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5288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7:54
長樂歌 第一百八十八章兩個陸儉


    敬信坊,祭台前,陸向語調悲涼的念起了,他精心炮製的一篇祭文:

    “初始十年、九月、十五日,汝喪之七日,仲父問銜哀致誠,具時羞之奠,告汝四郎之靈:嗚呼!汝父與吾立志恢復華夏衣冠,高祖起兵,吾兄弟共投軍中,同生共死十餘戰。破齊州時,汝父為救吾身被數箭,英年早亡。終前,執吾手謂吾曰:'平生無憾,唯恨不能見四郎成人。'彼時,汝年八歲,尚總角,吾即立誓,以汝為吾子。汝父方瞑目九泉。”

    “汝少孤,孤苦伶仃,惟吾是依。而後二十餘年,吾養之教之,盡心竭力,未嚐一日相離也。汝常云:'吾雖仲父,實親父也。'見汝成年、娶妻生子、文武皆成、位列朝班、執事閥中,吾心甚慰,常自謂:'終不負汝父也。'

    陸問追憶著自己和陸儉的過往,不由已是老淚縱橫。族人們也被這份叔侄間真摯的感情所打動,忍不住潸然淚下…

    “吾嘗聞天道不仁,常使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上邪,為何留吾老病之身,奪吾康強盛年之四郎邪?”陸問悲憤的指著蒼天,撕心裂肺大吼道:“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吾祖業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

    族人們已經徹底被大長老所感染,以他的情緒為情緒,以他的悲憤為悲憤了。

    陸問質問完了老天,突然話鋒一轉,咬牙切齒道:“何以汝蘭芳美譽,頃刻化為惡名,彼二十餘年兢兢業業,一朝卻成罪人?煌煌高堂頃刻為蛇鼠窩,滿庭芳華轉眼為毒草蔓?何也何哉,謂之何也?其獨天意乎?其無人禍邪?!”

    “肯定有!”族人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忍不住大喊大叫起來。

    族人們的大叫聲中,陸問的語調也悲憤到了極點、自責到了極點、決絕到了極點道:“吾行負神明,得罪大人,累汝身敗名裂、英年早夭;吾不孝不慈,終負吾兄之託,百年之後,如何與汝父子泉下相見?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唯以老殘之身,為汝討還公道、洗刷污名,然後便追汝父子去矣!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支撐著念完祭文,陸問便撲倒在祭台前,放聲大哭起來。

    族人們也被他感染,跟著一起抽泣起來,不知是誰先大喊了一句:“討還公道、懲奸除惡!”

    “討還公道,懲奸除惡!”一眾族人也跟著大喊起來,一開始還稀稀拉拉,隨即越來越整齊,聲音也越來越高,簡直要穿透雲霄……

    陸坊碼頭上,能清晰聽到敬信坊的喊聲,但這裡聚集的族人,卻無暇分心理會,他們雙目噴火的望著陸信,準備聽完這廝的搪塞之語,便將他生吞活剝了。

    “諸位。”陸信飽含真氣的聲音,清晰的傳到每個人耳中,只聽他一臉誠摯的說道:“我陸信也是旁係出身,跟你們一樣清楚,這份錢糧對每戶人家意味著什麼。”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剋扣我們的月錢?!”族人們憤然質問道。

    “只要有一點辦法,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陸信長嘆一聲,滿臉無奈道:“可是,我沒辦法啊!賬務院的庫房裡,已經沒錢了!”

    “怎麼可能?!”眾族人卻不相信,大聲道:“你別想糊弄我們,我們的月錢向來是專款專用,雷打不動的!”

    “規矩是這樣,可是我的前任不守規矩,徒之奈何?!”陸信恨聲道:“我奉命暫掌賬務院之後,第一時間便到庫中盤查,發現非但一文錢沒有,還有無數的外債啊!諸位若是不信,咱們可以現在就去庫中看一看,我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轟!”

    “……”族人們神情各異,有憤慨、有驚訝,也有惶然者,但不相信陸信之言的卻幾乎沒有。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如果陸信敢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他一家都別想在閥中立足了。

    見族人們的氣焰小了很多,陸信便提高聲調道:“再一追查才知道,陸儉在買兇行刺之時,便做好了逃跑的準備。為此,他偽造了放款憑據,將庫中的六十萬貫錢財搬運一空不說,還向司儲院挪借了四十萬,又以賬務院的名義,向夏侯閥、裴閥、崔閥、謝閥、衛閥許以高息,一家借了五十萬貫!”

    “啊!”族人們震驚的倒吸冷氣,略一盤算,不由紛紛失聲道:“那就是三百五十萬貫啊!”

    “是的,所以賬務院現在非但分文不剩,還欠了兩百九十萬貫外債,就算司儲院的四十萬貫可以緩一緩,還有兩百五十萬貫,必須要在本月償還!”陸信滿臉苦澀道:“這些錢是不得不還的,否則我陸閥還有何信譽可言?我閥中子弟還有何顏面在京中立足?!”

    “……”眾族人雖然位卑人賤,但對宗族都有一分榮譽感和責任感,甚至越是身份低微,這份榮譽感就越強烈,因為那是他們唯一可以自豪的東西了。所以聽了陸信所言,他們簡直要恨死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了。

    “原本,本院連這點糧食都拿不出來,但最差最差,也不能讓大家餓肚子,我便跟閥主和七執事商量著,至少先用通洛倉的儲備,把糧食發給大家。至於月錢,”陸信沉聲對眾族人道:“我相信諸位深明大義,在了解真實情況後,會給我一點時間來籌款的。”

    “……”族人們交頭接耳一陣,有人大聲道:“我們可以深明大義,晚發幾天也死不了人,但你得給個期限,不能三拖兩拖,就不了了之了!”

    “月底之前,我一定把錢如數發給大家,”陸信便沉聲許諾道:“月底若不能兌現,我便辭去這執事之位,今生不再族中擔任任何職位!”

    “能夠嗎?”族人們卻不大相信道:“你月底前不是還要還各閥的債務嗎,能顧得上我們?”

    “諸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雖然族人們並不是要寬限些時日,陸信卻只當他們就是這個意思。登時感動的熱淚盈眶道:“但不能因為賬務院的問題,讓大家陪著一起遭罪。各閥的外債要還,各位的月錢也不能再拖欠。”說著他再次提高聲調道:“我再說一遍,月底不能把錢給到大家,我就引咎辭職!”

    “……”族人們互相看看,人家陸信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何況也不是他的責任,大夥兒怎好意思再為難他?便七嘴八舌道:“那咱們就給三執事個面子,等到月底也無妨!”

    “多謝!”陸信深深一揖,然後起身沉聲道:“放糧!”

    賬務院幾位主事,趕忙指揮著僕役,將早就分裝好的糧食,一袋袋扛下船,分發給碼頭的一眾族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7:56
第一百八十九章急轉直下

    敬信坊,在少數人的煽動下,族人們的憤慨已經到了。一場頭七的祭祀,很快變成了給陸儉鳴冤平反的大會。

    “諸位,我們在這裡喊破喉嚨,那些人也無動於衷!”有人大聲提議道:“咱們去三畏堂,在祖宗靈位前為陸儉鳴冤,倒要看看他們還能不能繼續裝聾作啞下去!”

    “是極是極!”一眾族人轟然應聲道:“同去同去!”說著他們便簇擁著一眾長老,浩浩蕩盪往三畏堂趕去。

    三畏堂中,陸尚豈會對長老會的行動不聞不問?他一直讓陸修關注著敬信坊的動靜。是以那邊族人一動身,陸修就已經火急火燎的禀告了陸尚。“父親,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果然被陸問一篇祭文煽動起來,要到三畏堂替陸儉伸冤呢!”

    “哼!簡直是顛倒黑白!”陸偉和陸俠聞言大怒,兩人全程參與了對陸儉的抓捕和查辦,長老會如此顛倒黑白,對他們也是莫大的污衊。

    “我這就去攔住他們,倒要看看哪個敢無視族規、聚眾鬧事?”陸俠冷聲喝道。

    “三哥只管去,我帶著部曲給你壓陣,保准一個人也不放進陸坊來!”既然知道長老會要搞事,他們這邊自然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陸偉這個武衛執事,已經集合了部曲,就在三畏堂後隨時待命。

    “都稍安勿躁。”陸尚卻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們還嫌鬧得不夠大嗎?”

    “是啊,”陸修也憂心忡忡道:“大長老的意圖,就是挑動族人和閥主對立。這時候一味強硬的話,只會讓長老會那幫人笑破肚皮的!”

    “可要是不當機立斷的話,閥主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陸偉額頭青筋暴起,他終於徹底認識到長老會那幫傢伙的無恥,實在是無恥之尤!

    “再等等,”陸尚攏著鬍鬚,臨危不亂的淡淡道:“黑的就是黑的,怎麼洗也洗不白,謊言一定會被拆穿的。”

    “只怕等真相大白,已經什麼都晚了。”陸俠眉頭緊鎖道。

    “未必。”陸尚索性雙目微閉,手指在膝頭輕磕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說話間,一眾族人出了敬信坊的坊門,便見街道上一輛輛裝載著糧食的騾馬大車,正從陸坊碼頭成群結隊而來。最先一批領取的糧食族人,已經要打道回府了。

    兩批人在同一條大街上碰到,還算寬闊的街道上登時擁擠不堪。

    “借光借光!”趕車的下人趕忙一面死死拽住韁繩,一面大聲吆喝起來,唯恐衝撞到這些士族中人,給自家主人惹來麻煩。

    那些騾馬大車旁,去領糧食的族人,看到自家的兄弟親朋,奇怪的招呼起來:“你們這是乾嘛去?”

    “來的正好,趕緊跟我們同去!”兄弟親朋們也招呼起他們來:“咱們去給三執事討個公道!”

    “三執事怎麼了?我們剛剛還見過他。”去領糧食的族人不解道。

    “我們說的不是陸信,是陸儉!”兄弟親朋們大聲說道。

    “陸儉?!”他們不說還好,一提陸儉這名字,那些去領錢糧的族人,登時火冒三丈道:“你們給他討個屁公道,扒了他的棺材,將他挫骨揚灰才對!”

    “哎,你們被蒙蔽了,”兄弟親朋們激動地解釋道:“陸儉是被逼死的,他冤枉啊!”

    “狗屁!我管他是被逼死的還是冤死的!”領錢糧的族人卻更加激動的大吼道:“咱們就知道,他搬空了族裡的庫房,偷走了咱們的月錢,讓我們一文錢都沒領到!”

    “啊!什麼?!”方才還義憤填膺、氣勢洶洶的一眾族人,聞言登時目瞪口呆,忙連聲詢問起在碼頭髮生的事情來。

    頃刻間,一眾族人便將陸儉的事情拋之腦後,全都站住腳聽那些去領錢糧的親朋,憤怒的講起陸儉是如何瘋狂侵吞公款,讓族裡蒙受了巨大損失,背上了沉重的債務,以至於到了連月錢都發不下來的地步!

    隨著從碼頭出來的族人越來越多,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也變成了怒氣沖天的聲討!方才還冤情纏身的陸儉,一下就成了死有餘辜的惡賊!

    長老會眾人面面相覷,都知道事情要糟,可這會兒就連他們安排好的人,也在全神貫注聽那些去領錢糧的族人講述著……畢竟,能不能領到每月錢糧,才是跟每個族人息息相關的大事。至於替陸儉伸冤、向閥主討公道這種破事,根本沒法與前者相提並論。

    雖然眾長老可以不靠那點月錢生活,卻也不敢在這時候觸犯眾怒,把那些族人的嘴堵上不讓他們說話。幾位長老求助的看向跟在最後頭的大長老。

    只見陸問面色鐵青,一言不發,顯然他也沒了主意……

    這時候,那些去領錢糧的人已經講完了經過,大街上的氣氛死一般沉寂。

    片刻之後,有人一把扯下腰間的白布,狠狠扔在地上,使勁跺了兩腳,破口大罵道:“呸!老子居然還給你這狗東西戴孝,真是瞎了狗眼!”說完尤不解恨,又狠狠啐了兩口上去。

    “就是,這種該死的狗東西,怎麼可能是冤枉的!”馬上就有人效仿起來,紛紛解下腰間的白布,使勁踐踏幾腳道:“這麼死了真便宜他,應該把他千刀萬剮下油鍋!”

    “閥主幹得好,這種狗東西不死還留著幹什麼?!”

    有道是奪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從這個角度講,陸儉簡直就是把全族人的父母都殺了一遍……很快,所有人都解下了腰間的白布帶,狠狠的丟在地上,恨恨的看向那些煽動他們去給陸儉鳴冤的傢伙。

    “別看我們呀,我們也被他蒙蔽了好吧?”那些人面色慘白的連聲解釋起來道:“要是知道他乾了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誰他媽會替他說話啊!”

    “哎!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一眾族人滿心都是發現被愚弄之後的憤懣,想要發作,卻又找不到對象,最後只能恨恨的一跺腳,做鳥獸四散狀。

    轉眼之間,長街之上只剩下,滿地被踩的看不出顏色的布條,以及長老院的一眾長老。就連他們安排的人手,這會兒也為了避嫌,全都走了個乾淨。

    “大長老,”幾個心腹長老苦著臉看向陸問。“這下可咋辦?”

    “什麼咋辦?涼拌!”大長老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方才那些族人雖然不敢直接質問於他,卻紛紛向他投以氣憤的目光。顯然,他之前在陸儉靈前那番精彩的表演,在眾人眼裡,已經成了謊話連篇的笑話!

    他苦心策劃一番,本來是想讓陸尚威信掃地,誰承想到最後,居然讓自己顏面無存……

    陸問簡直要氣炸了肺,狠狠瞪一眼那些長老,也不坐馬車,便負手往回走去。他要快點躲回長老院,以免被族人指指點點。

    誰知一時情急也沒有看腳下,他一個不留神,一腳踩到一根布條的兩端,另一腳則伸進布條之中。七老八十的大長老,已經完全沒有了武功,這一下就被狠狠絆倒在地,整個臉都拍在了街上。

    “哎呀大長老!”旁邊人驚呼一聲,趕忙將他扶起來,攙著雙眼緊閉、沒臉見人的大長老上了馬車。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8:32
第一百九十章金玉其外

    “哈哈哈!”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歡喜。閥主院中,一眾執事聽陸偉繪聲繪色,講大長老自己絆倒自己的窘狀,全都放聲大笑起來。

    “怪不得閥主沉得住氣,原來老十你還藏著這手呢。”陸俠看向趕過來向閥主禀報的陸信,禀報導:“也不跟我們通個氣,害我們幹著急。”

    “以毒攻毒終屬下策,實在沒臉宣揚。”陸信苦笑著搖搖頭,又嘆口氣道:“而且族人們能這麼快轉向,也是因為我誇下了海口。”

    “不錯。”陸修面色凝重的點點頭道:“要是半個月內,找不回被陸儉侵吞的巨款,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是啊……”一想到這茬儿,眾人都沒了笑意。要是不能把錢按時找回來,不僅族中要炸鍋,各閥也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內外交困,真不知該如何過關。

    “難道不能讓閥裡,先把這個窟窿填上,然後咱們慢慢去追這筆錢嗎?”陸偉和陸信交情最好,又是閥主之子,便試探著替他說句話。

    “不行。”陸尚卻斷然道:“我已經問過陸儔,除了那筆'亂世錢',司儲院裡也只有兩百萬貫錢了。”說著他嘆了口氣道:“就算由公中墊付這些錢,也得等年底各地將今年的收成解送進京才行,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陸閥雖然家大業大,每年進賬無數,可收入上和二十年前大玄立國時,並無太大區別。但二十年間繁衍孳生,族人的數量何止增長了一倍。且近年來奢侈排場之風越演越烈,陸閥也不能免俗,開銷更是大了無數倍。

    所以司儲院早就入不敷出,全靠早年的積累貼補虧空。若非如此,陸儔又怎會因為區區四十萬貫錢,跟那陸儉急眼呢?

    “啊?”幾位執事聞言都是一驚。“怎麼這麼少?”

    “你們以為吶?”陸尚疲憊的看了看眾執事道:“這麼多閒人坐吃山空。下頭還不知多少蛀蟲,像陸儉一樣大肆侵吞公財,我陸閥能不出現危機才怪?”打開了話匣子,陸尚便一吐為快道:“又何止是這一方面的問題?我陸閥的危機是方方面面的,諸位執事屍位素餐、不思進取,長老會只知道和我這個閥主勾心鬥角,咱們這些帶頭人如此不堪,你怎麼指望陸閥能有個好?!”

    眾執事紛紛低下頭去,閥主所言,他們其實早就感同身受,也想著要改變些什麼,可是面對著如此龐大僵化的家族,每個人都有老虎吃天,無處下口之感……

    “我為什麼對長老會百般忍讓,就是因為陸閥已經百病纏身了,再和他們鬥個你死我活,陸閥怕是就要分崩離析了!”陸尚罕見的露出激動的情緒,一臉焦灼道:“諸位啊,睜開眼看看吧,現在是什麼時 了?夏侯閥他們幾家,已經擼起袖子、卯足了勁兒,在想方設法的強大自身。他們已經那麼強了,為什麼還要拼命變強?!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大玄這間茅屋,已經快要容不下自己了,將來一旦天下大亂,各閥會有什麼結果,全憑實力說話!”

    “我真著急啊,諸位……”一眾執事神情嚴肅的點點頭,便見老閥主搥胸頓足道:“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我們堅持中立,倘若實力不濟,也沒法保全全族於亂世啊!”

    陸尚情緒一激動,便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陸修趕忙過去,手放在陸尚的後背上,為他注入精純的真氣。陸偉也趕緊從屋角的藥匣子裡,找出幾枚顏色各異的藥丸,端著溫水讓陸尚服下。

    好一會兒,陸尚才平復下來,但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

    “閥主所言極是,”陸俠趕忙代表眾人表態道:“我等願為閥主馬首是瞻,盡快改變族中的亂象,使陸閥回到正道上。”

    “老夫這樣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陸尚卻頹然搖搖頭道:“我只能拼著全力,幫你們解決掉長老會這一桎梏,其餘的事情還得你們這一輩人來辦!”

    聽出閥主有讓位之意,幾位執事神情各異,沒人敢貿然接話。

    陸尚也是點到即止,吃力的擺了擺手道:“今天就說到這兒了,陸信你那便一定要抓緊了。”

    “是。閥主安心休息,一切有我們呢。”陸信趕忙應一聲,便和幾位執事退了出去,只留陸修一人在房中侍奉老閥主。

    出來之後,幾位執事的神情都不輕鬆,陸俠嘆了口氣,對幾位兄弟道:“閥主所言極是,陸閥確實已經到了必須要改變的時候。”

    陸信、陸偉、陸侃三人默默點頭,理是這個理,大家都認可,可是該怎麼變,由誰來主持這個大局?又有誰能說清楚。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陸侃比旁人看的要清楚,他知道閥主雖然句句說的實在,但目的只是讓他們更緊密的團結在其周圍,按照他的意志來做事。並非是要讓眾人集思廣益……說句難聽點的,根本就輪不到他們操這個心!“咱們還是得先幫著老十,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

    “嗯。”陸俠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他做不到陸侃這樣理性而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沉聲問道:“老七,你那邊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陸侃搖頭道:“我已經把陸信的親信都審了個遍了,這些人似乎真不知情。”

    “難道陸儉沒靠這些人?”陸俠皺眉問道。

    “這不奇怪。他幹這種事情,用本族之人怕是不會放心。”陸侃皺眉道:“要不我請閥主發宗主令,在洛京內外搜查一番吧。”

    “最好,以免打草驚蛇。”陸信卻搖搖頭,對陸侃笑道:“我先私下里查一查,查不出來再請七哥幫忙吧。”

    “那好。”陸侃點點頭,沉聲道:“有需要你只管說。”說著他看看幾個弟兄道:“閥主有句話說得對,咱們不能再屍位素餐下去了,必須要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把咱們的差事辦好!”

    “言之有理。”幾人深以為然的頷首道:“把我們的差事辦好,族中的問題就能少一半!”。

    和眾執事分開,陸信便回了中書省,省裡還有一堆差事在等著他。

    那夏侯霸是將領出身,如今雖然改做文官,但依然禦下如治軍,中書省的官吏,未經批准決不許遲到早退。每天交代下去的差事,都必須當天完成,否則第二天一早查問下來,夏侯霸是要當場打板子的。

    是以中書省的官員全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幾乎從來不犯錯,可謂大玄官場的異數。雖然夏侯霸準了陸信半天的假,但不把今天的差事辦完了,他是不敢回家的。

    等到陸信忙活完了,回到敬信坊時,天色已經漆黑了,離著家門老遠,他就看到一群族人圍在自家門口。陸信被這陣子接連發生的事情,搞得神經十分敏感,心中咯噔一聲,趕忙飛速上前查看。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31 17:41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看到陸信過來,眾人紛紛向他行禮,讓開了一條去路。

陸信便看到,陸云和陸柏三個,正在自家門前搗鼓一些紙人紙馬,陸向、陸瑛和幾名護衛神情各異的在門內看著。

陸信這才松了口氣,又微微皺眉,不知陸云為何要把這些喪氣的東西,拿到自家門前。不過他也知道,陸云時間寶貴,絕不會用來胡鬧,便安靜的站在一旁,想看看這幾個小子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過不一會兒,便見幾個小子站起來,拍手對圍觀的族人道:“好了!大伙兒瞪大了眼睛,好好瞧瞧鬼是怎么來的!”

說完,陸林便跑到遠處,也不知使了什么花招,那幾個紙人紙馬,便自己動了起來。也沒有人推,也沒有人拉,它們便搖搖晃晃向陸信家的大門口走過去,看起來還真像活了一樣。

“啊!”盡管知道這是弟弟搗鼓出來的把戲,陸瑛還是嚇了一跳。

“那天晚上就是這樣!”幾個當晚見鬼的護衛,見狀大叫起來。

“其實這跟皮影戲一個道理。”陸松便笑起來,用指頭拽了拽頭頂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道:“有人在陸云家門口,栓了這樣一根細繩子,然后把這些紙人紙馬掛上去,搖動那頭的轱轆,這些輕飄飄的紙人紙馬便可以晃晃悠悠移動到他家門口了。”

“而且把這些紙人紙馬畫上去的時候,打得是活扣,”陸松說著打了個響指,那邊的陸林便將繩子反向一拽,那些紙人紙馬便從細繩上脫落下來。“然后再這樣把絲線一收,就完全看不出是人為的痕跡了。”

陸林輕輕一抖,掛在陸云家墻上的絲線,便悄無聲息掉了下來,轉眼被他收走。

“原來如此。”圍觀的族人恍然大悟,陸向更是破口大罵道:“哪來的缺德玩意兒,敢用這種法子裝神弄鬼!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那鬼火又是怎么回事?”有族人問道。

“這就更簡單了。”陸松笑著看看陸柏,陸柏便森然的一笑,攏在袖中的雙手憑空一抖,兩團幽藍的鬼火便躍然而出。而且隨著他雙手輕推,那兩團鬼火也跟著不斷飄動,他快鬼火也快,他慢鬼火也慢,嚇得眾人連連后退。

“這跟在墳地里看見鬼火是一個道理,沒什么稀奇的。”陸松一臉輕松的笑著,他才不會告訴旁人。為了采集這點鬼火,他們大半夜跑到亂墳地里,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從無數墳頭的縫隙中,收集到兩小罐臭烘烘的氣體。

“至于鬼哭神嚎,就不用我們現場演示了吧。”陸松笑著對眾人說道。

“不用不用,”族人們搖頭道:“這個我們也會。”有人笑道:“當然,若松公子演示一下,我們也很愿意聽聽。”

“做夢去。”陸松笑罵一聲,正色道:“所以陸云家門口鬧鬼,根本不是什么陸儉的鬼魂來尋仇,而是有人故意搗鬼,以此來達到他們齷齪的目的!”

“肯定是這樣了!”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鬧鬼之事,給陸信一家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現在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們。“那到底是誰干的呢?”

“這還用問?”陸松冷笑一聲道:“誰看他們父子不順眼,就是誰干的。”

“這話不等于沒說。”族人們笑道。

“行了行了,我們只管捉鬼,不管破案,都散了吧。”陸松卻擺手示意眾人好戲結束。

一眾族人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走出老遠,他們還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剛才的所見。相信明天一早,全族就知道,陸信家門口鬧鬼的真相了。

待眾人散去,陸松幾個才看到陸信,趕忙向他行禮,陸松腆著臉對陸信笑道:“十叔,你看得怎么謝謝我?”

“要不要臉,”陸松話音未落,陸林先拆穿他道:“主意都是陸云出的,鬼火是陸柏找的,機關是我做的,你就在這里人前顯圣,所有的功勞就都是你的了?”

“嘿嘿,你這人真沒意思。”陸松臉不紅心不跳道:“我是想為大伙,套一套十叔看家的本事,你們不配合那就算了。”

“我的看家本事早就教給你們了,”陸信哈哈大笑道:“走,家里坐去。”

“不了,熬了好幾宿,得趕緊回去補覺,不然明天六叔要發飆的。”陸松幾個搖頭笑笑,朝陸云一陣擠眉弄眼道:“你倒好,天天在家里躲清閑,可就苦了我們了。”

陸云唯有搖頭苦笑,他這幾天可比他們還累……

待陸松三人離去,一家人便進了院,陸向還在憤憤的咒罵那裝神弄鬼之人,顯然他之前受驚不輕。

待安撫好了老爺子,父子倆終于有單獨說話的機會,陸信便對陸云講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陸云雖然一天不在洛北,但之前已經聽陸松三人講過了。他輕聲對陸信道:“只要再把錢找回來,父親就算徹底站穩腳跟了。”

“正要問你,進展如何呢。”陸信滿懷期待的看著陸云,之前他爭這個執事之位,還有些被陸云強迫的意思。但現在,陸信已經有沉甸甸的使命感,他必須要為陸閥的重新振興出一份力了!

很顯然,坐穩了執事之位,才能更好地為陸閥做貢獻。

“這些天,我和保叔暗中調查了京城內外的數百條船只,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陸儉沒有把錢藏在船上了。”陸云輕聲答道。

陸信點點頭,如果他是陸儉,也不大可能帶著那么多笨重廉價的銅錢逃跑,那樣目標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現在只剩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把那些銅錢兌換掉了。”陸云又沉聲說道:“而在京城之內,能兌得出這么大一筆錢財,又有膽量接這筆買賣的,只有一家而已。”

“商家。”陸信輕聲說道。商家富可敵國,單論財富,就是七大門閥也比不過他們。而且商家在京城開設了多家金鋪、錢號,就連大玄通寶,都是由他們替戶部鑄造的。吃下三四百萬貫銅錢,自然不成問題。

“對,就是商家。”陸云目光復雜的點點頭,他想起高廣寧臨死之前,跟自己提到的那個名字,不正是商家的家主嗎?頓一頓,陸云輕聲道:“明天,我準備去會一會商家。”

“恐怕沒那么簡單,”陸信卻不樂觀道:“商家雖然不是士族,但跟各閥關系極好,在大玄的地位并不比各閥差多少,就算是用陸閥的名義去問他們,他們也未必肯透露客戶的秘密。”

“事在人為嘛,不試試怎么知道。”陸云卻不以為意的笑道:“我聽說商家的大小姐親自在京城坐鎮,陸松他們說,那可是位奇女子呢。”

“那你就去看看吧。”陸信不抱多大希望,看了看陸云的臉,他忍不住罕見的取笑了陸云一句道:“你可以試試美男計,說不定會有奇效。”

“父親……”陸云一陣無可奈何,誰說陸信不會開玩笑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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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商氏總行

    翌日清晨,陸雲隻身一人來到北市,此時天色尚早,北市中行人稀少,店鋪也大都剛剛卸下門板,還沒有開始營業。

    陸雲沿著店鋪林立的大街,來到位於北市中央位置的一座高大氣派至極的建築前。只見其下是兩層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台基,在台基上立著數十根朱紅色的粗大永定柱做平坐。平坐上建起了三座高樓,中間一座有五層高,左右的配樓也有三層,皆是朱牆黛瓦、富麗堂皇。樓與樓之間,各用飛橋欄檻、明暗相通。哪怕是在高樓豪館林立的北市中,依然是鶴立雞群、睥睨群雄。

    在陸雲看來,這座建築的豪華宏大,已經可以與皇宮一比了。但又處處緊守著規制,又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他的目光在這座建築上上下巡梭一番,最後定格在大門口那塊藍底黑字的牌匾上——'商氏總行'。

    這正是商家在京城的總部,其富甲天下、財大勢雄,從這座樓上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陸雲搖頭輕嘆一聲,便沿著光滑的石階而上,只見兩扇朱漆大門已經敞開,門口一對耀武揚威的石獅旁,各立著四名高大魁梧的護衛。

    陸雲打量一下那八名護衛,又是一陣驚訝,那八名護衛居然清一色都是玄階強者。在七閥之中,恐怕也只有強者如雲的夏侯閥、裴閥,才能奢侈到,用一水兒的玄階強者看門的地步吧。

    八名玄階護衛外,又有若干名精幹伶俐的門子,垂首肅立在那裡。看到這位年輕的公子拾階而來,一名門子迎上前,向他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這位公子早,不知有何貴幹?”

    “在下冒昧前來,想求見商家大小姐。”陸雲微笑著拱了拱手,然後從袖中抽出一張名刺。

    那名門子聽這小子一開口,就要見自家大小姐,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這樣的孟浪子弟他見得實在太多。但還是客客氣氣的接過名刺,準備敷衍一下,不失禮貌的將他擋在門外。

    可他看到那張藏青色的名刺上的名字,以及名刺右上角那銀白色的族徽,準備好的敷衍之言,居然全都憋了回去。“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陸公子!”

    “正是在下。”陸雲點點頭,心中苦笑道:'我已經稱得上大名鼎鼎了嗎?但願不是惡名。'

    “抱歉,這會兒還太早,我家大小姐還沒有過來。”那名門子客氣完了,卻對陸雲一臉歉意道:“要不公子晚些時候再來?”

    “無妨,我在這裡等著就是。”陸雲卻笑著搖搖頭,安之若素道。

    “外頭秋風涼,”門子趕忙側身相讓道:“那就請公子到裡頭喫茶等候吧。”

    “多謝。”陸雲點點頭,便跟著門子進了這商氏總行的大廳,只見大廳裡軒敞無比,裝飾的更是十分奢華,沒見過世面的人,一進來就得被這裡面的金碧輝煌晃傻了眼。

    這裡雖是商氏所有生意的總行所在,但一樓大廳中,並沒有任何辦事的機構,就是用來顯示商家的雄厚財力。在大廳一角,有幾個用花梨木的格架隔出的小間,內裡擺設几案,几案上茶點水果俱全,還點著上好的檀香,顯然是給訪客等候所用。

    門子引導著在一個隔間裡坐下,便有嬌美可人的侍女,為他奉上香茗。

    “公子暫且安坐,我家大小姐一回來,小人便立即通禀。”那門子對陸雲交待一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陸雲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透過花梨木格架,陸雲分明看到他徑直上了樓梯,顯然是上去報信去了。

    '所謂大小姐不在,八成是托詞。'陸雲來前早已了解清楚,商家在洛京內外確實有許多豪華宅邸,但商大小姐卻喜歡住在總行之中,否則陸雲又何苦一大早就撲到這裡來?

    不過人家既然要做作,他也只能裝作不知了。

    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悠揚琴聲,陸雲輕呷一口香茗,打量起這間不大的隔間來。只見那些花梨木格架上,錯落有致的擺放著書籍、竹簡、花瓶、文玩等物,花瓶中插著嬌豔欲滴的鮮花,文玩擺件在晨光下,透著包漿獨有的色澤,顯然都是上了年代的玩意兒。

    陸雲信手抽出一卷竹簡,便驚喜的發現,乃是漢代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這書他只看過今人的刻本,卻還沒拜讀過漢代的原文呢。陸云不禁再次感嘆,就連一個供訪客等候的隔間,都如此盡善盡美,商家的豪闊還真是到了骨子裡。而且,這不只是有錢就能辦到,還得有相當的品位修養才行。

    略一感嘆,陸雲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書卷來,誰知享受了不到盞茶功夫,便又有人被領進來就坐。陸雲微微皺眉,看一眼周圍,才發現那些之前還空空的隔間裡,都已經各坐了三四名訪客。看這些人的打扮,多半是商人,少半是他這樣的士族子弟,反正絕無尋常百姓就是。

    不過都是商人和商人坐在一桌,士族和士族坐在一桌,哪怕這裡是天下最大商人的地盤,也不敢壞了'士庶不同席'的規矩。

    在這個年代,士族之人素來視寒素之子輕若僕隸、易如草芥,絕不與之為伍。就算庶族致位通顯,上升為貴戚重臣,倘不自量而往見世族,亦不為世族之所禮接,甚至會受到侮辱。也就是這裡是商家的地盤,否則只要有士族出現的地方,庶族都得退避三舍才行。

    被請來和陸云同坐的,自然也是個士族了。只見那人居然隨身帶了個坐墊,擱在隔間的席子上,這才端坐下來。侍女為他上茶,他卻碰都不碰,還對端著茶的陸雲道:“你也太不講究了,咱們士族之人,怎麼能喝庶族的水呢?”

    這話就是當著那門子和侍女說的,陸雲聽了都感覺一陣陣臉紅,那人卻一臉理所當然道:“你雖然年紀還小,也該自持自重才行,別丟了自己的臉面。”頓一頓,他問陸雲道:“對了,你是哪家的子弟?”

    “陸家。”陸雲把目光移到書卷上,他不想理這個莫名其妙的自大狂。

    “陸家啊……”那人聞言,似乎一下對他來了興趣,先是自然介紹道:“我是謝閥的,叫謝毓。我二叔是閥中賬務院的管事,要不是他下令,我才不會來這種鬼地方呢。”這謝毓似乎不鄙夷一下庶族,就不會說話一樣。

    陸雲本以為,他這般傲氣,怎麼也該是門閥嫡系子弟,但一聽他的名字和自我介紹,才知道他的偏得不能再偏的旁系。一個旁係都能狂成這樣,也真是沒誰了。

    “這不快入冬了嗎?我是來替閥裡採購一批禦寒之物。”那謝毓沒看出陸雲的厭煩,依然自顧自道:“哎,這種人事,哪用得著咱們這種人出馬,讓下面人跑一趟就是了,也不知叔父是怎麼想的。”說著他又問陸雲道:“你呢,是來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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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商大小姐

    “我來求見商大小姐。”謝毓追問之下,陸雲只好答道。

    “哈哈!”謝毓聞言,登時滿臉邪笑的打量起陸雲道:“看不出來啊,你也想摘這朵帶刺的鮮花。”說著他大搖其頭道:“不過你雖然賣相不錯,恐怕爭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傢伙。”

    “這都哪跟哪,”陸云不由皺眉道:“我是有事拜訪而已。”

    “知道知道,總得有個理由才能接近商大小姐嘛。 ”謝毓嘿嘿笑道:“不過我估計你可能白跑一趟,別看她是個庶族,可架不住人家漂亮,家裡又是天下最有錢的,就連我們謝閥的大公子,都拿不下她來。”

    “謝添?”陸雲淡淡問道:“他也想娶商大小姐為妻?”

    “是啊,我們大公子何等身份,為了她不顧'士庶不通婚'的規矩,欲以正妻之位相迎,她卻不肯買賬,真是不知好歹!”說著他一臉過來人的神情,勸說陸雲道:“老弟,勸你別白費心了。快回去吧,想把她追到手的人多著呢,你排不上號的。”

    “ ……”陸雲徹底失去了和此人說話的興趣,點點頭繼續看他的書。

    過了一會兒,那名門子進來,輕聲對陸雲道:“陸公子,我家大小姐有請。”

    陸雲點點頭,站起身來。那謝毓看著陸雲的背影明顯一愣,問那門子道:“他是誰?”

    “陸雲陸公子。”那名門子丟下一句,便緊跟著陸雲出去了。

    “是他?”謝毓登時驚掉了下巴,這下自家公子可多了個強勁的對手。

    不知不覺中,陸雲在這洛京城內,已經是響噹噹的人物了。在謝毓這種小角色眼中,那是可以和他們大公子一拼的了……

    。

    陸雲跟著那門子,踩著鋪了厚厚地毯的樓梯,一層層上樓而去。只見這商氏總行的二樓十分繁忙,一條走廊兩側,十幾個大套間門口,都掛著一塊銅牌。銅牌上分別寫著'正廣和'、'允豐正'、'潤發源'、'新泰和'、'隆昌茂'、'聚全信'……等十幾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別說陸雲,就是七八歲的毛頭小兒,也都對這些名字耳熟能詳,因為它們幾乎涵蓋了大玄的各行各業,在各州郡隨處可見。

    比如'允豐正'是大玄最大的當舖,'正廣和'是為大玄鑄幣的機構,'潤發源'是天下最大的漕運商號,'新泰和'是商家車馬行的招牌,'隆昌茂'則是天下最大的綢緞布莊,'聚全信'是大玄最大的錢莊……別看這些房間都不算太大,卻是天下若干分支的總號所在,每一間都管著成百上千家店鋪。

    這一層樓只是商家龐大生意的冰山一角,上到三樓,還有馬場、田莊、礦局、船廠、酒局……等等十幾家商號的招牌,再加上東西兩座配樓,這座商氏總行里,匯總了商家林林總總上百樣生意,覆蓋了大玄的方方面面,可謂貨真價實的商業帝國了。

    上到四樓,就不是對外營業的商舖了,而是商家內部的一些機構。商家的那上百門生意,都會在這裡匯總統籌,接受這裡的監察核算、統一指揮,凝聚成一個真正的商業帝國。這里便是整個商氏總行的首腦機構,樓梯口便設有護衛,不許閒雜人等接近了。

    通往頂樓的樓梯處,戒備就更加森嚴了,陸雲也更加好奇,不知這整個商氏總行的最高一層會是何等光景。

    '如果說四樓是商氏總行的首腦之地,那這五樓就該是指揮首腦的靈魂所在了吧?'陸云不禁暗暗想道。

    但等他上到頂樓之後,卻不由呆了一下,只見這整層樓上,居然被裝修成一個美輪美奐的花園子。有活水修築的小池塘,有太湖石砌成的假山,池塘中錦鱗游泳,假山上鳥鳴啾啾。眼前是芳草如茵,修竹鮮花,腳下是石子舖成的小路蜿蜒曲折,讓人立時有了曲徑通幽的勝景之感。

    下頭是喧囂的塵世,這裡就是世外的桃源。陸雲突然想到,所謂大隱隱於市,其實指的就是這個吧。否則,如何稱得上個'大'字?

    那門子將他送到樓梯口,便止住腳步,對陸雲道:“陸公子,請跟著小姐的侍女進去,我在這裡等你。”

    陸雲便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侍女,從曲徑通幽處走出,對他甜甜笑道:“陸公子裡面請。”

    陸雲點點頭,跟著那侍女沿著石子路,穿過一叢竹林,就見一個垂著紗幔的精緻小亭映入眼簾,裡頭影影綽綽有個女子的窈窕剪影。

    “公子請。”侍女輕輕挑開紗簾,請陸雲入亭就座。

    陸雲除下鞋履,僅著白襪步入亭中,便見一個方當韶齡、嬌美無匹的紫裙少女正端坐在正位上,含笑望著自己。陸雲看這少女一眼,只覺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尤其是那對彎彎柳眉下,一雙深潭湖水似的大眼睛,讓人一眼望去就不可自拔。

    她的年齡應該和那天女相當,相貌上似乎不如那天女完美無瑕,可身上洋溢著親切柔美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更願意和她親近。

    但陸雲絲毫不敢因為她的表象,生出半分小覷。能掌控一個這麼龐大的商業帝國的女子,骨子裡必定是殺伐決斷、冷厲果敢的!

    於是陸雲心若止水的在那商家大小姐對面坐定,眼觀鼻鼻觀心,就像面對的是一個普通男子一樣。

    小侍女奉上香茗,便悄然退下,商家大小姐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陸雲的反應,忍不住笑道:“陸公子好像很緊張,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

    “不是。 ”陸雲略有些窘態道:“我向來這個樣子,請大小姐不要介意。”

    “陸公子說笑了,能在數万飢餓的災民面前鎮定自若,一言不合便把謝閥大公子打落滿口牙齒,和皇帝陛下棋逢對手,在陸閥筆試中一舉奪魁,被大宗師收為弟子,又一拳將玄階巔峰的強者打倒之人,”商大小姐卻搖頭笑道:“怎麼可能在區區一個小女子麵前緊張呢?”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陸雲輕嘆一聲,總算稍稍克服了他在生人面前的心理障礙,苦笑道:“看來商大小姐見我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這算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

    “哪裡,”商大小姐輕搖螓首笑道:“陸公子不知道如今自己多有名嗎?關於公子的那些英 雄事蹟,我都聽的耳朵生繭了。至少在那些大家小姐那裡,你已經可以跟崔大公子相提並論,成為她們的夢中情人之一了。”

    “……”陸云不禁想起那些撲頭上臉的鶯鶯燕燕,心頭不由一陣惡寒。

    商大小姐逗了陸雲幾句,見他窘迫非常,這才話鋒一轉,微笑問道:“不知公子今日前來,要做什么生意?”

    “我想向商大小姐打聽一件事。 ”陸雲松了口氣,趕緊輕言細語道。

    “什麼事?”商大小姐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笑瞇瞇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13:06
第一百九十四章爾虞我詐

    “是這樣,”談到正事上,陸雲的神情終於鬆弛下來,緩緩說道:“本閥丟失了一筆巨款,我和家父百般尋找無果,便猜測對方為了方便藏匿,可能已經將其兌換成黃金珠寶等貴重物品。”說著他看了看商大小姐道:“想來想去,也只有商家的店鋪,才有這個能力,將那三四百萬貫銅錢兌換出來了。”

    商大小姐認真地聽陸雲說完,秀眉一挑,目光略略有些凌厲道:“所以呢?”

    “所以還煩請商大小姐幫忙調查一下,我父子的猜測是否屬實。”陸雲卻不避不閃的注視著商大小姐,不漏過她任何神情變化。

    “陸公子的要求恕難從命。”商大小姐搖搖頭,嬌聲說道:“不論此事是有是無,我商家做生意,講的是一個信譽,為客人保密是最起碼的要求。”

    “知道。”陸雲點點頭,卻不慌不忙道:“商家有原則,但也要就事論事,首先這筆錢是贓款,明知是贓款,還要替客人保密,豈不等同窩贓?商家注重聲譽,不可能幹這種同流合污的事情吧。”他又頓一頓道:“再者,那偷竊巨款之人叫陸儉,他原本是本閥的度支執事,卻將閥中準備發給族人的月錢盜竊一空,還捏造借據,騙取了本閥司儲院四十萬貫錢,又許以高息,從各閥借了兩百萬貫巨款,現在他已經罪有應得死掉了,商家有必要冒著得罪各閥的危險,繼續替一個死人保密嗎?”

    陸雲這番話軟中帶硬、有理有情,說的既懇切又強硬。讓商大小姐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陸雲滿懷希冀的看著商大小姐,實指望她能鬆口。誰知下一刻,她卻眨眨眼睛,笑瞇瞇的搖頭道:“陸公子抬出七大門閥也沒用,小女子不是被嚇大的。”說著她嘴角微微上翹,語帶譏誚道: “若是被人一嚇唬,就趕緊改弦更張,我商家的生意也不要做了。”

    “這麼說,”陸云不由皺眉道:“商大小姐是不答應了?”

    “你要是好好說話,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商大小姐的態度,卻像天上的流雲一樣變化莫測,讓人抓也抓不住道:“但我這人吃軟不吃硬,誰敢威脅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話雖如此,她卻依然笑顏如花,看不出有多氣憤。

    陸雲輕嘆一聲,心平氣和道:“是我失言了,商家不怕各閥,我也不該說這種話。”頓一頓,他輕聲道:“但我絕對沒有嚇唬威脅商大小姐的意思。”這就要把剛才說的話全都否認掉。

    “呃……”商大小姐見他轉眼不認賬,也是有些意外道:“說了不認,是女人的特權。”

    “我素來認為,男女沒有什麼區別。”陸雲面無表情道。

    “你還真是……”商大小姐苦笑的看著陸雲,她本想說'厚顏無恥'來著,但終究說不出來,只好改口道:“難纏。”

    “彼此彼此。”陸雲微微一笑,哪還有什麼羞澀窘迫。

    “原來你是這樣的陸雲……”商大小姐一陣哭笑不得,看著他那張人畜無害的俊臉道:“連我都險些被你騙了。”

    “彼此彼此。”陸雲依舊微笑。其實他只是有輕度的社交障礙,在陌生人面前會不由自主的緊張,這是他童年陰影造成的。但隨著和對方逐漸熟絡,他就會克服過去,恢復如常了。

    當然,陸雲沒必要跟商大小姐解釋,她愛怎麼看自己就由她去吧。何況說起表裡不一,自己恐怕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是以陸雲話鋒一轉,輕聲提議道:“所以咱們還是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吧。”

    “不錯,”商大小姐微笑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商家,確實沒必要替一個死掉的罪犯保守秘密。”

    “但是呢?”陸雲沉住氣,輕聲問道。

    “……”商大小姐不禁白了陸雲一眼,笑道:“你這樣伶牙俐齒,可不如方才那樣討女孩子喜歡。”

    “咱們說正事。”陸雲輕咳一聲。

    “好吧。”商大小姐點點頭,忍不住噗嗤一笑,那笑容要比鮮花還要美好,道:“好吧,確實是但是。但是我們又不熟,我沒有義務幫你這個忙。 ”

    “我沒想過白讓大小姐幫忙,”陸雲並不意外,輕聲道:“誰都知道,商家講的是公平交易,商大小姐請開個價吧。”

    “我叫商珞珈。”商大小姐卻笑語吟吟,有些四六不著道:“一口一個商大小姐,聽的人好不難受。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好的,商姑娘。”陸雲想一想,改變了稱呼,卻沒有依言直呼其名。雖然這年代民風開放,沒有男女之防,直呼其名並不稀奇。但他是個很講禮貌的好孩子,覺得雙方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

    “好吧,隨便你……”商大小姐商珞珈苦笑著搖搖頭,她頭一次在同齡人中,碰到跟自己一樣難搞的傢伙。

    “不知商姑娘怎樣才肯答應幫這個忙?”陸雲又問了一遍。

    “讓我想想……”商珞珈說著伸出纖纖素手,親手為陸雲重斟了一杯茶,笑道:“這是我家鄉的雲霧茶,陸公子看看能不能喝的慣。”

    陸云其實進來時,就看到桌上的茶水與他往日所見不同。在別處,包括在樓下隔間裡,喝的都是用碾碎的茶粉煮出來的碧綠濃稠的茶湯,但這商珞珈的茶水卻湯色明亮、呈淡綠色、清澈見底,茶水中還飄著形狀完整的茶芽,這在陸雲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所以他一直沒有碰那杯茶水。但此刻,對方盛情之下,陸雲也不得不端起來,輕輕細嗅一下,便覺清香撲鼻,他那微微皺起的眉頭,登時不由自主舒展開來。

    “嚐一嘗,毒死你算我的。”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商珞珈一臉好笑。

    陸雲只好輕呷了一口,確實大不一樣。往日所飲的茶湯,口感濃郁細膩,味道醇厚苦澀,要飲下後才有回甘。這茶一喝下去就清香爽神、沁人心脾,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

    而且這茶湯的顏色清亮,裡面的茶芽舒展秀麗,顯然比濃綠的茶湯更加合他個人的心意。陸雲又輕呷了幾口,讚歎一聲道:“果然別具一格,讓人耳目一新。”

    “只是耳目一新?”商珞珈不滿道:“看來是不對你的口味了。”

    “不,我很喜歡。”陸云無奈的看看商珞珈道:“商姑娘不要太咬文嚼字。”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商珞珈搖頭笑笑,把陸雲的原話奉還回去。

    “好吧……”陸雲點點頭,專心致志的低頭喝茶,他實在不敢再說話,不然又要被商珞珈扯到十萬八千里外了。

    商珞珈幾次想逗他說話,陸雲都跟扎嘴葫蘆一般,不入正題絕不開口。

    “好吧好吧,”商珞珈終於拿他沒辦法,雙目炯炯的看著陸雲,輕啟朱唇道:“我已經想好條件了,只要你答應,我就幫你這個忙。”

    “什麼條件?”陸雲端著茶盞,停下動作。

    “我要你這個人。”商珞珈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指著陸雲說道。

    陸雲手一抖,茶湯灑了一身。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13:07
第一百九十五章有一腿

    “我要你這個人。”商珞珈說出她的條件,把陸雲嚇得灑了一身茶湯。

    “……”看到陸雲的反應,商珞珈也猛然意識到自己這話裡的歧義,登時俏臉一紅,旋即卻恢復如常,狠狠瞪他一眼道:“小小年紀,不要學那些花花腸子。我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商家,建立某種程度的關係。”

    “嚇我一跳……”陸雲苦笑著掏出手帕,想擦掉身上的茶漬。

    “朵朵,帶陸公子去換身衣裳。”商珞珈卻直接叫來了侍女。

    “公子請。”那叫朵朵的侍女便請陸雲跟自己離開。

    陸云不禁有些吃驚,難道這商珞珈的住處,居然還有男人衣裳?但看侍女將自己領到樓梯口,他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原來人家是要把自己領下樓。樓下的隆昌茂是天下最有名的綢布莊,為了讓客人直觀感受布料的效果,也會做很多成衣。管事的一聽是大小姐吩咐,趕緊讓人給陸雲找了一身合體的袍子換上。陸雲問要多少錢,對方卻死活不肯要錢道:“公子是大小姐的客人,我們要是敢收錢,可丟商家的臉面啊!”

    陸雲這才作罷。其實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不過是客氣客氣而已。早晨走得太急,他根本沒帶一文錢……

    等陸雲重新回到樓上的小亭,便見裡頭的坐席上也沒了水漬,顯然已經換了新的。

    待他坐下,商珞珈便微笑問他道:“公子考慮的怎麼樣了?”

    “請問,商家為何要跟我建立……某種程度的聯繫?”陸雲輕聲問道。

    “我家從來只乾一件事,就是做生意。”商珞珈便泰然自若的答道:“陸公子不妨也將其看成一樁生意,我看好公子,覺得公子值得投資,想幫助公子早日飛黃騰達,到時候公子對我商家照拂一二,這筆生意就算賺到了。”

    “是這樣……”陸雲想一想,輕聲道:“這就是所謂的官商勾結吧。”

    “陸公子不要這麼說, ”商珞珈微微皺眉,顯然不喜歡陸雲的措辭,她雙目坦坦蕩盪道:“沒有官面上的關照和庇護,我商家的生意別說做大做強,就是生存都成問題。 ”說著她輕嘆一聲道:“這世道就是如此,我也不喜歡,但又有什麼辦法?”

    “你們已經投資很多人了吧?”陸雲輕聲問道。

    “這又是一個秘密了。”商珞珈輕輕搖搖手指,微笑道:“不過陸公子也能猜到,你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當然。”陸雲點點頭。

    “怎麼樣,”商珞珈看著他,氣定神閒的問道:“成交?”

    “成交。”陸雲頷首,乾脆利索的答道。

    “哦?”商珞珈卻不由有些意外。她以為陸雲十分難搞,正準備使出渾身解數說服他呢,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這下輪到商珞珈有些不放心了:“你不問問我們能給到你什麼幫助?將來會要求你做什麼?”

    “商家的實力,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更不會懷疑商家的眼光和魄力。”陸雲淡淡笑道:“至於將來你們的要求,能做到的,我自然會照辦,不能做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沒用。”

    “也是……”商珞珈端詳著陸雲,失聲笑道:“你就是這樣的人,誰也沒辦法。”

    “不錯。”陸雲也不禁笑了,心中驀然生出幾分知己之感。

    “那就成交了。”商珞珈說著,伸出白得耀眼的小手。

    “成交。”陸雲伸手和她輕輕握了一下,便倏地收了回去,就像自己吃了多大虧一樣。

    “呃……”商大小姐看著自己的手,不禁苦笑道:“我只是要給你倒茶而已。”

    “抱歉。”陸雲臉一紅,卻是他會錯意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人小鬼大。”商大小姐白他一眼,給陸雲斟了一杯雲霧茶。然後收回雙手,端坐在那里道:“前陣子,確實有人在我們商家在京城的六家聚全信錢莊,分別兌換過大量的黃金。加起來有三十萬兩的樣子,幾乎把各家錢莊的存金兌換一空,所以這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三十萬兩黃金,就是三百萬貫銅錢,”陸雲輕聲沉吟道:“還有五十萬貫去了哪裡? ”

    “難道我們白給他兌啊?”商大小姐笑呵呵道,說這話時,她兩眼彎彎,滿滿都是狡黠得意。

    “抽佣五十萬貫……”陸云不由咽了口唾沫,他終於知道商家是如何富甲天下的了。“黑,實在是太黑了……”

    “又不是我們強買強賣,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商大小姐又白了陸雲一眼,但她做這個表情時就像撒嬌一樣,一點都不會惹人生厭,反而會讓人莫名心喜。

    “他著急兌換,而洛都之內,只有你們一家能吃得下,所以他只能認宰。”陸雲認真道:“這跟強買強賣沒區別。”

    “怎麼?”商大小姐聞言,警惕的看向陸雲道:“你想讓我退錢不成?難道不知道錢貨兩訖、恕不退還的道理?”說者她抿嘴一笑道:“你是怕回去不好交代吧?這不簡單,就跟家裡說,這裡頭有買情報的錢,不就妥了嗎?”

    “呃……”陸雲確實有這方面顧慮,如果讓閥中知道,商家黑了他們那麼一大筆錢,肯定要跳腳討回的。到時候他夾在中間,就難以做人了。“好吧,看來錢到了大小姐的手裡,是不可能再討回來了。”

    “當然了。”見陸云不再糾纏佣金的事情,商大小姐開心的點了點頭,也不再藏著掖著道:“但我查問過,發現兌走那筆黃金的,並非陸儉或者你們陸閥的人。”

    “什麼?!”陸雲一愣道:“那是什麼人?”

    “謝家的人。”商大小姐輕聲說道:“準確的說,是謝閥閥主之女謝敏。”

    “她?”陸雲眼前閃過那個風姿綽約的跋扈女子,不由大吃一驚道:“怎麼會是她?”

    “怎麼就不會是她。”商珞珈卻輕笑一聲,一臉八卦道:“再免費奉送你一個秘密,陸儉一年有大半的時間住在城外的清風苑。清風苑和謝敏的翠荷園,可相距不到一里,對一位宗師來說,不過是抬腳就到。”

    “……”陸雲登時一腦門子黑線,有些結巴道:“商姑娘的意思是,他倆……有一腿?”

    “有一腿?真難聽……” 商珞珈小臉滿是嫌棄的撇撇嘴,卻又扑哧一聲笑道:“何止是一腿,兩人都山盟海誓好多年了,這在閨幃之中早就傳開了。”

    “我那七叔怎麼一點都不知情?”陸云不禁大奇。

    “你們陸閥最是重男輕女,恐怕觀風執事也只管男風吧。”商珞珈笑道:“當然,我也不會閒到去證實緋聞的地步,只是告訴你,所有的黃金,都是被謝敏的人提走,然後運去了一個地方。”

    “翠荷園?”陸雲生怕她再賣關子,趕忙搶著說道。

    “不錯。”商珞珈皺皺精緻的鼻頭,笑道:“十五萬兩黃金,整整裝了十幾車,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不用了。”陸雲點點頭,起身拱手道:“多謝商姑娘……”

    商珞珈剛想說,'不用客氣,這都是你用自個換的',卻聽陸雲又蹦出兩個字道:“的茶。”

    “不客氣。”商珞珈白他一眼,旋即嫣然一笑道:“陸公子有空可以來喝茶,珞珈隨時奉陪。”

    “多謝。”陸雲嘴上說著,心裡卻敬謝不敏,茶雖妙哉,可這商珞珈太黑啊!

    再喝一次的話,自己還不得連阿姐都一起賣給她?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5:21
第一百九十六章夜探

    姚家莊外,昔日陸雲幹掉兩名黃階刺客的小樹林中,已是滿地金黃的落葉,不過茂密的枝杈依然可以為裡頭的人提供隱蔽。

    陸雲和保叔便立在這樹林中,透過枝杈凝望著前方道路盡頭的翠荷園。

    “公子,根據商家提供的線索,屬下仔細檢查了這翠荷園外圍。”保叔嘶聲禀報陸雲道:“發現通往莊園的路面上,有十分深刻的車轍印記,應該是被極沉重的車輛碾過所致。”

    “嗯。”陸雲點點頭,他遠遠就看見那被壓壞的路面了。上次來這裡時,馬車行駛十分平穩,說明那時路面是沒問題的。

    “秋天干燥,這陣子一直沒下雨,那車轍是從洛都方向而來,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金車。”保叔頓一頓,又道:“而且,謝敏這陣子足不出戶,也沒有舉辦任何聚會,據說是病了。不少人前來探視,都被她拒之門外,我看是做賊心虛,那黃金八成就在她那裡。”

    說著保叔興奮的舔了舔嘴唇,怪笑一聲道:“沒想到,陸儉對謝敏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嗯。”陸雲點點頭,若非陸儉絕對信任謝敏,是不可能將這種事交給她辦的。“不過不能光靠猜,還得確認一下,那批黃金是否真在這翠荷園中。”說著拿定主意道:“今夜,咱們就夜探翠荷園一趟。”

    “是,這簡單。”保叔沉聲說一句,旋即擔心道:“不過那陸仙不是說,公子一個月內不能運功嗎?要不還是讓屬下一個人走一趟吧。”

    “不用擔心,我還是可以動用兩三成功力,只要碰不上宗師,就不會有問題。”陸雲搖頭道。如今他已非吳下阿蒙,知道宗師是很稀罕的,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斷不會給人看家護院的。

    “那倒是,公子到時候千萬要小心。”保叔向來惟命是從,便不再反對。何況翠荷園佔地幾十畝,屋捨近百間,他一個人還真搜不過來。

    便見陸雲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張圖紙,保叔湊上前一看,竟然是翠荷園的設計圖,圖上將園子裡的結構佈局標註的清清楚楚,甚至連地下的暗室都有註明。

    “公子從哪找到的這玩意兒?”保叔驚喜無比,有了這張圖,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翠荷園是商家為謝敏的亡夫設計建造,這是當初的圖紙。”陸雲輕聲解釋道。

    “那商珞珈居然把這個都給公子找出來了!”保叔大喜過望道:“太好了!有了商家的幫助,我們的複仇大業,又多了幾分把握!”

    “呵呵……”陸雲聞言,眼前卻浮現出那張聰慧狡黠的美麗面龐,不禁苦笑道:“只怕是與虎謀皮。”

    “公子這話說的,以你的本事,還對付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娘皮?!”保叔不以為意的搖搖頭,頓一頓道:“雖然她能壓過六七個長輩、十幾個兄弟,從商贇手中接過商氏總行的大權,雖然她兩三年時間,就讓商家的生意又上了一個台階……雖然她每天要算計的人和事,比我一輩子要算的都多……”

    說到這,保叔終於咽了口唾沫道:“好吧,公子還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她。”

    “其實也好對付,只要能讓她覺得划算,她就很可能會做這筆生意。”陸雲輕聲說一句,便將目光轉移到圖紙上。和保叔一道,研究起如果黃金在這座園子裡,那麼謝敏會將其藏在何處,兩人又該如何搜尋,效果才能最好。

    等到計議停當,兩人便在小樹林中潛伏下來,靜靜等待天黑……

    深夜時分,月冷星稀,寒霜滿地,秋蟲哀鳴。

    陸雲和保叔悄然向那翠荷園摸去,離園子還有一段距離,兩人便聽到裡頭犬吠聲此起彼伏。

    “上次來時,沒有這麼多狗。”陸雲輕聲對保叔道。

    “此一時彼一時。”保叔嘶聲說一句:“公子稍候,屬下去清一下路。”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後,肉香撲鼻,是一包藥丸樣的東西。

    “切勿打草驚蛇。”陸雲知道,自己眼下不是逞強的時候,便點點頭,目送保叔躍上了兩丈高的牆頭。

    只見保叔略略辨明了犬吠的方向,便手指連彈,將那些藥丸彈到了那些猛犬面前。說來也是神奇,原先感受到生人入侵,狂吠不止的猛犬,嗅到那藥丸的味道,立時便安靜下來。然後不約而同的伸出猩紅的舌頭,將那藥丸吞入狗嘴裡。

    等護院的家丁聽到犬吠聲,打著火把過來查看,就見那些惡犬都懶洋洋的趴在地上,神情皆十分安詳。

    “剛才叫的那麼兇,”一個家丁不解道:“這會兒怎麼不叫了?”

    “一犬吠人百犬吠聲,”另一個家丁打著哈欠道:“你跟狗講什麼道理。”說著便催促起同伴道:“走了走了,趕緊巡邏完這一圈,咱們就可以換崗了。”

    “嗯。”另外幾個家丁紛紛點頭,一邊往遠處走,一邊縮著脖子道:“這還沒入冬,夜裡就冷成這樣,咱們偏偏還要沒白沒黑的巡邏,也不知這荒郊野外的有什麼好巡邏的。”

    “閉嘴吧。”家丁的聲音漸漸遠去,依稀能聽到夜風送來的只言片語。“你沒發現,莊園裡少了好些人嗎,而且都是主人的心腹……”

    待到那些護衛徹底走遠,保叔便向陸雲一揮手,後者立即走到高牆下,施展壁虎遊牆功,悄無聲息的爬上了院牆。

    “叔,厲害了。”陸雲明顯看到那幾隻惡狗,瞪著綠幽幽的眼珠發現了自己,卻偏生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見到自家主人一般。

    “嘿嘿,雕蟲小技,民間的偷狗賊的方子,不過屬下給改進了一下,讓那些狗變得懶洋洋,天塌下來都不會叫。”保叔說一句,縱身躍下牆頭,陸雲也跟著下來。兩人便越過那幾條惡犬,向翠荷園深處小心摸去。

    一路上,保叔又如法炮製,解決了好幾條惡犬,還避開了好些巡邏的家丁,終於摸到了內院之中。

    翠荷園內院裡燈火通明,將滿池殘荷照的纖毫畢現。這裡的守衛比外院還要嚴密,除了在明處巡邏的護衛,還設置了不少暗哨。

    “此地無銀三百兩……”保叔輕笑一聲道:“哦不,是三百萬兩。”

    雖然守衛森嚴,但以兩人的功力,只要他們不想發出聲響,就連地階宗師也發現不了。兩人兩人便開始分頭搜索,陸雲利用地形的掩護,避開守衛的視線,在陰影中騰挪數次,便摸入了空無一人的庫房中,尋找起失竊的黃金來。

    大半個時辰後,陸雲和保叔在約定的地方重新碰頭,異口同聲問道:“怎麼樣?”又不約而同的搖起了頭。

    “翠荷園雖大,能藏東西的地方就那麼幾處。”保叔不由眉頭緊鎖道:“咱們都已經找遍了。”

    “不,還有一處。”陸雲腦海中,浮現出翠荷園的地圖來。

    “公子是說……”保叔輕聲道:“謝敏臥房下的密室?”

    “黃金雖重,但佔地方很少,不用多大的空間就能裝下。”陸雲點點頭,兩人便往謝敏的臥房摸去……

    片刻後,兩人到了正寢後窗之下,便聽都這個時候了,裡頭居然還有人在說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8:57
第一百九十七章好吃不如

    兩人藏身於謝敏的後窗之下,聽到裡頭有竊竊私語之聲,趕緊全都屏住呼吸,不發出任何動靜。

    保叔無聲無息探起身來,手指按在窗紙最不顯眼處,略一運力,那厚厚的窗紙便無聲無息被他點了個洞,待保叔抽出手指,亮黃色的光線便從中透了出來。

    保叔便將眼睛湊上去,從小洞往裡窺探,這一看居然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神情古怪的把位置讓給陸雲。陸雲便湊上去,也有樣學樣忘了進去,便見裡頭紅燭高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插滿了菊花的大花瓶。

    雖然還未入冬,屋裡卻已點上了火盆,裡頭溫暖如春。陸雲轉動視線,就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謝敏,慵懶無力的倚靠在一個男子懷中。她只穿著輕薄的綢衫,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其間,大片的雪白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中。男子的大手便在那凝脂般的肌膚上游走,所過之處,謝敏的肌膚便泛起桃花般的顏色,全身上下都洋溢著濃濃的春情。

    謝敏全身似乎沒了半根骨頭,長發如瀑般垂下,擋住了她的面容,卻擋不住那勾人心魄的輕吟聲。陸雲臉不由自主的滾燙起來,他也是看過陸楓三修的,卻感覺那種赤條條的場面,都沒有謝敏現在這樣子讓人感到誘惑。他記得當時那謝敏高傲冷酷,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孀居貴婦模樣,怎會想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陸雲正在愣怔,就見謝敏仰起頭來,風情萬種的臉上春意濃濃,陸雲雖然不喜此人,卻也承認她這樣子完全不是那些青澀少女可比。只見她仰著俏臉,媚聲對那男子道:“裴郎,你這幾日可趁了心意?”

    “嫂嫂,你可真是個尤物。”那叫裴郎的男子也仰起頭來,目光火熱的打量著謝敏,低聲說道:“我想了你二十多年,豈是這一兩天就能滿足的?”說著他捻起謝敏柔絲般的長發,貪婪的深吸口氣道:“我真恨不得日日夜夜與你廝守。”

    “那你休了你那夫人,和我正大光明在一起啊?”謝敏聞言嗤嗤笑起來,那柔媚的笑聲,讓屋裡屋外三個男人,聽得都是心神一盪。

    “嫂嫂,這……”裴郎登時為難道:“就算我休了那黃臉婆,我爹你公公,也不會同意咱們在一起的。”

    “就知道你們男人口是心非,和我這寡婦玩玩可以,是不會當真的。”謝敏面生寒霜,作勢要從他懷裡起身。那男子趕忙將她緊緊摟住,好話說盡,才將謝敏好容易哄住。

    “眼看著京里越來越冷,我準備去江南過冬,你送我過去,如何?”謝敏方退而求其次道。說著她臉頰挨在男子的臉上,語調像撒嬌一樣道:“你要是沒有空,我就找別人去。”

    “有空有空,當然有空。”那男子一盤算,連來帶去也就是一個多月,正好可以徹底過癮,便忙不迭點頭道:“嫂嫂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相隨。不知嫂嫂準備何時動身?”

    “這還差不多……”謝敏輕輕吻一下男子的面頰,呢喃道:“越快越好,在這京里總覺得不安生。”

    “是極,我明日就回去告個假,這一兩天咱們便離京。”男子深以為然道: “雖然我哥哥已經過世,但咱們畢竟還是叔嫂,讓人瞧見終歸不好。”

    “那我一叫你還敢來……”謝敏聞言心下大定,吃吃一笑,媚態百生。

    “為了嫂嫂,我不惜赴湯蹈火。”男子的呼吸粗重起來。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抱起你的嫂嫂?”謝敏星眼迷濛,聲如呢喃。

    那男子徹底淪陷,低吼一聲,便將謝敏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往銷金帳中走去……

    下一刻,已是一室春色,可惜已無人觀賞。

    。

    陸雲和保叔悄然退了出去,躲進一間沒人的房中,低聲商量起來。

    “那男子,是裴禦寇?”陸云有些不確定道。他昨天才從商珞珈那裡,得知謝敏的亡夫叫裴禦敵,乃是這翠荷園的第一任主人。

    “對,就是他。”保叔一臉不齒道:“他哥哥裴禦敵,正是謝敏的亡夫。想不到這女人如此放蕩,陸儉屍骨未寒,轉眼又勾搭起自己的小叔子來。”雖然這年代民風開放,並不要求女子一定給亡夫守寡,但像謝敏這樣換男人如換衣服,連小叔子都勾搭,卻依然為人所不齒。

    “裴禦寇是地階宗師吧?”陸雲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不錯,而且是成名已久的宗師,實力只怕不弱於陸儉。”保叔點點頭,神情凝重道:“謝敏急著勾搭他,只怕是被陸閥這陣子的動靜嚇到了,迫不及待想找個保鏢。”

    “確實。”陸雲頷首道:“有那個裴禦寇在,咱們甭想一探究竟了。”事實上,若非裴禦寇方才精蟲上腦,被謝敏迷得七葷八素,他二人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謝敏的房間。

    “聽兩人的意思,這一兩天他們就會離京。”保叔嘶聲道:“那謝敏說要去江南過冬,八成只是托詞,真實目的還是要將那些黃金轉移。”

    “嗯。”陸雲點點頭,雖然還沒有親眼看到,但他基本可以確定,那些黃金就在謝敏手中了。

    “那麼這一兩天,謝敏肯定要把黃金運到碼頭裝船,”保叔沉聲道:“我們正好可以半路動手。”

    “我們不能出面,還是交給陸閥的人出手吧。”陸雲輕聲說道:“不過,跟他們交底之前,我必須要親眼看到那些黃金才行。”這種事情不是鬧著玩的,一個弄不好就會得罪裴閥、謝閥,陸雲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讓陸信冒這個險。

    。

    兩人便潛伏在那間屋中。天不亮,就听到謝敏的房門打開,保叔趕緊湊到門縫往外一看,只見那裴禦寇躡手躡腳走了出來,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趁著這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趕緊摸到謝敏的後窗,從那個小洞往裡一看,只見銷金帳中,謝敏正在海棠春睡,修長的大腿從錦被中露出來,樣子十分勾人。

    陸雲正想翻窗進去,卻被保叔拉住,便見他從懷裡摸出一根小竹筒,悄無聲息插入窗上的小洞,然後鼓起腮幫子,小心翼翼吹了起來。

    陸雲瞪大眼睛看著保叔,只覺眼前這小老頭的形象,愈發猥瑣起來。

    完事兒之後,保叔又等了盞茶功夫,這才用小刀探入窗縫,輕輕將插銷挑開,對陸雲道:“屏住氣,千萬不要吸進迷煙。”以陸雲的修為,一口氣憋個盞茶功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陸雲點點頭,依言閉住氣,推開窗戶,縱身跳了進去。保叔則在外面給他望風。

    房間裡,炭盆已經快要熄滅了,只餘暗紅色的餘燼。窗戶一開,冷冽的晨風吹了進來,屋裡的暖意徹底消失。

    陸雲踩著厚實的地毯,小心翼翼避過地上的抹胸、褻褲。走到銷金帳旁,咬牙掀開了錦被,那謝敏雪白的身子上,登時起了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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