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感染體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6-12-4 19:50:5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963731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28
第681章 我不是人類

    “你是什麼類型的技術員?”

    “你以前的工作是什麼?”

    “說,那些怪物到底給你安排了什麼樣的職位?”

    面對反抗軍戰士連珠炮般的問題,陳雅菲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她神情慌亂,卻看見站在對面的男人對自己露出微笑。這笑意種的仇恨與憤怒比任何侮辱都要深刻,殺傷力比所有武器累加起來都要重。

    這簡直就是魔鬼的微笑。

    野蠻人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粗魯。粗野骯髒的外表下面,隱藏著細緻到極點,令人不寒而栗的心。

    “答不上來是嗎?”

    反抗軍戰士的微笑變成了獰笑:“我妻子就是死在你這種人手裡。我沒說過是你殺了她,可是我只能從你身上報仇。這是我的權力,個人對你們整個群體復仇的權力。”

    陳雅菲明白了:這個人根本不怕死。

    反抗軍戰士最後的怒吼與陳雅菲手指幾乎是同一時間運動。他看到了這個女人臉上的恐懼,也察覺到來自對面的殺意。就在一個瞬間,子彈從槍膛裡呼嘯而出,鋒利砍刀也在最後力量的驅使下,劃破了陳雅菲的喉嚨。

    他的腦袋轟然炸開,失去控制的身體在地板上蹣跚了幾步,朝著正前方重重撲倒。

    陳雅菲脖子上鮮血四濺。

    她第一時間鬆手扔掉槍,雙腿失去了力氣,不由自主跪倒下來。手掌左右相疊摀住脖頸,彷彿無法相信正在發生的事實。對面有一塊豎放在牆邊的玻璃,陳雅菲看到自己模糊的投影————傷口是那麼大,正在噴出越來越多的血。手掌和手指根本蓋不住,自己整個上身一片鮮紅。

    她慢慢倒了下去,只是身體與後面牆壁的距離很短,斜靠著,一時間沒有滑落。

    突然,陳雅菲睜大了雙眼,瞳孔捕捉到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劉天明從椅子上緩緩站起,捆住他手腕的橡皮繩“啪”的一下從中間繃斷。他好像沒花什麼力氣,動作是那麼的輕鬆自然,彷彿橡皮繩從未存在過,只是虛無沒有實際的空氣。

    緊閉的房門從外面被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他們身材高大,身形略微有些彎曲,雙腿沒有繃直,而是保持著比正常行走還要略彎的幅度。皮膚顏色比普通人要深一些,很容易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他們穿著黑灰色的運動衫,應該是經過挑選,款式與顏色很配,走在街上不會引起注意,非常普通的那種。

    他們手裡端著突擊步槍,身後是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路動作很輕,沒有發出聲音,腳下彷彿有綿軟的墊子。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們推門而入,陳雅菲恐怕根本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進來。

    劉天明慢慢走到陳雅菲面前,蹲下去,彎腰注視著她。

    儘管已經奄奄一息,陳雅菲卻瞪大眼睛死盯著他,腦子裡充滿了疑問。

    “……你是誰?”

    她沒有張嘴,她知道現在不能說話,只要身體稍有動靜就會迫使更多的血從傷口湧出,只能用目光和眼睛提出問題。

    劉天明看懂了她的意圖。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一樣,看穿了你的身份,還有目的。”

    側過身子,劉天明看了一眼躺在身後已經不再抽搐的反抗軍戰士,淡淡地說:“他說的沒錯,你不是什麼技術員,也不是來自生育管理營。從一開始你就欺騙我。”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食物?水?武器?還是故意在我面前施展魅力,把我迷住,讓我帶著你離開這座城市?”

    陳雅菲本能的想要回答,她必須為自己辯解,可是慌亂與惶恐中居然忘了自己身受重傷。一張開嘴,就聽到喉嚨里傳來短促低微的“隆隆”聲,就像停水時旋開水龍頭髮出的動靜。大股鮮血從傷口噴湧,不斷從脖子與手指邊緣流淌開來。

    生命氣息正以可怕的速度消失。

    她徹底絕望了。

    卻還沒有完全放棄。

    陳雅菲拼著最後的力氣伸出右手,染血的手指在空中顫抖,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求……救……我……”

    劉天明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站起來,平靜地轉身,朝著房門方向平靜地走去。

    身後,傳來陳雅菲充滿滔天恨意,最後的,也是帶血的咆哮。

    “……你……我們……都……是人類……見死……不……救……我……詛咒……你下……地獄……”

    劉天明停下腳步,沒有轉身,平靜的回了一句。

    “你說錯了,我不是人類。”

    ……

    走下樓梯,站在空曠無人的馬路上,看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殘骸與垃圾,遠處如同廢墟般的建築輪廓,劉天明腦子裡忽然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奇怪念頭。

    這裡與昆明沒什麼兩樣。一樣的頹廢,一樣的混亂,一樣的充滿死亡。區別僅在於時間前後。只有真正走進這裡,並且與之近距離接觸的人,才能感覺到這種真實。

    遠處傳來零星不斷的槍聲,那應該是藏在城內拒絕投降的附從軍,以及服從於兇屍的人類奴隸。技術員、警察、各種不同類型的管理者……按照劉天明的觀點,這些人其實都有著相同的名字————高級奴隸。

    他們也許不會被兇屍當做食物,卻永遠無法改變他們是奴隸的真實。

    在更遠的天空,可以看到繚繞升騰的黑色煙霧。一團一團,就像從地面直衝雲霄的猙獰怪獸。其中夾雜著火焰,紅色火焰在黑色煙霧裡躥進躥出,就像充滿慾望又精力充沛的男女在瘋狂交合。空氣中瀰漫著嗆鼻的火煙味,還有濃烈的火藥味。更多的,還是刺激鼻腔粘膜,令人忍不住想要打噴嚏,然後摀住鼻孔盡量不去呼吸的血腥味。

    是的,戰鬥已經結束,反抗軍佔領了這座城市。無論獲勝的真正緣由是什麼,也不管劉天明在其中發揮了多少作用,誰也無法改變人類重新成為這座城市的事實。

    最真實的事實。

    然而,殺戮仍在繼續著。

    兩名子體分別站在劉天明所在位置略後的左右。它們並不討厭陽光,也可以在任何環境下生存。雖然沒有坐過測試,但劉天明對這些子體的綜合能力指數很有信心。它們應該可以在高強度輻射環境下存活。那是利用皮膚表層細胞對外界能量進行吸收,在身體內部形成類角質層抵抗保護罩,同時可以對對體能轉換補充的新型生物模式。

    對子體的所有進化培養,劉天明都是按照高等級“獵手”的概念進行。這種獨特的思維模式是在他以岩石形態休眠的過程中出現。也許是感受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脅,也可能是高空墜機的可怕經歷,總之,劉天明再也不願意成為一名弱者。無論用任何方法,只要能變得強大,他都願意嘗試。

    除了自己,在這座城市裡,已經找不到第二頭感染體。

    變異細胞的感知絕對不會出錯,這段時間的捕獵也證實了這一點。子體能夠找到並且帶回來的食物,除了兇屍還是兇屍。自然形態的感染體出現機率本來就很小。何況,生物法則還規定了它們必須互相獵食。

    劉天明背著雙手,閑庭信步走在大街上。強大的感知能力朝著四周發散開來,靈敏耳朵聽到了從遠處飄來的所有動靜。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願意投降,無論你們說什麼我都會做。我是被逼的,那些怪物命令我給它們做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放手!你們放開她!天啊……你們這些天殺的雜1種,不准你們動我的女兒。我們不是附從軍,我們只是普通平民啊!你們這些畜生……混蛋……”

    “聽我說,我們跑不掉了。這座城市已經被反抗軍佔領,到處都是他們的人。我們跟他們的區別很大,任何人都能看出來。趁著反抗軍現在還沒有找到這個地方,我們必須盡快做出選擇。要麼衝出去跟他們拼命,要麼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你們……自己選吧!”

    沒有真正經歷過混亂的人,恐怕無法理解最後這段話的含意。劉天明在這座城市裡呆了很久,他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那應該是藏在暗處,沒有被反抗軍發現的高級人類奴隸。所謂區別,指的是身體胖瘦強弱程度。投降兇屍的奴隸可以得到食物,而且數量充足,因此他們吃得很胖。反觀城外倖存者那邊,除了少數掌握權力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

    衝出去拼命,下場當然是死。

    至於呆在隱蔽的地方……其中意義也不難理解。只要餓上一段時間,體內積存的脂肪很快會被消耗。等到餓得外表與倖存者看不出太大區別,走出去,自然就是安全的。

    只是沒有多少人有這種自我虐待的勇氣。尤其是過慣了舒服日子的高級奴隸,他們很難適應環境驟然轉換的艱苦生活。

    遠古時代的恐龍就是無法適應環境劇變,所以滅絕。

    人類也是一樣。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31
第682章 表面上的軟弱

    這裡已經沒有食物,沒有凶屍,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只是劉天明腦子裡還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導致他在“離開”與“暫時留下”兩個問題之間搖擺,無法做出最終選擇。

    “砰砰!砰!”

    遠處突然響起了槍聲。劉天明微微皺起眉頭,轉身朝著左側的街道盡頭望去,看到數百米外有幾個人影正在奔跑。從前後距離與人數對比判斷,應該是攻入城市的反抗軍發現了某個目標,正在追逐。

    跑在前面的是一個女人。

    又是女人!

    這並非偶然。在這座城市裡,女性人類奴隸數量遠遠高於男性。這是兇屍刻意選擇的結果————它們認為女人比男人更好吃,生育管理營的收取對像也全是女性。當然,兇屍最初對人類奴隸的選擇標準並不以性別為基礎。可是從幾個月前,這些怪物忽然對人類嬰兒產生了濃厚興趣,也就導致附從軍和附從警察從荒野上捕捉倖存者后區別對待。

    男的送進食品加工廠,女的可以留下,生養美味鮮嫩的嬰兒。

    那女人跑得很快,只是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大片肌膚,胸脯也幾乎整個暴露在外面。她對這些毫無顧忌,大口喘息著,死命朝前狂奔。緊跟其後的四名反抗軍戰士都是男人,他們顯然並不願意將其射殺,開槍只是一種威脅手段,不斷有子彈帶著尖聲呼嘯從女人頭頂和身體兩邊“咻咻”掠過,卻沒有任何一顆對她造成傷害。

    劉天明進化過的眼睛可以看得很遠。

    這女人很漂亮,比之前死在房間裡的陳雅菲漂亮得多。如果陳雅菲可以打六十分,那麼這個正在亡命奔逃的女人至少可以打八十五分。

    難怪那些反抗軍不肯放過她。

    距離很近了,女人看到了站在公路中央的劉天明,以及守候在他左右兩側,手持武器,面無表情的子體。

    女人愣住了,臉上很自然的浮現出絕望。

    劉天明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看著她,就像之前在房間裡看著陳雅菲一樣。

    後面的反抗軍越追越近。

    女人慘白的臉上顯出一絲果決。她狠狠咬著牙,不顧一切朝著劉天明撲了過去。

    有時候判斷善惡的標準就是那麼簡單:劉天明手裡沒有武器,站在兩邊的子體也沒有端平槍口。三個“人”站在那裡就像雕塑。更重要的是,劉天明整體外形比那些反抗軍好的多。他身上的衣服很乾淨,人也長得很帥。

    他還是沒有動,彷彿是個瞎子,根本沒有看見迎面跑來的女人。

    衝到距離劉天明五米多遠的位置,女人減緩了速度。她張著嘴大口喘息,恐懼和希冀在臉上交織,想要判斷劉天明到底是好是壞,卻只有區區幾秒鐘的時間……最後,女人還是選擇了前者。她飛快看了看站在兩邊毫無動靜的子體,迅速閃身跑到劉天明身後,整個人頓時彷彿虛脫一般,彎著腰,雙手杵著膝蓋,很是艱難的劇烈呼吸。

    四名反抗軍戰士也跑到了近處。

    他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帶著敵意,滿面警惕看著站在對面的劉天明。為首的傢伙很壯實,手裡端著突擊步槍,很不高興地大聲喊道:“餵!你是什麼人?”

    如果不是畏懼站在劉天明身邊的兩頭子體,他根本連問都懶得問,直接開槍把這個莫名其妙站在馬路中間的男人當場射殺。

    沉默許久的劉天明終於張開嘴唇:“你們是誰?”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呆在劉天明身後的女人也站了起來,用充滿恨意的口吻搶先說道:“他們是一群強盜,一群瘋子。他們想殺了我。”

    對面,為首的男人打斷了女人的話,沉聲道:“我們是反抗組織,來自偉大的“真神與先知”。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

    男人的神態有些傲慢,他的目光越過劉天明,牢牢盯住了站在後面滿面恐慌的女人,張狂地笑道:“年輕人,現在這個世道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不要因為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招惹麻煩。城裡有很多女人,你用不著為了這個跟我們作對。說吧!你屬於哪個幫派?“拯救者”還是“正義號角”?看在大家都是人類的份上,你現在離開這個地方,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從外表判斷某人的強弱,是一門學問。在混亂世界裡擁有護衛的人不多,站在劉天明身邊的子體很強壯,一看就是最精銳的戰士。它們全副武裝,想必戰技也非常優秀。與這種為敵極不明智。與其為了一個女人撕破臉導致雙方大打出手,不如說些雙方都能接受的話,讓矛盾和麻煩就這樣過去。

    反抗軍男人接下來的話就變得口氣比較軟:“如果你也喜歡這個女人,我可以讓你分一份。不過你得服從規矩,我們先來,你得排在我們後面。”

    這話說的很直接,另外幾名反抗軍目光也變得十分熾熱。劉天明臉上依然全無表情,不知道究竟是冷漠,還是失去了肌肉運動的能力。站在他後面的女人面色驟變,下意識地尖聲叫道:“別相信他們,不要!你們不能這樣做。”

    她急的渾身發抖,劉天明卻根本沒有轉身看過她一眼。冷漠的眼睛盯著對面的反抗軍男人,問:“這女的是技術員?”

    反抗軍男人的笑容有些猙獰:“她是從生育管理營跑出來的。你應該聽說過那個地方。那裡面的女人都很漂亮。說起來,怪物對女人的態度還算不錯,沒把她們餓成黃臉婆。嘿嘿嘿嘿……到頭來,還是便宜了我們。”

    站在對面左邊的反抗軍同樣也在獰笑:“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從生育管理營弄出來。那個地方所有幫派都想要。大家都憋久了,誰都想多弄幾個漂亮妞。”

    站在右側的反抗軍衝著女人吹了聲口哨:“你跑那麼快乾什麼?你能跑到哪兒去?現在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喏,你以為逃到這裡就安全了嗎?還不是一樣被我們的人抓住。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剛才我們只是四個人,現在還要加上三個。我估計你今天晚上都沒辦法睡覺。你得陪著我們,直到滿足。”

    潛意識當中,這些反 軍已經把劉天明當做了自己人。他們的敵我區分概念很簡單,除了兇屍就是人類。

    忽然,劉天明感覺身後有一件很硬的物體,重重頂住了自己的腰。

    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出一支手槍。她迅速把槍口上移,重新調整位置抵住了劉天明後腦,聲嘶力竭的連聲咆哮:“帶我離開這兒,離開帶我離開這兒。否則,我就殺了你!”

    這變化出乎意料之外,對面的幾個反抗軍再次端平了槍口,瞄準了女人。

    劉天明沒有轉身,話語冷漠:“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做了。”

    女人顯然沒有聽到他說話,腦子裡全是求生慾望的她已經趨於瘋狂,口沫四濺,就連吼叫聲也有些變調:“你應該是個領頭的。很好,現在你是我的獵物。帶我走,要不你走在前面,讓你的人擋住對面那些傢伙。用你們的槍殺掉他們! ”

    劉天明的感官非常敏銳。他並非沒有察覺身後女人拔槍的動作,只是這種動作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就像一隻螞蟻叫囂著挑戰巨像,兩者根本不可能成為等量級對手。

    變成“岩石”形態沉睡的時間太久了,劉天明甚至對人類時間產生了一點點陌生。爭鬥、生存、死亡……這些事情是構成人類世界的基本元素。只有在沉默中重溫,才能讓他找到自己的定位。

    為首的反抗軍男人卻不這樣想。他同樣也在觀察局勢,發現劉天明似乎是被女人牢牢控制,站在兩邊的子體也毫無反應。於是男人咧開嘴笑了,非常得意。

    “這傢伙原來是個什麼也不會的窩囊廢。看來我們今天運氣不錯,這個傻乎乎的小妞很紮手,現在就有人替我們擋了子彈,等會兒我們會好好給你想要的獎勵。”

    說著,男人對站在劉天明身邊的兩名子體大叫道:“你們是這個廢物的跟班嗎?你們現在誰也救不了他。還是來我們這邊吧!哈哈哈哈!有女人,有罐頭,還有新鮮的蔬菜水果,我保證你們過來以後肯定要比之前過得好。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毫無預兆,一名子體突然動了。

    它沒有用槍,雙腿釋放出強大的爆發力,朝著距離最近的反抗軍戰士猛撲過去。兇猛的右拳朝著目標腹部狠砸,強勁到足以扭曲鋼鐵的力量發揮了作用。那名反抗軍戰士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拳頭撕裂,皮膚和肌肉無法阻止傷害,強烈的疼痛伴隨著麻木感,等到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那名子體從自己身上拔出沾滿血肉的胳膊,迅速撲向另外一個人。

    他的整個腰都被打穿,子體的拳頭從後背鑽了出去。破口飛濺著鮮血和骨頭碎片,一片紅白。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32
第683章 我的軍隊

    另一名子體的攻擊手段截然不同。它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一名反抗軍,胳膊上端本該是肱三頭肌的位置突然分開,在眾目睽睽下分裂成寬度超過一米的血肉。就像兩張鮮紅的潮濕布料,從左右兩邊緊緊裹住了那個可憐的人。

    這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血肉,其中生長著牙齒。最長的超過四厘米,短的也有五、六毫米。異常尖銳,無比堅硬,就像一把把密集叢生的刀,在血色中反射出令人恐懼的白光。

    多達上百顆的牙齒,罩住了那名反抗軍的頭。從子體膨脹的胳膊中間,也就是紅色“肉布”裡,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嚙聲,咀嚼聲。

    這一切變化是如此之快,快到令人無法做出反應的地步。第三個反抗軍戰士被子體揮拳砸斷了脖子。第四個,也就是為首的那個傢伙,被右邊襲來的子體分出一條胳膊罩住。那也是“血肉布料”的攻擊方式,就像磁鐵吸住金屬那樣準確。密集的牙齒輕而易舉刺進了男人胸口,血肉布料被子體控制著旋轉,將他牢牢裹在其中,狠狠咬上了他的頭。

    扭一扭,頭顱斷開。

    哀鳴!

    哭泣!

    慘叫!

    看著短短幾秒鐘內就被虐殺至死的四名反抗軍成員,女人徹底呆住了。她根本沒注意一頭子體什麼時候撲過來奪走自己手裡的槍,直到另外一頭子體,也就是那頭使用血肉布料機能子體走過來的時候,才恍如從夢中驚醒,睜大雙眼,用駭然恐懼的目光看著劉天明。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沒人回答。

    劉天明注視著站在側面的那頭子體,皺起了眉頭:“怎麼,很好吃嗎?”

    這頭子體從兩名反抗軍身上各自撕下了一大塊肉,正包裹在兩條胳膊裡慢慢吸收、消化。這讓它看起來比另外一頭子體要肥胖得多。尤其是胳膊,就像墜在身上的兩個紡錘形口袋。

    子體沒有語言功能。它們之間的交流,以及對劉天明命令的接受與聯繫,都是通過思維模式進行。嚴格來說,這不能算是一種退化,而是劉天明當初孕育這些傢伙的時候缺少營養,迫不得已縮減子體某些生理器官的做法。

    作為戰士和獵手,戰鬥能力必須擺在首位。其餘的部分,統統可以無視。

    子體發出了肯定的回覆:味道很不錯,而且營養豐富。雖然,還達不到兇屍的程度。

    劉天明偏過頭,注視著站在另外一端的子體,發出詢問:“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那名用拳頭活活砸死兩名反抗軍的子體點點頭。它的嘴裡塞滿了人肉,是傳統的進食方式,只是那些肉嚼得比較爛,與唾液混合在一起,黏糊糊的。

    兩頭子體的視線不約而同聚集在女人身上。

    她本能的感覺到危險鄰近,想也不想轉身就逃。可是還來不及邁出腳步,就被兩頭子體分別抓住肩膀與胳膊,從地上直接拎了起來。

    透過子體的眼睛,劉天明看懂了它們的請求。

    男人與女人是不同的。它們都想嚐嚐這個女人的味道是否鮮美。

    更重要的是,之前那名為首的反抗軍男人說了很多不應該的話。子體雖然沒有雌雄交配的能力,卻擁有靈敏的聽覺。它們對人類語言的判斷能力有限,更多時候還是從食物口味與營養方面作出選擇。儘管反抗軍男人所說的那些在子體聽來都是誤解,卻並不妨礙子體把女人看做是更好吃的食物。

    劉天明看到女人眼睛裡充滿了乞求。她被嚇得尿了褲子,淡黃色液體浸透了布料,從半空中一點點滴落下來。

    “放了我吧……”

    劉天明忽然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轉過身,對兩頭子體發出命令:“想吃就吃吧!嚐嚐也好。人生……總要面對新的嘗試。”

    “嗤啦!”

    女人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兩頭子體分別抓住腿腳,從中間活活撕成兩半。

    分得很公平,大家各佔一半。

    劉天明很有耐心等待著子體進食。約莫過了半個鐘頭,他才命令子體離開已經被啃成白骨的女人屍體,轉身朝著城市核心地帶走去。

    這座城市因為戰爭變得混亂,也很有意思的出現了不同利益幫派。這些都是從反抗軍哪裡得到的情報。儘管他們沒把話說完整,劉天明卻通過自己的判斷,分析出了很多細節。

    一個人,永遠不可能對抗整個世界。

    最大威脅還是來自新北京。

    我需要更多的幫手,更多聽命於我的人。

    我有優勢。

    我是強大的感染體。

    而且,我擁有人類的外表。

    這就已經夠了。

    街道兩邊的建築樓頂,出現了更多的黑影。密密麻麻,數量超過上百。

    它們都是潛伏在不同位置的子體。

    沒必要把所有力量都擺在明面上,只要在需要的時候拿出來就行。

    這些子體跟在劉天明身後。有些在街道上奔跑行進,有些在馬路兩邊的建築裡迅速穿梭,還有些所在位置更遠,成為了重要的警戒哨兵。

    真神與先知……一個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的名字,很饒舌。

    劉天明打算過去看看。

    ……

    新北京基地,地下生物實驗室。

    睜開眼睛的時候,殷博智就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回到從前的樣子。

    他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卻清清楚楚知道這裡是地下。很簡單,後勤管理區域準將的身份已經夠高,算是軍隊裡掌控實權的人物。新北京基地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如果是在地上,那麼就算是再偏僻的地方,殷博智也肯定會有印象。

    他是個勤勤懇懇的軍官,在處理相關事務方面也很盡責。

    毫無疑問,這裡是一間實驗室。對面,有八個巨大的橢圓形立式培養槽。這些卵形的機械製品一直從地面頂到了天花板上,周圍還有大束的管道和纜線聯結。可能是能源供應線,也可能負責信息傳輸。有兩個培養槽是空的,另外六個裝滿了液體。

    那是一種仿羊水的液體,培養槽相當於擴大化的人造子宮。透明的壁板用眼睛就能看穿,六個身材高大的人類男子飄浮其中。他們肌肉結實,寬闊的肩膀充滿力量,就像古希臘最有名的那些人類雕塑,符合黃金比例,完全詮釋了健與美。

    殷博智不認識那些人。可是看到對方,他也本能低下頭,看到了同樣被禁錮在培養槽裡,飄浮在羊水中的自己。

    他的心臟頓時狂跳不已。

    強壯!用這個詞來形容現在的殷博智再適合不過。他曾經很羨慕那些久經訓練強悍無比的戰士,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條會真正擁有比他們還要健美的身體。儘管飄浮在液體之中,胳膊大腿無法得到著力點,殷博智仍然可以感受到來自體內的力量。

    培養槽外面不斷有身穿白大褂的人走過。殷博智知道這些人是生物工程師。他們是構成實驗室的重要組成力量,也是造就並且維持這一切的基礎。雖然殷博智此前從未見過,但他聽說過這些人的存在。

    殷博智覺得很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仍然記得自己被憲兵帶走時發生的所有事情。雖然是被人舉報,卻無法辯解。按照規定,這屬於必死的重罪。只是基地方面本著“不浪費任何資源”的理念,將自己轉入了地下生物營養庫,等待安排,成為其中的一根生物營養棒。

    生物營養棒,這是一個非常殘酷,充滿了另類含意的詞。

    只有感染體才能承載生物營養。

    目前已知在生物界中自然產生的生物營養,只能從不同類型病毒變異個體(如喪屍),以及感染體身上獲得。前者產生的數量非常少,單體所含的生物營養甚至少到幾乎可以不計。後者產生的生物營養雖然遠遠超過前者,卻無法批量生產。這是生物進化導致的概率,也會誰也無法違背的自然規則。

    人類之所以站在地球生物鏈頂端,是因為我們懂得製造,懂得生產。

    既然無法在自然形態下產生更多的感染體,我們另找方法,像機械產品一樣將它們製造出來。

    生物營養的成分很早就被破解。具體時間究竟是什麼時候?殷博智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種東西,也知道“人工合成生物營養”的說法。

    那玩意兒有毒!

    每個感染體服用人工合成營養上限不能超過一千卡勒爾。這是一條充滿了冰冷、殘酷、死亡的線。

    所謂生物營養棒,就是從目標人群中挑選出適應個體,給他們服用九百九十九個卡勒爾的人工合成營養……那是一頓豐盛的大餐,所指當然不是營養本身,而是真正的食物。

    新北京基地掌握著很多外界永遠不可能知道的特殊科技。

    比如“適應體”與“感染體”之間的區別概念,就是這種特殊科技的衍生物之一。究其根源,適應體其實仍然還是人類,但是他們能夠承載生物營養,並且在自身內部加以儲存。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32
第684章 老祖宗是誰?

    適應體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未來命運。但是有一點不會改變:所有被選中的適應體,都會得到一頓豐盛的晚餐。那絕不是《水滸》小說裡武鬆在滄州牢房裡黃米飯加臭咸鱉魚的簡單組合。任何一名適應體都可以提出自己喜歡的食譜要求————任何種類的肉、任何能報出名字的菜餚、可以是特殊的烹飪方法、即便是昂貴如松露之類的調味品等等。

    最後一餐,當然要吃得豐盛。

    人工合成營養通常是添加在飲料裡讓適應體喝下去。按照人類的味覺標準,那東西其實不難喝:有淡淡的甜味,涼絲絲的,帶著少許果子香氣……這些特徵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果味汽水,或者是和平年代“美汁源” 、“xx椰子汁”、“芬達”、“七喜”之類的東西。

    不是所有適應體都會傻乎乎什麼也不管張口就喝。聰明人很多,尤其是在外部世界一片混亂,倖存者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意外出現在面前的美食總會讓人覺得懷疑。但這並不重要,基地方面不會放過任何適應體。如果你不打算用嘴巴舌頭品嚐人工合成營養的甜美,那就只能讓強悍威猛的士兵將你按翻,用大號針筒把人工營養抽出來,通過金屬針頭的配合,從你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注入進去。

    只要完成了這個過程,你就不再是適應體,而是生物營養棒。

    把活人直接裝進冰庫冷藏的做法,都是毫無科學依據的猜想。正確做法,是將生物營養棒用氣體麻醉後送進生物培養艙休眠。新陳代謝速度被降至最低,他們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保持新鮮。這種做法適用於人類遠距離宇宙航行的時候。當然,所謂的“星際移民”從未出現過,深度睡眠保鮮法卻流傳開來。就像罐頭,雖然超過了廠家在外包裝上標註的有效食用期,可即便是過期的罐頭仍然能吃,而且味道很不錯。

    殷博智記得自己吃過那頓豐盛的大餐。他是將軍,知道基地裡的規矩,也知道自己在那個時候即將成為生物營養棒。因此,他毫無抗拒就喝下了那些人工合成生物營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甜美氣味的麻醉劑,陷入沉睡。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殷博智從未來過這個地方。但他明白————這裡絕對不是生物營養棒的存儲倉庫。

    生物營養棒的外觀形態各自不同。有男人,也有女人,還有老人和孩子。身體強弱胖瘦不定,相貌美醜也沒有相同標準。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差異,是因為每個適應體在生長過程中的身體細節所決定。這種“適應”概念並非來源於人體基因,而是特指不同個體的專屬生長時期。

    就像不同的人,在不同生長階段感覺精力特別旺盛的那個時期。時間肯定有先有後,與年齡、性別等因素無關。

    對面那些飄浮在培養槽裡的強壯男人都閉著眼。他們似乎還沒有從夢中醒來。殷博智沒有在身上找到呼吸管道之類的物件,也不覺得浸泡在羊水中有難受的窒息感。這些液體彷彿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通過它們進行呼吸,得到氧氣。

    培養槽的位置很高,距離地面大約半米。殷博智居高臨下看著外面過道上忙忙碌碌的生物工程師,一時間覺得很茫然,內心充滿了驚駭。

    很快,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殷正華從側面的通道盡頭走過來,在這具培養槽前站定,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著他。

    殷博智當然不會忘記這張面孔。

    那天,就是殷正華把自己帶進了基地下方,送進了生物營養棒培育工場。

    殷博智看見他衝著自己招手,示意生物工程師把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匣子裝在培養槽外面,接通連線。匣子上有紅色與藍色的開關,殷正華用力按下了藍色鈕,一道聲音古怪的音波頓時鑽進了殷博智大腦。

    “這是特設的通訊裝置,雖然你不能說話,但是可以聽到我的聲音。”

    殷博智點點頭表示確認。這聲音聽起來很怪,含含糊糊,彷彿麥克風表面蒙上了濕抹布。導致聲音在高低不同的位置無規律變換,就像馬戲團裡專門給小丑出場時的滑稽配樂。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因為你現在還活著?”

    “你得感覺殷文華和殷毅,是他們一起在戰鬥部門那邊聯合作保,把你從生物營養棒的替補名單上劃了下來。當時命令下來的比較晚,你那時候已經吃過最後一頓飯。還好,他們沒有給你注射催眠藥劑。否則的話,就算有赦免令也來不及了。”

    “你以前的位置很高,應該很清楚:基地下面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對於不知情的人,下來以後就不能離開。要麼用作特殊渠道,要麼真正成為我們的人。”

    我們的人!

    這句話的包涵意義太廣泛了。殷博智晃動了一下身子,想要表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殷正華看到了他的動作:“怎麼,你想告訴我,你是培養人?”

    殷博智點點頭。

    殷正華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在長達近半分鐘的時間裡,他沒有說過一個字。殷博智一直關注著他的神情。直到沉默時間結束,才聽到對方發出長長的嘆息。

    “我們都是培養人,所有姓“殷”的人都是培養人。”

    “這多少算是你能活到現在的部分原因。你知道,我們可以是適應體,也可以通過技術手段進化為感染體。我們不是普通的人類。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其實就是一種零件。”

    零件?

    殷博智猛然睜大了雙眼。

    “你的級別太低了,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

    殷正華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這是我們必鬚麵對,也必須接受的命運。我現在只是簡單告訴你一些基本慨況,等到你離開這個櫃子,再坐下來仔細詳談。”

    “因為殷毅和殷文華的懇求,你得到了赦免,也得到一次超等級進化的機會。”

    “你會變得很強大,同時也需要付出對應的代價。”

    代價?

    殷博智腦子裡猛然生出令他自己都覺得恐懼的念頭。

    死亡的代價嗎?

    殷正華顯然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局面。他用機械裝置合成過的聲音為殷博智解惑:“不要誤會,這裡指的不是死亡。而是另外的代價。”

    殷博智沉默地看著他。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厭惡自己目前所在的環境————培養槽裡的這些羊水讓人很不舒服,手指觸碰的時候會感覺到滑膩,雖然沒有油脂那麼厚重粘稠,卻使自己覺得極不清爽。偏偏整個身體都要浸泡其中,就連呼吸也必須依靠這種東西。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生物工程師走到殷正華旁邊,遞給他一個體積大小類似隨身聽的金屬匣子。殷博智仔細關注著殷正華的動作,看到他把這只匣子安裝在之前那隻匣子旁邊,插上連接管線,按下開關……幾秒種後,一個淡藍色的全息人物影像出現在培養槽外。很清楚,只是影像體積有些小,高度大約為半米。

    “還記得他嗎?”

    殷博智終於發現那種古怪的合成音其實是通過培養槽內特殊裝置進行傳遞。但他此刻沒興趣在這個問題上深究。殷博智的所有註意力都集中在培養槽外那個小小的全息人像投影上————殷正華說的沒錯,我的確認識這個傢伙。

    一張玩世不恭的面孔,帶著嬉皮笑臉放蕩不羈的神情,眼睛很小,瞇成了一條縫,也許本來就是這樣而並非故意做作。乾瘦身體就像先天發育不良的早產兒,儘管衣服遮住了身體,無法看到更多,但是可以通過肩膀、腿腳、手掌等部位,想像出因為過於瘦弱在身體上部一根根外凸的整齊肋骨。

    這個人物全息影像是殷鑑化,殷家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長孫。

    這是殷博智對殷鑑化的印象。

    如果劉天明在場,一定會認出全息人物影像殷鑑化就是病毒爆發時在昆明城警察局裡殺人逃跑的那個傢伙。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二世祖,一個光顧著逃命什麼也不管的廢物。

    既然是長孫,那麼就肯定有父親,有爺爺,說不定還有曾祖父,曾曾祖父……以及輩分更高,但是不一定還活著的老人。

    殷正華問了一句話:“你見過殷家的老祖宗嗎?”

    什麼?

    聲音傳入耳朵的那一瞬間,殷博智清清楚楚感覺到身體裡有某種沉睡的東西猛然驚醒。就像突然間分泌出數量多達幾十克的腎上腺素,刺激著身體裡所有器官都在以最高速度瘋狂運轉。無論是排解毒素的腎,還是負責消化的胃,運轉速度都在成倍增加,也促使肌肉變得更加堅硬,韌帶張弛間隔縮短到極致,皮膚繃緊,大腦思維也在大量激素湧入的情況下趨於混亂。

    隔著透明的培養槽板壁,殷正華看到殷博智的皮膚正在變成紅色。那意味著他身體裡血流速度加快,血管也從皮膚下面一根根凸顯出來。密密麻麻,形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網絡。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34
第685章 二世祖的秘密

    殷家的老祖宗?

    殷博智發誓:自己此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說起來很奇怪,包括自己在內,好像認識的人從未提到過這種事情。沒人談論關於殷家高層的問題。當然,殷家在政府決策圈裡佔據著極其重要的分量,這是所有人的共識,也是政府圈子裡公開的秘密。

    就像某人知道美國總統的名字,也可以板著指頭說出前面幾任總統的姓氏來歷,出生於何種黨派,曾經主張的政治觀點等等……這不奇怪,權力核心圈本來就是人類最為關心的問題。無論平民還是官員,無論特權階層還是商人。早在病毒爆發前,殷博智就知道殷家佔據著政府話語權。否則,自己也不可能得到“準將”的位置。

    現在想想,很多事情好像不是自己認為的那麼簡單。

    很多事情是空白的。

    我好像從未見過殷家的其他成員。雖然基地一號和二號指揮官殷毅、殷文華都姓殷,可是他們不是自己的親戚,而是從某個秘密訓練營裡出來的人。據說,只要進入那個秘密訓練營,任何人都要放棄曾經的一切,就連名字也要改變。

    我好像沒有父親。

    我的母親是誰?

    至於其他的殷家長輩……仔細想想,我好像一個也沒有見過。以前只知道某個叔叔是國家部長,某個嬸嬸是封疆大吏,還有姨夫舅舅外公表叔之類的人物執掌軍權。那真正是了不得的掌權者。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發動對其它國家的戰爭。

    思維是如此清晰,卻又如此的模糊。曾經熟悉的那些人物影像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就連名字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具體是什麼樣子?住在哪裡?具體分管的政府工作到底是哪一塊……思維記憶變得混亂,無跡可尋。

    殷博智雙手在羊水里揮舞,十指死死扣緊自己的頭顱。劇烈的頭痛深深困擾著他,而且還是深入骨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可怕疼痛。就像《西遊記》裡唐僧對孫悟空使用的緊箍咒,幾乎要把骨頭都活活碾碎。

    殷家……我只知道殷家。

    可是殷家到底都有些什麼人?

    為什麼其他家族成員我都沒有見過?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尊貴還是卑賤,我……我以前怎麼從未想到過這些問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殷正華站在培養槽外,看著浸泡在羊水中痛苦萬狀的殷博智,臉上浮現出一絲憐憫。

    “這句話是開啟密碼。”

    什麼?

    殷博智在羊水中仰起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著殷正華。

    “我指的就是剛才這句話:你有沒有見過殷家老祖宗?這就是開啟密碼。”

    殷正華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表情,刻板而冷漠:“你現在正在承受的一切,我也經歷過。是不是覺得以往經歷都是假的?腦子裡出現了很多空白?很多原本你認識、熟悉,甚至是親自打過交道的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一些明明發生過的事情,忽然變得很模糊,那些地方似乎從未去過,也沒有任何印象?”

    殷博智臉上肌肉緊繃,沉著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你根本沒有所謂的“經歷”。”

    冷酷古怪的聲音像高速電鑽一樣直接進入殷博智的神經中樞,產生了高爆炸彈轟鳴般的震撼效果:“我們所有人,每一個“姓”殷的人,從生下來就是這樣。我們有著相同的記憶,整個思維形態以及發散末世都被強行灌輸。看到培養槽外面這些粗大的連接管線了嗎?它們是能量供應渠道,也是電子圖本在人造胚胎髮育過程中的信號聯絡裝置。你曾經認為是現實世界裡的一切,都是通過它們進行傳輸。你永遠不會想起這裡的一切,因為那部分記憶已經從你大腦裡被抹掉。否則……你也不可能去到外面。”

    “我們是機械製造的產品,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這句話彷彿從天而降的巨大隕石,徹底擊碎了殷博智內心深處的最後一絲幻想。可是接下來從殷正華嘴裡說出的字句,越發令他感到絕望:“我以前的軍銜是中士,上個月才積累功績提升為少尉。你的軍銜是準將。這是因為你我的具體供職部門不同,進而導致的差異。我們的主要記憶雖然是灌輸形成,卻並未顛覆這個世界的基本規則。尤其是軍隊,戰鬥部門軍官的含金量肯定要遠遠高於文職部門。新北京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我們的所有秘密都在地下,但是地上部分也不能放棄。所以,就有一些像你這樣的人被安排到外面任職。”

    殷博智想起來了:自己好像從未上過軍校,也找不到年輕時代的記憶。所有的記憶畫面都與自己的辦公室有關。從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每天的工作就是批閱文件,發布一項又一項的命令。潛意識當中,“為了家族努力”的念頭佔據重點,尤其是在人事安排方面,也以這個作為核心。

    殷正華的聲音仍在繼續著。

    “我們從一開始就被分類。之所以區分出文官和戰鬥人員,一方面是因為實際需要,另一方面是因為資源不足。戰鬥人員的培養比普通文官複雜得多。就拿我來說吧!在培養槽裡的時候就已經是感染體。電腦決定了對每一個人工胚胎的營養供應量。但具體區別還是有的。戰士永遠都是戰士,文官卻可以通過後期基因修正,以及病毒感染,再次接受新的轉換過程。”

    “在你的記憶裡,一定找不到“母親”或者“父親”的概念。其實你錯了,我們兩者都有。好好看看你現在身處的這個培養槽吧!它就是你的母親,編號“619”,這裡是你從胚胎形態直到發育完整過程中的沉睡之地。這裡是地下世界,對你們這些文官必須禁止的秘密,在我們戰鬥人員來說卻是常識。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母親,我們都把自己胚胎狀態所在的培養槽當做母親。不要認為這是 一種古怪的行為,人活著總要有信仰,以及寄託。否則,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母親……

    殷博智低下頭,透過淡藍色的羊水,看到了位於自己左下方的“619”三個數字。那是貼在培養槽板壁外的數字,也許是某種塗料,非常醒目的白色,標準的印刷體。

    這就是我的母親。

    一種非常奇怪,也異常熟悉的感覺在身體裡蔓延。殷博智對殷正華的說法表示認可。他覺得呆在這裡很舒服,劇烈的頭疼也逐漸消緩。那些羊水雖然滑膩,卻給自己如同柔軟手指撫摸般的溫暖。

    殷正華側過身子,指著機械裝置釋放出來的全息影像,說出了殷博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話。

    “他就是我們的父親。”

    從殷正華口中聽到了震撼性消息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殷博智的大腦都有些麻木。儘管如此,他還是對這種說法感到驚訝,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在藍色羊水中呆呆注視那道全息人像。

    “很難以接受不是嗎?其實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反應跟你現在差不多。”

    殷正華苦笑著:“我們所有人的記憶都是被強行灌輸。但是只有進入了戰鬥部門,而且得到少尉以上軍銜的人,才能知道關於“父親”的相關資料。”

    這些話對殷博智毫無觸動。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藍色全息影像上。殷博智簡直無法想像,殷鑑化那個吊兒郎當的傢伙,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殷博智仍然記得病毒爆發時的那些事情————殷鑑化偷偷摸摸離開京城,帶著身邊的護衛獨自溜出去遊山玩水。喪屍大規模出現的時候,殷鑑化被困在了昆明。還好,安排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很乾練,通過當地駐軍和警察得到了幫助,與新北京基地取得了聯繫,這才得以安全返回。

    就這麼一個連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居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他疑惑地看著站在培養槽外的殷正華,想從對方那裡得到否定事實的說法。可殷博智最終還是失望了,殷正華仍在苦笑,臉上充滿了無奈。

    “你必須學會接受現實。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想像,但卻是真的。這不是電腦灌輸的記憶,而是真正的現實。”

    “殷鑑化是整個地下基地唯一擁有生育能力的人。 ”

    “我們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所有姓“殷”的人都是這樣。我們與外面那些人,基地地上部分的那些平民不同。構成我們生命的基因很特別,而且無法複製,只能通過“父親”進行繁衍。你知道,正常的男人每次可以釋放出多達幾千萬顆精子,其中只有大約五百顆左右符合製造標準。而且,不是所有胚胎都能一次性發育成熟,有相當一部分會在培育過程中夭折。他們甚至連成為生物營養棒的機會都沒有,就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42
第686章 預備裁判官

    “我只是一名新晉的少尉。對於這裡的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那需要更高的軍事階級,更強大的實力。像殷鑑化這樣的人出現機率非常小,但是電腦控制中心有特殊方法可以確保每十五年出現一個。其實他和我們一樣,年齡外表都是假的。我看過“戰鬥少尉”這個等級能夠查閱的所有資料————那傢伙的真實年齡只有兩歲,他的思維記憶同樣也是灌輸產生。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殷鑑化的記憶與我們不同。簡單來說,就是沒有任何的職責成分,全部都是最頹廢的那種。酗酒、女人、娛樂、賭博、麻醉劑和興奮劑、濫用藥物……總之,他就是人類所有負面詞彙的集中體。”

    殷博智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抖: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這問題已經問了好幾遍,每次都有更多的信息迫使殷博智產生相同意識。不良少年、惡棍、邪惡組成體、淫亂的男人、混蛋……為什麼電腦會選中這樣一個人承擔生育重任?難道,在這個世界上就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類標本了嗎?

    還有一個問題。

    浸泡在羊水里無法說話,殷博智只能晃動身子,抬起手,指著殷鑑化的全息圖像不斷比劃。他的一連串示意很標準,殷正華沒費太大力氣就弄明白了殷博智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既然他這麼重要,為什麼那次讓他溜了出去?還差點兒死在了外面?”

    殷正華臉上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還記得我剛才對你說過的開啟密碼嗎?殷家的老祖宗。其實,基地裡根本沒有這樣一號人。資料顯示,“殷家老祖宗”指的是電腦。它控制著基地裡的一切。但是更多的信息就沒有了。也許晉升到高級軍銜會知道的更多。”

    “我個人覺得,那次的事情可能是一個意外。只要是機械就會出問題。哪怕是再精密的機械也是這樣。殷鑑化身份特殊,擁有很多特權。我無法查到關於他的更多信息。我覺得,用“意外”兩個字勉強可以解釋。比如控制電腦出了故障,他抓住機會溜走,跑出去找樂子,尋開心。”

    不!不是這樣!這根本就說不通。破綻太多了,根本經不起推敲。

    殷博智在羊水裡憤怒地揮舞雙臂,幅度非常大。他很惱怒自己目前身處的環境,根本無法與外界進行正常交流。

    在疑惑中僵持了近三分鐘,殷正華好不容易明白了殷博智想要表達的內容。

    “你是說,那次對他的救援行動有問題?”

    殷博智臉上緊繃的肌肉略微鬆緩,連連點頭。

    既然殷鑑化這麼重要,還是基地裡唯一擁有正常生育能力的特殊存在,那麼對他的監控管理必定是相當嚴格。“電腦出錯”這種藉口無論如何也說不通。這就是殷正華身為戰鬥軍官,還有殷博智身為文官之間的最顯著區別。前者思考問題的模式很單一,也不會考慮從側面角度考慮太多。後者卻因為所在位置與職權等因素,綜合方方面面所有的細節。也許,這就是新北京基地核心將所有培養人分為文、武兩大類的真正原因吧!

    越是重要的東西,相關的安保措施就越是嚴格。同樣的道理,即便因為某種意外導致重要物件遺失,必定會引發震動,進而導致地毯式的全面、仔細搜索。

    殷博智記得很清楚————殷鑑化離開基地的那段時間,自己沒有收到過任何來自上級單位的高密級命令。

    這不正常。

    要知道,基地地上部分雖然沒有地下部分那麼重要,卻還是屬於基地。基地核心也許不會讓殷博智知道詳細情況,可是在“尋找重要失蹤者”這個問題上,肯定是外派人員越多越好。

    找到他,安全帶回來,這才是任務關鍵。

    何況,那個時候病毒已經爆發,即便是重要人物身份洩露,也已經無關緊要。這個道理想想就能明白————比如某國總統秘密訪問其它國家,或者某明星因為私事秘密出行,偏偏所在地發生了海嘯、地震之類的災難。在一片混亂隨時可能意外喪生的情況下,保守秘密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一切都以安全離開為準繩。

    殷博智對孟永權的印像很深。那名軍官一直保護著殷鑑化安全返回了新北京基地。至於他們的回歸……軍令部當時專門給殷博智下發了一道命令,明確指示他派出直升機部隊,把人接回來。

    對照殷正華現在所說,當時派出的救援部隊無論如何都顯得數量太少。更重要的是,救援部隊裡沒有一個人是感染體,也沒有一個人來自基地地下的戰鬥部門。區區幾架直升機,嗎,沒有空軍保駕護航,地面也沒有支援力量……感覺當時就是去接一個身份比普通人略高的傢伙。

    這不合邏輯!

    肢體語言智能表達簡單的內容,太過複雜的東西殷正華無法領會。殷博智很想現在就離開培養槽,好好就這個問題與殷正華仔細分析。可是他被困住了,短時間內恐怕無法得到自由。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殷正華倒也看得開,勸解道:“現在很亂,很多事情必須等到你完成進化之後才能明白。之所以提前告訴你這些,是因為在進化期間你的大腦承受能力同時擴張,如果完成進化以後直接查閱資料,思維混亂的機率會成倍增加。”

    殷博智目光逐漸變得陰冷。他居高臨下注視著站在培養槽外的殷正華,在羊水中慢慢揮舞右臂,在藍色液體中做出一個又一個手勢。

    殷正華看懂了這些手勢:“你想知道自己的進化形態與類型?”

    殷博智沉默著點點頭。

    “你會進化的比我更高級。”

    殷正華直言不諱:“你和我不一樣。我是自然進化,你卻是從文官形態強行轉化。換句話說,你的戰鬥能力從最初胚胎分化的時候就已經被摘除。你的主要進化能力放在了腦部,而不是像我這樣著重於身體機能。你應該知道生物能量棒意味著什麼。是殷毅他們幫你爭取到再次進化的機會。當然,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放棄一部分主動思維,同時在腦部形成永久固定概念的代價。”

    殷博智呆住了,憤怒的情緒在身體裡不斷膨脹。

    這意味著自己將成為一台戰鬥機器。雖然殷正華沒有把話說得那麼直接,其中意義卻不難理解。放棄主動思維,意味著失去作為人類的主觀思考能力。一切行動將與被強行灌輸的固定概念為準。就算是至親至愛的人站在面前,毫無判斷能力的自己也會毫不猶豫揮舞刀子劈砍下去。

    “情況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

    殷正華再次勸解:“你的主動思維大約要剝奪百分之八十。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至少,你還能留下屬於自己的一部分。”

    殷博智繼續用手勢表明意圖:“為什麼要這樣?基地核心……也就是你說的電腦,究竟要把我變成什麼?一頭只知道戰鬥的怪物嗎?”

    殷正華同樣陷入了沉默。

    他正在猶豫,顯然是有些話不太方便說出來。可是看到殷博智凶狠的表情,他覺得反正這些事情早晚都要說,還不如現在就讓他知道。

    “……你知道過裁判官嗎?”

    殷博智瞳孔驟然緊縮。

    他的確聽說過這個詞。那是戰鬥部門的一種特殊存在。據說實力極強,遠遠超過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種感染體。不過具體強到什麼程度,沒有任何字面上的解釋。

    “裁判官是我們必須仰望的存在。”

    殷正華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形容。因為我也沒有見過他們。電腦資料顯示,他們是我們的前輩,是從上一個戰鬥紀元,甚至可能是上上個戰鬥紀元就一直存在的老兵。他們沒有主動思維能力,一切行動都以灌輸的固定概念為準。正常世界無法承受他們的力量,只有戰鬥部門的首腦,才知曉他們的相關細節。”

    殷博智深深吸了口氣,手勢變得有些遲緩:“他們要把我改造成裁判官?”

    殷正華搖搖頭:“不,你還沒有那個資格。說起來也是巧合,電腦對你進行生物營養棒資格檢測的時候,發現你的細胞構造出現了變化,與裁判官的吻合程度達到了百分之五十六點三七。一般來說,只要吻合度超過百分之五十就能進行此類改造。只是成功與否的概率不等。綜合殷毅將軍等人的請求,電腦決定對你 動第一階段的裁判官改造模式,也就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種。”

    “你將成為預備裁判官。通過戰鬥吸收等方式,遞次進化,然後才能成為真正的裁判官。”

    “這是目前為止最穩妥的高等進化方式,只是要消耗正常培養模式三倍的生物營養。為此,殷毅和殷文華放棄了他們的後續改造機會,把所有的營養份額都給了你。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43
第687章 行刑

    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在殷博智腦子裡旋轉。

    雖然是文官,可是殷博智畢竟還是姓“殷”。戰鬥人員能夠享有的福利待遇他多少知道一些。尤其是生物營養……殷正華所說的“配給營養”,指的不是人工合成類型。除了以生物營養棒的形式對這種營養進行轉化,一千個卡勒爾的單體服用上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產生致命效果。因此,配給的營養必須為天然,收集渠道多種多樣。有來自野外狙殺的感染體,也有被病毒感染變異的喪屍、活屍、兇屍。

    放棄了營養配給,意味著感染體在一定時間內無法得到晉升突破的機會。生物營養需要積累,為了讓殷博智活下來,殷毅和殷文華的確是付出了最大代價。

    “他們……是我對不起他們……我對不起他們啊……”

    無法說話,但是可以哭。殷博智相信站在培養槽外面的殷正華看不到自己臉上的淚水。因為在全羊水的環境裡根本看不到眼淚。

    預備役裁判官……我欠他們一個人情。不要說是大部分主觀思維被抹掉,就算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主觀思維需要抹除,我也要拼盡全力留下關於他們的信息。

    伸出去的手臂有些僵硬,在羊水里比劃的動作也很混亂,但是殷博智相信殷正華能夠看懂自己的意圖。

    “你問那個舉報你的人?是季國強嗎?”殷正華問。

    殷博智用力點點頭。

    “他現在是基地地上部分的研究部門主管。”

    殷正華皺起眉頭:“說實話,我不喜歡那個傢伙。無論他出於什麼樣的理由,用那種方式對你進行舉報,本身就是投機行為。”

    殷博智臉上浮現出清晰的猙獰表情:“幫幫我,我要找機會報復這個傢伙。”

    看似合理的要求沒有在殷正華那裡得到肯定。他眉頭皺得更深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殷博智憤怒了:“為什麼?”

    “因為他不是你的敵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他犯了錯,自然有上級部門對他進行處理。你現在的身份與過去完全不同。你是預備裁判官,不是地面基地後勤部的準將。”

    殷正華加重了語氣,態度非常嚴肅:“你的職責與任務已經不再是原來那樣。裁判官必須應對更加強大、危險的敵人。我知道你對這次的上級處置有想法,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何況,你在其中的確負有責任。還是那句話——— —錯了就是錯了,你有保留意見並且申訴的權力,但首先必須接受懲罰。”

    殷博智沒有爭辯。他安靜地看著殷正華,瞳孔深處泛起幽暗的光。

    他慢慢抬起胳膊,做出新的手勢:“你很多次提到“敵人”這個詞。告訴我,我們的敵人是誰?”

    殷正華的回答很快:“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但是我目前無法對你解釋。再有一段時間,你就能離開培養槽。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明白的。”

    說著,他朝前走了幾步,把手伸向插在培養槽外接口上的黑色匣子。談話已經結束,通訊裝置必須帶走。

    “等等!等一等!”

    殷博智用力晃動著,四肢在羊水里來回亂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就一個。”

    殷正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說吧,你還想知道什麼?”

    殷博智這次表露的意圖非常明顯,神情也很急切:“我……進化以後,還能算是人類嗎?”

    殷正華沒有回答。

    他眼眸深處的目光非常複雜,遲疑了不到兩秒鐘,仍然彎下腰,拔下了外接插口上的黑色匣子。然後,轉身離開。

    沒有回答,就意味著沒有答案。

    沉默還有另外一層含義————我也不知道。

    ……

    邯鄲城外。

    思博站在一塊風化嚴重的岩石頂端,雙手握著望遠鏡,默默注視著遠處。

    那裡是城市。高低錯落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就像怪獸牙齒,朝著天空不斷撕咬,吞沒光明,奴役黑暗,最後把兩種截然對立的東西互相混合,變成一片死沉沉的灰色。

    戰術望遠鏡的放大倍數很高,可以清清楚楚看見距離最近,位置最高的那棟大廈。樓頂有十幾頭兇屍,它們全副武裝。還有大約五十個不同性別、年齡的人類。每個人都被繩索牢牢捆綁,雙手朝後。兇屍用槍口指著人類,命令他們跪倒在地。如果有人拒不服從,立刻就有槍托劈頭蓋臉狠砸過來。

    距離太遠了,那些兇屍似乎正在給人類俘虜訓話。思博聽不到內容,卻能看見那些兇屍正在進行的殘忍舉動。

    一頭身材高大的兇屍從地上抓起一個中年男子,用銳利堅硬的指尖深深插進他的肩膀。鮮血從傷口裡湧出,浸透了男子的衣服。他不顧一切嘶聲慘叫著,臉上的肌肉扭曲到極致。聽不到聲音,但是從表情就能知道他正在承受何等劇烈的痛苦。兇屍把這個男人拖到大樓天台邊緣,用格鬥刀捅穿了他的腹部,並且斜向切開很大的傷口。不等奄奄一息的男子反應過來,兇屍已經獰笑著用爪子挖出他的腸管,飛起一腳,把這個可憐男人從樓頂上踢了下去。

    風中吹拂著無數血點,男人急劇下墜的身體上方拖出長長黑線。兇屍力氣很大,腸子墜到末端的時候,男人身體被拖拽著朝後躍起了好幾米。重力,加上令人恐懼的拖拽效果,使大部分內臟從身體裡拽了出來。尤其是從思博所處的位置望過去,可以看到那條從樓頂墜下細細黑線末端掛著一大團物件。至於那個必死的男人,正在從新的高度落下去,筆直撞向地面。

    另外一頭兇屍從人類俘虜當中挑出一個女人。看不清楚相貌,只能通過衣服顏色和款式勉強判斷性別。她似乎是在苦苦哀求,身體躺倒在地,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方式改變自己的命運。可她最終還是沒能達到目的。兇屍揮舞刀子砍斷了她的腿,然後用皮靴提著半死不活的女人,像滾軸一樣推了下去。

    顧克剛站在思博身邊,手裡同樣握著一具戰術望遠鏡。

    “它們正在行刑。”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他的聲音聽起來冰冷堅硬。

    思博也沒有動。他面無表情,大腦卻在高速運轉。

    兇屍的進化速度正在加快。具體源頭仍然還是存在於它們體內的病毒。從喪屍進化為活屍,它們花了好幾個月。從活屍進化為凶屍,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時間。現在,兇屍外表沒有過於顯著的變化,但只是要與它們近距離接觸過的人,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前後迥異的變化。

    思博不知道是否還有人像自己一樣從生物學角度對兇屍進行分析。自從加入劉天明團隊後,思博平均每隔一周就要捕捉凶屍對其進行解剖。他發現這些怪物的內部構造正在不斷變化————心臟體積增加,甚至在上臂以及大腿內側位置出現了新的血液脈動裝置。那是功能與心臟類似的起搏結構,運動頻率與心肌收縮完全一致。這就相當於在全身血液運轉的江海河流裡增添了好幾台大功率引擎,心臟負擔進一步減少,血液也可以更快的把氧氣供應到全身。

    兇屍的淋巴組織分佈比人類更加廣泛,骨骼硬度也比過去增強了大約百分之十的幅度。進化最顯著的部分,莫過於它們的視覺系統。思博發現兇屍豎形瞳孔對外界景物的捕捉效果明顯強於人類。更可怕的是,兇屍已經擁有類似蜥蜴或者蛇類那樣的熱感應生物能力。現在,它們可以更快的發現目標,並且牢牢鎖定其位置。偽裝之類的障礙對兇屍來時毫無用處。它們正在朝著“獵人”的方向進化。

    既然是獵人,就肯定要擁有武器————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兇屍的爪子生長位置出現了偏移。它們原本生長在指頭尖端,現在卻轉移到了手指上方。準確地說,應該是手指北面,距離尖端大約三厘米的位置。爪子根部有四條肌肉纖維,它們相互糾纏,就像小女孩經常編的麻花辮子。這股絞緊的力量會根據實際需要而張弛,控制著堅硬利爪收縮或者伸張。就像貓的腳爪,只是利爪伸展的尺度更大,收縮回來的速度也更加迅猛。

    正是這種特殊的進化,使兇屍擁有了使用槍械的能力。它們可以像人類那樣用手指靈活扣動扳機,也可以在沒有槍械的情況下放出利爪直接肉搏。對於這種令人驚嘆且同時充滿了畏懼的進化模式,思博一直覺得憂心忡忡。他很清楚,如果不考慮大腦智慧的影響加成,光是憑著上述部分,人類根本不是兇屍的對手。在未來的某個時候,人類肯定會被兇屍殺得一個不剩。

    類似的事情,歷史上有過很多例子。可笑的是,人類在獵殺了大量野生動物以後,明顯感受到了來自良心的譴責,於是搞出了“瀕危保護動物”這種女錶子牌坊之類的東西。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44
第688章 觀望

    樓頂上的殺戮仍在持續著。

    被兇屍扔下來的人類已經超過了二十個,差不多近一半。這些怪物對付人類的手段極其殘忍,總是提前砍斷手腳,或者將要殺的人重傷以後才拋出樓頂。

    這已經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虐殺,而是一種對活人的震懾。

    從新鄉到邯鄲,類似的事情思博已經見了很多。不過,在最近兩個星期,這種事情發生的尤為頻繁。兇屍初期進化階段與人類奴隸合作的情況已經很少見。當然,附從軍和附從警察仍然存在,只是新的兇屍軍隊正在或者已經建立。也許是有了武裝方面的依仗,這些怪物對人類的態度也越來越糟。

    顧克剛幾天前抓住了兩頭兇屍,一雄一雌。思博在野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這兩頭怪物像豬一樣剖開。他發現雌性兇屍的生殖系統已經非常完整,出現了像人類一樣的子宮,內分泌系統也與人類基本相同。雄性兇屍的生殖器尺度驚人,尤其是在充血狀態下,長度超過了四十公分,甚至可能達到五十公分。這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生理需求”範圍,而是單純為了繁殖而進化。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意味著兇屍群體增加不僅僅只是通過病毒感染,然後等待被感染人類從喪屍緩慢變成兇屍的過程。它們擁有了生育能力。尤其是雄性兇屍的生殖器,過長的尺度可以直接伸進雌性子宮,用最直接的方法確保對方受孕。

    這些怪物正在用自然手段改變繁殖方式。天知道這種可怕的改變究竟是從何而來。

    還有比這更糟的消息————在來到邯鄲的路上,思博在一個死寂無人的小鎮上找到幾台電腦。他弄到了變頻器,又從汽車殘骸裡弄到尚未報廢的蓄電池。開啟電腦後,思博利用自己所學編制了一段計算程序。那是一種簡單的數字模擬。他按照順序輸入了這段時間對兇屍解剖所得概念性數據,對照電腦測算的數字,思博目瞪口呆。

    數據顯示,如果雌性兇屍誕下嬰兒,它們最多只需要兩至三年的時間便可成年……這種速度只是比自然界中的大部分野生動物成長時間略短,卻遠遠超過人類。

    更可怕的是,兇屍產下多胎的機率非常高。它們的繁殖系統似乎是從雌性產生子宮的時候就已經固定,具有同時產生兩顆以上卵子的特殊能力。如果在受孕過程中卵子分裂,那麼不要說是三胞胎、四胞胎、就算產下嬰兒數量超過十個以上,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這意味著,兇屍完全可以在短短幾年內大量繁殖,使種群數量徹底超過人類。

    這大概是它們對人類態度越來越狂暴的原因之一。

    食品加工廠的生產任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增加。兇屍其實不餓,現有的肉類製品數量足以保證它們正常消耗,甚至還有大量剩餘。宋彩霞在成都實施的牲畜養殖場計劃估計沒什麼用。因為很多城市的兇屍已經開始養殖動物。它們正在自發的改變食譜,不再把人類當做單一的食物來源。遺憾的是,宋彩霞想像中最好的情況沒有出現,兇屍反而擁有了更好,也更容易控制的食物來源。它們不再需要附從軍,也用不著給予太多人類友好和幫助。

    兩天前,思博與顧克剛就抵達了邯鄲外圍。

    那裡遍布屍體,每隔幾十米就能看到被虐殺的人類屍體。他們被掛在樹梢上,在陽光下曝曬腐爛,成為食腐鳥類啄食的美味。數十米高的水泥電桿上綁滿了屍骸。有些只剩下骨頭,有些卻很新鮮。遠遠看過去,容易讓人聯想起和平年代夜市上常見的烤羊肉串。

    兇屍殺人不需要理由。講道理的兇屍還會隨便找個藉口,野蠻些的就直接開槍打爆你的頭。

    它們似乎實行了全新的法律法規,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條款是針對人類。只是思博與顧克剛尚未進入城市,對這些新規矩也沒什麼了解。

    “行刑”這個詞,當然不是顧克剛的發明創造。

    當第三十七個人類從樓頂上被兇屍扔下去的時候,剩餘的人類俘虜情緒終於開始爆發。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地上躍起,怒吼著,咆哮著,帶著哭喊與叫罵,還有臉上尚未乾涸的淚水,用頭部和身體朝著距離最近的兇屍拼命撞去。

    望著這一幕,思博百感交易,喃喃自語:“被壓迫到了極點,的確是會引發暴力反抗啊!”

    顧克剛的目光和表情都很冷漠:“他們醒悟的太晚了。”

    這句評價很中肯————剩餘的人類俘虜數量太少,而且雙手被捆綁,也沒有武器,即便反抗也注定不可能有什麼效果。混亂只持續了不到五秒鐘,這些人就被反應過來的兇屍開槍射殺。事實上,他們也沒有給兇屍造成實質性傷害。頂多就是用肩膀把兇屍撞翻,或者將怪物推得連連倒退。

    無論思博還是顧克剛都覺得這些被抓住的人類俘虜蠢到了極點。他們居然幻想著還有可能活命,從兇屍包圍圈裡撞開一條路後,竟然慌不擇路轉身朝著樓梯方向跑去。結果,不是被密集彈雨當場打成蜂窩,就是被追上的兇屍用槍托砸翻。

    最聰明的是一個女人。她沒有跟隨其他人的腳步,而是從一開始就選定了方向。她一直衝到大樓邊緣,以無比瘋狂的姿勢,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只有這裡才是正確的方向。在死亡與虐殺之間必須做出選擇,當然是前者要比後者更好。不用被折磨,只要無視恐懼,就能免除身體上的痛苦。

    思博透過望遠鏡清清楚楚看見:那個女人從樓頂上跳下去的時候,臉上現出了微笑。

    至少在臨死的時候,她是自由的。

    聽不到聲音,卻可以看到兇屍臉上的憤怒。它們將所有怒氣發洩在剩餘的俘虜身上。只有兩個男人還活著。他們成為了悲慘無比的痛苦承載體。兇屍把這兩個可憐的人直接拎到樓頂邊緣,掄起槍托朝他們的手腳猛砸。一下,又一下,手掌和足掌變成扁平,血肉模糊,他們無法站起來,只能在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聲中不斷翻滾,希望能夠找到機會,像那個聰明的女人一樣滾出樓頂徹底得到解脫。然而兇屍並不打算就這樣將他們放過。所有方向和位置都有凶屍看守。怪物們把人類當做玩具,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直到最後,這場折磨才以毫無聲息的人類玩具徹底死亡而告終。

    結束了。

    顧克剛放下望遠鏡,跳下岩石,從石塊側面的背風位置拖出一隻很大的麻布口袋。他動作麻利地解開繩索,口袋裡露出一個被繩子捆住的男人。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住,嘴裡還勒著厚布條。

    男人很壯實,;亂蓬蓬的頭髮上沾著黑泥,皮膚顏色很深,不知道究竟是本來膚色還是表面有太多污垢。他臉上有幾道明顯的擦痕,這是顧克剛的傑作。

    他很激動,一直在掙扎,劇烈扭動的身體就像一條巨型肥蛆。剛一解開勒住口腔的布條,他立刻爆發出一連串的骯髒字句。

    “你們這幫狗槽的雜種,立刻把我放開。”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殺人王老張”,我的兄弟成百上千,人人有槍,個個都有手雷,火箭炮自走炮什麼的就是小兒科。識相的現在就把老子放了,否則我兄弟找上門來就把你們剁成肉醬。”

    “你們是聾子嗎?還是啞巴?我操你媽的……”

    後面的話被徹底封住了。因為解開蒙眼布的同時,壯漢也看到了瞄準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從黑暗狀態被解放的他雖未完全睜開眼睛,卻在適應過程中看到了朦朧的可怕場景。

    在荒野上討生活的人對各種武器都很熟悉。

    尤其是槍。

    那是一把最常見款式的九毫米口徑手槍。現在,它被一個皮膚白淨,身穿黑色t卹,五官相貌很英俊,甚至帶有一絲女性柔和的男人握在手中。那人朝前走了幾步,把冰冷堅硬的槍口直接抵上了壯漢額頭。

    他頓時慌了:“等……等等,你想幹什麼?你,你不能這樣做,不能殺我。”

    思博蹲下來,在很近的位置看著這個人,臉上洋溢著微笑:“殺人王老張是嗎?真是響亮的名字啊!嘖嘖嘖嘖……有成百上千的兄弟,還有火箭炮和自走炮。呵呵!你的槍在哪兒?肚子下面的那一根?你的手雷呢?褲襠上掛著的那兩顆?”

    壯漢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儘管怕得要死,仍然還在嘴硬:“你們最好現在就放了我。我可不是你們能招惹的人。我可以把今天的事情當做是一場誤會。我的兄弟就在附近,如果你敢開槍,他們就會聽見。到時候,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思博仍在微笑:“是嗎?”

    他突然動了,壯漢根本無法看清思博的動作。等待一切結束,壯漢駭然的發現:思博手上的槍,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一把左輪。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44
第689章 俄羅斯輪盤賭

    “我就喜歡跟你這種硬氣的好漢打交道。這樣吧!咱們來玩個遊戲,很刺激,保證你會喜歡。”

    微笑中的思博就像地獄惡魔。他當著壯漢的面,用力抖開左輪手槍的彈筒,從中控出所有子彈,又拿起一枚子彈重新裝填,將彈筒合上,左手沿著鬆動方向用力一抹,黑色槍筒頓時飛速旋轉起來。

    壯漢的瞳孔頓時急劇縮小,身子也如篩糠般抖個不停。

    他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樣的遊戲。

    “俄羅斯輪盤。就算你沒有聽過這個遊戲名稱,也應該知道它的規則。”

    思博慢條斯理擺弄著槍,用槍口點了點壯漢前胸:“這算是改良版本的“真心話大冒險”。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然後輪到你問我答。咱倆每人開一槍,運氣好就不會死。”

    壯漢雙眼裡流露出恐懼,戰戰兢兢地說:“… …能不能……不玩?”

    站在旁邊的顧克剛冷冷的插進話來:“不玩也行。我們餓了,把你的腿分給我們一條燉湯。”

    壯漢立刻大聲尖叫:“你們……你們竟然吃人?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只有那些怪物才喜歡吃人。”

    思博懶得跟壯漢囉嗦,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以對方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將其按坐在地上。右手握著左輪槍,調轉槍口對準自己頭顱側面,用力扣動了扳機。

    是空槍,沒有子彈。

    “看來我運氣不錯。所以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思博把槍口指向了壯漢,陰測測地笑道:“記住,一定要說實話。否則,我就不管什麼見鬼的遊戲規則,直接殺了你。反正,現殺現煮的人腿很新鮮,味道也不錯。”

    壯漢被嚇呆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他雙手向後撐住地面,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

    思博的問題很簡單:“你是自由獵人?”

    壯漢連忙回答:“是的。”

    這傢伙反應很快,也很聰明。不等思博再次開口,壯漢趕緊抓住機會飛快地說:“你已經問過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

    站在旁邊的顧克剛有些意外。

    壯漢的確是個獵人。

    現在的獵人,可不是和平時期的那種獵人。這種職業必須從字面上理解。他們狩獵的對象就是人類。

    這傢伙的確膽大包天,把顧克剛與思博當做了獵物。只是他運氣不好,不知道對方是感染體。就在昨天晚上,壯漢趁黑摸進來他們的臨時營地,卻被早有準備的思博抓住。

    他的膽子很大。這一點,從壯漢此刻的表現就能看出來。生死控制權都被別人捏在手裡,他居然還敢與思博討價還價……像這樣的人,顧克剛以前從未見過。

    思博並不認為壯漢的話有什麼忤逆。他點點頭,平靜地說:“沒錯。不過,你得先得到提問的資格。”

    壯漢這才想起,如果要提問,必須先給自己來上一槍。也許是空的,也許槍筒剛好轉到有子彈的那一格。

    他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連聲狂叫:“不,不,我不問了,不問了……”

    思博毫不客氣對准他的腦袋扣動扳機。

    還是空槍。

    壯漢已經被嚇得癱倒在地。

    思博把左輪槍收回來,淡淡地說:“你的運氣不錯。問吧!”

    壯漢大口喘著粗氣,充滿驚懼的眼眶裡布滿血絲:“你,你們……到底怎麼樣才肯放了我?就算我是獵人,可我畢竟是個人類啊!我知道錯了,我就不該招惹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好不好?”

    “很簡單,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完我的問題就行。”

    思博顯然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用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壯漢:“我當然知道你是人類。但是這與放不放你沒關係。”

    說著,思博把槍口對準自己左側太陽穴,用力扣了一下扳機。

    又是空槍。

    “現在輪到我問了。聽清楚我的問題:前面那座城市,也就是邯鄲,那裡的兇屍為什麼要殺人?”

    看著目光深沉的思博,又看看他握在手裡的槍,壯漢終於明白————這兩個抓住自己的陌生人不是在開玩笑。無論如何,最好還是按照對方的要求去做。

    “你……你就想知道這個?”

    壯漢覺得自己的喉嚨一陣髮乾,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其實不是什麼秘密。只要你問了,我就會告訴你。沒必要用槍對著我吧?我不喜歡俄羅斯輪盤,咱們還是別賭了,這對大家都不好。”

    思博收起臉上的笑,整個人變得陰森猙獰:“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你也不要試探我的心理承受底線。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我相信附近肯定還有不少像你這樣的獵人。只要再抓一個,我還可以跟他玩這個遊戲。”

    壯漢腦子裡絲毫沒有逃跑反抗之類的念頭。顧克剛的力氣非常大,壯漢已經從之前的遭遇深深明白了這一點。思博剛才這番話也讓他看清了現實,撒謊或者隱瞞都沒有用,而且也沒有必要。

    “兇屍……你指的是那些吃人怪物嗎?”壯漢小心翼翼地問。

    思博點點頭,表情略微變得緩和。

    “它們改了規矩。”

    壯漢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慌亂,情緒穩定下來,說話也變得更有條理:“大概是兩個星期前,它們停止了征召附從軍。那些怪物……嗯,就是兇屍,以前一直要求擴大附從軍的規模。它們有自己的兵工廠,其實就是我們在病毒爆發前建立的工廠。只是現在它們成為了那裡的主人。兇屍真的很聰明,它們懂得利用我們人類來控制人類。”

    這些話與思博的問題毫無關聯,顧克剛在旁邊聽了皺起眉頭。他剛準備張口呵斥,卻看見思博對自己使了個眼色,於是閉上嘴,不再言語。

    壯漢並未察覺兩個人之間的動作,自顧道:“附從軍就是兇屍的幫兇。不過說真的,那些傢伙其實也是自身難保。如果不服從命令,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兇屍看不會講什麼人情。只要有足夠的肉,城裡的秩序能夠維持,它們就會變得很安靜。”

    思博凝神道:“安靜?你指的是什麼?”

    壯漢笑了,笑容裡透出農民式的狡猾:“這是另外一個問題。”

    思博輕描淡寫地說:“當然,我說過的話肯定算數。只是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那些兇屍為什麼要殺人?”

    壯漢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剛才被你們捆在麻袋裡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你們提到了“行刑”這個詞?”

    顧克剛在旁邊忍不住再次插話:“兇屍的情況我們多少了解一些。怎麼,我們說的不對嗎?”

    壯漢沒有回答,直勾勾地看著思博手裡的槍:“你們好像破壞了規矩?我也好像沒有遵守規則?那 ……現在該怎麼算?”

    思博沒有浪費時間:“一對一抵消吧!這算是遊戲之外的問題。如果你能夠給出令我滿意的答案,你就能得到這個。”

    他轉身拿過背包,解開拉鍊,拿出一塊很大的巧克力。

    壯漢眼睛裡頓時放出精光,彷彿見鬼一樣嚎叫起來:“見鬼!居然是“好時”。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包裝該不是假的吧?要知道,以前的舊貨現在很搶手,這玩意兒在黑市上的價錢很高。任何女人都願意為了這種巧克力躺在床上陪你睡覺,無論你提出任何要求,都能得到滿足。”

    思博直接把巧克力扔了過去:“先談談那些兇屍吧!我的東西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拿,但是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難。”

    “就在四天前,這座城市的附從軍發動了一次叛亂。”

    壯漢手忙腳亂把巧克力撿起,像寶貝一樣塞進衣服口袋。這份意外的收穫使他安心了不少,解釋也更加仔細:“具體的起因,是西區的一名附從警察因為瀆職被兇屍抓起來。”

    顧克剛有些奇怪:“瀆職?你指的什麼?”

    壯漢咧開嘴笑了:“你算是問對人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很清楚:說起來,那個被抓起來的附從警察也是活該。他看中了一個正在拘押的女人。聽說那女人長得不錯,挺漂亮。按照規定,那種級別的漂亮妞應該送進生育管理營。偏偏那個附從警察膽大包天,把那個女人從選送名單上劃掉。”

    顧克剛很有八卦的潛質,他顯得饒有興趣:“然後就被兇屍發現了?”

    “你未免把那些怪物想得太神通廣大了。”

    壯漢搖著頭連連嘆息:“有人向上面告發了他。是同一個警局裡的附從警察。可能是同樣看中了那個美女,也可能是因為嫉妒。誰知道呢……反正很多人都喜歡踩著別人的腦袋往上爬。這 種事情在病毒爆發前比比皆是,現在也不算少。別看那些投靠了兇屍的混蛋表面上混得風光,骨子裡卻是人人都在互相盯著對方,恨不得連你上廁所拉屎的時候都偷偷跟在後面。只要稍微發現有什麼情況不對,立刻抓住小辮子送到那些怪物面前……哦,就是你們說的兇屍。”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8-26 11:46
第690章 來自城內的消息

    思博沒有被壯漢的這番說辭影響。他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坐姿,淡淡地說:“然後呢?”

    “嘿嘿嘿嘿!誰都有點兒關係不是嗎?那個被兇屍抓起來的附從警察也是這樣。他們很狡猾,早在這座城市剛被兇屍佔領,附從警察和附從軍開始建立的時候,就存在著利益關聯。他在附從軍裡的鐵桿哥們找到了兇屍,要求把那傢伙放了。兇屍當然不吃這一套,當場拒絕。也不知道那些附從軍官究竟是怎麼想的,當天夜裡北面軍營就亂了起來。有人說是譁變,還有人說是大規模械鬥,反正莫名其妙就起了亂子。鬧騰了大半夜,等到兇屍大部隊開過來,整個兵營被團團圍住,被困在裡面的人一個也沒有逃掉。”

    說到這裡,壯漢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那些兇屍真是下的了手啊!它們調來了火箭炮,對著兵營來了兩次齊射。整個區域都被覆蓋。不要說是人,就連老鼠和螞蟻都活不下來……它們已經不 是從前癡呆蠢笨的怪物了。它們學會了很多我們才明白的事情。會開車,會駕駛飛機,據說還出現了專門傳授知識的特殊怪物。那可是整整三千多人啊!說沒了就沒了。都到後來收屍的人進去,聽說所有附從軍都被炸得粉碎,連囫圇身子都拼不出幾個。”

    思博與顧克剛對視著,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到了震驚。

    火箭炮……那種兵器雖然沒有太大的技術含量,卻仍然是人類製造的產物。真沒想到,居然會被兇屍用在了這個方面。

    看著陷入沉默的思博,壯漢臉上忽然浮現出詭異的笑。

    “嘿嘿嘿嘿!那個……你還有剛才那種巧克力嗎?不是仿冒的,而是病毒爆發前的名牌貨。”

    思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你還想要?”

    “那種好東西當然是人人都想要。”

    壯漢眼睛裡全是貪婪。他不斷舔著舌頭,臉上掛著訕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都是嘴硬心軟的好人。否則,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還被剁成碎塊,扔在鍋裡熬湯……我喜歡與好人打交道,因為他們都講究規矩。”

    壯漢關注著思博的表情變化,試探著問:“你好像對那些怪物……嗯,兇屍很感興趣?你在研究它們? ”

    思博盯著他:“你想說什麼?”

    壯漢直言不諱:“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更多關於兇屍的事情。當然,不是免費的。”

    思博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他從背包裡拿出另外一條“好時”巧克力,在壯漢眼前晃了晃:“我為什麼要相信你?還有,你知道的那些事情,值這個價嗎?”

    壯漢看著巧克力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正在面前搖擺扭動做出種種撩人姿勢的光屁股妞。他感覺肌肉一陣緊縮,體內血液流速瞬間加快,刺激著身體每一個器官都在急劇膨脹:“具體值多少你可以自己判斷。反正,你手裡有槍,我又逃不不掉。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規矩。”

    顧克剛與思博都沒有說話,兩個人視線都集中在壯漢身上。

    “你得先付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壯漢整張臉漲得通紅。他的確是花費了很大力氣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個要求,後面的話也就順暢自然得多:“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

    顧克剛站在旁邊看了忍不住想笑。

    他真的很佩服這個傢伙————是別人的俘虜,連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沒有,竟然還敢與抓住他的人奢談什麼生意和規矩……這傢伙難道腦子壞掉了嗎?

    思博冷漠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幾秒鐘過去了,他皺起眉頭,臉上浮起一絲顯而易見的厭惡,隨即把拿在手裡的巧克力扔了過去。

    “你最好說實話,而且有些話一定要想清楚再說。否則,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言辭森冷的告誡在壯漢聽來,顯然具有另外一層意思。那意味著無奈與屈服。在無情現實面前被迫服從的蒼白。

    一股說不出的得意從壯漢心底油然而生。他以極快的速度撿起巧克力,像秋天收集糧食的土拔鼠一樣將其收好。做完了這件事,壯漢才覺得心臟從高高天空緩緩落到地面。他當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故意撒謊騙人,只是現在的恐懼感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強烈,甚至對於思博與顧克剛這兩個抓住自己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絲鄙夷。

    他們一定是某個仍然在保持運作機構派出來收集線索和情報的研究人員。以前的電視電影裡經常有這樣的情節:世界毀滅了,原因不外乎核大戰,或者是自然災難,要不就是像現實這樣源於病毒。總有些自認為是世界拯救者的傢伙不甘心,想要把世界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他們在混亂的大地上到處遊走,收集他們認為有價值的一切情報……好吧!必須承認這都是些有著高尚情操的好人,他們的理想也的確值得尊敬。不過,若是想要三言兩語幾句話就想把我拉下水,就大錯特錯了。老子只認真金白銀,只要你們拿出足夠的好處,我也不介意讓你們知道些秘密。

    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成為獵人。要心狠手辣,而且還要厚顏無恥。昨天晚上被顧克剛抓住的時候,壯漢就覺得疑惑:為什麼這兩個年輕人沒有當場殺掉自己?現在看來這並非偶然。他們太嫩了,說不定之前都是待在那個隱秘的避難所裡,從未接觸過外面的殘酷世界。不過這樣也好,兩個菜鳥很容易糊弄。只要自己在言語上說些好聽話,說不定就能得到他們的信任。到時候,誆騙著他們跟隨前往那個秘密避難所,老子就能發財。

    壯漢的這些想法並非狂妄,而是有著切實的現實依據。

    從病毒爆發至今,在倖存者當中也出現了各種各樣不同版本的奇怪傳說。

    有人認為政府機構仍在保持運轉。他們一定是在山裡或者地下建造了大規模基地,正在研製免疫藥劑,組建軍隊,準備著對兇屍發起反攻。

    有人認為肯定存在著救世主。那是類似於漫畫裡“超人”一般的神奇英雄。腦袋比鋼錠還堅硬,一拳就能粉碎山脈,隨便跺跺腳就能使大地裂開。這種說法在倖存者之間很有市場,也具有現實依據————兇屍就是最好的例子,它們的綜合能力強於普通人類,而兇屍的最初來源就是人類。既然病毒把它們變成了現在這樣,那麼就肯定還有人類被病毒改造成強大的正義者。

    還有人認為這是大自然對人類肆意消耗地球資源的憤怒懲罰。是啊!我們犯下的錯誤太多了:大規模滅殺動物,大規模砍伐森林,大規模污染環境……病毒就是因為這些問題才突然產生。縱觀長達億萬年的地球歷史,大滅絕事件層出不窮。說不定,病毒爆發也是滅絕原因的其中之一。只是因為歷史上的智慧生物沒能把它用文字記錄下來,我們對於曾經發生的一切毫無所知。現在,懲罰再次降臨。只要耐心熬過這段時間,人類又將迎來新的文明。

    正因為如此,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在倖存者看來也就顯得正常。壯漢也覺得是這樣。否則的話,思博怎麼可能拿出“好時”巧克力這種珍惜貨物?要知道,現在誰也不可能花費心思在食品外包裝上下功夫。這種精緻細密的包裝只可能在和平年代才有。何況,打印在包裝外面的食品生產日期,明明白白就是病毒爆發前的時間。

    沒錯,這就是兩隻菜鳥。可以用謊話欺騙,然後從他們身上得到大量好處的菜鳥。當然,一味撒謊是不行的。想要騙人,至少也要說些可信度很高的真話。

    “關於城裡的戰亂,我知道一些內幕消息。”

    壯漢收起臉上的玩笑之色,認真地說:“那些被你們叫做兇屍的怪物,其實早就想對附從軍下手。只是缺少合理的藉口。這一次,算是那些蠢貨主動撞在了槍口上。”

    “我是個獵人。不是自誇,我對這些事情很敏感。早在去年冬天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些兇屍不太對勁兒。它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收縮了人類附從軍的編制,還搞了一個“強化戰鬥力”的計劃。其實那就是一種挑選,兇屍制訂了各種規則,從射擊到格鬥,負重越野長跑到細化的軍事訓練項目,所有附從軍成員都要參加考核,不達標的人就不予錄用,全部從附從軍裡踢出去。”

    “很多人都沒有料到事情會出現這種變化。他們當初投靠兇屍的時候,怪物根本沒有為難他們,甚至對人類奴隸抱以歡迎的態度。然而事情變了,現在也不像從前。兇屍真的很聰明,它們把數量多達好幾萬的人類附從軍分割開來。方法很多:設置新的駐防區、為城外的農場提供軍事保護、在新得區域內設置警戒線……總之,一個個實力強大的軍營就這樣分隔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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