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31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4 17:21
大宋將門 第862章 打臉不隔夜

    「據上奏,兗州的棉紡工廠今年能拿出20萬匹棉布出售。」

    王寧安面無表情道:「他們的貿易量不及濟州的一半,從數目來看,是文相公棋高一著!」

    話音剛落,文彥博就哈哈大笑,「王爺,老夫可不敢居功,這蒸汽機是你領頭髮明的,籌建工廠,發展棉紡也都是你的注意,老夫不過是奉命行事,說起來,首功當然是王爺的。」

    王寧安擺手,「文相公,不用往我臉上貼金,濟州的棉紡廠的確辦得很好……只是光是工廠好了,還要考量其他方面。文相公,這些稅收,這麼多的利潤,你們準備怎麼安排?」

    「對!」

    趙曙立刻道:「富國裕民,不能光顧著朝廷,忘了百姓,濟州和單州的民生如何,朕也十分好奇,不知道文相公有什麼安排沒有?」

    文彥博臉上含笑,他早就猜到有這麼一問,因此從容不迫。

    首先抽取的稅賦,有八成解送戶部,兩成留給地方。

    如果加上地方收取的過路費等項目,光是增加的稅收就有45萬貫。

    這筆錢真不是小數目,文彥博計畫,拿出20萬貫,整修道路,再拿出十萬貫,鼓勵改種棉花,要加快推進的速度。

    工廠需要充足的原料,絕對含糊不得。

    另外地方衙門,為了徵收,也增加了一些官吏和差役,需要撥8萬貫,最後還剩下7萬貫。

    文彥博已經下令用來採購糧食,確保濟州的糧食供應。

    「陛下,王爺,除了朝廷開支之外,棉紡工廠那邊,明年還要增加100萬貫投入,購買新機器,把規模再擴大一倍!明年爭取讓稅收達到300萬貫!」文彥博笑呵呵道:「陛下,只要讓工廠發展壯大,我大宋府庫豐盈,國用充足,近在咫尺,不費吹灰之力。當然了,老臣也知道,改種棉花,會影響糧食種植,所以當務之急,應該是向海外用兵,搶佔糧食產區,而且還要打開棉布的海外市場……王爺,這事可是你早就規劃過的,老夫以為,你應該盡快落實才是。」

    言下之意,海外的事情給你,國內該怎麼弄,聽我文彥博的,你就別摻和了。

    說實話,以往文彥博都覺得王寧安步子太大,走得太快,太離經叛道,但是真正辦起了工廠,他又發現王寧安這個人瞻前顧後,缺乏決斷……不說別的,你要是把兗州的田也都給我,300萬畝,全都種上棉花,老夫今年就能弄到300萬貫的稅!

    充實府庫,舉手之勞。

    偏偏非要聽王安石的,把兗州交給了一幫小崽子,他們懂得什麼?

    要不是你王寧安在背後幫忙,他們連工廠都辦不起來。現在雖然辦起來了,但是一年才織出20萬匹布,比起老夫少了六成,羞不羞愧啊!

    看著吧,等到明年,濟州這邊生意更大,老夫就讓他們出錢,把兗州的工廠買下來,到時候看你王寧安有什麼辦法!

    老文也不是想徹底取代王寧安,但他至少要證明,自己是有價值的,是足以和王寧安平起平坐的巨頭之一,總是被一個後輩壓著,誰能高興!

    好容易有了過硬的成績,文彥博是信心滿滿。

    趙曙雖然相信師父,但是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文彥博的確幹出了政績,值得嘉獎。

    「文相公,你把辦工廠的經驗整理出來,回頭朕讓政事堂轉發各地,讓各地的官員都看看,什麼幹吏!」

    「多謝陛下,老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回到了下榻的行宮,趙曙特意把王寧安請來,狗牙兒也在一旁陪著,師徒對面而坐。趙曙微蹙著眉頭,「師父,你說文相公弄的工廠,真的那麼好嗎?」

    王寧安不置可否,「陛下以為呢?」

    「我……我也說不好,師父講過,任何事情都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可是聽文相公所說,全都是好的,朕總覺得有些不真,他應該瞞了什麼事情!」

    王寧安頷首,「陛下,臣因為還應該去看看工人的情況,他們能不能活得下去,另外再去老百姓家裡問問,尤其是棉農,賣了棉花,能不能吃上飯?還有,市面上的情況也要瞭解,看看物價如何,民間有什麼抱怨沒有……如果一切都可控,不妨就按照文相公的意思推下去……誰都和錢沒仇啊!」

    王寧安嘴上這麼說著,可是心裡卻不以為然。

    其實激進保守,都是表象,王寧安一直覺得幹什麼都要有底限,至於文彥博,從來不知道臉皮為何物,根本不在乎底限……他為了利益能不擇手段維護士人集團,同樣,為了利益,也能瘋狂偏袒工廠主……至於農夫和工人,根本不在文彥博的眼睛裡。

    這麼弄下去,不出事才怪呢!

    君臣談了一會兒,就準備先休息了,等明天去全面瞭解情況。

    王寧安帶著兒子出來,剛走了沒幾步,突然發覺外面的夜空特別明亮,還冒著紅光。

    「著火了!」

    狗牙兒眼尖兒,立刻指著背後大聲叫道。

    王寧安也急忙舉目遠眺,方向正好是南城,火光衝天,燒成了一片紅色。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喊聲,呼救聲,叫罵聲!

    「怎麼回事?」

    趙曙也被驚動了,他雖然微服私訪,但好歹也是皇帝駕臨,文彥博怎麼就不知道小心一點,竟然鬧出火災!

    「師父,要不要派人去救火?」

    王寧安擺手,「陛下,現在情況不明,聖駕安危至關重要。」說著王寧安看了一眼兒子,「你帶著人過去探查,盡快回來稟報。」

    狗牙兒連忙點頭,帶著幾個侍衛就出去了。

    兒子走了,王寧安繼續側耳傾聽,似乎喊聲大了許多,聽著像打起來的意思……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水泊梁山的土匪殺來了?

    也不對啊,現在宋江的爺爺還穿著開襠褲吧!

    王寧安胡思亂想,不明所以,正在這時候,文彥博急匆匆趕來了。

    見到了趙曙,他連忙請罪。

    「都怪老臣疏忽,以至於常平倉走水,燒了不少糧食,老臣向陛下請罪!」文彥博的臉色很難看。

    白天剛剛大獲全勝,到了晚上,就出了事情,這不是給自己抹黑嗎!

    趙曙深吸口氣,「文相公,情況如何,燒燬了多少糧食,又是誰幹的?」

    「回陛下,老臣前番用7萬貫購置的糧食,被燒了一半,老臣會盡快讓人再購買糧食,填補常平倉……至於著火的原因……老臣還在徹查,據報是說有亂民參與,不過不要緊,老臣已經調兵處置了。」

    「等等!」

    王寧安立刻攔住了文彥博,「寬夫兄,你說是亂民鬧事?這亂民是從哪裡來的?今年各地豐收,糧食充足,我們一路走來,可沒有看到飢民啊!」

    文彥博就是吸了口氣,他的臉色很差。

    「王爺,這事情老夫還要徹查,一定給王爺一個交代!」

    「不用查了!」

    正在這時候,狗牙兒帶著人從外面回來了。他走到了趙曙的面前,往旁邊一站,讓侍衛推過來兩個破衣爛衫的人。

    趙曙一驚,「他們是什麼人?」

    「回陛下,他們就是放火的亂民,官兵正抓人,讓我們給撞上了,就給帶了回來。我想陛下有什麼疑問,他們應該最清楚。」

    「陛下……是,是皇上!」

    兩個亂民雙腿打顫,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

    「你們說,為什麼要去常平倉放火?」

    其中有個年輕一點的,仗著膽子道:「為,為了糧食。」

    「糧食?你們吃不飽嗎?」

    「豈止……吃不飽,都,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這倆人衣衫破爛,從撕開的口子,能看到嶙峋的排骨,瘦猴似的,貌似沒有說假話。

    「你,你們怎麼會吃不飽?原來又是干什麼的?」趙曙繼續追問。

    那個年紀大的,終於開口了,他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淚,「俺,俺們就是鄉下的農戶,不,不讓俺們種田了,沒法子,不搶活不下去了……」

    「荒唐!」

    文彥博厲聲道:「有手有腳,不去耕田做工,反而作姦犯科,放火搶糧食,足見是兩個刁民!陛下,老臣立刻把他們帶走,嚴刑拷問,找出同夥,一個不饒!」

    「等等!」

    王寧安伸手,攔住了文彥博。

    「寬夫兄,你先別著急,容我再問兩句。」

    王寧安蹲下身軀,聲音溫和道:「你們是這鄉下的種田人?」

    「嗯。」

    「為什麼不讓你們種了?」

    「因,因為要種棉花!」

    聽到這裡,文彥博的臉色就是一變!

    王寧安繼續問道:「種棉花不用勞力嗎?你們怎麼會沒事可做?」

    「俺,俺都種了幾十年的麥子,不會種棉花。俺不想種,就有人把俺趕了出來,不給田種了。」

    王寧安沉吟道:「那你們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不是說棉紡工廠建起來,增加了好多工作嗎?」

    那個年輕的哭得更慘了,「沒有,哪都去不了……收棉桃用的都是奴隸。」

    「啊!」

    王寧安臉色驟變,他急忙追問道:「你們說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千真萬確!」

    王寧安緩緩起身,盯著文彥博。

    「寬夫兄,如果我沒記錯,朝廷是准許用奴隸,但是僅限於礦場,主要是挖煤挖鐵礦石……怎麼能把田裡的農活兒也都交給他們!那我大宋的子民能幹什麼?」

    冷汗順著文彥博的臉頰就流下來了,「這事老夫立刻調查,誰敢破壞朝廷規矩,絕對不姑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4 17:21
第863章文彥博造的孽

    事情鬧到了這一步,不用文彥博說,王寧安也會查。

    一個工廠,幾百萬貫的收入,為了弄到這麼多的錢,究竟都幹了什麼,簡直不敢想像。連趙曙都坐不住了,他讓狗牙兒跟著老文,省得老傢伙使壞,銷毀罪證。

    王寧安立刻讓人去封了衙門的案卷,開始全面排查。

    這一查可真不得了,飢民放火搶常平倉,還僅僅是冰山一角。

    原來自從六七月開始,這類的案子就屢見不鮮,最近是因為文彥博趕來,發了一批救濟糧,勉強壓下去了,只是沒想到,在趙曙趕來的當晚,又爆發出來,將老傢伙苦心營造的繁榮景象,戳得粉碎。

    除了搶糧之外,各地的殺人越貨,搶劫偷竊,各種案子,都比往年增加了十倍不止,另外,還有大批的百姓逃亡,許多人都跑到了鄰近的水泊梁山,據說那裡聚集了成百上千的匪徒,氣焰十分囂張,朝廷已經派官兵清剿,可是當官兵出現,這些人都藏了起來,或是變成了普通的漁民,等到官兵離開,又立刻原形畢露,打家劫舍,到處搶掠。

    「陛下,王爺,因為水泊梁山地處鄆州境內,濟州的百姓逃亡,跑到了水泊,主要禍害的還是鄆州,如果去查鄆州的捲宗,只會比濟州嚴重百倍,只是鄆州沒人敢說,有苦難言!」王旁解釋道。

    趙曙把眼睛一瞪,「是因為文彥博嗎?他們怕得罪文相公?」

    王旁沒有吱聲,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這個文彥博,簡直可惡透頂!他眼睛裡還有沒有大局?還有沒有百姓?」趙曙氣得拍桌子!

    王旁道:「陛下,王爺,有些事情,或許文相公也不清楚,下面的人也在瞞著他。」

    「一層瞞著一層,把朕當成聾子,瞎子嗎?」趙曙怒吼道:「你說,你給我說清楚,改種棉花以來,濟州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王旁秉承老爹的意思,留在地方,他除了觀察兗州的情況之外,也經常跑到濟州和單州來看看,因此很多情況,他是一清二楚。

    作為趙曙未來的二舅哥,他是沒什麼可隱瞞的。

    ……

    文彥博推行改種棉花,很多佃戶就不高興……他們種田交租,剩下的就是糧食,可以填飽肚子,可種棉花,他們總不能吃棉桃吧?

    雖然說會收購棉花,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買糧食,但是糧價如何,又到哪裡去買?很多事情都沒有講清楚,老百姓願意幹才怪。

    但問題是文彥博催得緊,而那些從江南來的大戶人家是商人,也沒有解釋的義務,而且這些田原本是孔家的,他們現在是主人,想種什麼就種什麼,佃戶不願意幹就滾蛋,反正不缺幹活的人!

    為了盡快改種棉花,這些商人,還和當地的官吏聯手,他們把曾經依附孔家的打手,惡棍,地痞,流氓,無賴,混混……全都集中起來。

    利用這些人,去逼著百姓改種棉花,誰不答應,動輒打罵,還有更嚴重的,直接燒了房子,把人趕跑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趙曙氣得小臉都扭曲了,好你個文彥博,居然為了推行改種棉花,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頑固百姓死活,你,你老東西該死!

    王旁還不停止,他繼續講下去……改種的時候,鬧了一場亂子,等到百萬畝棉花種下去,亂子也沒有停止。

    因為棉田需要灌溉,用水比麥子高粱要多,當地又發生了爭搶水源的問題,傳統農戶和種棉農戶,種棉農戶之間鬥得不亦樂乎。

    大戶商人豢養著打手無賴,他們也參與其中,王旁告訴趙曙和王寧安,根據他所知,至少因為爭水,死的人就有100多個,受傷更不知凡幾。

    好不容易等到了棉花採收,因為要在幾天之內,趁著晴天,把棉桃摘下來,早了晚了都不成。

    這幾天很辛苦,但是工錢也不少。

    很多老百姓都希望能多幹點活兒,賺些錢,今年的糧食必須從外面購買,不多掙錢,就只有餓肚子。

    可結果呢?

    他們卻發現,真正收棉花的時候,那些大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許多奴隸……這些奴隸個子很矮,又長了一副羅圈腿,但是卻很勤勞。

    只要給點飯吃,就能從白天干到晚上,甚至夜裡藉著月光,也能趕工。

    奴隸的出現,又斷了老百姓的一條財路,富餘的勞動力怨聲載道,只能擁到城裡,搶奪有限的機會,把城市弄得烏七八糟。

    如果說這些亂子還能承受,但是在收購棉花的時候,卻是一場浩劫。

    大戶們依舊指著地痞無賴收購。

    試想,這幫人能不趁機佔便宜嗎?

    朝廷收田賦,大鬥進小鬥出,地痞們更是推陳出新。

    他們故意不告訴收購的地點,老百姓只能提前到縣城等著,很多人一等就是兩三天,也沒有住的地方,也沒吃沒喝……熬得他們精疲力盡,這時候才來收購,價錢壓到了極限,老百姓只能含著淚出售。

    還有一些人故意找茬,把棉花的等級壓低,甚至乾脆不要。

    好多老百姓忙活了一年,血本無歸。

    「夠了!」

    趙曙真是聽不下去了,他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師父,這個文彥博簡直草菅人命!去把他叫來,朕要問話!」

    王寧安很平靜,他仔細聽著王旁的介紹,這些亂象,他一點都不意外……別說是大宋朝,哪怕放到了後世,沒有仔細準備好,就急功近利,強行改變,不出亂子才怪呢!

    此刻的文彥博全然沒了昨天的趾高氣揚,他急得來回亂轉,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其實有些狀況他是聽說的,但是總沒有當回事,以為不是什麼大事,可事到如今,文彥博也不敢馬虎,他把各種卷宗找出來,又詢問了地方的情況,他的頭立刻就大了!

    「你們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老文猛地舉起巴掌,狠狠甩了兒子文及甫一個嘴巴!

    「逆子啊,你爹的一世英名要毀了!」

    文及甫被打得滿眼冒金星,也滿心委屈,「爹,都是那些刁民不配合,兒子也沒有法子,還有那些江南來的棉商大戶,他們個個腰纏萬貫,肥的流油,結果還什麼都斤斤計較。採收棉花,就給當地的百姓如何?讓他們賺一點口糧錢,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子!」

    「哼,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王寧安他會放過你爹嗎?」文彥博眼珠子都紅了。

    「爹,不管怎麼說,我們增加了200多萬貫的稅收,功勞擺在那裡,這點區區小事,陛下也不會窮追不捨的!」

    文彥博遲愣一下,搖了搖頭。

    「我告訴你,朝廷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上面怎麼看。這一次二王肯定要藉機掀起波瀾,不砍幾個腦袋,是過不了關的。」

    文彥博沉吟道:「無論如何,你先找出幾個人來,等陛下問我,拿他們頂罪。」

    文及甫傻眼了,「爹,這個不好吧……人家可是衝著你老的名頭來的,如果把人殺了,就再也沒人給咱們辦事了!」

    「呸!還想什麼呢!要是這一關過不去,你爹都沒了!」

    文及甫被噴了一臉吐沫星子,沒法子,他慌裡慌張,擬出了一個名單,其中包括兩個棉商大戶,還有幾個經手的吏員,以及地方上的流氓地痞。

    等剛把名單擬好,外面傳旨的就來了。

    文彥博只能硬著頭皮,來到了行宮。

    「老臣拜見陛下,老臣特來請罪!」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趙曙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文相公,免禮吧!」

    等文彥博站直身體,趙曙又問道:「文相公,你有什麼看法?」

    「啟奏陛下,種種亂象,老臣的確有罪……罪在監督不嚴,管理不善……老臣認為地方官吏枉顧民生,應該重罰,至於商戶,一心逐利,貪得無厭,半點不想著朝廷,更應該嚴懲不貸,老臣已經調查清楚了,這是幾個行徑惡劣的官吏,還有幾個黑心的商人,老臣懇請立刻處斬,以安民心!」

    說完,文彥博將名單拱手奉上。

    不得不說,文彥博的效率還挺高,看到這裡,趙曙的怒氣也消了一些。

    「貪官墨吏,黑心商人,都要懲治,只是朕還有些疑惑,文相公,你看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棉紡工廠引起,該如何取捨?」

    這話問的,文彥博心裡是拔涼拔涼的。

    「陛下,老臣以為棉紡工廠還是好的,畢竟增加了那麼多歲入,朝廷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建萬世不拔的基業,都離不開錢……說到底,還是地方官吏和商人無良,辜負了聖恩,殘殺百姓,罪不容誅。老臣身為宰執,過去疏於監督,也是太過相信下面人的操守德行……老臣願意一同領罪。」

    文彥博這個老貨,慣會避重就輕,推諉卸責,一番話聽起來頗有些道理,但實則全是推脫之詞,不斷給自己開脫辯解,把罪名全都推給了下面,他只是失察,只是糊塗……可事情能這麼簡單嗎?

    「師父,你的意思呢?」

    趙曙問到了王寧安。

    「陛下,臣以為文相公也不用急著請罪,這一次的事情原定是做個比較,濟州的情況我們看到了……成果是有的,但是問題也不少。臣以為,不如再去兗州看看,兩相對比,權衡利弊,才能得出公平的判斷。文相公,不妨一起去兗州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17:38
大宋將門 第864章試點很成功

    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

    王寧安當初安排這個對比,就是想拿出實際的東西……畢竟廟堂之上高談闊論,可以說的天花亂墜,講得吐沫橫飛。

    但是靠著辯論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更何況王寧安最多知道一個大概的脈絡,而且還是歷代學者梳理的,那玩意最多只能當成參考,如果真的當成金科玉律往下推,保證會出事的。

    而且別忘了,以王寧安現在的地位,隨便推一項法令,沒準就是幾十萬人,上百萬人受難,搞不好是要民不聊生,天下大亂的,他必須慎之又慎。

    從趙曙繼位,也有一年多了,王寧安除了弄出了蒸汽機之外,就沒有多少動作……有些時候,他甚至在懷念,有趙大叔在的時候,至少有個人給他擦屁股,你說牽制也好,保護也好,至少能遮風擋雨,化解副作用。

    現在幹什麼,最後都要自己承擔。

    這就好比從經理變成了董事長,難度不是一個等級的!

    但是自從踏入兗州境內,王寧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能夠很明顯感覺到,兗州境內的道路更加寬闊平坦,兩邊的田地也十分整齊,而且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發現引水灌溉的溝渠,而且還有很多人在忙活著。

    把家裡的糞土挑到地裡,利用深秋這段時間,整地堆肥,爭取明年有個好收成。

    看不到一個閒人,這就是給王寧安的第一個感覺。

    跟著他們一起來的文彥博老臉很長,跟驢差不多了。

    他本以為把棉紡工廠辦起來,稅收增加,一俊遮百丑,什麼毛病都沒了,可是皇帝不是那麼好糊弄。

    而且看樣子兗州弄得的確比他要好,文彥博感覺自己精明了一輩子,從來都是算計無雙,那麼多人倒台了,唯獨他能屹立不搖,這就是本事!

    只是這一次他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或許自己就不該跳下來,做多多錯啊……只盼著兗州的問題更多,到時候王寧安不但沒法發難,還要自打嘴巴。

    漫天的神佛啊,一定保佑弟子啊!

    好嘛!

    文相公都求神拜佛了。

    可顯然佛爺都不願意管他的事情……兗州方方面面,都遠比濟州好太多,能很清楚感覺到百姓的滿足,他們臉上都帶著希望,在田裡幹活,不時有人用粗獷的嗓子,大唱山野曲調,別有一番味道。

    「看著是不錯,師父,把幾位土地神請來吧!」

    趙曙就在臨時的行宮,召見了幾個負責兗州事務的年輕官吏。

    蘇轍、章衡、章惇、呂岩,外加上王旁,還有幾個稅官書吏,全數到場。很明顯看得出來,章惇和呂岩都曬得黝黑,兩個人應該是沒少在鄉間跑,只有蘇轍幾個也瘦了一圈,但是從臉上都看得出來,幾個人自信十足。

    「按照你們的呈報,一共織出了20萬匹棉布,可遠遠比不上濟州的54萬匹啊!有什麼可說的?」王寧安發問。

    「當然!」

    章惇第一個站了出來,他睥睨地看了一眼文彥博,而後輕笑道:「回王爺的話,我們實際上是織出了37萬匹棉布,僅僅比濟州少了17萬匹而已!我們都認為,濟州雖然比我們多,但是他們的作法是竭澤而漁,得不償失!」

    文彥博黑著臉道:「你們說話要講究憑據,織的少就是少,不要狡辯!」

    「非也!」

    章惇晃著頭道:「王爺,可否容我們把詳細的情況如實上奏?」

    「說吧,不過要注意你們的言辭,不要牽扯別人!」王寧安假意訓斥了兩句,就讓他們講講,是怎麼幹的……

    前面已經提到過了,呂岩是計畫分成三年,然後才把田畝分給佃農。

    他們和百姓溝通之後,百姓欣然答應。

    大家都會算賬,以往他們要交田租,要交賦稅,基本上一半多的產出都要交上去……按照呂岩的設計,給他們留一半的田種糧食,剩下一半,改種棉花……實際上,他們的口糧並沒有什麼影響,只是要多花費一點功夫,去種植棉花。

    如果真的能成功,三年之後,有一塊屬於他們的土地,百姓是非常樂意的。

    農民最不值錢的就是力氣,越用越有,沒什麼可怕的!

    在分田的刺激之下,兗州的百姓終於動了起來。

    他們全力改種棉花,而且棉花的長勢喜人,呂岩,章惇,還有不少吏員,天天往地理跑,和百姓打成一片。

    經過溝通之後,又組織百姓,用兩萬人,把廠房蓋了起來。百姓完全是免費出工,他們只花了一點磚瓦和水泥的錢。

    隨後章惇也入股的名義,從幽州引進了蒸汽織機,一共兩千紗錠。規模只有濟州的三分之二,這也是他們商量過的。

    如果一上來就權利種棉花,也不顧百姓生計,缺少口糧,餓死了人,那可是要捅婁子的。寧可步子穩一點,不要急功近利。

    就在工廠建立的同時,呂岩又組織百姓,修了十幾條的引水渠。

    不但解決了棉花的灌溉問題,而且還把其他的口糧田也給灌溉了。

    在濟州,因為爭水而出現的械鬥,不但沒有發生,還讓百姓的糧食普遍增加兩成產量。別小看這兩成,原來吃不飽的人能吃飽了,吃飽的人,有了一點餘糧。

    這下子讓蘇轍看到了希望,他立刻在兗州成立了學堂,專門收農家子弟,也不要求這些人讀書考科舉,只要求識字,會基本的計算,能看懂說明……然後又從幽州聘請了兩個百工院的講師,讓他們培養這些年輕人。

    其中表現好的,可以進入工廠,一邊上學,一邊操作,每個月能拿100文,這點錢放在洛陽,實在是少得可憐,但是放在兗州,那可就不一樣了。

    普通的學生,一個月束修只要50文,也就是說,上學,學得好,不但不花錢,還能給家裡賺錢!

    這一下子學習的風氣全都帶動起來……家家戶戶,勒緊褲腰帶,也要把孩子送進學堂,不為了讀書明理,而是為了學手藝掙錢!

    要知道,一個熟練的工人,每個月能拿到5貫錢,如果學會修理蒸汽機,那可就更了不起,甚至每個月能拿到上百貫!

    在工廠做工,和鄉下耕田,最大的區別就是工廠每個月發錢,而種田,一年到頭,就有那麼一次收穫,賺得太少了。

    所以兗州的百姓,都願意在教育上投入財力,甚至不惜血本,誰家的孩子表現好,能提前選入工廠實習,家裡都會敲鑼打鼓,大肆慶祝。

    正因為尊重技術,努力培養工人,兗州的棉布質量,普遍好於濟州的,這個不是吹牛,光是對外銷售,他們的價格就比濟州的貴了500文。

    「王爺,天竺和大食的商人都說了,明年願意加大在兗州的訂單,我們也準備購進更多的織機,估計到了明年,兗州的產量就能全面超過濟州!」

    文彥博老臉鐵青,他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倒是趙曙,他好奇道:「明年要增加產量,就要多種棉花吧?」

    「嗯,的確如此。」

    「那糧食呢,你們有什麼辦法沒有?」

    「糧食主要還是外購!」章惇道:「陛下,我們已經成立了一個運銷公司,另外也和天竺談好了,明年他們會販運糧食過來,同我們進行交換。」

    提到了運銷公司,王寧安也笑了。

    「據說你收購棉花,販運棉布,都是這個公司幹的?」

    「王爺明鑑,這個運銷公司是百姓出人力,棉紡廠出資本,合夥創立的,為的就是減少流通環節,對棉農的盤剝! 」

    說到這裡,章惇還瞟了一眼文彥博,心說老傢伙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吧!

    我們下的功夫,可比你深多了!

    說起來,這個運銷公司,還是呂岩的主意。

    之前王寧安也曾經鼓勵過,各地成立運輸蔬菜和畜產品的公司,解決城市的需求。

    呂岩把這一招借鑑過來,他還給王寧安和趙曙上了一課!

    文彥博在濟州那邊,弄出了很多的弊病,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中間環節出了問題,而運銷公司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呂岩感慨道:「多年以來,朝廷政令不下鄉,地方上都是誰說了算呢?有鄉紳,胥吏,族老,甚至流氓地痞,亂七八糟的幫會……他們層層盤剝,敲骨吸髓… …從老百姓手裡收購棉花,他們都要撈一筆,如果百姓購買糧食,他們也要扒一層皮。如果不把這些人解決掉,任何改變,不但不會給老百姓帶來好處,還會變成害民之法!」

    他這話既是給文彥博說的,也是給自己說的。

    當初呂岩不就是錯用了胥吏,才弄出了人命官司,他是痛定思痛,這一次直接讓百姓組建公司,把棉花從田間送到工廠,把百姓需要的東西,從城裡運回鄉村……他們只收取很微薄的運費,這樣做,既提高了棉花的收購價格,又降低了工廠的成本,實在是一舉兩得!」

    聽到這裡,就連文彥博都不淡定了!

    哎呦……老夫怎麼這麼傻啊!

    為什麼在濟州不這麼弄,否則又怎麼會天怒人怨,不可收拾……文彥博是追悔莫及,可王寧安卻品味出不一樣的東西,假如沒有分田,如何動員百姓,如何掃蕩那些渣滓,拗相公和自己談了那些,又有兗州的試點……下一步該怎麼辦,王寧安的心裡終於有數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17:38
大宋將門 第865章 文彥博罷相

    兗州的工廠一共紡織出37萬匹棉布,除了賣出去的20萬匹之外,還有17萬匹,以紅利的形勢,返給了兗州的百姓。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這句詩怕是無人不知,蘇轍在盤點一年的收穫之後,他認為百姓幹了太多的工作,必須修水渠,修道路,建學堂……放在以往,幾十年也未必完成這麼多,給老百姓分一點好處,是理所當然。

    每家半匹棉布,至少讓孩子老人能換一身新衣服,過一個舒心的年……也的確如蘇轍預料的,兗州百姓,歡欣鼓舞,充滿了鬥志,都卯足了全力,想要大干一場。只要三年的光景,就能擁有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土地,哪怕累死也值得了!

    盤點兗州各項成績,除了納稅比濟州少之外,其他的各項,都遙遙領先。

    而且濟州的優勢很快就會被碾壓。

    因為隨著兗州教育的發展,在兩三年之後,就會擁有一大批素質極高的工人……而且兗州的基礎設施更好,灌溉水渠更多,棉花質量也高……這些優勢足以幫助兗州,徹底超越濟州了。

    文彥博努力想要找兗州的麻煩,證明他不差。

    結果找來找去,文彥博只找到了一樣,那就是兗州處置的罪犯,甚至比濟州還多,要知道濟州的罪犯比以往增加了十倍,兗州竟然更多?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這個問題,章惇給出了答案。

    被他們處理的都是孔家遺留的打手,還有流氓地痞,各種人渣無賴,當然,還包括一批士紳地主……

    審視兗州的發展,王寧安終於想通了,看清楚了,他覺得自己昇華了……拗相公說,分田能給百姓留一條退路,給變法爭取迂迴的空間,這個說法當然有道理,王寧安又看到了另一層深意……

    從先秦開始,就出現了租佃的模式,經過了一兩千年,已經相當成熟,形成了一整套圍繞土地運作的複雜關係。

    首先就是鄉紳地主,世家大族……他們靠著佔有土地,獲得資源,供養後輩讀書,進入官場,反過頭,又給他們爭取更多的土地,保駕護航。

    另外呢,長期的繁衍生息,又造就了宗族勢力,一個個規模龐大的家族,動輒幾百人,上千人,家法族規凌駕朝廷的律法之上,族老長輩,予取予求,晚輩根本沒法反抗,只能屈從安排。

    在地方上,朝廷力量有限,沒法直接管理百姓,又出現了胥吏和鄉紳宗族勾結的情況……此外,還有一大堆的青皮無賴,地痞流氓,等等雜七雜八的勢力。

    這是一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又很容易忽略的常識……比如這一次文彥博就犯了錯誤。

    亂七八糟的勢力沒有清除,就強推棉花種植,自然有一大幫人像是蒼蠅蚊子似的,都湊了上來,人人豐潤,一層層盤剝,一層層扒皮,老百姓當然要吃虧,破產,餓肚子,甚至上梁山造反……

    這不是處置幾個貪官和大戶就能解決的問題,只要地方的結構不改變,不管在哪裡推行,結果都是一樣的。

    老百姓永遠都是吃虧的!

    王寧安之所以觀察這麼長時間,沒有貿然推動變法,就是因為他還不確定,到底要怎麼改?

    他想過,對內改革是很困難的事情,相對來說,對外用兵就容易多了……搶奪土地,搶奪資源,開拓市場,販賣奴隸……總而言之,用盡一切辦法,把好東西往大宋弄,在不對大宋動手術的前提下,就實現工業化,就實現富國強兵,那該多好啊!

    可是經過觀察,尤其是濟州和兗州的對比,王寧安清醒了,不要想著光是對外下手就能解決問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上述的那個圍繞土地運轉的權力結構還在,做一個形象的比喻,他們就像是一顆腫瘤,大宋就是一個病人,吃再多的東西也只會不斷消瘦,越來越虛弱,因為營養都被腫瘤細胞吸收走了,用來不斷分裂了,健康的細胞反而失去了養分,不斷死亡。

    比如說吧,從海外弄回了糧食,弄回了金銀貨幣,弄回了各種資源。

    但是總不能像山大王一樣,給所有老百姓大秤分金,小秤分銀,直接往手裡發糧食吧!還是要把東西投入市場,靠著交換,落到老百姓的手裡。

    可問題是老百姓已經被這些人盤剝的所剩無幾,根本拿不出錢購買商品,運回來再多的東西,也沒有價值。

    反而只會增加貧富差距。

    另外呢,不斷向外擴張,市場不斷擴大,就會加速農業的商品化……像桑樹啊,棉花啊,這些經濟作物的面積肯定要飛度增加,就像濟州發生的情況一樣,恨不得把每一塊土地都種上棉花。

    同樣,因為地方上腫瘤的存在,不斷吸食養分,老百姓沒有享受到市場的紅利,反而先遭受到了商品化的摧殘,糧價暴漲,無以為生。

    這個情況同樣不陌生,當年王寧安對付遼國,用的就是這一手,他靠著龐大的訂單,加速遼國的農業商品化,接著就是遼國大亂,他趁虛而入,光復了幽州。

    現在唯一的不同就是吃苦頭的變成了大宋,身為當年的主謀,王寧安自然要多想一點!

    其實在世界上,也不乏類似的例子。

    比如最初開始殖民的西班牙,他們拿到了美洲的白銀,成了暴發戶……但是因為國內沒有足夠的生產能力,他們的白銀都變成了奢侈品訂單,去滋養英國,荷蘭的工業體系,西班牙人成了過路財神,反而成全了別人。

    西班牙的例子告訴所有人,如果不進行調整,讓國家的運作模式,適應工業化的運作,結果只能適得其反,從海外掠奪的財富,反而會葬送帝國的根基。

    還是那句話,不要忘了大宋的體量和規模,這是一個比整個歐洲還要龐大,人口還要多的超級帝國。

    西方可以靠著完全的掠奪和移民,解決困境,而大宋呢?如果不進行內部調整,只把希望放在海外擴張,和掠奪上面,到時候一旦內部出了問題,幾百萬,上千萬的流民,他們鬧起來,誰能承受得住?

    農業社會的產出低,效率也低,朝廷沒有那麼多錢,養龐大的官僚體系……沒有辦法,只能把地方讓給士紳和宗族勢力。

    可進入工業化之後,商品豐富,朝廷有了力量管理整個社會,就要排除士紳的干擾,減少運行成本,直接和百姓溝通,引導動員幫助他們,融入工業化的大潮中,並且分享工業化的成果!

    真正過上好日子。

    還是拿兗州和濟州為例。

    比如濟州直接用奴隸摘棉桃,引起了百姓的憤怒,覺得被搶了飯碗。

    而兗州呢,他們也引入了奴隸,只是這些奴隸負責挖礦,負責搬運,干的是最骯髒,最辛苦的工作,老百姓非但不反彈,反而希望引進更多的奴隸,去分擔體力勞動,創造財富。

    想做到這一點,必須有個前提,就是要給老百姓進行培訓,給他們更好,更輕鬆的職業,這樣才不會有民怨!

    說回來又是教育的問題,而要讓百姓有能力,有財力接受教育,願意提升自身的技能,歸根到底,還是需要分田!

    分田,說穿了就是把過去士紳集團不勞而獲的那部分利益拿出來,一部分交給百姓,讓他們用消費的能力,有提升技能接受教育的財力;另外一部分作為稅收,交給朝廷,讓朝廷擁有對外用兵,開拓市場,扶持產業的力量。

    到了這一刻,王寧安覺得各種思路和線索,全都彙集到了一起,發生了奇妙的化學變化,迷霧散去,未來的道路清晰了。

    該怎麼幹,也是一目瞭然。

    海外開拓,殖民擴張,固然需要,但是卻要先調整自身,主動適應工業化的需要,要是不做好功課,就會像糖尿病人一樣,攝入再多的營養,喝再多的葡萄糖,都只會日漸消瘦,越來越弱!

    ……

    朝聞道,夕可死!

    王寧安一下子輕鬆起來,這世上最怕的就是不知道方向,很有可能走得越遠,付出的代價越大,結果錯得越離譜兒。

    此時的王寧安,他確定了,自己不會錯了。

    他欣然下令,將兗州的成功經驗,昭示天下。並且要求各路的州府,京城六部,都選派人員,到兗州學習,看看究竟該怎麼治理髮展地方!

    幾乎在一夜之間,蘇轍、章惇、章衡,甚至包括呂岩,都成了幹吏的表率,名揚天下,萬眾敬仰。

    鄰近州府的官員,幾乎每天都有人過來,潮水一般的讚譽,弄得幾個人都臉紅了。

    甚至章惇那麼厚皮的傢伙,都有點坐不住了,更不用說臉皮素來很薄的蘇轍,我只是盡了父母官的職責,真的沒有什麼了不起!

    當然了,有人得到讚譽,就有人倍感冷落。

    文相公在這一場對決當中,徹底落敗。

    他雖然增加了一些稅收,但是因為冒然改種棉花,引起地方缺糧,朝廷不得不撥出50萬貫,用來採購糧食,救濟災民。

    另外還要籌措50萬貫,去平定水泊的強盜。

    再有,濟州的治安,地方的亂象,各種整治,也要花費很大精力,通盤精算,濟州貢獻的稅賦遠不如兗州多,章惇說文彥博竭澤而漁,是恰如其分!

    「寬夫兄,小弟前來拜會。」

    文彥博黑著臉道:「王爺,你是來問罪的吧?是要關起來,還是要砍頭?」

    「哈哈哈,寬夫兄多慮了,既然是朝廷試點,有很多事情也不是出於你的本意,怎麼能讓寬夫兄一人擔罪責!」

    文彥博微微鬆了口氣,可接下來王寧安的話,卻讓老傢伙五雷轟頂,掉落萬丈深淵!

    「只是出了差錯,還是要有人承擔……寬夫兄,辭官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17:39
第866章急流勇退

文彥博聽到王寧安的話,愣住了一會兒,他彷彿沒有反應過來,什麼?要罷黜自己?開什麼玩笑?

    十幾年了,多少風波,他文彥博都屹立不搖,中間和王寧安的衝突也不少,甚至比這一次還要嚴重,王寧安最多也就是架空他,甚至發配他,而不敢真正罷黜他。

    老文心裡清楚,作為碩果僅存的幾個老臣之一,他是最靈活,也最容易打交道的一個,王寧安要想柄國,就必須調和陰陽,雜用各方,有他文彥博在,就能安撫老臣舊勢力,又能扶持新人上來。

    畢竟以王寧安手下的那些人,資歷尚淺,沒法擔負起江山社稷。

    你不用我用誰?

    賈昌朝?曾公亮?還是張方平?或者,剛剛被罷黜的龐籍?

    王寧安,你可別忘了,沒有我,誰替你壓制宋庠,壓制賈昌朝等人,沒有我,又如何安撫舊臣?

    你敢把老夫趕下台,就不怕天下大亂嗎?

    文彥博在一會兒的功夫,心裡轉了十幾圈,他抬起頭,咧著嘴,擠出一絲笑容,聲音沙啞道:「王爺,老夫願意承擔罪責,王爺隨便處置就是……」

    「不……不是罪責!」

    王寧安搖頭,「寬夫兄,你是替朝廷落實試點,出了疏漏,並非全是你一心為惡,所以這次不是問罪,而是負責。」

    「負責?」

    「沒錯,任何人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責,既然你的試點失敗了,就證明你不適合留在這個位置上,把位置交出來,讓給年輕人吧!」

    「王寧安!老夫,老夫還沒到70歲,士大夫70致仕,這是歷代的規矩!」文彥博突然橫眉立目,咬牙切齒,像他這種人,剝奪權力,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面對氣勢洶洶的文彥博,王寧安不動聲色,他淡淡一笑,「寬夫兄,何必把一生名節都搭進去呢,刑部和御史台已經著手調查濟州的眾多命案……」

    「王寧安,你什麼意思?」文彥博突然打斷,厲聲叱問。

    「寬夫兄是聰明人,還不明白嗎?」王寧安輕輕一笑,「小弟先告辭了,我相信寬夫兄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說完,王寧安拍拍屁股就走了,剛離開書房,身後就傳來了粉碎聲,文彥博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砸東西,大喊大叫,大吵大嚷,不停罵著……王寧安頓了一下,還是邁開了大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置,實在是不想和文彥博浪費功夫了。

    ……

    「呂岩,濟州你要接過來,子厚,單州交給你了!」

    王寧安直接把兩個人找過來,文彥博鬧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必須要盡快擦屁股,收拾爛攤子。

    馬上就是冬天了,這兩地最緊要的問題是糧食,必須解決老百姓的口糧。

    以往是因為天災,莊稼絕收,百姓無糧,這一次卻是因為強行改種棉花,而佃農分配到的利益太少,老百姓沒錢買糧食,兩州加起來,有70萬人面臨缺糧的問題。

    朝廷沒法撥錢救濟,必須地方想辦法。

    「王爺,糧食除了地里長的,就是外面買的,大風颳不來,天下掉不下來……如果朝廷不出糧,我們只有從地方上想辦法。」

    王寧安點頭,「說吧,你們準備怎麼辦?」

    「把所有土地從種棉大戶手裡拿回,分給百姓,並且以土地產出作為抵押,向銀行借款,購買糧食。」呂岩痛痛快快說道。

    一旁的章惇也道:「師父,除此之外,別無他途……不把土地解決了,明年、後年老百姓都是沒有糧食,朝廷沒法一直救濟,結果就是把所有人逼到山上當賊人!」

    這兩人都擔心王寧安會反對,因此極力勸說。

    哪知道王寧安淡淡一笑,「據我所知,這兩州,只有一百萬畝田,可以拿來分,另外還有不是士紳地主,他們名下也有很多田地,你們想過要怎麼辦沒有?」

    章惇一驚,脫口而出,「師父,你要一勞永逸?」

    「沒錯,所有佃戶,你們要盡快徹查……如果連續耕種十年以上,土地直接歸他們所有10年以內的,需要繳納一筆贖金,用於購買土地,另外,朝廷要詳細核算田畝,調整土地數目,做到每一個村鎮,平分土地!」

    「師父!」章惇驚呼,「這麼幹可是要得罪所有士紳的!」

    王寧安彷彿沒有聽到,而是繼續雷死人不償命。

    「你們聽著,這一次平分土地,不同以往,記住了,是所有人口平均分田,而不是丁口!」

    「啊!」

    呂岩的臉直接白了,作為一個地方官吏,他當然清楚人口和丁口的區別。

    歷代以來,分田授田都是按丁口計算,服徭役,交人頭稅,也都是按照丁口算。

    各朝對丁口的劃分並不完全一致,但總體來說,就是成年的男子……他們能下地干活,能服兵役,勞役,也只有他們,在朝廷的眼裡,才算是完全的人,其他的都是附庸!

    有人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古代女人的地位低下,要講究三從四德,好像一輩子都抬不起頭……道理很簡單,也很容易被忽略,就是女子不算做丁口,也不給朝廷承擔稅賦和徭役,從朝廷的層面,就不把女人視作「人」。

    既然朝廷如此,上行下效,女人在家裡怎麼會有地位。

    在農業社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女人力氣小,承擔不了重體力活,生產活動,一家人的肚皮,都要靠男人打拚,吃人家的嘴短,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進入了工業時代,情況就不同了。

    女人心細,能承受住長時間枯燥的勞動,比如紡織工廠,女工就比男人做的更好。

    這一次分田,把女人也計算進來,給予她們和男人一樣的土地財產權利,只有財產權平等了,地位才能真正平等……接下來就能鼓勵更多的女人出來工作,撐起半邊天!

    雖然後世很多男人抱怨,女人太強勢了,哪裡是半邊天,整個天都被她們籠罩了,作為男同胞的一員,王寧安也很不情願。

    但是作為一個執政者,他必須考慮更全面的問題。

    因為給予女人土地和財產,立刻就能多出一倍的工人。

    兗州,濟州,單州,這都屬於比較傳統的地方,根本不讓女人拋頭露面,出來工作,紡織廠用的都是男人。

    採棉桃的時候,甚至僱傭奴隸,也不讓女人出來幹活。除了自家的田,女人就是在家裡洗衣做飯,織布哄孩子,實在是太浪費了……

    王寧安頂著被所有男人鄙視的危險,悍然決定,把女人納入分田的行列……章惇和呂岩雖然有些小牴觸,但還是很快接受了。

    甚至他們兩個還有點雀躍!

    真正的變法終於開始了!

    章惇一度以為,師父坐上了宰執的位置,就變得保守了,不敢作為了。

    現在一看,師父非但不保守,而且步子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

    必須加快步子,別讓師父甩下才是!

    還真別說,文彥博在濟州和單州的折騰,也幹了一點好事,至少他把原來的結構都給摧毀了……章惇和呂岩到任之後,立刻展開徹查,他們首先將身上有罪責的官吏差役都給抓起來,接著是那些棉田大戶,還有地方的流氓無賴,幾乎是一個沒跑,一網打盡。

    拿下了這些人之後,他們就立刻落實分田,老百姓只要拿到了地契,就可以和棉紡工廠簽一份供應合同。

    按照一定的價格,供應棉花。

    有了這份合同,棉紡工廠就會給老百姓提供擔保,從銀行借錢購糧,填飽大家的肚子。

    朝廷只是像徵性拿出了10萬貫用來購糧補貼,另外又從大戶還有官吏手裡,抄出了80萬貫,兩州的百姓總算是有了活路。

    而且兗州的成功,都看在大家的眼睛裡,畢竟離著不遠,消息傳遞非常快速……濟州的百姓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們比兗州晚了一年,如果不奮起直追,可就落後了。

    許多百姓,冒著嚴寒,跑到田裡,整地準備,不辭勞苦,從家裡挑來糞肥,從河裡挖出爛泥,把土地填平,不放過一塊可耕種的田畝。

    百姓的積極讓人咋舌。

    最令人驚訝的是在眾多的人群當中,女人幾乎佔了一大半。

    原本都是男人耕田,女人在家幹活,現在倒好,女人也出來了,怎麼樣,家裡的田,還有我們一份呢!

    有的健婦跟著幹活,還有一些人,直接去應徵女工,掙錢更多,從附庸,變成主人,畫風完全不同了……

    「反了,全都反了!」

    賈昌朝聽說濟州和單州的情況,簡直暴跳如雷。

    他直接找到了歐陽修,正好,宋庠也在,他是過來和歐陽修協商明年教育經費的分配問題。

    三個老臣湊在了一起,賈昌朝徹底怒了。

    「牝雞司晨了!他王寧安要幹什麼?」賈昌朝拍著桌子,怒吼:「醉翁,你現在還是首相,你還是先帝託孤的重臣,怎麼能看著王寧安胡來!這要是家家戶戶,都按照這麼辦,非打起來不可!家亂了,這天下也就永無寧日了!」

    宋庠尷尬笑了笑,「子明兄啊,也不至於吧,都是一家人……」

    「呸……你個怕老婆的貨,給我閉嘴!」

    宋庠氣得扭頭不說話,歐陽修被問得也是無言以對,遲愣了好半晌,老歐陽突然道:「子明兄啊,我準備辭官了,你還是找西涼王自己談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0:14
大宋將門 第867章 元老都走了

    這幾個老貨,都打了幾十年的交道,誰也別想糊弄誰,就連最白目的歐陽修都漲本事了,他一眼看出來了,賈昌朝為什麼急著反對?

    他不是擔心什麼牝雞司晨,而是怕分田!

    說句不客氣的,在座的三位,就連歐陽修家裡都有幾千畝的土地。

    不是兼併貪婪,而是朝廷有賜的田,在家鄉,還有親屬私自投獻,掛到了歐陽修的名下……老先生當然不喜,可人生世上,誰能真正大公無私,更何況朝廷又沒有明白的規定,就只能糊塗著。

    至於賈昌朝,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他家的田究竟有多少,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真的把分田落實下去,就要了他賈相公的命!

    無奈何,他只能打著反對給女人分田的旗號,來反對王寧安的新法。

    當然了他也清楚,自己一個人不成,就只好跑來,要拉上歐陽修,再有宋庠,他們幾個聯手發難,或許能抵擋一陣。

    醉翁一眼看穿了賈昌朝的打算,他沉吟道:「子明兄,當初我是奉了先帝的旨意,擔任這個首相,其實說到底也是給王寧安預留點時間,讓他熟悉政事堂的事務而已……如今陛下登基快兩年了,老夫身體越來越差,消渴之症,更加嚴重,也沒幾年好活了。王寧安既然開始了分地,就證明他想好要怎麼變法了,我這個首相也該知所進退……回家含飴弄孫,著書立說,培養後輩吧……從此往後,老夫絕不會再回到朝堂了,閒雲野鶴,遠離廟堂,是我的福氣。」

    賈昌朝的臉色變了,他也清楚,王寧安要推新法,他是攔不住的,所以才想著多拉幾個人,尤其是歐陽修,他對王寧安有恩,又是老交情,他出面,應該能成!

    誰知道醉翁倒是活明白了,不跟你們玩了,這不是坑人嗎!

    「公序,你呢?」

    宋庠一縮脖子,「咳咳,那啥……子明兄啊,你知道的,我當年犯了事,家裡的產業都被查抄了,這兩年我的財產土地都在西域那邊……我還入了山丹馬場的股,那可是西涼王的生意,如果他願意拿出來分了,我無話可說……」

    瞬間,賈昌朝的老臉就黑了。

    他緩緩坐在椅子上,不停思量權衡。

    眼下朝廷的幾個老臣,和王寧安作對的龐籍被趕走了,因為試點失敗,最有實力的文彥博也被罷黜了。

    剩下的人裡面,他雖然和王家有姻親,但也不管什麼用,王寧安那小子一旦黑起來,什麼事情都敢做的!

    別以為他這兩年沒動靜,就成了菩薩了。

    他是沒想明白要怎麼辦!

    這不,有了主意,就立刻分田了,而且連女人也有一份,擺明了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啊……唉,真是麻煩了?

    賈昌朝一抬頭,想要再商量商量,結果卻發現歐陽修已經去後堂了,至於宋庠,也溜了……這兩個老狐狸,你們跑得夠快的!

    賈昌朝含恨跺腳,只得轉回了府中。

    他思索再三,覺得還是應該爭一爭,至少不能分到自己的頭上來。

    老賈正在想主意,突然外面有人來報。

    「大爺回來了!」

    來的人正是賈章,他一進來,就給老爹磕頭,好幾年沒見了,賈昌朝的頭髮鬍鬚都白了,弄得賈章心裡酸酸的。

    「爹,你老了!」

    「行了……別說些沒用的!」賈昌朝氣鼓鼓地擺手,怒道:「你那個女婿呢?」

    「女婿?父親是說寧澤?」

    「嗯,除了他還能有誰!讓他去問問王寧安,到底想要幹什麼?」

    賈章見老爹鬚髮皆乍,怒不可遏,他可嚇壞了。

    「爹啊,我的親爹啊,你可別害兒子啊!」

    賈昌朝眉頭緊皺,「是王寧安要害我!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賈章把腦袋搖晃得和撥浪鼓似的,「爹,實不相瞞,孩兒這次被調回來,是要接御史中丞的。」

    「什麼?」

    輪到老賈吃驚了,「張方平不是乾的好好的嗎,為什麼要換?你能爭得過他?」

    「能!」

    賈章立刻道:「爹,孩兒這些年一直在青唐做官,和朝中的各方聯繫不多,西涼王這次要推行分田,最擔心的就是士人文官抱團,一起和他打擂台。張方平他的門生故吏太多了,反而沒法下手,所有王寧安才想著把孩兒調回來,接掌御史台。你老人家要是這時候鬧,孩兒的官職可就沒了!」

    賈昌朝張了張嘴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兒子不用在西北吃沙子,能接任御史中丞,幹好了下一步就能進入政事堂,成為宰執,延續賈家的香火,賈昌朝當然是求之不得。

    可問題是這個御史中丞不好當啊!

    「讓你監察,就是幫著推行分田令,可咱們家?你看該怎麼辦?」

    不知不覺,賈昌朝用上了商量的口吻。

    賈章咧嘴苦笑,「要正人必須先正己,孩兒以為,田和御史中丞,只能二取一,爹,該怎麼辦,你老拿主意吧!」

    「拿主意,拿什麼主意?」

    賈昌朝低頭沉思了半晌,突然抬起頭,用力戳著兒子的腦門!氣得鬍子老高。

    「兔崽子,你早都有主意了,何必問我!我懶得管你們!」

    說完,賈昌朝抬起屁股就往後面走,賈章只能咧著嘴,對著老爹的背影苦笑。

    ……

    過了三天,賈昌朝就寫了一封乞骸骨疏,他說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承擔不起重任,情願意辭去一切官職,回家養老。

    文彥博,歐陽修,賈昌朝,三位元老,在十天之內,相繼提出辭呈,大宋的官場就好像沸騰了一樣。

    加上之前去職的龐籍,趙禎留下的輔臣幾乎都走了。

    雖然很多人不願意接受,但是新舊交替已經成為了必然。

    趙曙按照慣例,慰留了幾位老臣。說實話,賈昌朝猶豫過,他貪圖權力之心,絲毫不比文彥博差。

    可問題是歐陽修堅持請辭,而且是什麼也不要,賈昌朝也不能把最後一點臉皮撕破了,無奈何,他只能跟著一起辭官。

    緊隨著他們兩個,宋庠也上書了,他說自己喜歡做學問,要全心全力,發展百家書院,也無心政務。

    最後,三位老臣,同一天致仕。

    趙曙賜歐陽修和賈昌朝太師銜,宋庠太傅銜,三位老臣紛紛離去。

    「高興,真是高興啊!」

    面對著御街,腳下就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呂惠卿坐在茶樓的雅間,臉上滿是笑容。這幾年,他也在西北吃了不少沙子。

    章惇都調回來了,呂惠卿又繼續堅守了一段時間。

    如今向西域移民三十萬,勉強讓漢家和胡兒的對比到了一比二,而且越來越多的淘金客湧入西域,要不了多久,漢人的數量就能超過胡人,哪怕在盛唐,西域的主要居民也是各族的胡人。

    呂惠卿的這番作為,算是功在千秋。

    現在西域的主要任務就是積累實力,尤其是要練好騎兵,應付塞爾柱的威脅。

    畢竟此時的塞爾柱還非常強盛,動輒幾十萬的兵力,不可小覷,雙方要是鬥起來,沒有幾年,是分不出勝負的。

    正因為如此,雙方都在積極準備,也都在互相瞭解和學習,等待時機。

    呂惠卿這樣的人才,繼續留在西域,完全是浪費了。

    他這次回到京城,直接接了翰林學士。

    眼下的翰林院,有三分之二出自六藝和百家,算起來都是呂惠卿的師弟,他這個人又慣會收攏人心,很快就有一幫人替他搖旗吶喊,支持他進入政事堂。

    呂惠卿心知肚明,以他的資歷,能接一部侍郎就算不錯了,從侍郎到尚書,然後再進入政事堂,少說要五年的光景。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這幾位老貨走了,一下子空出了那麼多的位置,他呂惠卿一展身手的時候到了!

    「君實兄,師父接任首相,你可就是次相了,小弟提前恭喜君實兄!」

    「不一定!」

    司馬光連連搖頭,「吉甫啊,我也不瞞著你,師父還是愛惜羽毛的,這還不到一年呢,算上龐籍和韓絳,就走了五位相公,到時候我再接了次相,好說不好聽。師父他應該會找一個老臣卡在前面,現在看起來,次相應該給張方平,至於空出來的御史中丞,多半要落到賈章手裡。可惜啊,其實吉甫要是能接御史中丞,然後宣麻拜相,那才是最合適呢!」

    司馬光和呂惠卿,這倆傢伙的腦袋,至少能排進當世的前五,他們的話,聽起來平淡,可處處打著機鋒。

    司馬光當然想直接衝到次相的高位,至於呂惠卿,也想著一步登天。

    這兩人雖然都沒有點破,但是已經達成了一個默契。

    你幫著我幹掉張方平,我幫著你謀取御史中丞!

    呂惠卿很瞭解自己這位師兄,草草結束了會面,呂惠卿立刻聯絡同科,尤其是在御史台的師兄弟,發動他們,去找張方平,給御史中丞大人施壓,讓張方平出面,阻撓分田!

    這位張大人也是左右為難,他本來就和龐籍韓絳等人站在一起,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也不好改換門庭。

    張方平只得連續三次上書,希望趙曙能立刻叫停分田。

    可結果呢,趙曙全都留中不發,反而以分田有功,賞賜章惇和呂岩紫金魚袋,並且超擢呂岩為戶部郎中!

    聖心如何,昭然若揭!

    張方平也是要臉的人,五天之後,上書請辭,要求致仕……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0:14
第868章 改革從自家做起

    一張方平知道,自己被陰了。

    明明分田不可逆轉,結果下面人非要逼著他去送死,擺明了飛蛾撲火,但是身為御史,又不能慫了。張方平是氣炸了肺,他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是他清楚,一定是王寧安這邊的人馬。

    既然都是你的人馬,那賬就算在你的頭上!

    按照慣例,致仕老臣都要經歷三次慰留。

    趙曙也是這麼幹的,但是在第三次,張方平悍然上書,他是要離開,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須解決!

    那就是效用士!

    張方平在奏疏裡詳細分析了效用士產生的原因,他認為大宋立國之初,就面臨著北方強大的威脅,失去了長城一線保護,因此必須有大量的士兵,充當屏障。

    兵養多了,就沒法練精兵,故此,不得不借助地方豪強的勢力,尤其是河北的豪強。

    准許他們招募效用士,朝廷也提供方便,給予武器補貼,所以效用士算起來,是朝廷和豪強共同豢養的精兵!

    在歷次作戰當中,效用士立功不少,堪稱朝廷手裡的一把利劍!

    但……大宋早已恢復幽州,又從西夏手裡奪取了橫山,打通了西域,強弱之勢已經逆轉。大宋可以依山險守城,不必再想以前那樣,養太多的人馬。

    河北軍團進行裁撤,就是一個明證!

    既然攻守之勢改變了,那麼效用士存在的基礎就沒有了。

    朝廷准許地方豢養效用士,實際上會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土皇帝,嚴重威脅朝廷的安全……張方平建議,必須立刻裁撤所有效用士,並且下達旨意,從今往後,都不許效用士存在。

    張方平這篇奏疏沒有提到王寧安的名字,但是誰都清楚,天下間最多,最強的效用士,就在王家!

    你王寧安不是算計老夫嗎?

    那老夫臨走之前,也狠狠咬你一口!

    張方平他不怕王寧安,一直以來,他都清正廉潔,家人也沒有什麼問題,否則也坐不穩御史中丞的位置。

    既然我立身正,沒有把柄,就不怕你西涼王!

    他上書把效用士的問題捅出去,緊隨其後,竟然有數十人上書,全都是抨擊效用的。

    他們認為朝廷財力充足,軍威強盛,不用害怕蠻夷,這時候還保留效用士,只會助長地方豪強勢力,讓他們目無朝廷,為所欲為。

    ……

    「這幫小兔崽子,除了能給我惹事,還能幹什麼!」

    王寧安氣得拍桌子,以他的威望地位,放在平時,是沒人敢惹的,可問題是一口氣罷黜了所有老臣,肯定有人心裡不高興,這是乘機給他添亂!

    你王寧安不是要改革嗎,那就先從你自己家裡下手吧!就看看你王寧安,有沒有魄力!要是沒勇氣砍自己一刀,那就別動我們的田產土地。

    說起來,張方平抓得這個把柄,還真夠厲害的。

    不管怎麼說,養效用士,擁有自己的武士團,在皇帝眼裡,都是潛在的威脅,都是居心不良。

    一個國家,最核心的東西就是軍權,沒有哪個帝王願意分出去。

    趙大叔在最後幾年,不斷加強禁軍,就是看出了地方有軍閥化的危險,所以才力推強幹弱枝,防止出現不可測的情況。

    哪怕趙曙和王寧安師徒感情很好,小傢伙也不會覺得王寧安要造反,但是這個效用士的問題,好說不好聽。

    「你覺得該怎麼?」王寧安隨口問道。

    狗牙兒撓了撓頭,「要把和陛下說一聲,就當沒有這麼一回事?反正陛下不會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王寧安聲音低沉,「要是光改革別人,卻不敢改革自己,你爹的變法大業還推得下去嗎?」

    狗牙兒被問得沒話說,他撓了撓頭,「爹,就算真的要裁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你說說,有什麼難的!」

    王寧安很長時間不關心家裡的事情了,王家的效用士都歸老爹負責,至於軍餉開支,則是從老娘手上的產業出。

    狗牙兒因為每年都要去看看爺爺奶奶,陪著他們住一段時間,因此非常瞭解情況。

    王家的效用士,核心的兵力,大約在6萬多人,這些人分散在長城沿線,是反擊遼兵的主力。

    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跑到草原上,燒燬枯草,搶劫牛羊,攻擊部落駐地,把他們驅逐得越遠越好。

    因為裝備好,訓練充足,加上情報系統強大。

    效用士的出擊多數都能獲得成功,搶來的牛羊財物都是他們的,砍了首級,還能兌換賞錢,許多年輕人都熱衷成為效用士。除了核心的人馬之外,還有一批預備效用士,以及一些年紀大了,暫時退下來的效用士,一共還有8萬多人,也就是說,遇到了大戰,王家軍能拿出15萬人!

    別忙,如果再算上各地的弓箭社青壯,還有幽州漢人的民兵,總數會達到40萬人!

    聽完兒子的介紹,王寧安腦門也冒汗了。

    真是想不到,這麼多年,他居然積累了如此勢力,也幸虧老趙家人心大,要是換成自己當皇帝,早就寢食難安了!

    狗牙兒倒是不這麼看,老趙家不是心大,而是沒法子,尾大不掉,豢養效用士的不只是王家,還有兩個很大的家族!

    府州的折家,他們的核心效用士,在去年的時候,也有兩萬二千人,至於種家,更是突破了5萬人!

    這三家的兵力就有二三十萬,而且都是虎狼之兵,相當凶悍,朝廷就算想要裁,也沒有魄力。

    以往大家都不願意碰這個難題,可張方平因為罷官,一肚子氣,就把這個蓋子掀開了。其他的言官跟進,弄得不處理也不行了!

    「爹,那幫大頭巾太壞了……你以前到底是怎麼把他們打敗的?」狗牙兒腦袋的回路的確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現在還有閒心八卦。

    王寧安翻了翻白眼,「你爬過山嗎?」

    「爬過!」

    「你在山腳下往上爬,是什麼感覺,到了山頂上又是什麼感覺?尤其是青唐的那些雪山?到了頂上,會不會寒冷、噁心、頭暈?跟要死了似的?」

    狗牙兒認真想了想,「你直接說高處不勝寒,我聽得懂的!」

    王寧安也笑了。

    「聽得懂,可做起來不容易啊,這世上的事情啊,從來都是知易行難。」

    彷彿為了證明王寧安的話,蘇轍就過來拜訪了。

    狗牙兒連忙拉著二舅坐下,蘇轍顯得氣喘吁吁,額頭還有汗,很是焦急。

    「怎麼回事?有麻煩?」

    「唉,的確。」

    蘇轍把情況說了一遍兒,眼看著鄰近過年,老百姓又分了田,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許多在棉紡廠的工人,都想著回家團圓,好好過一個年。

    「過年嗎!應該的!」狗牙兒不解道。

    「你哪裡知道啊?天竺的訂單催得緊,必須盡快出貨,耽擱不得……可好些織工都想著過了十五再來上工,甚至有人還說要過了二月二,那黃花菜都涼了,工廠可等不起啊!」

    這回狗牙兒也傻了。

    「舅舅,難道不能和工人講講道理,讓他們忍一忍?」

    蘇轍搖頭,「道理可以講,但未必管用。家裡頭父母妻兒,翹首以盼,還要祭祖敬天,吃團圓飯,多數人都不願意留下來!」

    蘇轍終於發現,原來分田之後,也是有後遺症的。

    至少這些工人都不那麼勤勞肯幹了,而且甚至有人喊出了,連年都不能過,乾脆回家種地算了!

    「姐夫,我跟你說實話,等到過了年,肯定有不少人都會留在鄉下。他們賺了工錢,已經可以贖買土地,乾脆在家裡過舒心日子,不會來上工了,搞不好,明年就要出用工荒!」

    王寧安點了點頭,十分感慨。

    還真別說,古今一理,後世遇到的用工荒,大宋也出來了!

    你給了百姓好處,給了土地,他們也就有了談判的資本,自然就難搞了……莫非文寬夫是對的?真的應該把老百姓弄破產了,逼著他們進城,然後予取予求,狠命壓榨?

    貌似也沒法說服自己。

    「子由,你清楚百姓心裡怎麼想,這個關口,要怎麼過?」

    蘇轍想了想,他沉吟道:「姐夫,兗州一百多萬畝的田,因為把女人也算了進來,平均下來,一人也就分到了一畝半不到……不管種糧食,還是種棉花,也就是勉強不餓肚子而已……誰不想日子越過越好,而且家家戶戶,還要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等過一段時間,農村的富餘勞動力,就會湧入城市,逼著他們不得不出來打工,而且還有那些學校的年輕人,他們讀了書,學了技術,總不能再回去扛鋤頭吧!所以說,在兩三年之後,百姓就會適應的……」

    「但是眼下缺工的問題,需要解決!」王寧安把話接了過來,「現在工廠剛剛運轉,我估計不只是兗州,包括幽州那邊,生產蒸汽機的工廠,還有煤礦,鋼鐵廠,都會遇到這個問題……」

    蘇轍道:「是啊,保守估計,兩地也需要十萬完全脫產的工人,才不會耽誤事情……可問題是,這十萬人,上哪去找啊?」

    蘇轍愁得都出了抬頭紋,可王寧安微微皺眉,狗牙兒直接放聲大笑了。

    「哈哈哈,這有什麼難的,爹,咱們家不是有十幾萬人嗎!」狗牙兒興奮拍手,「張方平要是知道了,他竟然幫了咱們一個大忙,保證會氣死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17:28
第869章打出國門去

狗牙兒很興奮,他覺得終於找到瞭解決的辦法,軍隊裁下來了,王家也不用那麼顯眼,那麼為難。

    還解決了缺工的問題,順便氣一氣那些該死的大頭巾,都好的事情,簡直三全其美!

    可誰知,他爹和蘇轍都陰沉著臉,沒有半點高興的模樣。

    「爹,你不會不想裁軍吧?」狗牙兒傻乎乎問道,王寧安懶得出聲,蘇轍咳嗽了兩聲,「那啥,就算裁下來,工廠也不敢要的!」

    「為什麼?」狗牙兒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是缺人嗎?那些效用士年輕力壯,還都識字,又訓練過,遵守軍紀,去當工人,最合適不過了。」

    「不是啊……」

    蘇轍連連搖頭,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效用士可都是軍中驕子,桀驁不馴,很多人都殺過人,手上沾著血……讓管工廠的人管他們,簡直笑話一樣,信不信,這些人一瞪眼睛,就能把工廠的人給砍了?

    而且效用士拿的是最高的俸祿,而且還有賞金,一年保守估計,也有200貫以上,去工廠能拿多少?

    錢少了,工作還累了,每天聽被人呼來喝去,心裡能沒怨氣嗎!不出事才怪!

    聽舅舅分析過,狗牙兒也傻了,我的老天爺啊,果然沒有什麼事情是簡單的,「那,那可怎麼辦?還是別裁了?」

    說完之後,狗牙兒又遲疑了,不裁怎麼辦,那幫言官御史,天天上書,還有那幾個老貨,興風作浪,不停攻擊老爹,如果不盡快裁軍,夾在皇帝和百官中間,滋味可不好受……

    「哎呦,到底該怎麼辦啊?」狗牙兒苦惱地抱住了腦袋,沒有主意。

    這時候,王寧安緩緩出口氣,「先別發愁了,咱們仔細研究一下,應該有解!」

    提起了效用士,首先想到的是什麼?

    驕兵悍將,強悍無雙,徵殺疆場,殺人如麻!

    其實這樣的效用,還是很少的。

    以王家軍為例,核心的六萬效用,經常出長城作戰的,也不過一萬多人,能拿賞金的也就是幾千人而已,絕大多數效用士,或者是預備兵,還有弓箭手的青壯,都只能看著,每年辛苦訓練,甚至連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

    有人要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那麼熱衷呢?

    君不見每年藝術學校有多少報名的?

    君不見有多少人想當體育運動員?

    君不見有多少人爭搶著去名校?

    實際上,一屆的學生,能出來一個一線明星,已經很了不起了,多少體育項目,名利雙收的也就是寥寥幾人,哪怕最好的高中,也未必都是一本大學……大家爭的無非是個機會而已。

    除此之外,打仗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是誰都能打一輩子的,很多人當了幾年之後,身體跟不上,或者受了傷,就想要另尋出路……任何行業,都是一個巨大的金字塔,風光無限的,也就是頂層的少數人員而已。

    分析了效用士的情況之後,蘇轍眼前一亮。

    「姐夫,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要提到效用士,就想著那些驕兵悍將,其實還有很多普通人,他們還是大多數……只要條件合適,把這些人引導進入工廠,是完全可以的。」

    王寧安點頭,「至少弓箭社的青壯就可以,他們年紀普遍不大,也都認識幾個字……家裡情況並不富裕,到弓箭社訓練,一來是想學點辦事,二來呢,還能免費吃到一些肉食……說起來都是苦孩子,要是工廠能提供適當的待遇,絕對沒有問題。」

    蘇轍大喜,「姐夫,我這就去安排!」

    他匆忙跑了,就剩下王寧安爺倆。

    狗牙兒托著腮幫,著實上了一課,相比老爹,他還是太嫩了。不過,就算是那些預備兵,弓箭社的青壯都解決了,還有6萬多精銳的猛士,也不是一個小數目,難道就放在那裡不管?

    「該裁一定要裁,只是這些人都解甲歸田,實在是浪費了。」

    王寧安想了想道:「朝中應該通盤考慮,重新整頓禁軍,把一部分效用士編入禁軍,預計能解決兩萬人… …再有不願意從軍,或者想要回鄉創業,做點事情的,咱們家提供貸款,或者把家裡的產業轉給他們,畢竟跟著咱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不能一點人情味沒有……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把咱們家的產業都處理乾淨了,不然留在那裡,始終是個麻煩。」

    狗牙兒用力點頭,「老爹想得周全,可萬一還有人,也選不上禁軍,又不會經營,那該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隔著大海,不就是戰場麼!」

    狗牙兒遲疑一下,興奮叫起來,「爹,你要摻和高麗的大戰嗎?」

    王寧安含笑點頭。

    在王寧安的規劃裡,變法從來都是個系統工程,需要全面鋪開,一項項落實,絕不是光盯著海外,或者光顧著內部,也不是光裁軍,或者一心點科技樹……這些東西必須放在一起,按照先後,一項項往下推……分田是一切的突破口,是基礎,裁軍是把人員和資本轉到工業領域,促使工業發展……接下來向外開拓,就是打開市場,創造需求,反過頭,讓剛剛成型的工業體系加速運轉,盡快成熟起來。

    如果僅僅著眼一個方面,那就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了。

    王寧安醞釀了這麼久的變法,又豈會那麼簡單!

    經過深思熟慮,王寧安連著上了三道奏疏。

    第一,就是參考兗州和濟州的經驗,全面鋪開分田事宜,主要放在京東路和河北路。京東路已經有成功的例子,至於河北路,當年幽州就是分了田,因此該怎麼辦,全都很清楚明白,只要有足夠的意志,就能推下去。

    第二,要重新整頓軍隊,全面廢除效用士,廢除廂軍,以大宋目前的財力,完全可以落實徵兵制……王寧安預估,大宋需要30萬左右的軍隊,其中禁軍佔一半,主要放在河北,陝西等方向,用來對付契丹和西夏,還有一半則是守備部隊,充當支援和安定地方。

    不過考慮到可能會有大戰,所以王寧安規定,各地的青壯要主動登記,每年會輪流進行訓練,遇到大戰,則要迅速編入軍隊,支援作戰。

    以王寧安的估計,大宋在三個月之內,就能動員出50萬人馬,這個數字足夠應付各種情況了。

    這兩道奏疏上去,可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就連那幾個蟄伏在家裡的老貨也都怕了。

    王寧安這小子的變法不是開玩笑的,他這是玩真的了!

    要知道王家可是河北最大的家族,率先在河北分田,等於向自己下手,至於廢除效用士,重新整編軍隊,受損最大的還是王家。

    壯士斷腕!

    夠狠!

    夠果決!

    「妄做小人啊!」

    張方平得到了消息之後,一聲長嘆,顯得格外羞愧,他乾脆跑到道觀裡,每年看書修行去了,也懶得管外面的事情。

    倒是賈昌朝和文彥博,兩個老貨都趕快下令家裡,要盡快處置了所有產業,尤其是田地,更是不能留了。

    等王寧安處置了自家的,就該輪到他們的頭上了!

    ……

    和這兩位一樣,還有很多人也雞飛狗跳,亂成了一團,其中折家就是代表。

    自從唐末,折家就在府州,傳承兩百年,比大宋朝的歷史還要長,儼然一方土皇帝,折家軍也屢次和西夏作戰,功勛卓著。

    在折繼閔死後,折克柔繼承家業,他娶了西涼王的妹妹為妻,折王兩家聯姻,一度讓折家上下歡欣鼓舞,以為有了靠山,折家至少幾十年,不用擔心了。

    可這個靠山突然變得不靠譜兒了,居然要裁撤效用士,折家可就指著效用活著呢,這不是要了命嗎!

    「那啥……湘兒……」折克柔笑得跟招財貓似的,「你,能不能,和,和二哥說說?」

    「說什麼?」王洛湘瞥了丈夫一眼,「說裁了所有的效用,唯獨把折家的留下來,讓你們繼續當土皇帝,這話我說不出口!」

    「我的夫人啊,不是我們家,是咱家!」折克柔痛心疾首道: 「我是為了誰啊?府州的基業,以後不還是咱們兒子的,咱們的兒子,就是二哥的外甥,都是一家人,怎麼也該照顧一二啊?」

    王洛湘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跟著忽閃兩下,然後毅然搖頭。

    「算了吧,咱兒子還不會說話呢,等他長大了,至少二十年,小孩子想幹什麼,讓他自己選。反正啊,我是不想讓他繼續圈在府州,生生世世,都在一個地方,多沒意思啊!」

    折克柔真的要哭了,「夫人啊,且不說咱們家,我還有那麼多的手下,那麼多的弟兄,說裁就裁了,他們去哪啊?總要給他們找個出路吧?不能看著大家餓死!」

    「這還像句話!」

    王洛湘突然一笑,「我嫂子來信了,她說王家的效用士,不少都安排去了工廠,聽說乾得還不錯。」

    折克柔更抓狂了,「那啥……咱家的效用除了打仗,只會種地,幹不了別的!」

    「那更簡單啊,就讓他們打仗唄!」

    「打仗?去哪兒?」

    「當然去高麗了,聽說那塊都打成了一鍋粥了。」

    折克柔露出了沉思之色,「唉,我去和長輩們商量一下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7 00:29
大宋將門 第870章 折家的老頑固

  一個傳承越久的家族,內部的情況就越複雜,就好像是一個老人,活得越久,病痛就越多,身體就越衰敗。

    包括折家也是如此,雖然折家世代將門,能幹的子孫後輩不少,但是不頂用的廢物更多……聽說要裁撤效用士,甚至要去海外打仗。

    願意的沒幾個,他們之中,有好些是折克柔的長輩,甚至是他的叔祖一輩,這些人白髮蒼蒼,拄著枴杖,大聲叱責。

    「逆子,我折家世居府州,在大唐的時候,就是如此,那時候老趙家還不知道在哪呢!憑什麼讓我們走,憑什麼裁撤我們的效用士?」

    「離間骨肉,割裂親情,要是去了海外,死都不能埋到祖墳,愧對先人啊!」

    「你小子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家裡……姓王的小妮子別臭不要臉,她進了折家的門,就是我們折家的人,要還是幫著她娘家,就把她休了!」

    ……

    這幫老傢伙越說越難聽,把折克柔弄得臉色通紅,氣得不輕!

    「裁撤效用士,是朝廷的意思,王家都裁了,我們還有什麼了不起的?」折克柔痛心疾首道。

    「王家能裁,我們絕對不裁!」

    「對,要是沒了效用士,我,我們折家還剩下什麼?」

    面對這些老傢伙,折克柔是真沒有辦法了,講道理不聽,又都是長輩,也沒法跟他們吵,這不是麻煩嗎!

    談了一個下午,折克柔只能灰溜溜回到府中,想要問問媳婦的看法。

    王洛湘斜靠著椅子,毫無形象地啃著蘋果,見丈夫垂頭喪氣回來,她反而笑了起來。

    「怎麼樣?吃虧了吧?我猜你也擺不平你們家的老頑固!」

    折克柔無奈地搔了搔頭,「那啥,湘兒,我再去和他們談,我想多談幾次,應該能成!」

    「成什麼啊!」

    王洛湘白了他一眼。

    「我問你,他們為什麼不願意裁效用士,為什麼不願意去海外打仗?」

    「這個……故土難離,背井離鄉,確實有很大的阻力,需要多講講道理!」

    王洛湘搖搖頭,站起身,在房間裡緩緩踱步,大聲教訓道:「裁撤效用士,根本不是講道理的事情,而是動了他們的命根子!能不跟你拚命嗎!」

    折克柔表示不解,王洛湘毫不猶豫,把其中的關鍵點了出來……兩三百年的光景,府州,還有周圍的地方,都成了折家的產業,有很多折家的偏房子弟,不能打仗了,也不願意從軍辛苦,就弄了一些田產,安安穩穩過日子。

    同是一家人,折家的歷代家主也都會照顧這些族人,分給田地……長此下來,就形成了一大堆地主,像是同心圓一樣,不斷往外擴散。

    這些地主共同的特點,就是僱傭了大量的佃農,而這些佃農之家,就是他們的效用士來源!

    怎麼說呢?

    府州就是個微型的分封制國家,按照血緣關係,形成了一個個依附在折家之下的地主,根深蒂固,鐵板一塊。

    折家的效用士,不單是士兵,也是佃農,裁了他們,不但折家軍沒了,田也沒人耕了,這就是折家的老輩極力反對的原因所在!

    他們可以不在乎折家軍,但是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小日子。

    折克柔聽得目瞪口呆,貌似真是這個道理啊!

    「湘兒,你可真是女諸葛啊!」

    王洛湘哼了一聲,「這點道理我那個侄子都能看的明白,也就是你糊塗著!」

    折克柔毫不在乎媳婦的吐槽,反而憨厚一笑,「湘兒,你快給我拿個主意,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還能怎麼辦,你覺得折家比我們家如何?」

    「當然是多有不如。」

    「那我哥都裁軍了,你還想硬扛著?那些文官可不會放過你的!」

    折克柔點頭,「這個我知道,我也想裁軍,可問題是……他們不同意啊!」

    王洛湘哼了一聲,她轉了兩圈,「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真心要裁軍?」

    「當然,我就是找不到辦法!」

    「那好,我來!」

    王洛湘轉動著眼睛,想了一陣子,讓折克柔在前面帶路,到了折家的祖宗祠堂,他們直接到了後院。

    按照規矩,這裡只有折家的家主,還有族老能夠前來。

    王洛湘讓折克柔打開了後堂的大門,又叫來了幾個人,從裡面搬出十幾口巨大的木箱子,展開一看,不是別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冊,好多已經發黃了,傳承了至少一兩百年。

    王洛湘看了看,突然讓人拿過一支火把,直接扔在了上面!

    驚得折克柔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

    眼看著大火升騰,把所有名冊卷宗都吞噬了。

    正在這時候,外面有了動靜,好些族老前輩,都被驚動了,他們急匆匆趕來,看到的卻是一團大火,王洛湘站在火堆旁邊,滿臉笑呵呵的,這幫老傢伙都要瘋了!

    「妖女,你幹什麼?」

    他們奔著王洛湘撲來,這下子折克柔可不答應了,連忙擋在前面。

    「你們雖然是我的長輩,但是也別太猖狂了,趕快退下!」折克柔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面,這幫人當然也忌憚王家的實力,不敢造次,但是卻一個個頓足捶胸,氣得臉都青了。

    這些箱子裝的正是折家歷代積攢的佃戶,效用,部曲的名冊……其中好些都傳承了幾百年,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而這些東西,正是折家軍的命脈所在!

    按照朝廷的官方記載,府州有戶口兩萬出頭,人丁不到五萬。

    但是折克柔清楚,折家的人馬,尤其是最近十年,飛速增加,最多能拉出3萬,其中光是騎兵就有一萬人!

    如果按照朝廷的編戶記載,只怕府州的女人都要掄刀上馬,去充當戰士了。

    顯然,府州存在了大量的私匿人口,根本沒有報上去。

    朝廷沒有記錄,這些人在法律上就算是黑戶,他們只屬於折家所有,生生世世,必須給折家種田,打仗,即便是跑出去,他們也沒有合法的身份,更不會受到保護,所以這些人就被牢牢捏在了折家的手裡。

    說起來,也是挺心酸的。

    折克柔心裡清楚,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不斷給手下一些好處,儘量補償,畢竟他也沒有斷然的勇氣。

    其實類似的情況,並不少見。

    雖然大宋在法律上是沒有奴隸的,但是許多家族還是豢養了一些家丁,將門也有部曲,另外還有各種奴隸,逃人……亂七八糟,很難釐清。

    既然弄不清楚,那就索性全都給燒了!

    王洛湘的一把大火,把什麼賣身契啊,田契啊,地契啊,房契啊,名冊啊……所有能約束效用士的東西,毀了個乾淨,一點不留!

    她衝著這幫人,呵呵冷笑。

    「好多效用士,從唐代就給你們家賣命……世世代代,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做人要講究良心,他們不欠你們什麼了……朝廷要裁撤效用,要分田,你們就該把吃進去的吐出來,給所有人一個活路,也給你們自己一個活路……要還是死硬撐著,各地的分田都落實下來,你們手下的效用士,還會安心幹活嗎?摸摸自己的脖子,不感到害怕嗎?」

    王洛湘教訓了幾句,轉身就上了戰馬,直接衝開人群,揚長而去。

    只剩下了一幫傻眼的老傢伙,他們頓足捶胸,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破口大罵,他們全都衝著折克柔來了,狂噴吐沫星子。

    「你睜開眼看看,這就是你找的媳婦,她刨了咱們家的祖墳啊!」

    ……

    王洛湘騎在馬上,後面的叫罵聲,她也能聽到一些,不過她並不在乎。

    一幫貪得無厭的老頑固,你們這就是吃人沒夠,吃虧難受!

    反正名冊燒光了,那些效用士也自由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王洛湘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不過這世上做了好事,未必有好結果……折家的老頑固,還不一定怎麼生氣呢!

    姑奶奶不和你們玩了。

    王洛湘衝回了府邸,抱起了還不會說話的兒子,小傢伙睡得挺香甜的,嘴角還有幾個晶瑩的口水泡泡,十分討人喜歡。

    王洛湘看著兒子,笑得很甜。

    「娘帶你去看姥爺姥姥去……對了,還有你舅舅他們,等你爹什麼時候擺平了家裡頭的亂子,再去接咱們,他要是沒本事啊……我們就不回來了!」

    王洛湘是惹了禍就跑,她讓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坐上特製的馬車,帶著從王家跟過來的親衛,一共20人,出了府邸的後門,直接溜了。

    只是她的馬車剛走出來兩條街道,就有好多老傢伙帶著人,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他們咬牙切齒,眼睛裡都冒火!

    「出來,你給我們說清楚!」

    「對,說清楚,折家哪裡對不起你了?」

    「你為什麼要害折家?」

    「快說!」

    ……

    這幫人瘋狂鼓噪,有些干脆就要動手搶人,王洛湘身邊的護衛也不含糊,全都抽出了兵器,大戰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了更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折家的老頑固外面,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包圍圈,人數很快達到了他們的十倍,百倍。

    突然,有人帶頭跪了下來,緊跟著黑壓壓跪了一大圈,也不知道誰帶頭大喊,聲音震天!

    「拜謝主母,多謝主母大恩!」

    瞬間,老傢伙們都傻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7 00:30
第871章開啟殖民時代

    一日上三竿,王洛湘才打著哈氣從房間裡出來。

    她頭髮蓬亂,也沒有收拾,身上披著寬大的棉袍,毫無形象,跟大媽似的……不用問,準是昨天晚上和丫鬟侍女鬥骨牌,玩到了後半夜,就沒見過這麼頹廢的。

    白氏都要氣炸了,這個死丫頭都當了媽,還一點規矩都不懂,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人家不是不懂,是懶得懂!」

    王洛湘大口喝著瘦肉粥,慵懶道:「反正我也不在乎,家裡又不能不要我,至於折克柔,他不要就帶著兒子,樂得清閒! 」

    「呸!」

    白氏氣得狠狠啐了她一口,伸手奪過了女兒手裡的粥碗。

    「你個死丫頭,你知道不,那天差點沒命了!」

    王洛湘咧了咧嘴,「沒那麼嚴重吧?他們不敢動我的!」

    「哼,你懂什麼……人發起瘋來,誰也不知道會幹什麼……光是這兩天,就出了三個命案了,我的姑奶奶,就算求你了,可別不當回事啊!」

    被老娘打敗了,王洛湘只能點頭,對天發誓,會做一個乖寶寶,白氏這才把粥碗又還給了她。

    還真不是白氏小題大做,而是那一天的事情,的確太嚇人了。

    當時折家的老頑固們,聽說名單被燒了,全都瘋了。這可是他們的命根子,誰也不願意放棄,先去的圍著折克柔,吐沫星子差點把他給淹死了。

    後來聞訊趕來的,被王洛湘給圍住了,非要讓她給個說法。

    現在想想,也是千鈞一髮,稍微不小心,憤怒的人群就能把王洛湘給傷到。

    所幸,更多的人趕來了。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燒燬名單,還給他們自由身,實在是太寶貴了,天高地厚之恩,好多大男人立刻就哭了。

    生逢亂世,能有一個棲身之地,種田,當效用,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可是太平年景,到處都在發展,守著那點田,又要打仗,又要耕地,日子總是緊巴巴的。

    尤其是各地開始落實分地,大傢伙的心都動起來了。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給折家幹了上百年,幾代人都是靠著折家吃飯,誰不想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田!

    按照朝廷的規定,他們這種情況,直接能獲得地契,再也不用交田租,只向朝廷納稅就夠了,大家都等著,盼著。

    可也有人擔心,他們的情況特殊,很多人都不在大宋的編戶之中,該怎麼處置,朝廷沒有說法,折家也不願意鬆口。

    就在這時候,王洛湘突然燒了所有名單,替大家砸碎了枷鎖。

    府州的百姓再也不用擔心了,他們像是瘋了一樣,湧上街頭。當有人發現王洛湘的馬車被圍住之後,立刻湧上來。

    成百上千的人,叩謝王洛湘的恩情。

    不得不說,在那一刻,王洛湘的心是熱乎乎的。

    過去他們也叫主母,可這一次叫得格外舒心。

    那幫老傢伙也都氣瘋了,小兔崽子,還敢翻了天?

    沒了名冊,一樣能重新登記,你們跑不了!

    正在衝突一觸即發的時候,折克柔趕來了,他滿腦門的汗,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幫老東西的糾纏,立刻帶著人過來,見媳婦和兒子沒有事情,折克柔鬆了口氣。

    但是他卻不敢掉以輕心,現在的折家,徹底亂套了。

    有人急於擺脫控制,擁有自己的田產,能夠選擇自己的未來,還有人死忠折家,頑固拒絕任何改變,還有那些老傢伙,跟瘋子似的,一切都失控了,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

    折克柔只能派遣200名最心腹的人,護送王洛湘暫時去幽州避難,而他呢,除了坐鎮府州之外,又立刻向朝廷上書,要求落實分田,裁撤效用士。

    ……

    作為歷史最悠久,實力又處在前三位的折家,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朝局,尤其是裁軍的關口,更吸引人們的注意。

    當折克柔的請求送上去,趙曙是興高采烈,師父主動裁軍,折家又跟進了,大宋的軍隊終於能重新整頓了。

    分散的軍權,回到了朝廷手裡,沒有哪個皇帝會拒絕。

    趙曙立刻派遣翰林學士呂惠卿,前往府州,處理所有事宜。

    呂惠卿是個幹吏,他的本事絲毫不用懷疑。

    趕到了府州之後,找到折克柔,瞭解了情況,呂惠卿的腦袋也大了。

    王洛湘沒有任何準備,直接把名冊給燒了,本來裁軍和分田,是兩件可以分開的事情,現在糾纏到了一起,困難陡增。

    但呂惠卿也知道,與其拖延兩次,不如畢其功於一役,不亂不治嘛!

    他立刻著手,給府州上下,重新編戶齊民。

    不用說了,這一次完全變成了大宋的子民,不給任何人鑽空子的機會。

    名冊確定了,土地也都重新丈量。

    然後就是按照人口,迅速分田。

    在過去的日子裡,因為府州是折家的囊中之物,朝廷的政令根本落實不下來,什麼青苗法,方田均稅法,府州就是個法外之地,不受任何影響!

    田地的劃分,不少都是唐代的遺留。

    這麼多年,當然積弊重重,矛盾一大堆。

    呂惠卿用斷然的手段,把田產分給了每一個人。

    這期間,折家的老頑固拚命反對,甚至鬧事,打人,負責辦事的差役有人受傷,還有好幾個喪命……不過他們的抵抗都沒有任何作用。

    折克柔很冷靜,媳婦說得對,沒有辦法抗拒的事情,就必須順應,非要和朝廷作對,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當家人支持,下面的人再怎麼鬧,也沒有用。

    搶在過年之前,呂惠卿把分田的事情給做完了,來年春耕,百姓就能在自己家的土地上勞動了,大多數人都十分歡喜。

    但是別忘了,府州這麼多年,驕兵悍將一大堆,就連許多折家的子弟也不願立刻變成農夫。他們還是喜歡徵戰沙場。

    呂惠卿安排了一部分人進入禁軍,至於其他人,就只有去渤海國了。

    「末將拜見王爺。」

    折克柔顯得極為恭順,甚至有些謙卑。

    王寧安倒是很客氣,拉著他坐下。

    「都是一家人,不要見外。有什麼事情,只管說就是了。」

    折克柔略感欣慰,「我算了一下,府州大約有7000人要去渤海,其中折家的子弟就有500多人,王爺能否照顧一二?」

    府州不及幽州的機會多,顯然,折家軍願意出海的人更多。

    王寧安笑呵呵拿出了一份東西,送給了折克柔。

    這上面就是移民海外的優待條件。

    首先,到渤海之後,就能分到100畝安家田,如果能替渤海國戰鬥,每個月還能拿到20貫軍餉,戰鬥中,所有繳獲都歸自己所有……折克柔看著看著,發現最後一項,上面赫然寫著,能替渤海戰鬥半年,可以得到媳婦一個!

    「王,王爺……我沒看錯吧?」

    王寧安一笑,「當然沒看錯……這麼說吧,渤海現在遍地都是嫁不出去的姑娘,就等著大傢伙趕快去呢!」

    折克柔稍微思量一下,就立刻問道:「打得很苦?」

    「豈止是很苦!」

    王寧安輕輕哼了一聲,高麗的戰鬥已經持續到了第二年,絲毫沒有和平的跡象,參戰的幾國當中,都把吃奶的力氣用出來了。

    首先是倭國,他們糧食也賣光了,沒法子,為了支持繼續戰鬥,到處開挖,把黃金和白銀送到大宋,換成軍需武器。

    甚至他們還組織倭女,漂洋過海,跑到大宋建青樓,吸引宋人來消費,賺的錢直接用來支持戰鬥。

    還真別說,倭人就是什麼都幹得出來,老祖宗一點不比後世差!

    高麗那邊呢?

    他們還不如倭國呢!

    本土沒有金銀礦產,又是主戰場,被摧毀得一塌糊塗,甚至連賣人都做不到。他們只能出售木材、煤炭、水產等等……好在大宋也不願意他們垮了,會給一些優惠。

    要說起來,渤海國的情況還算不錯,但是也很要命。

    渤海國並不像倭國和高麗,有著幾百年的積累,他們完全是強行捏合出來的。

    在渤海國當中,有漢人、有女真人、甚至有契丹人,就是沒多少渤海人!當初連大氏都是王寧安洗腦出來的產品,雖然這十幾年,他們努力發展,也還是人口有限。

    而且開戰之後,死傷慘重,渤海國內部的女真人和契丹人都開始不滿,他們希望憑著人數的優勢,掀翻大氏,篡奪渤海國的王位。

    渤海王大熊當然看得出來,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大宋。

    在他的國度裡,渤海人和宋人是出於統治地位的,要想鞏固權力,就必須增加漢人的數目,去壓製女真人和契丹人。

    正因為如此,渤海國推出了一系列的移民優惠。

    折克柔看完之後,都眼睛放光。

    「王爺,這可真是不錯啊,我都想出去闖一闖了。」

    王寧安連忙搖頭,「你就別想了,我可不想讓湘兒罵我。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陪老婆孩子,總而言之,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折克柔放心笑了,「小弟拜謝了!」

    他唱著民謠,迫不及待和媳婦膩乎去了……半個月之後,載著5000名士兵的先遣隊從大宋出發,花了5天的時間出現在了渤海國的港口。

    第一個跳上海岸的人是個獨眼的漢子,他叫周峰……老冤家呂岩已經成了名臣幹吏,我也不能落後,等著瞧吧,我一定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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