「怪不得這座城市裡的人類平民數量比其它地方多得多。」

    思博深深吸了口氣,聲音黯淡:「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以後恐怕不會有什麼反抗組織。因為……根本沒有反抗的必要了。它們很聰明,知道怎麼做才能精神麻醉的效果發揮到最大。瞧瞧這些演員的名字:豬德華、虎學友、劉本山……只是隨便改了個姓,就連服裝和表演方式,都與我們從前見過的完全一樣。」

    「還有選美……這顯然是把更多的人類平民都拉進來,讓更的人類產生參與感。呵呵!人類就是這樣,只有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才會印象深刻。無論好的還是壞的,無論善良或者邪惡,只要真正做了,就會覺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這種狀況很糟,凶屍正在極力淡化人類對它們產生的敵意。說不定,那些凶屍還會制定一部新的憲法,把吃人這種行為寫進去,從法律層面上,把卑鄙與邪惡變成正義。」

    顧克剛看了他一眼:「就像我們吃豬肉不算犯法?」

    思博從鼻孔裡噴出濃濃的濁氣:「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你得是法官,還得是法律制定者。最重要的,你必須對豬進行圈養,讓它們放棄抗爭,不再把人類當做死敵,老老實實接受人類賜予的食物。讓你吃你就吃,讓你睡你就睡。」

    顧克剛聳了聳肩膀:「照這麼說,我得好好感覺那些茹毛飲血的原始祖先。是他們讓我們享受了豬肉,而且還是呆在豬圈裡,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反抗的那種?」

    思博的語音冷漠:「再這樣下去,人類就會取代豬的位置。據我所知,凶屍不喜歡吃豬肉。它們一直在宣傳廣告裡撒謊。這座城市裡,食品加工廠生產的人肉香腸供應從未斷過。它們只是被換上了新標籤,就是有個笑呵呵豬頭的那種。」

    關於香腸的標籤,思博的確沒有亂說。他親眼見過,也明明白白知道那些人肉香腸具體被送到什麼位置。

    站在牆角,看著遠處大街上如同瘋子般正在電子大屏幕下方狂跳亂舞的那些人,他無奈地搖著頭。

    個人意志很難影響到其他人。尤其是在沒有掌控權力,以及其它宣傳渠道的時候。就像一頭聰明的豬聽到主人要宰殺某個同伴,連忙告訴那頭豬,得到的回答很可能不是感激,而是拒絕相信的疑惑。

    「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兩個身穿風衣的男人離開了街角,朝著遠處的黑暗深處走去。

    ……

    廢棄的南區醫院重新投入了使用。

    破損的混凝土門柱得到了修復,醫療大樓前面的廣場很乾淨,顯然是有專門的清潔人員負責打掃。三輛白色塗裝的急救車停在側面。那裡是醫院的二號停車場,從嵌草磚縫隙中冒出來的雜草很短,估計是才被剪草機修理後不久,濕冷的空氣中瀰漫著草液香味。

    一樓大廳裡燈火通明,偶爾可以看到身穿白色制服的醫護人員走來走去。遠遠就能聞到熟悉的消毒液氣味,周圍一片安詳,大樓側面牆上有一個巨大醒目的「靜」字,被擦得閃閃發亮。

    顧克剛臉上顯出幾分憂慮:「你說對了,凶屍對這個世界的控制力正在加強。我覺得你關於人類和豬的那番身份轉換預言,很可能會變成真的。」

    大廳裡能看到的醫生和護士,全部都是人類,不是凶屍。

    思博淡淡地回答:「也許吧!不過這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又不是人類。」

    說著,他邁開腳步,走進了醫院。

    顧克剛原地楞了兩秒鐘,連忙追趕上去。

    是啊!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我們不是人類。

    ……

    按照在洛陽得到的遺留信息,兩個人悄悄走進了醫療大樓側面的一幢三層建築。

    人類視覺到了夜晚就會受到限制。思博與顧克剛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建築裡沒有人,很安靜。他們對照著宋嘉豪的遺言,推開了214房間的門。

    一切都是按照以往的老規矩來————打開電腦,輸入問題密碼,找到保險箱,然後打開。

    這一次得到的人工合成生物營養比上次更多,足有兩千個卡勒爾。

    對於這種東西,顧克剛與思博都已經麻木。因為每個人的承受上限只有一千個卡勒爾。上次從洛陽城內得到的部分還有剩餘,他們把裝有生物營養的保險箱藏在了城外。儘管這玩意兒很珍貴,可是對於攝入數量達到標準的感染體來說,其實與毒藥沒什麼區別。

    相比之下,思博更看重從保險箱裡得到的新文件。

    「記錄者:匿名。身份編號211,真實度確認無誤。」

    「四月十六日:去年在非洲地區肆虐的赤道熱菌已經確認再次進化。這種可怕的細菌正以瘋狂的速度在全球範圍急劇傳播。泰國、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巴西、岡比亞、印度,以及非洲地區大部分國家,不同程度受到了這種病菌影響。據昨天的統計數字,今年以來,赤道熱菌已經導致多個國家十一萬人死亡。」

    「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聯合國衛生防疫組織對此無能為力,世界各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並且防止事態惡化。今年的情況比去年更糟,對赤道熱菌的傳統消滅方法已經不太管用。它們進化了很厚的細胞壁,而且不再像最初的時候,能夠在水中溶解。這意味著淨水沖洗對它們不起作用,更不可能從源頭上消滅這種可怕的細菌。」

    「美國政府已經完成了新一輪的政府重組(選舉時間提前)。他們管這種行為叫做「大選」,其實就是彼此分配權力的更迭過程。與我們事先的推測一樣,共和黨候選人成為了新總統。輝瑞公司已經擺明了幕後財權控制的身份。這家公司的擴張速度非常可怕,依靠「天使藥劑」產生的驚人利潤,輝瑞目前持有美國所有賺錢企業的股份。具體數量從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五十一不等。這種做法符合《反托拉斯法》,也是他們名正言順賺取財富的通用法則。」

    「五月三日:美國新任總統今天飛抵南非。按照計畫,他將對非洲各國展開長達一個月的連續訪問。據我們通過特殊渠道得到的消息,南非政府就防治赤道熱菌與美國方面達成了一系列貿易條款。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以礦產交換藥物。」

    「那是輝瑞公司在原來基礎上研製。專門用於對付赤道熱菌的特效藥。對外公佈的名稱叫做G2。我們採購了一些,研究發現這種藥物能夠對付升級版本的赤道熱菌,只是具體的分子結構還不是很清楚。美國人把這種藥賣的很貴,一個療程的藥片,整整需要兩百美元。」

    「真是非常賺錢的好買賣啊!美國政府與南非方面簽訂商業合約的消息一公佈,華爾街的輝瑞公司股票立刻大幅度上漲。現在的問題根本不是輝瑞公司能否賺到足夠的錢,而是南非方面是否要拯救他們國內的平民。每天都有大量病人因為感染熱菌而死亡,為了活命,他們願意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這簡直就是死神與金錢之間的交易。拒絕的代價,就是你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記錄者:卡爾斯。斯圖爾特,輝瑞公司第二銷售部總監。」

    「五月十四日:公司對這份商業合同的執行效率很高。首批G2今天下午運抵開普敦。按照合約規定,後續批次的藥物將陸續運抵比勒陀利亞和布隆方丹。當地人很熱情,用中國人的話來說,他們對這些藥物已經是望眼欲穿。呵呵!我喜歡看到這些黑鬼激動興奮的樣子。我知道這份記錄不會洩露出去,所以我也不介意讓知道我是種族主義者。黑鬼就是黑鬼,永遠都那麼愚蠢。」

    「你也是公司高層,但是你還沒有升到足夠高的職位。不過這沒什麼關係。我們是老朋友,有些事情我可以偷偷告訴你。我知道你嘴巴很嚴,不會到處亂說。嗯!你的那瓶紅酒很不錯,我好像喝多了點兒。呵呵!你該不是想要用這種方法撬開我的嘴吧?」

    「公司其實從很早的時候就執行著一整套戰略。還記得「天使藥劑」嗎?那東西從研究出來,就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沒辦法,誰都想要活的更久,但是這種事情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作為研究者,朱利安。卡羅爾博士其實很無辜。你還記得去年那起飛機失事的新聞吧!她當時就在那架飛機上。說起來挺嚇人的,堂堂的美國總統座機竟然被恐怖分子做了手腳,裝上了炸彈,在太平洋海面上「轟」的炸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49
第六百五五節 製造買家

    「那件事情其實與恐怖分子沒有任何關係。這種事情中情局做的太多了。誰能命令他們,他們就會服從命令。沒辦法,朱利安博士太引人注目了。她掌握著「天使藥劑」的配方,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成為目光焦點。公司之所以在那個時候把她推出來參與總統選舉,就是為了減少公眾對公司的關注。我們收到了想要的效果,她當上了總統,然後死了。人們對於「天使藥劑」的興趣遠遠沒有一位被恐怖分子謀殺的總統那麼大。呵呵呵呵!接下來,就是無比悲痛的美國人民對恐怖分子宣戰。」

    「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需要大義名分。朱利安就是因為這個才必須死。其實,「天使藥劑」的研製成功,是一個例外。你知道,公司的研製項目分為「a」和「b」兩種。其中的a級優先程度最高,b級次之。「天使藥劑」就屬於b級項目。這個研究項目最初被提出來的時候,只是某個研究員的個人行為。公司高層覺得實施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給予了足夠額度的開發資金。朱利安。卡羅爾的成功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尤其是這種新藥的研發時間,真是短的令人驚訝。」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我們改變了研究項目的排序,把「天使藥劑」列入了a等級。這的確是一樁賺錢的生意,中東富豪根本不缺錢,還有各國皇室……哈哈哈哈!你能想像嗎?區區一支頂級效果的「天使藥劑」,就能賣到五十億美元。這完全是意外之財,意外的收穫啊!」

    「好的生意坐起來有利就有弊,我們從一開始就明白:「天使藥劑」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長時間保密。它的研究基礎太薄弱了。其實就是改變生物新陳代謝運轉和細胞老化的過程。尤其是在內行人看來,其中秘密就像伸手即可捅破的薄膜,當你看到鮮血的同時,也能得到一個貞潔的處女。朱利安博士的成功充滿了偶然性,也是必然的結果。這種優勢我們無法保持太久。因為「天使藥劑」的壞處與好處同樣明顯。」

    「這句話不難理解————賺錢的生意人人都會眼紅,何況這還是關係到人類壽命極限。無論任何國家,任何人,都不允許決定權永遠操縱在輝瑞公司手裡。為了得到這種藥劑的研究配方,他們會派出世界上最優秀的間諜,花費大量資金套取秘密,甚至有可能因此引發戰爭。」

    「總裁知道「天使藥劑」很麻煩,他很聰明的弄出了平民版本,在有限的時間裡,賺到了足夠多的錢。」

    「至於後面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公司向外界公佈了十年持有專利的最新時限。呵呵!很高明的一步棋。與其死守著所謂的專利,讓公司處境變得更糟,還不如把「天使藥劑」的配方階段性公開,同時與其它國家進行有限制的專利合作。讓他們能賺錢,我們也能享有好處。有了更多的合作者,公司地位才能穩固。」

    「什麼?你說朱利安博士的死亡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不,不,不,你錯了,我剛才就說過,必須用更具轟動效應的事件來吸引其他人,讓他們從其它方面轉移注意力。嗯……你還記得前些時候在印度爆發的大規模瘟疫吧?那也是公司的傑作,是真正的a系列計畫。」

    「製藥公司靠什麼來賺錢?當然是藥品。就像感冒病人需要打針吃藥,咳嗽了第一時間會想到止咳糖漿,我們需要從根本上豎立公司的品牌效應,讓病人在需要解除痛苦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們。」

    「簡單來說,就是製造一個強大的買方需求市場。」

    「你當然知道癌症是威脅人類安全的絕症,也知道艾滋病目前為止沒有什麼特效藥。因為這些疾病的基礎原理我們尚未明白,也不知道細菌或者病毒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地球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安全,很多疾病恐怕你聽都沒有聽說過。導致感染的來源太多了。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生物種類,大自然其實就是最龐大的疾病存儲倉庫。我們目前已知的部分,僅僅只是它釋放出對人類死亡威脅的一丁點兒。任何一名基因研究人員都很清楚,我們人類其實很脆弱,而且正常情況下,我們的壽命絕對不是現在這麼短。可是沒辦法,就連我們平時喝的水裡都充滿了細菌。雖然我們宣稱這些細菌對人體無害,某些細菌甚至對人體有益,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我們是人類,是另外一種生物。細菌進入了我們的身體,大大縮短了我們正常的壽命。如果沒有這些煩人的小東西,我們每個人都能活得更久。」

    「話題有些偏了。讓我們回到印度的問題上來吧!還是那句話,a級優先項目,公司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你沒有去過那個國家,那裡很髒,衛生條件極差。我敢打賭,世界上恐怕找不出比那裡更糟的地方。雜亂的宗教信仰,可怕的種姓制度,各種亂七八糟的所謂修行者,還有數量多到可怕的人口……我們在是實驗室製造出一種特殊的細菌,被它感染後,人體會在短時間內出現發熱,體溫迅速增加,嚴重情況下,最短不低於四十八小時死亡。」

    「這種病菌有著非常明顯的結構致命性。它可以在水中溶解。也就是說,只要有乾淨的水沖洗患者,很容易就能對付。在地球上,適合散佈這種病菌的地方只有兩個————非洲,還有印度。」

    「我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因為印度城鎮人口密度遠遠超過非洲,而且那裡古怪的宗教信仰某種程度上容易使我們達成目的。呵呵!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把有著生理缺陷的人當做神靈崇拜,也難以理解他們在充滿屍體的河流裡洗澡……那種病菌在釋放初期就產生了令人滿意的效果。它的傳播速度很快,最終導致整個印度有超過數百萬人感染。當然,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開拓市場。免費送去的首批特效藥很快發放一空,印度政府追加訂購的藥物也賣了不錯的價錢。我們收回了成本,而且大賺了一筆。最可笑的還是那些印度人,他們的鄰居中國人明明已經告訴他們,用乾淨的水就能對付病菌,可是他們對此半信半疑,自始至終也沒有改變印度國內爛到極點的供水系統。」

    「你問我天使藥劑和那種熱菌之間有什麼聯繫?呵呵!你算問到了點子上。這麼說吧!熱菌的開發項目,是以「天使藥劑」的部分基因為基礎,也就是關於細菌本身的新陳代謝。地球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一種可怕的致死型病菌,如果公司在這個時候主動拿出針對性的治癒特效藥,那無異於不打自招。因此,在項目開發之初,我們就把這種熱菌定位在「能夠以簡單方法消滅」的階段。這樣一來,就沒人會對此產生懷疑。畢竟,我們擁有醫藥研究方面的科技優勢,針對一種能夠用淨水沖洗就能解決的細菌開發專用藥,也是製藥公司防患於未然的正常行為。」

    「關鍵在於這種熱菌的存活概率。它們擁有「天使藥劑」強大的生存基因,死亡基數也就永遠不可能高於生存基數。哪怕一百萬菌體死亡了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只要有一個存活下來,它就能很快適應環境,並且在短時間內繁殖更多。」

    「這種熱菌是雜交品種。更重要的是,印度人永遠不可能把這種熱菌消滅乾淨。他們歡慶打贏了瘟疫反擊戰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實驗室裡研製出針對二型熱菌、三型熱菌,甚至是四型熱菌的專用藥物————細菌與人類一樣,都會進化。這種熱菌的進化速度比普通病菌迅速得多。它們會在冬天到來的時候主動進入休眠期,等到來年夏天再甦醒。只要我們最初沒有引起懷疑,以後也就有了充分的藉口。即便真的有人發現破綻,他對此也無能為力。」

    「我們有什麼好怕的。誰能找到證據?誰能證明這件事情與公司有關?這種熱菌的生物結構防破解程度非常高,我們至少可以在這個項目上保持十五到二十年的研究優勢。呵呵呵呵!就像人類最初研製出青黴素,病菌本身也在進化。到了現在,增強型抗生素比比皆是,可是細菌也變得更加強大。患者想要重獲健康,就必須花更多的錢,購買治療效果更好的新藥。」

    「這是一條賺錢的好路子,放之世間而皆準。就像你餓了必須吃飯,五美分就能買到一大塊最便宜的黑面包。可如果你想吃美味的魚子醬,就必須花上一百美元。儘管兩者的作用都是填飽肚子,意義卻截然不同。」

    「如果這個世界上所有面包商人統統死光,想要解除飢餓,你就只能吃魚子醬,沒得選。」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49
第六百五六節 死而復生的戰士

    「非洲也是我們選定的熱菌散佈區域。在相同的環境下出現相同的病菌,這樣才不容易引起懷疑。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非洲對熱菌的生存效果更好。那裡雖然人口密度不如印度,但是那裡很亂,幾乎每天都在爆發戰爭。市場越做越大,接下來就是澳洲,然後南美,亞洲,以及世界上的所有角落。」

    「我得重申一遍,我們沒有殺人,也不想引起世界性的恐慌和混亂。這只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意。公司擁有強大的生產能力,我們完全有能力同時供應全世界所有國家的藥物消耗。只要願意花錢,任何人都能得到健康。我們對熱菌的變化監控非常嚴格,它的任何細小變化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在實驗室裡已經得到的推演進化數據,與目前在印度和非洲的熱菌實際進化幅度相當。尤其是正在南非投入使用的二型專用藥(g2),已經被證明有著良好效果。我們會控制熱菌的進化速度,二型專用藥說不定可以用到兩年以後,甚至三年。」

    「這就是技術優勢,其它國家,任何實驗室都比不上我們。當然,這種事情永遠都是秘密,一旦公開,肯定會引發戰爭。」

    「記錄者:博偉克中尉,剛果布昂族反政府武裝軍官。」

    「九月二十三日:莫格的變化有些奇怪。從昨天開始,他就拒絕解開身上的hal系統,也就是所謂的「外骨骼裝甲」。這東西據說是一種醫療設備。但是我看不出到底什麼地方能夠與「醫生」有關。我的連隊全是精銳,也是首先列裝了hal的部族武裝。這東西穿起來並不容易,需要有人在旁邊協助。但是好處也很明顯:你會變得比過去更有力氣,就算扛起一輛家用轎車也不成問題。我喜歡焊在關節上的這些裝甲板,它們讓我在好幾次戰鬥中保住了性命。但是莫格……他一直在嚷著肩膀疼,偏偏這種狀況在戰鬥結束後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傢伙一會兒叫嚷著要解開外骨骼裝甲,一會兒又說沒事,真是令人頭疼。」

    「莫格的情況也許與置入身體的芯片有關。這種外骨骼裝甲威力不錯,在戰場上有很強的實用性。控制與操作必須通過置入體內的芯片,與大腦產生生物連帶感應才能完成。沒有經歷過實戰的人,永遠無法想像僅憑突擊步槍和手雷就能幹掉一輛重型戰車是什麼概念。但是我做到了————我的外骨骼裝甲裝甲厚達十五毫米,擋住了迎面射來的重機槍子彈。我直接跑到那輛t90坦克面前,用手雷炸斷了它的履帶。」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後面的兄弟。他們用槍托朝著坦克炮塔上亂砸,要求裡面的人打開頂蓋主動出來投降。被拒絕後,兄弟們發了火,他們把炸彈塞進了坦克炮管,然後在很近的距離發射火箭筒,把那輛坦克轟成了廢鐵。」

    「十月三日:對面的敵人也擁有了外骨骼裝甲。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從哪裡搞到這種東西。他們人多,火力很猛,我們被迫退出了已經佔領的城鎮。情況很糟,後續補給一直沒有送來,我們彈藥快用完了,食物和水也所剩無幾。再這樣下去,我們不可能打贏這一仗。」

    「衛生兵告訴我莫格被感染了,更糟糕的是整個連隊半數以上的人都被感染了。是那種從南面傳過來的赤道熱菌。莫格一直在發燒,他的體溫高的驚人,皮膚摸上去滾燙滾燙的。其他感染者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衛生兵嘗試過所有方法,就連最後的抗生素也全部用上,還是沒有任何效果。」

    「半小時前,我們總算與總部取得聯繫。上面命令我們撤退,可是他們也不想想我該怎麼辦才好。傷病員太多了,健康的士兵根本不願意抬著患者一起走。他們都怕被那種赤道熱菌感染。我到底該怎麼辦?」

    「十月四日:我得留下來陪他們。讓沒有受傷,也沒有感染的人先走吧!我是布昂族的人,他們都是我的兄弟。」

    「十月五日:我也被感染了。我終於明白莫格當初承受的那種痛苦。包括我在內,還剩下十一個人。我和莫格,還有另外兩個人比較特殊,因為我們身上的外骨骼裝甲一直沒有卸下。為了避免感染,提前離開的那些兄弟沒有與我們接觸,也就沒人幫助我們解除裝備。我倒是覺得這樣做還不錯,至少我能自己走。可是莫格他們就不行。」

    「他們都死了。」

    「這種病致死幾率高的嚇人,我恐怕也熬不過去。我算是知道對面的人為什麼不攻過來,也沒有尾隨追擊。他們一定是看到了我們佈滿紅色斑塊的臉,這是被赤道熱菌感染的最顯著特徵。我還剩下兩個滿裝彈匣,可是沒用,我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也許能夠撐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晨……我活不了多久,就連留下這份記錄的時候,手一直打著哆嗦,幾乎捏不攏筆。」

    「記錄者:肯迪斯上尉,剛果政府軍軍官。」

    「十月六日:我們殲滅了反政府武裝號稱的最精銳部隊。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我們近期裝備的外骨骼裝甲系統。它的出現改變了戰爭京城,勝負不僅僅只是戰車與飛機,其中還有這種戰鬥系統的大量成分。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東西,但是必須承認,作為單兵武器系統,hal適用於各種地形,使用起來也很方便。」

    「我們追上了反政府武裝的一支殘餘分隊,他們所有人都死了。很幸運,前天戰鬥接觸的時候,隨軍醫官就從望遠鏡裡發現了這些人的異常,他們身上的赤道熱菌感染紅斑非常明顯。隨軍醫官建議我保持追蹤距離,不要與目標近距離戰鬥……他的建議是對的,很明智,很有必要。」

    「我打算把這些戰死的士兵屍體好好收斂。但是醫官告訴我最好不要這樣做。我們缺乏藥品,如果被赤道熱菌感染,很可能無藥可救。我仔細考慮過他的建議,決定在那些已經死亡反政府軍戰士的外圍暫時駐留————他們的裝備不錯,尤其是那幾套掛在死者身上的外骨骼裝甲。這是人人都想要的戰利品,至少可以讓我的軍銜再升一級。可是在此之前,我必須耐心等待後續補給。我已經在無線電裡申請了消毒藥水,只要對屍體表面進行噴灑,就能有效殺死赤道熱菌。」

    「十月七日:一切都很平靜,只是酷熱的太陽使屍體腐爛程度加劇,那些死人已經散發出臭味。」

    「十月八日:我的耐心隨著惡臭快要達到承受極限。後方物資的運輸速度實在太慢。我剛與運輸部隊指揮官通過話,他們至少還要兩天才能抵達。我快受不了了……看在戰功和軍銜的份上,我還得忍耐下去。」

    「十月九日:現在是凌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事情。」

    「一個死人復活了。」

    「那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他搖搖晃晃闖進了駐地,衛兵開槍警告毫無反應,他身上至少中了上百發子彈。我是聽到槍聲才從帳篷裡出來。那傢伙的腦袋都被打爛了,骨頭露在外面,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按照衛兵的說法,這傢伙大約是半夜一點多的時候出現,走路的動靜很大,那具掛在他身上的外骨骼裝甲碰到了石頭,發出很大的響聲。值班衛兵警惕性很高,警告無效後立即開火。從第一槍命中的位置開始,直到對方闖進警戒線,直線距離大約為八十米。」

    「我怎麼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死者已經爛掉了。非洲這種天氣,任何屍體都不可能在常溫下保存。我找來一根木棍,隨便撥拉了幾下,屍體表面就露出肋骨。他完全是依靠外骨骼裝甲的殘存電力一直走進來。可是有個問題我不明白————既然是死人,又怎麼可能操縱hal?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衛兵發誓他沒有撒謊,現場所有人都替他作證。在這種情況下,我當然不可能對衛兵進行處理,只能按照他們的說法,將整個事件整理成文字,報給上面。」

    「搬動那具屍體的時候,我注意到死者脖子上掛著金屬士兵銘牌。」

    「他叫莫格,是布昂族的人。」

    顧克剛一直站在思博身後,透過他的肩膀,聚精會神看著他手裡的這份文件。

    「死而復生?中了上百發子彈還活著?文件上說的這個傢伙,難道是被病毒感染的喪屍?」顧克剛忍不住叫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

    思博用大拇指在文件邊緣的頁面上撥弄著,眉頭皺的很緊:「劉天明給我看過前面幾份文件。上面記錄的這些事情,前後都有關聯。我覺得這些文件可信度很高,應該都是真的。」

    顧克剛臉色有些難看:「難道,病毒爆發真的是個陰謀?」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50
第六百五七節成因

    思博沒有搭腔。

    他知道顧克剛的想法。在早起加入的所有團隊核心成員中,只有顧克剛是軍官。他對規則的理解比一般人要嚴格得多,極其痛恨,也非常抗拒來自政府高層的陰謀。

    「如果是輝瑞公司為了賺錢,大規模散佈傳染性疾病的病菌,那麼事情倒也說得過去。」

    思博揚了揚手中還沒有看完的文件:「這就像鎖扣與鑰匙之間的關係。醫藥公司掌握了某種病菌的控制關鍵,那麼大規模散播就沒有任何問題。這甚至可以上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使藥品成為武器。就像美國人以前做過的那樣,他們在全世界所有國家收集人類基因,從中尋找區別和共同點,然後根據其中差異,製造出具有針對性的生化武器。」

    顧克剛默默地點點頭。他聽說過這種事,尤其是在中國,美國人打著免費健康檢查的名目,毫無代價就收集了多達百萬份的平民基因。

    「你不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嗎?」

    思博把手上的文件重新擺好,翻到剛才正在看的那一頁,揚起眉毛:「先是天使藥劑,然後是日本人開發的外骨骼輔助系統……至於現在文件上記錄的事情,顯然是輝瑞公司大規模散播赤道熱菌導致的意外。呵呵!秘密果然就是秘密,至少我們從新聞聯播上是看不到的。其實我們很幸運。說不定,你就是那個揭開最後謎底的男人。」

    文件頁面上剩餘的內容已經不多。

    「記錄者:輝瑞公司病理研究部非洲區域主管,塞恩斯。理查德,(註:非裔人種)」

    「十二月三日:從剛果運來的那具屍體終於到了。公司方面對此很重視,甚至派來了三名比我身份更高的主管。說真的,如果不是因為我與柯恩是大學同學,他對我很瞭解,恐怕我會從這次的絕密級研討人員名單裡被刪除……我看過從剛果那邊發來的情況記錄,這次顯然是赤道熱菌出了問題。但具體的問題癥結是什麼,必須等到對屍體進行解剖,以及後續研究之後才能得出結論。」

    「政府軍的飛機與今天中午抵達。那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漿糊一樣的臭肉根本不可能用任何工具拎起。它們就跟爛泥塘裡的泥漿沒什麼區別。我並不害怕死者,只是我從未見過這種程度的高腐屍體。在這種情況情況下,根本談不上什麼解剖。主管小組族長唐納德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我們只能從屍體上收集了一部分勉強還算過得去的腐爛肌肉,對死者進行詳細檢查。」

    順便說一句,儘管是一個死人,剛果方面還是收了公司一大筆錢。雖然我也是黑人,但我從不認為那些當地軍閥是我的同族。除了無休止的戰爭,他們什麼也不會做。每天都有大量的窮人被活活餓死,可是那些掌權者寧願把大量金錢用於購買軍火,也不願意換取糧食……很幸運,我的祖先被奴隸販子抓住,賣到了美洲。正因為這樣,我才得以沒有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出生。我不是種族主義者,但是我唾棄這些人。」

    「十二月五日:研究沒有最初想像的那麼困難。所有基礎檢測項目今天上午就全部結束。剩下的,就是重複細節對比性檢測。不過唐納德認為這沒有必要,他在屍體後腦發現了一枚電子芯片。經過檢查對比,我們確認這是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的核心部件。」

    「這不是什麼新事物,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由日本cyberdyne公司研發,曾經被公司高層列入「意向合作」名單。但是這家公司的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核心控制器方面有著缺陷,先是爆出醜聞,後來就被其它公司兼併。再加上朱利安博士在「天使藥劑」研究項目上的突破性進展,公司方面的注意力也就隨之轉移。」

    「這名叫做莫格的布昂族士兵的確是死於赤道熱菌感染。但是他的中樞神經反射系統仍有百分之二十保存完好————沒錯,他的身體的確已經腐爛,可是這種蛋白質分解只是停留在表層,沒有深入骨髓。負責主刀的唐納德打開了死者顱骨,發現他的小腦和腦幹仍然保持新鮮……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我不明白,人類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究竟是怎麼確保了身體活力?何況根據戰鬥記錄,這名士兵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死了。他先是遭遇了高溫,然後屍體裝進袋子冷凍,等到運抵研究中心,又是解凍,冷凍,身體分切等一系列運作……站在生物學家的立場,我敢用任何東西打賭,這名士兵的確已經死了。可是為什麼,他的中樞神經仍然保存完好?甚至擁有令人驚訝的活力?」

    「高級研究小組對此產生了激烈的討論。」

    「唐納德認為這是赤道熱菌在死 身上反覆進化所導致。他提出了細菌分裂的觀點,認為這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寄生。死者本身沒有思維能力,因為他的確是已經死了,只是屍體在赤道熱菌的寄生作用下,通過殘存中樞神經導致身體運動。這與電力驅動機械裝置是一個道理。我覺得唐納德的說法有一定道理,只是目前還沒有完整的數據和實驗結果對其形成支持。」

    「柯肯的觀點則不同。他觀察到那枚附著於死者後腦的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芯片有些怪異,與死者殘存神經正在源源不斷產生輕微的生物電流。他覺得這才是問題關鍵,因為死者根本不可能進食,無法通過正常方式補充營養,也就不可能產生能量。中樞神經系統仍然保持新鮮,極有可能是這些微弱的生物電在其中產生了作用。它們將死者所需的能量形態轉化,以生物電方式進行維持。否則,無法解釋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死亡時間裡,這名死亡士兵為什麼會出現如此怪異的變化。」

    「弗蘭克提出應該與日本方面接觸,尋找關於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芯片的技術支持。畢竟,那不是我們擅長的技術,只有把問題根源擺開,才能找到解決方法。說真的,死而復生這種事聽起來很可怕,這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範圍。但如果是普通生物,甚至提升到為瞭解 決人類死亡問題的研究高度,恐怕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十二月六日:柯肯搭乘今天的飛機前往日本。他的申請得到了公司高層批准。真是令人驚嘆的效率。唐納德仍然呆在實驗室裡,他很固執,屬於那種認定觀點就很難改變,甚至不容旁人質疑的類型。我覺得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有一定道理,赤道熱菌的進化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預期。公司雖然掌握了三型特效藥的研製技術,可是按照計畫,應該在後年才會投放市場。」

    「我不知道這個叫做莫格的布昂族士兵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感染的赤道熱菌進化等級簡直高得可怕。我已經觀察到百分之六十的三型病毒特徵,這意味著它們完全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再次進化。四型病菌,甚至可能是更強大的五類型號。」

    「公司方面還在對赤道熱菌的第四進化類型展開研究,第五類型根本提都沒有提 。」

    「這不是他們的錯。恐怕任何人都沒有想到赤道熱菌在自然環境下進化速度突飛猛進。實驗室裡的環境終究有著限制,不可能考慮到所有因素。」

    「十二月十九日:連續兩週的研究毫無進展,唐納德也疲憊不堪。我們打算暫時休息一陣子,至少等過完這個聖誕節再進行新的研究項目。偏偏柯肯今天從東京打來電話,他在日本的進展不錯,在淺草寺找到了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的核心研究人員。」

    「唐納德很興奮,我們根據柯肯發回來的相關程序數據,對死者身上找到的那枚生物芯片進行對比。結果出乎意料————能量來源竟然是芯片與赤道熱菌之間產生了同步頻率導致的生物電,而不是我們曾經認為的死者本身。」

    「那個叫做莫格的士兵被寄生了。罪魁禍首就是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軍火商在改造這種系統的時候,只是單方面植入了戰鬥程序,沒有從源頭上對原有程序進行清除。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的最初設計目的,是為了幫助那些殘障者站起來,重新恢復正常人的行動能力。它的核心 序是刺激神經,根據使用者身體信號產生動能。赤道熱菌在莫格身體最虛弱的時候對其進行感染,在他瀕死的時候佔據了身體主控權。芯片程序無法對使用者主體進行判斷,於是接受了來自赤道熱菌的生物信號,將其視作使用主體。」

    「正常的外骨骼醫用輔助系統使用者莫格被拋棄了。一枚芯片,加上進化型的病菌,控制了他的身體。人類造物加上微不足道的小怪物控制了屍體,這就是所謂的死而復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50
第六百五八節 宿醉

    「這結論很可怕,無論唐納德還是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實際情況就是這樣,誰也不可能改變。至於最後的處理結果,當然是把所有研究數據,連同可憐的莫格、芯片,還有那套被改裝成武器,殘破不堪的外骨骼輔助系統全部發往公司總部,由他們做出最後的決斷。」

    「我是一個普通的研究人員,一個醫生。我只能做自己份內的事情。」

    「我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懷疑:如果連死者都無法安眠,必須被其它外物控制著從墳墓裡爬出來,那麼未來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世界,真有上帝嗎?」

    ……

    看著已經翻到末尾的文件,思博輕輕地說:「這個世界沒有上帝。就算有,也一定是被病毒感染,變成了喪屍。」

    顧克剛在旁邊補充了一句:「它們現在已經變成了凶屍。」

    思博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所以,就算真有上帝,也是會吃人的上帝。」

    顧克剛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下一個遺物放置點在哪兒?別告訴我是洛杉磯,或者巴黎。」

    思博放下文件,拿出筆式錄音機,熟練的更換存儲卡,淡淡地說:「就算是斯德哥爾摩我也覺得很正常。哪怕那個叫做宋嘉豪的死鬼腦子抽瘋,把下一份遺物放在了南極點上,總也好過要我們去月球,或者火星上尋找強得多。」

    顧克剛非常明智的閉上了嘴。他已經發現自己在這方面根本不具備與思博對抗的優勢。

    幾分鐘後,思博摘下了耳塞。

    顧克剛很驚訝:「這麼快就聽完了?」

    思博乾脆把筆式錄音機直接遞給他:「這次的遺言很短,除了地點和具體位置,那個死掉的人什麼也沒說……對了,我們接下來要去邯鄲。」

    顧克剛對此並未表示反對。他轉過身,頗為犯愁地看著那隻保險箱。

    「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麼辦?我們上次從洛陽城裡已經弄到一個,現在又是一個。說真的,份量倒是不算重,可是就這樣扛著走出去,恐怕走不了多遠就會引起注意。我倒是不怕那些凶屍,只是覺得沒必要招惹麻煩。可是……我們又不得不把它帶走。」

    顧克剛的確很為難。

    這種保險箱能夠隔絕生物營養的氣息,只有帶著上路,身體裡的變異細胞才不會發狂。

    思博低頭思考了幾秒鐘,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古怪的目光。

    「我有個計畫,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大家都是具有相同基因的感染體,思博也就直言不諱:「帶著保險箱上路的確很麻煩,也不安全。這樣吧!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把這些生物營養全部吃掉,然後再去邯鄲。」

    「吃掉它們?」

    顧克剛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叫起來:「你瘋了?難道你忘了每個感染體服從人工合成營養絕對不能超過一千卡勒爾的極限嗎?」

    「我沒瘋,我當然記得。」

    思博冷靜地說:「但是我們可以採取另外一種方式,同時也是非常安全的方式。」

    顧克剛不是傻瓜,他很快明白了思博的意思,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滿面驚駭:「這未免太瘋狂了。我們雖然是感染體,卻也要守住自己的底線。」

    思博的笑容很是陰沉:「你好像還是不怎麼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該死的。比如那些罪犯,那些手上沾染過鮮血的傢伙。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法律,但是我們可以按照從前的某些規矩辦事。這樣吧……我來充當法官,你是陪審員。如果我的判決有錯誤,你可以在旁邊修正,順便監督我會不會徇私枉法。」

    ……

    同樣的事情,正在成都上演。

    成都西郊。

    這裡是一所廢棄的技工學校。

    宿舍大樓空無一人,樓道上晾曬著永遠不會有人收取的衣服。灰塵與碎紙在風中飛舞,空蕩蕩的樓道里有狂風穿過,發出鬼一樣難聽的呼嘯。

    這裡不是凶屍的控制範圍。事實上,凶屍也不會對這種廢棄的地方感興趣。它們目前的種群數量不是很多(對比人類),核心區域的城市空間已經足夠容納。畢竟,在病毒爆發前,成都常住人口多達千萬以上,現在佔據城市的凶屍最多不超過五十萬。

    這裡很安靜,也很安全。

    鄭小月和廖秋選擇這裡成為了團隊駐地。這裡有充沛的水源,從附近太陽能發電廠接了一條暗線,足夠維持日常消耗。即便是在冬天,房間裡仍然有熱水,很暖和。

    乾枯了整整一個冬天的樹枝上,開始冒出了綠芽。

    有水,有電,光是這兩樣東西,就足以吸引人類倖存者朝著這裡聚集。當然不是成群結隊大規模的那種,只有少數從隱蔽渠道得到消息的人,才知道這裡的秘密。

    在鄭小月的字典裡,這些人最近有了全新的稱謂————被選中者。

    這裡的警戒等級很高。周圍的大樓都被佔領,二十四小時都有槍法精準的警戒者守候。撤退路線早就安排好,緊急情況下使用的車輛每天都有專人負責檢查機械情況。

    整個區域的防衛系統由廖秋設計。從兩公里外的路口開始,沿途設置了大量爆炸物。十幾輛看似廢棄的車輛殘骸,其實是故意擺放在那裡。它們相互之間的位置經過計算,對任何想要從公路上駛過的車輛都會形成障礙,不得不在殘骸之間繞行,同時降低速度。

    外人永遠不會知道有六輛汽車殘骸可以移動————它們在正常情況下會擺成「之」字,只要降低速度就能安全進入這片區域。廖秋在這些殘骸的隱蔽位置安裝了機關,只要用力按下去,底部就能彈出預設的滾軸滑輪,任何人都能輕輕鬆鬆推動它們。只要改變形狀,使天空中俯瞰的「之」字變成三個「八」字,不知情的外來者就會踩上地雷,免費獲取從地面直達空中,在爆炸中結束人生的單程車票。

    僅有地雷當然不夠。廖秋的機械異能適用範圍很廣。他盯上了在建築之間橫拉的那些電線。利用高差,加上用滾軸製成的滑輪組,就能懸掛住重達上百公斤的爆炸物。這些用防水塑料布嚴密包裹的炸彈平時都藏在頂樓房間。遇到情況可以通過遠程遙控裝置,打開裝有炸彈的房間牆壁機關,使炸彈沿著電線一路下滑,在指定位置下墜,然後爆炸。

    總共有十四幢大樓被動過手腳。只要按下遙控引爆按鈕,它們會按照固定的角度倒塌。廖秋沒指望這些大樓能砸死太多的進攻者,但是它們很管用,能夠在關鍵時候發揮效果,牢牢堵住兵力佔絕對優勢的敵人。

    聽起來凶險重重,其實這裡很安靜。

    這裡是鄭小月團隊的最高指揮部,也是大部分物資的存放點。從車輛燃料到槍械,從糧食到藥品,這裡一應俱全,而且儲量充足。

    在混亂的世界裡,一切規則都失去了意義,人們逐漸習慣了以強者為尊的暴力邏輯。尤其是在對付凶屍方面,只要表現出堅決站在人類一方的立場,自然而然就能得到大批擁護者。當然,鄭小月做的比一般人更好。她很漂亮,充滿魅力的外表使很多男人下意識會服從命令。她從未對任何人動心,做事風格也不偏頗,戰術指揮與戰鬥方面很有一套。因此,儘管總是有人在背後對她的團隊首領身份提出質疑,卻總會在強硬力量以及其他擁護者的碾壓下,變得無聲無息。

    現在,鄭小月獨自坐在寬敞的房間裡,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的目光有些陰沉。

    她感應到了劉天明的氣息。那是一股非常強大,遠遠超乎想像的存在。絕對不是人類能夠擁有,也超越了鄭小月知道的任何一種生物。他的位置距離這裡很遠,就在西北方向。腦海中漸漸浮現出熟悉的男人相貌:那是很純真,帶有少許青澀的微笑,強悍結實的肌肉充滿了雄性氣息,衣服好像穿著,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穿。因為記憶印象總是在清晰與模糊之間交接更替。他有些霸道,嘴角叼著香菸,放蕩不羈的表情與認真負責的眼神不斷轉動,手上的武器也在變換,一會兒是骨刃,一會兒是突擊步槍。

    劉天明一直沒有傳來消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兒。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以及距離概念。

    當然,還有來自劉天明的指令————不要找我,等待合適的時候,我會過去找你們。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鄭小月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門外的熟悉氣息表明來者是廖秋,她知道這傢伙的行事風格,也懶得站起來給他開門。

    反正也沒有鎖。

    廖秋的腰有些微弓,帶著滿臉的壞笑,賊兮兮地走進來。

    他手裡抓著一個女人,被繩索牢牢綁住了手腳。尤其是兩條胳膊,朝著身後緊緊扭住,在後腰上交叉,拇指還被細鐵絲栓著。

    女人還活著。

    廖秋像拖豬一樣把她拽了進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50
第六百五九節判定罪罰

    鄭小月活動了一下穿著黑色絲襪的修長雙腿,淡淡地問:「她是什麼人?」

    「她是被附近居民點送過來的。」

    廖秋一直把女人拖進房間。儘管手腳都被捆住,女人還是拚命掙扎。她的褲子磨破了,兩邊膝蓋上各有一個洞,露出與灰塵污垢混在一起的血。皮膚表面的磨損傷口面積很大,鞋子也掉了一隻。

    鄭小月隨手拿起擺在旁邊的酒瓶,抿了一口。

    房間裡到處都扔著空酒瓶,種類很多,大多是烈酒。儘管身上衣服穿得還算正式,濃烈的酒氣卻依然透過鄭小月的皮膚,源源不斷散發出來。

    她最近喜歡上了喝酒。沒辦法,人活著,總要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鄭小月在這座城市裡已經找不到刺激,上個星期才幹掉了一頭感染體,而且還是毫無挑戰性的幼生體。那是一個畏畏縮縮的老頭,頭髮花白,肌肉纖維吃起來很硬,鄭小月還是強迫自己儘量挑選口感最好的部分,用白酒下著,與廖秋兩個人分食了一頓。

    她越發想念劉天明,思維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可是沒辦法,見面還需要一段時間,也許幾個月,或者更久。

    酒精對人類和感染體都沒有好處。當然,少量飲酒會讓大腦產生興奮感,可是鄭小月喝得太多了,就連思維也變得遲鈍。這段時間她學會了很多東西,都是些不良習慣。

    比如吸菸。

    菸草現在屬於奢侈品,尤其是病毒爆發前生產的優質捲菸,數量越來越少,已經成為與子彈和糧食同等價值的硬通貨。人類倖存者目前的耕種作物幾乎全是糧食。小麥、稻米、高粱、玉米、馬鈴薯、黃豆……附近有水源的田地在倖存者之間變得很搶手,甚至會引發大規模爭鬥。人們在忙於填飽肚子的同時,已經忘記了菸草究竟從何而來。尤其是對於有菸癮的人來說,他們會覺得目前的生活很難熬,甚至生不如死。

    對於菸草,鄭小月並不挑揀。她隨手拿起擺在旁邊茶几上的香菸盒,拿出一根「嬌子」。這是在和平年代女性當中流行的薄荷味款式。扣動打火機,帶著臉上有些頹廢的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噴吐著煙霧,用有些呆滯的目光看著廖秋,沒有乾涉他把捆成粽子般的女人拖到客廳中央。

    「她犯了什麼罪?」鄭小月的問題很簡單。她覺得自己現在需要找點兒事情做,繼續目前的狀態,整個人會發霉生鏽。

    「她是個殺人犯。」

    廖秋把女人往地上一扔,也不管這動作是否會給女人帶來痛苦。反正她嘴上勒著布條,最多就是從鼻孔和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鄭小月又抿了一口「五糧液」,帶著說不出的空虛感,繼續問道:「她殺了多少人?」

    彼此之間已經很熟,廖秋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把某個人定義為「罪犯」的傢伙。既然他都說了這女人是殺人犯,那麼她手上沾染的人命就肯定不止一條。

    「二十八個。」

    廖秋先是從嘴裡吐出一個令人恐懼的數字,然後解釋道:「她在定居點裡找不同的男人過夜,表面上看,是出賣身體。實際上卻不是這樣。那些男人都付了錢,而且她的定價很高。每次過夜至少也是二十公斤大米,或者對等價值的罐頭。」

    鄭小月不由得想起了陳琳。她對那個年輕女孩記憶猶新。女人在混亂世界裡生存肯定要比男人艱難,但是陳琳顯得很不一般。儘管操持著同樣的職業,她卻並不卑微,也不會傷害客人,更不會任由男人欺負,出賣自己的身體卻有底線。

    想到這裡,鄭小月皺起眉頭,抬起腳,高跟鞋踩著凳子,很有些地痞流氓的風格。她斜起眼睛看著正在地上翻滾的女人:「會不會是定居點的那些人搞錯了?該不會是那些男人上了她又不想給錢,所以才鬧出的糾紛吧?」

    「大姐頭,你覺得我是那種能夠被隨意欺哄的人嗎?」

    廖秋聳了聳肩膀:「這女人做的事情恐怕你想都想不到。她故意誘騙那些男人上當,而且從來不在定居點裡下手。她總是把男人帶到野外,聲稱她有自己的房子,而且在定局點裡可能會搞出意外。沒人懷疑她的這套說辭,每個男人都深信不疑。當然,她長得不錯,如果不是那張漂亮臉蛋,恐怕也沒人會上當。」

    鄭小月不由得再次偏過頭,注視著被捆住的那個女人。

    酒精對大腦的麻醉效果很嚴重,醉眼惺忪的鄭小月終於看到勒住女人嘴巴的物件根本不是什麼布條,而是一塊淡黃色的寬邊塑料膠帶。同樣的東西還可以在她的手腕和足踝上找到,就在繩索下面。這表明抓住並且捆綁她的人非常小心,相當於加了雙保險,確保她無法解開,更不可能逃跑。

    臉龐很精緻,皮膚很白,也很光滑。只是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恐懼與仇恨,以及哀求。

    廖秋的聲音仍在繼續。

    「她把那些男人在野地裡一個一個殺死。她很狡猾,總能找到最佳的下手時機。尤其是在做完那種事情後,得手的幾率比平時大得多。」

    「現在解決屍體比以前簡單多了。兇屍喜歡死人,尤其喜歡主動帶著新鮮屍體進城找它們領取賞金的人類。她總是在第一時間帶著屍體離開作案現場,用一輛小推車帶著死者前往城市。兇屍開出的賞金很高,她用這種方法攢了一大筆錢。」

    「她根本不餓,也不是為了食物。定居點那些人抓住她的時候,在她的倉庫裡找到半噸還多的糧食。她很小心,每次從外面帶糧食回來,都是用小口袋一點點裝著,然後積少成多。」

    廖秋的這些話讓女人感到驚恐。她努力仰起頭,使身體朝著廖秋所在的方向旋轉。雙手被捆在後面,無法保持平衡。她不斷扭動,終於改變了背靠地面的姿勢,卻不小心翻過了頭,變成了整個面孔緊貼在地面上的狼狽模樣。

    鄭小月緊鎖的眉頭絲毫沒有解開:「你確定不是定居點那些人對她產生了嫉妒?據我所知,他們的糧食不多。尤其是現在,冷天氣還沒有過去,他們一直在挨餓。」

    團隊駐地附近有三個難民定居點,都是病毒爆發前形成的自然村。其中距離最近的,大約有四公里。公路上的障礙已經清除,開車很快就能往返。廖秋所說的定居點,指的就是那裡。

    鄭小月團隊從進駐之初,就表現出強大的戰鬥力。這裡最初是一個黑幫的老巢,鄭小月帶著人跟他們打了一仗,得到了這裡的控制權,也就是收稅的權力。

    是的,就是收稅。

    稅金以實物形式支付。可以是任何品種的糧食,也可以是質量優秀的衣服、燃油、鹽、藥品、香菸、糖果……

    既然是交稅,那麼團隊就有了保護這些倖存者定居點的義務。鄭小月是個不錯的首領,她沒有盤剝這些流浪在荒野上的可憐人,只是要求所有定居點在收穫季節按照比例繳納糧食。徵收比例定得很低,絕對不會出現黃世仁逼迫楊白勞賣兒賣女最後不堪折磨在大年夜裡喝滷水自盡的悲慘故事。

    實際上,鄭小月對這種徵收興趣不大。因為她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也從未想過要在這裡定居。之所以來成都,完全是因為廖秋偶然解開了生物檢測儀,拿到了宋嘉豪放置遺物的具體位置。幹掉黑幫是為了得到安全的駐地,收稅更是為了掩人耳目————這樣做其實不難理解,只有把自己外表偽裝得像個利慾熏心的混蛋,別人才會真的以為你就是個混蛋。

    正因為這樣,鄭小月和團隊成員才不得不承擔了很多額外責任。

    比如,對各個定居點判定有罪的人進行懲處。

    定居點的武裝力量很有限,倖存者們持有的武器質量低劣,基礎武裝大多是砍刀,或者自製的長矛。即便是自製火藥槍,數量也很少。因此,定居點很容易遭到黑幫襲擊,大多數時候糧食財產會被搶走,年輕女人要麼被蹂躪,要麼當場擄走。

    鄭小月團隊接連幹掉了好幾股在附近遊蕩的黑幫,也得到了三個定居點絕大部分倖存者的信任。

    在混亂的世界,和平年代的道德準則已不適用。人們判定善惡的標準很簡單,也大多與食物和生活基礎資料有關。

    為了食物反目殺人的事情比比皆是,根本算不上什麼新聞。飢餓的女人吃掉男人就更常見,為了果腹,倖存者什麼都乾的出來。

    以廖秋所說的那個定居點為例,他們去年秋天的收成並不好。倖存者對地裡的農活很陌生,不懂得施肥,也沒有及時清除病蟲害,導致糧食大幅度減產。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問題。

    更嚴重的影響,來自兇屍。

    附從軍一直在城市周圍巡邏,他們對待難民的態度模棱兩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0:51
第六百六十節你不會明白

    不是發現以後全部殺光,而是採取騷擾兼放任的態度,點火焚燒一部分地裡的莊稼,也不會把發現的倖存者定居點位置上報。

    這種詭異的行為,其實是兇屍的要求————大規模圈養人類的做法並不合適,城市本身的人口容納率有限,日益進化的兇屍對人類態度越來越傲慢。它們更喜歡看到人類從文明狀態不斷退化,離開城市,離開鄉村,在死亡威脅下重新返回大自然。

    這是一種有預謀的群體野化行為。按照兇屍的要求,從兩個月前開始,附從軍就停止了抓捕人類倖存者。對於已經發現的定居點,原則上不會主動進攻將其摧毀,而是以焚燒、填埋、污染水源等多種方式,對定居點週邊環境進行破壞,從而達到縮減農作物收穫,減少糧食產量的險惡目的。

    只要缺少糧食,倖存者就必須尋找新的食物來源。尤其是在耕種環境遭到破壞的情況下,想要維持現有的種群數量,只能離開定居點,重新遷移到更加適於生存的地方。

    附從軍不會把田地裡所有成熟莊稼全部燒燬,而是留下極少數的糧食。遷移的過程中需要食物,兇屍也不希望野外的人類倖存者全部餓死。它們想要的只是人類野生化,變得更加愚昧,毫無智慧可言。

    飢餓的人都很瘋狂。他們做事情不會考慮太多,一切行為都以填飽肚子為準。

    瘋狂的事情做多了,善人就會變成惡人,更談不上什麼智慧。就像遙遠古代那句有名的老話————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果長時間徘徊在飢餓線上,文明之光就會從人類身上逐漸退去,變成單純為了食物而存在的低等動物。

    人類與猴子的區別,就在於此。

    去年冬天,倖存者定居點遭到附從軍襲擊的時候,鄭小月出手幫了他們一把。她知道那些人缺糧,也對定居點裡的食物存量心知肚明。她把去年該收的稅金改換到了今天收取,還拿出一部分團隊存糧,幫助那些可憐的人度過寒冬。

    心存感激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自己餓著肚子別人卻能吃飽,這本來就不平等。鄭小月所說的「嫉妒」,正是這樣。

    「定居點的那些人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

    廖秋指著趴在地上不斷亂動的女人說:「她一直能吃飽,膚色紅潤,而且身材還有些微胖。要說是嫉妒心理,那些人當然也有。他們很快對她產生了懷疑,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知死活。昨天晚上,她又騙了一個男人出去。當時有好幾個人看見,他們偷偷跟在後面,親眼看著她用刀子割斷了那個人的喉嚨。」

    鄭小月轉過身,注視著廖秋:「然後呢?」

    廖秋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用得著說嗎?他們抓住了這個女人,一頓亂打,各種可怕的折磨,她受不了了,於是說了實話。那些人衝進她在定居點的房子,從床下面挖出來一大包血幣,發現她的水缸裡裝滿了大米,還有數量驚人的麵粉和土豆……光是那些東西,至少夠她吃上一年。」

    鄭小月臉上表情變得釋然,不再追問。

    如果光是找到糧食,以及殺人等問題,鄭小月還會心存疑慮,認為定居點裡的倖存者可能會冤枉好人。可是從住處搜出大量血幣就不一樣了。那種東西只能從兇屍手裡才能得到。

    兇屍對人類倖存者非常吝嗇。即便是上繳屍體,換取的血幣數量仍然有限。只有按照它們的要求去獵殺人類,尤其是抵抗組織成員,數量眾多,才能得到對應的血幣。

    一一大包血幣,估計都是小面額的那種。這與廖秋此前說過二十多名的死者數量倒也對應得上。證據確鑿,這女人真是毫不冤枉。

    鄭小月放下酒瓶,從沙發上站起。她邁開長度驚人的腿,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女人用力仰起頭,只能看到她被黑色絲襪包裹,渾圓優美的足踝,以及踩在地板上發出響聲的高跟鞋。

    大約過了兩分鐘,鄭小月停下腳步。她蹲下去,緩緩解開捆住女人雙手拇指的細鐵絲。

    這舉動贏得了女人的好感。她的眼睛裡流出淚水,神情也變得無比迫切。她不再扭動身體,儘量配合著鄭小月,等到她解開捆住胳膊的繩索,女人很想像平時那樣用雙手撐住地面站起來,可是被捆住的時間太久,肩膀已經發麻。就連雙手從背後移動到前面這種最簡單的動作,也引起了無法用文字形容的痛苦。

    她不由得張嘴慘叫起來,黑色長發也紛紛滑落,擋住了臉。

    「你是個罪人。」

    鄭小月伸手抓住她的頭髮,毫不客氣的將女人頭部拎起,居高臨下,淡淡地說:「你也聽到了,我一直在幫你說話。因為我們有著相同的性別,我也一直認為女人之所以拿起刀子用暴力對付男人,首先應該是受到了來自男人不公正的對待。但是我錯了,這條法則至少不應該用在你身上。你殺了太多的人,而且不是因為飢餓才這麼做。」

    強烈驚恐思維籠罩了女人大腦。

    鄭小月撕掉了封住她嘴唇的塑料膠帶。「嗤啦」一聲,女人疼得面部肌肉一陣抽搐。

    「我……不是這樣的……他們……打我。」她的話含糊不清,嘴角流出令人厭惡的骯髒口水。

    「她在撒謊。」

    廖秋抱著雙手,靠在窗戶旁邊的牆上,懶洋洋地說:「定居點那些人審訊過她。那裡有一個男人曾經當過警察,在訊問方面很有一套。她當時供認的死者姓名與時間都對的上……說真的,我也很怕濫殺無辜。今天過去的時候,我還專門給過她機會。如果是屈打成招,我當時就會給那些人教訓。可是事實就是這樣,誰也無法更改。還有就是那些血幣,出了殺人販賣屍體,的確找不到第二種來源。」

    女人像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求求你……我……我不想死。」

    她淚眼婆娑,用無比哀求的目光看著鄭小月,彷彿她就是能夠拯救自己的上帝。

    她自始始終也沒有反駁廖秋,也沒有否認。這就意味著,定居點裡那些倖存者對她的指控並非空穴來風,也不是捕風捉影。他們有著足夠充分的證據,根本不容抵賴。

    這是一個混亂的世界,也是一個為了私慾可以做出瘋狂行為的世界。但無論如何,邪惡就是邪惡,為了食物而殺人的行為也許能夠得到赦免,出賣自己同胞的惡行就絕對不能寬容。

    鄭小月轉身離開。當她再次回到女人面前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支注射器。透過薄薄的管壁,可以看到針筒裡裝滿了灰色液體。

    「你得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贖罪。」

    鄭小月頗為憐憫地看著她,左手用力按住女人的肩膀,右手拿著注射器,對準肩膀上裸露的位置狠紮下去。拇指按住針管活塞底部,將灰色液體緩緩注入女人的身體。

    「這……這是什麼?」

    女人心裡充滿了恐懼。她戰戰兢兢的重複著問題:「你剛才給我打的針水,究竟是什麼?」

    「你沒有繼續活著的理由。」

    鄭小月把空針筒放在一邊,雙手抱住膝蓋,蹲在女人面前:「就算我饒了你也沒用。你已經回不去了。定居點裡那些人不會放過你。他們想要你的腦袋,或者是把你切塊,然後剁成肉醬。吃人是不道德的,可是在沒有食物的時候,這就是一種正常行為。」

    停頓了一下,鄭小月繼續道:「何況,你殺了那麼多的人。就算他們不餓,你也逃不掉。」

    女人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恐懼很快轉化為驚悚,心臟高高提在空中,根本無法落下:「針管裡的那個……是毒藥?你要殺了我?」

    鄭小月詭異地搖搖頭:「那樣的話,就太浪費了。」

    廖秋站在窗戶邊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就算是罪人,你也有屬於自己的價值。」

    鄭小月感覺腦子略微清醒了些,酒精的麻醉作用正在過去:「如果換在從前,我可不回管定居點裡的事情。不要說是你殺了二十多個人,就算你把那裡的人全部殺光,跟我也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需要你。你對我的用處很大,對我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女人神情茫然地搖搖頭。

    她連一個字都聽不懂。

    「不明白也沒關係,真的。」

    說完這句話,鄭小月隨手抓住女人的肩膀,就像廖秋剛走進來時那樣,拖著女人穿過客廳,把她關進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

    那裡的門窗都用鋼筋加焊過,非常牢固。門閂從外面鎖上,從裡面根本打不開。

    鄭小月的動作很快,把女人關進去的時候,並沒有忘記重新給她貼上封口膠,也沒有忘記用繩子把雙手捆緊。雖然捆綁程度沒有之前那麼緊密,卻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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