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28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6 17:24
第902章 傾國之力

    王寧安仔細規劃了鐵路線,東西走向,要經過東西二京,京兆府,應天府,海州……大約和後世的隴海線重疊,至於南北向的這一條,要從幽州南下,經過滄州,一直向南延伸,到達長江以北的浦口,大致相當於津浦線。

    一口氣修兩條鐵路運輸動脈,工程之大,需要投入之多,實在是超出了想像,第一批2000萬貫的債券,僅僅是個開頭而已。

    還必須協調全國的資源和人力,來完成這個龐大的工程。

    「如果鐵路修成,從江南調運人馬,三天之內,就能達到幽州,五天就能投入對契丹的作戰,我大宋的動員能力,將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且鐵路修通,南北貨物運輸,人員交流,作用比之大運河,要勝過萬倍!」

    趙曙連連點頭,眼睛放光,「師父所言極是,朕一定全力支持,只是眼下要怎麼做?」

    小皇帝還有點迷糊,王寧安道:「要修鐵路,就必須集中全國的人力和財力,首先就要組成一個強有力的領導部門,通力協作,才能完成……一言以蔽之,就是要調整官制!」

    前面就提到過,要改革官制,只是苦於各種考慮,還沒有最後定案,現在有了這項大工程,不動也不行了。

    趙曙當然表示全力支持。

    首先,王寧安作為首相,總攬政務,負責全面的政務,主持修路事宜。

    司馬光被提拔為次相,負責財政支援,並且協調地方,徵用民夫工人,配合施工。

    王安國被派到了皇家銀行,由他整合所有金融機構,給鐵路提供貸款保證。

    除了上層的安排之外,王寧安又調了三個人進京,他們是蘇頌、劉彝和沈括。

    蘇頌和劉彝在六藝學堂的時候,就負責教過學生天文和水利的知識,後來又修過川陝直道,還在西域督修引水渠,工程經驗豐富。

    至於沈括,那就不用說了,他是川陝直道的總辦,王寧安研製出蒸汽機,要修建鐵路,就把沈括請了過來,在過去的一年多,沈括積極學習,掌握了蒸汽機的原理,提出了不少改良意見,又督修鐵路,擁有相當程度的經驗。

    蘇頌和劉彝被任命為鐵路督辦,而沈括則是擔任總辦,這三個人直接負責鐵路施工。

    另外,蒸汽機的發明人許陽,被任命為總工程師。

    同時,包括正在推行均田令的呂惠卿,章惇,還有許多年輕官員,都被任命為分段工程的負責人。

    毫不誇張講,這兩條鐵路,彙集了幾乎大宋所有的精英。

    這些人可不是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的士大夫。

    其中包括最能幹的官員,工程人才,技術專家,還有金融高手……王寧安十幾年的積累,全都拿了出來。

    另外,要修路,還要動用鋼鐵,水泥,工具,車輛,人力,畜力,光是參與承包的工廠作坊,就多達上千個之多!

    如此規模,甚至超出了當年隋煬帝修大運河!

    身家性命,榮辱成敗,全都押上了!

    王寧安打起來一萬分的精力,絲毫不敢馬虎。

    他思量許久,主動去找到了醉翁歐陽修。

    因為之前派遣總督外出,文彥博去了西夏,狄青去了渤海,宋庠被派去了高麗,張方平被派去倭國,龐籍去了西域……唯獨歐陽修,繼續留在京城,一來是他的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二來是老先生也的確不想掌權了,他只願意一心做學問。

    「醉翁,實在是沒有法子,有個位置,你老必須挑起來。」

    歐陽修不停搖頭,「王二郎,你別說了,老夫都去政事堂替你擋了一回槍了,如今老夫年老體衰,齒搖發脫,什麼事情也不想管了,你別害我!」

    王寧安滿臉堆笑,「醉翁,如果有辦法,我是真不想驚動你老,沒法子,那麼大的一攤子,如果沒個德高望重的,我還真怕辦不來,就算為了蒼生,你老也勉為其難。」

    歐陽修哼了一聲,「你到底讓老夫幹什麼,先說說吧。」

    「是這樣的,要修路就要動用民夫,就要花錢,就要糧食,還要木材,鋼鐵等等……」

    「說重點!」

    「重點就是這些東西,最好是從別的地方拿來,也好減輕百姓的負擔……我的意思是你老把殖民部的事情扛起來,和那幾個老傢伙打交道,沒有你老不行啊!」

    歐陽修聽完,眯縫著老眼,陷入了沉思。

    他沒事也會看看報紙,鐵路工程,的確大得嚇人,動員的人力,百萬不止,如果稍微不慎,就會變成害民之法!

    隋煬帝修大運河,天下反叛,身死國滅,殷鑑不遠!

    大宋絕對不能重蹈覆轍,而要想少殘害百姓,就必須從殖民地榨油,能多爭一點,大宋的百姓就能少損失一分……

    歐陽修緩緩睜開老眼,感嘆道:「這是個作孽的事情,老夫擔下了,不過……」歐陽修突然厲聲道:「他們別人也不能便宜,讓賈子明,還有王介甫,他們兩個給我當助手!我們三個一起來!」

    王寧安終於露出了笑容……和他預想的完全一樣,這兩條路,如果光靠著大宋的人力修,不管多小心,都會消耗慘重,甚至出現民變。

    從外面引入苦力是必然的,而引入苦力,就需要和那幾個老貨打交道,有歐陽修挑頭,再加上賈昌朝和王安石,足以勝任了。

    而且王安石的女兒王青即將成為皇后,拉未來的國丈下水,王寧安不好說什麼,只能讓醉翁來當惡人。

    王寧安的心裡還挺過意不去的,他陪著歐陽修談了一會兒,臨走的時候,把歐陽修的兩個兒子,歐陽發和歐陽辯都給叫走了,讓他們也加入到修路的工程中,負責招標和採購。

    ……

    「這是要舉傾國之力啊!」

    得到了消息之後,文彥博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嘆,老傢伙靠在椅子上,坐了一陣子,突然豁然而起,撫掌大笑。

    「好,太好了,生意又來了!」

    文彥博立刻把幾個人找過來,包括韓絳,還有韓忠彥,老文興沖沖道:「你們看看吧,朝中要建鐵路了。」

    韓絳沒什麼興趣,只是哼了一聲,倒是韓忠彥拿過來,仔細瞧了瞧,忍不住道:「文相公,如果真按照上面所說,朝廷這一次需要的鋼鐵,水泥,還有苦力,可都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聰明!」

    文彥博笑道:「涼州的鋼鐵廠,西京的水泥廠,老夫都有股,西京銀行也要給鐵路貸款,這幾樣交給他們下面的人就行了,關口就是這個人力,你們要好好想想辦法。」

    韓絳忍不住道:「大宋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人,就地徵用就是了。」

    「錯啦!」

    文彥博擺擺手,「告訴你啊,老夫當年修過川陝直道,你們知道,死了多少人嗎?」

    韓絳吸口氣,「聽說是不少,可是沒有多大動靜,有一千,還是兩千?」

    文彥博放聲大笑,「是三萬,整整三萬!」

    「什麼!」

    韓絳嚇得站了起來,「文相公,不可能的,死了這麼多人,朝廷為什麼都沒有動靜?」

    文彥博幽幽道:「因為那些人都是戰俘!」

    「哦!」韓絳驚得久久不語,真是想不到,一條川陝直道,居然是用這麼多條人命堆出來的,算起來,每里路都要十個八個的死人才行,名副其實,血染的一條路啊!

    「那,那鐵路比直道難多了,究竟要死多少人啊?」韓絳忍不住嘆道:「他王寧安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韓忠彥顯然比韓絳更瞭解王寧安,他立刻道:「修川陝直道都能用俘虜,修這兩條路,豈能不用!西涼王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他不會輕易給自己臉上抹黑的!」

    文彥博含笑,「嗯,總算說到了點子上!你們現在想明白了嗎?王寧安為什麼要遷居豪強,為什麼要派宗室出鎮海外,又要派遣總督過來?」

    韓忠彥驚呼道:「文相公,莫非你的意思……西涼王早就算計到了,是要讓我們替他弄到修路的苦力……那,那他也太陰險了吧,這要多深的算計啊?」

    文彥博冷笑道:「如果沒有這麼深的心機,他能把我們都趕出來嗎?這小子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是處心積慮啊!」

    韓絳氣沖沖道:「文相公,我們又不是姓王的手下的奴隸,為什麼要聽他的?我們就是不幫他弄苦力,讓他的鐵路修不成,看他如何說?」

    韓忠彥聽得直搖頭,顯然,這位韓相公還沒有從憤怒當中走出來,想想當初,自己老爹剛死在王寧安的手裡,遠比他還要憤怒,這麼多年過去了,不敢說忘了父仇,但也不會被矇住心智。

    「我們不配合又能如何?還有宋庠,還有龐籍,還有張方平……而且王寧安又讓醉翁,王安石,賈子明主持殖民部……他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我們不配合,就立刻換人當總督,看誰還敢不聽?」

    韓絳被說的目瞪口呆。

    文彥博倒是豎起了大拇指,「好見識!這回你們領教了王寧安的厲害吧!」

    「文相公,那你準備怎麼辦?」韓絳好奇道。

    「哈哈哈,老夫當然是配合他,不但配合,老夫還要爭當第一名!」說著,文彥博伸出了巴掌,「五萬苦力……你們立刻幫我弄出來,老夫這就要送去西京,順便給陛下朝賀大婚!」

    青史盡成灰說

    那個……小的分析的工業革命發生在英國,是指原發……其他的國家是跟隨而已,條件就不同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6 19:19
第903章苦力換農夫

    這年頭啊,官場起起落落,並不稀奇,但是像文彥博這樣,迅速逆襲的,實在是不多。濟州試點失敗,弄出了一籮筐的事情,被罷了宰相,灰溜溜跑去皇家書院教書,後來又去了西夏……大傢伙都琢磨著,文相公這一次是要折戟沉沙,再也回不來了,沒準就埋骨他鄉了。

    可誰知道啊,人家文相公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越活越滋潤了。

    浩浩蕩蕩,帶著上千車的禮物,還有一大堆的士兵,前呼後擁,風光無限。

    「真他娘的是個九命貓妖,小人得志!」

    賈昌朝狠狠啐了一口,「醉翁,要不我請個假,你迎接文寬夫算了。」

    「可別!」

    歐陽修連忙擺手,「子明兄,你要不在,就憑著小弟,可壓不住場面,人家文相公這一次就押來了5萬5千壯勞力,真是功在社稷。」

    「呸!這老貨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呢!沒見到人,我都能聞到血腥味!要是我說錯了,你們兩位把我的腦袋揪下來當酒壺!」

    王安石苦笑,心說我們哪敢啊!

    不過他卻是很贊同賈昌朝的看法,要說起來啊,王寧安用文彥博,就用在一個字:狠!

    在外面走了這麼長時間,王安石看問題早就不那麼書生了。比如年輕時候,他就想不明白,漢武帝那麼英明神武,為什麼喜歡用酷吏?難道是皇帝昏庸了嗎?

    當然不是,因為漢武帝要有作為,要打匈奴,必須要錢,要糧,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從老百姓手裡要錢,如何對外作戰?

    如果都是為民請命的好官,誰又會眼看著治下的百姓無衣無食?肯定要請朝廷減免錢糧賦稅,可問題是錢就那麼多,免了老百姓的,就打不了仗,想打仗,就要苦一苦百姓……為政者,如果只是在好與壞之間選擇,那就太簡單了,連三歲孩子都知道怎麼辦了。

    歷來成大事者,都是譽滿天下,謗滿天下!

    換句話說,正因為有了鮮明的缺點,才成就了雄才大略!

    這是根本分不開的一體兩面。

    所幸,有文彥博這樣的人物在,把壞的一面轉移出去,大宋的老百姓,過得就能輕鬆一點。

    還真是沒法說好說壞!

    沒準啊,文彥博做出來的貢獻,比那些清官直臣還要大無數倍呢!

    想到這裡,王安石也只是搖了搖頭,苦笑連聲。

    突然,鼓樂之聲響起。

    是文寬夫到了!

    王安石急忙甩了甩頭,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陪著兩位相公,一起來郊迎文彥博。

    面對著京城的文武,還有三位相公,以及前來迎接的人群,文彥博是意氣風發,好像年輕了十歲似的。

    哈哈哈!

    我文彥博又回來了!

    這世上就沒有比返鄉團更讓人欣喜的了,他故意晚了兩步,等賈昌朝等人迎過來,他才快步走過來,離著老遠,就笑呵呵道:「文某何德何能,勞煩幾位老兄迎接,真是慚愧,慚愧啊!」

    歐陽修酣然一笑,「文相公勞苦功高,實在是臣子的典範,我等佩服之至。」

    文彥博連忙擺手,幾個人湊在一起,寒暄了兩句,文彥博轉向了王安石。

    「介甫也回京了?」

    王安石點頭,「十天前回來的。」

    「聽說介甫這一次是神農之旅,想必一定是所獲不少吧?」

    王安石眉頭一皺,當初山東試點的時候,他和老文可是站在了對立面上,幾次給趙曙寫密奏,都狠狠告了文彥博的狀,王安石倒不是心虛,可真正面對面,他還會有點不好意思。

    只能客氣說道:「晚輩慚愧,承蒙朝廷超擢,卻屢屢浮躁,誤國誤民,有負聖人之託。」

    「哈哈哈!」

    文彥博放聲大笑,「介甫客氣了,瞧見沒有! 」

    他指了指賈昌朝,又指了指歐陽修。

    「我們這些人,都年紀大了,撐不了多久,以後的江山社稷,還是你們的。老夫是相信介甫的!」

    文彥博主動拉著王安石的手臂,也不管他髒兮兮的官服,笑著道:「聽說聖上的大婚在即,介甫教女有方,真是令人好生羨慕啊!」

    王安石更加臉紅了,弄得我好像沒有本事,全靠著女兒才能站在這裡似的!他顯得有些侷促,文彥博卻繼續道:「這一次為了恭賀聖上大婚,老夫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瞧見沒有,這些都是老夫進獻給陛下的。」

    王安石舉目望去,果然,上千駕馬車,一眼望不到頭,每駕車上,都裝得滿滿的,要用三匹牲口拉著,東西是真不少!

    這時候一直沒開口的賈昌朝突然悶聲道:「論起敲骨吸髓,天下只怕沒誰能勝得過你老兄!對了,西京的街面上,還流傳著這麼幾句話,你聽聽啊……奪泥燕口,削鐵針頭,金佛刮面細搜求,無中覓有;蚊子肚腸刮脂油,仙鶴腿上劈精肉,鵪鶉嗉中尋豌豆,虧得此公下手!」

    賈昌朝唸過之後,微微一笑,「寬夫兄,你以為如何啊?」

    文彥博的老臉瞬間變色,很快又恢復過來。

    他心裡明白,賈昌朝這是肚子裡有氣,看他大撈特撈,眼紅了。

    文彥博哈哈一笑,「子明兄還是這麼喜歡玩笑……老夫做事,但求無愧於心!西夏叛逆大宋,殘害生靈,你子明兄當年也是打過敗仗的!多少將士手足,鄉親百姓,慘死在李元昊和李諒祚父子之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文彥博秉承聖意,總督西夏,自然要想辦法化解他們身上的戾氣,消弭仇恨,讓雙方成為一家人……怎麼,子明兄絕對這麼做不合適?」

    「合適,當然合適!」

    賈昌朝咬著後槽牙說,你老東西就不要臉吧!

    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他們幾位周圍都是護衛,其餘的軍民官吏都離著很遠,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只當幾位老朋友興高采烈,相談甚歡呢!

    歐陽修生怕讓外人聽到,連忙笑道:「寬夫兄辛苦了,趕快進城吧,陛下還等著呢!」

    就這樣,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文相公雄糾糾,重新回到了京城。

    老文這一次的動靜可真是不小。

    他帶回來了黃金20萬兩,白銀100萬兩,各種珠寶玉器,不計其數,另外又送來最好的羊絨200車,其餘的土產珍品,不計其數。

    保守估計,總價也有500萬貫以上。

    這筆錢是進獻給趙曙,充當大婚之用,因此沒有經過戶部,直接送給了內帑。負責清點的小太監都看傻眼了,一樣一樣,一箱一箱,累得渾身是汗,目瞪口呆。

    大傢伙都不約而同,生出一個念頭,文相公真是大忠臣啊!

    太能幹了!

    俗話說,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就連趙曙以往很膩歪文彥博,這一次都要笑臉相迎,立刻賜坐。

    「文相公辛苦了,帶著這麼多的東西,一路上不容易吧?」

    文彥博立刻道:「陛下大婚,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盛典,想我大宋,勵精圖治,國強民富,陛下宵衣旰食,居功厥偉,臣民百姓,進獻孝心,也是職所當為,不敢說辛苦。」好聽的話說完了,文彥博又低聲道:「陛下,這些東西,其實,也是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

    趙曙一愣,文彥博立刻解釋道:「當年我們和西夏議和,每年不是要給一筆歲賜嗎?」

    「原來是這筆錢!」趙曙恍然大悟,立刻追問道:「文相公,都拿回來了?」

    「嗯,老臣查了西夏的檔案,他們每年接收大宋的銀兩和絹帛,除了自用之外,又拿到西域進行貿易,這些黃金就是他們賺來的!」

    「該死!」

    趙曙氣得拍桌子,真是奇恥大辱!

    堂堂大宋,居然要給西夏送錢,真是滿朝汗顏!難怪父皇唸唸不忘,要滅了西夏,報仇雪恨呢!

    仔細算算,從慶歷年間給西夏歲賜算起,一直到橫山大戰,打敗西夏,廢了歲賜,中間有十幾年的光陰,積累這些財富,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把西夏滅了,物歸原主,父皇啊,在天之靈可以告慰了!

    趙曙顯得十分激動,「文相公,這件事情你做的太好了,有功,有大功,你說吧,要朕怎麼做,朕都答應你!」

    到底是年輕人,一沖動就沒了分寸。

    文彥博真想說老夫要回政事堂,要取代王寧安,把首相的位置給我!

    當然了,他也只是想想,眼下就算把首相的位置給他,他也坐不穩,更何況在西夏那邊剛折騰,老傢伙還沒玩夠呢!

    「陛下,老臣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宋江山,如果陛下真的要賞賜老臣,那老臣懇請陛下,準許遷居農戶,前往河套。」

    「農戶?」趙曙不解,「文相公,不是遷豪強過去了嗎?怎麼還要農戶啊?」

    文彥博笑道:「陛下,豪強可不會種地啊……河套那塊,土地肥沃,又有黃河水灌溉,簡直就是塞上江南,臣這次就帶來了一些河套產的麵粉,陛下不妨嘗試一下,好吃得很!」

    老文又道:「那麼好的一塊地方,只是放羊就糟蹋了,老臣準備開荒種田……不過請陛下放心,老臣不白要農戶,可以交換。」

    「怎麼換?」

    「老臣願意用三個苦力,換一家農戶過去,陛下正好用苦力去修鐵路… …西涼王也會同意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00:42
第904章 耕田不用牛

    有人會覺得,有把子力氣就能耕田,種地能有什麼難的……還真別說,就是不簡單!

    河套平原誰都知道是塊寶地,老文也樂顛顛跑去了,結果一看,鼻子差點氣歪了。

    西夏也在這裡種田了,可問題是他們耕種的方式完全就是刀耕火種,弄出一塊平地,撒上種子,然後就不管了,等到收穫的時候,一畝田能有幾十斤就不錯了,幾乎沒有超過一石的,要知道上好的水澆地,在大宋農夫的手裡,是能產3石糧的。

    差別太大了!

    老文算是知道了果然術業有專攻,他還不死心,派人監工,督促著翻地,耕地,播種,除草,甚至灌溉,收割。

    折騰一圈下來,的確增產了一些,但情況依舊不樂觀。

    文彥博派人去田裡看了,更是怒火中燒。

    秋天收穫的時候,給這些奴隸人手發了一把鐮刀,讓他們割麥穗,結果這幫人竟然不彎腰,只是割下上面的麥穗部分,然後就扔在了地裡。

    趕上下雨,都被泥水淹了,估算下來,畝產至少損失兩成!

    老文是徹底無語了。

    好的農夫也不是一天兩天培養出來的。

    至少短期之內是沒戲了。

    偏偏文彥博又是個急功近利的人,他迫切想要拿出業績,填滿荷包倒是其次,王寧安既然說了,只干五年,等到王寧安下去,他文相公還要捲土重來啊!

    到時候憑什麼搶首相啊,就要看政績!

    他能把西夏擺平,能替大宋除掉心腹大患,順便開疆拓土,搾取巨額財富,到時候皇帝都不敢不用他!

    要是讓這幫懶漢把他的謀劃破壞了,老文都能哭死。

    沒辦法,他只能打國內的主意。

    正巧,王寧安修路,需要壯勞力,文彥博就想到了這個辦法,用西夏的苦力,來換取大宋的老農,兩全其美。

    趙曙雖然挺喜歡文彥博的作為,但是也知道,這老傢伙心都是黑的,把農戶給他,會不會出問題啊?

    趙曙只能讓文彥博暫時等著,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老文很無奈,卻也只能暫時回館驛聽命。

    到了第三天,王寧安才匆匆趕來。

    本來王寧安是應該前去郊迎的,問題是他去勘察鐵路線路,來回跑,昨天才剛回來,上午去見了趙曙,下午就來找文彥博了。

    他們兩個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根本不用客套。

    「我可以答應。」王寧安說得很乾脆,「但是我必須派遣人員,監督農戶的情況,你必須把人安頓好了,如果把農戶當成奴隸用,把人累死了,我就要參你草菅人命!」

    「哼!」文彥博一拍桌子,怒道:「姓王的,別欺人太甚,你這麼幹,老夫要不要也派人,監督苦力,也不准你把苦力弄死……如果出了人命,老夫也彈劾你如何?」

    「隨便!」

    王寧安把兩手一攤,「你要是覺得有用,無所謂啊!」

    文彥博真是無語了。

    「好你個姓王的,我惹不起你,我,我就當請一堆大爺回去!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文彥博頓足捶胸,「王寧安,你要知道,我都一把年紀了,辛辛苦苦,披星戴月,南北這麼跑,老命都要搭進去了,你就點頭,給我撥幾十萬農戶過去,又能如何?都是為了大宋,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存心把人害死,就讓老天爺劈了我!」

    「行了!」

    王寧安不耐煩一擺手,「寬夫兄啊,如果真有老天爺,咱們倆還能活到今天啊?小孩子的把戲,你不嫌丟人,我還嫌浪費功夫呢!」

    一句話,把老文也給堵住了。

    這年頭啊,真是講究一物降一物,文彥博千般算計,萬種主意,唯獨在王寧安這裡,統統不管用。

    「景平啊……如果按照你的要求,我換了農夫,還要照顧他們,每年種出來的那點糧食,收穫太少了,不合算……我,我不換了。」

    老文本以為王寧安會害怕,哪知道這位老神在在,翹著二郎腿,彷彿沒聽見一樣!

    「王二郎,老夫不換了!」文彥博拔高了聲音。

    王寧安終於有了反應,他呵呵一笑,「寬夫兄,那麼好的地方,要是弄了一大堆農戶去,你保證會後悔的。」

    文彥博哼了一聲,「行了,反正養羊也是一樣,老夫不在乎!」

    王寧安擺擺手,「寬夫兄,你沒弄明白……這樣吧,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文彥博不明所以,王寧安已經拉起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說,上了馬車,從西門出來,一直走到了黃昏時分,才在一片建築前,停了下來。

    舉目看去,周圍山清水秀,環境極好,又距離京城有一段路程,遠離喧囂,看起來像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王寧安熱情向文彥博介紹,這就是他興建的第一批技工學校。

    傳統書院被摧毀,王寧安渴望的理工科教育,終於遍地開花,這些學生裡面,就會有未來的大發明家,他們才是改變世界的力量。

    今天王寧安沒興趣給文彥博講什麼新式教育,他拉著老文,一直到了後面的實驗區。

    這裡是一片寬闊的空地,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一片20畝左右的農田。在農田的邊上,停著兩個巨大的東西。

    文彥博走近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東西有四個巨大的輪子,和馬車差不多,上面也是車廂,只是這個車廂很大,還有一根菸囪,高高豎起。

    這是個什麼糟心的玩意呢?

    文彥博不解。

    王寧安熱情介紹,「這是拖拉機,我們的最新成果……怎麼說呢,寬夫兄,你知道火車吧,這玩意就是個不需要鐵軌的火車。」

    文彥博仔細看了看,遲疑道:「跟馬車差不多?」

    「嗯,不過比馬車的力氣大多了!」

    「那這玩意有什麼用?坐人嗎?」

    「也可以耕地!」

    「耕地?」文彥博大驚,「新鮮啊,光聽過用牛馬耕田,有的用人耕田,沒聽過用拖……拖拉機的,這能行嗎?」老文表示懷疑。

    「當然能行,來,給文相公演示一下!」

    王寧安一聲令下,馬上有學生跑過來。

    火車研究成功了,距離拖拉機,其實只有一步之遙,沒什麼不可踰越的技術難題。

    西方也是在很短時間呢,接連突破了火車,拖拉機,輪船的,大宋的工人隊伍更龐大,還有王寧安提點引領,拖拉機問世的時間自然大大提前。

    只是這個拖拉機和後世看到的那種不一樣。

    首先,既然是蒸汽機驅動,就需要一個司機在前面開著,後面跟著一個填煤的。在拖拉機的後面,是一副耕田用的刀具,在上面還需要站著一個人,監督耕田的深淺,總而言之,這是個非常複雜且落後的東西。

    但是在目前來看,簡直就是神器!

    鍋爐燒起來,蒸汽足夠了,伴隨著司機的操作,拖拉機向前開動。

    那個聲音就不用形容了,驚天動地,簡直耳朵都要震聾了,又黑煙滾滾,嗆得人直咳嗽。如果不是王寧安在旁邊,文彥博都想掉頭就走。

    什麼破玩意啊,傻大黑粗,還值得老夫一看!

    又過了一會兒,文彥博終於變色了,甚至從目瞪口呆,變成欣喜若狂。

    他發現拖拉機進入了農田區,向前開動,後面的刀具就把泥土翻轉起來,拖拉機滾滾向前,一次大約能翻8到10壟,換句話說,一個拖拉機,就能頂8頭犍牛!

    而且只要三個人就夠了,要知道,用牛耕,是需要前後兩個人的,文彥博快速計算,一輛拖拉機,能頂8頭牛,加上15個勞力!

    眼下的河套平原,最缺的是什麼,不就是熟練的農夫嗎!

    「妙,真是妙啊!」文彥博的眼睛冒光了。

    王寧安在一旁笑道:「拖拉機除了填煤的工作外,女人都能駕駛,而且不吃草料,也不要休息,只要不壞,就能一直幹下去……寬夫兄,你不是要開發河套,要種田嗎!你想想,這一輛拖拉機,頂得上多少的農夫!」

    「別說了,老夫要了!」

    文彥博狠狠一揮拳頭,「你開個價錢,老夫上次不是給你一個訂單嗎!正好,西夏那邊也有煤礦,這樣吧,給老夫先弄1000輛,立刻就要!」

    文彥博迫不及待了。

    可王寧安卻為難了,「那個……寬夫兄,咱們慢慢談。」

    文彥博把老臉一沉,「王二郎,你小子是不是還想敲老夫一筆?我可跟你說,做人不能太過分,老夫這是為了大宋好……要不咱們把官司打到陛下那裡去,前天的時候,陛下還賜給老夫……國之柱石……牌匾一副,你就這麼對待大宋的柱國重臣嗎?」

    情急之下,文彥博都把趙曙拉進來了,他是真的很需要拖拉機……西夏不缺牛羊,可是缺少人力啊!

    這個拖拉機,簡直就是神器!

    「寬夫兄,你誤會了,我不是敲詐你,而是,而是這東西還不成熟。」

    「什麼意思?」老文不解。

    「就是很容易出事故。」王寧安剛說完,那邊就傳來咔嚓的一聲……緊接著一股黑煙騰空,拖拉機拋錨了……

    文彥博的臉也黑了,他默默算了算,從開始耕地,到拋錨的位置,只有區區50丈,這點距離就壞了,還指望老夫出錢買,做夢去吧!

    文彥博掉頭就走,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17:03
第905章專利能賺錢

    「寬夫兄,你等等!」

    王寧安伸手把文彥博拉住了。

    老文可不吃這一套,「姓王的,你弄這麼個破玩意,就想坑老夫的錢,對不起,我不陪你玩!」

    「文寬夫!」

    王寧安也急眼了,「我是跟你商量,你要是不答應,別怪我不客氣!」

    文彥博也氣壞了,真當老夫是面捏的,我剛剛進獻了那麼多的錢,替朝廷洗雪歲幣之恥,把皇帝夠感動的要哭了,朝野上下,無不豎大拇指,你王寧安還能把我怎麼樣?

    「哈哈哈,寬夫兄,黨項立足西北幾百年,見過也有幾十年,燒殺搶掠,積累的好東西可不少,尤其是絲路斷絕的那些年,他們同大食波斯做生意,更是積累了數之不盡的金銀……這筆錢都哪去了?20萬兩黃金,100萬兩白銀,你也就騙騙陛下!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抄你的家,看看到底有多少錢落入你的私囊!」

    王寧安狠狠啐了一口,「姓文的,你要是敢和我打賭,現在我就去搜,輸了,我把政事堂的位置給你!」

    「別!可別!」

    文彥博徹底嚇傻了,都這個身份了,這小子怎麼還發瘋啊!

    「我怕了你行不!」文彥博唉聲嘆氣,「祖宗,你是我的祖宗!我這輩子怎麼就這麼倒霉,認識了你!我,我……我認倒霉!」

    老文實在是沒有話說,「你開價吧,就當打水漂了。」

    王寧安突然呵呵笑起來,他把文彥博拉到了一邊。

    「寬夫兄,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了。」王寧安語重心長道:「你說,這個拖拉機,是不是好東西?」

    「這個……如果不壞,當然是好東西!」

    「寬夫兄,你要理解,機器這個東西,就是熟能生巧的功夫,同樣的玩意,做得多了,自然會精緻耐用,我敢打包票,要不了幾年,拖拉機就能取代牛馬。」

    文彥博的眼珠轉了轉,「當真?」

    「千真萬確!」

    「那好,我幾年之後再買!」

    說完,這老貨起身就要走,王寧安都無語了,他這也是自作自受,本來這些宰執高官,就是天下最精明的人物,他還非要一次次蹂躪折磨,這不,文彥博都成了老妖精了,跟泥鰍一樣滑……稍微疏忽,他就要溜了。

    「寬夫兄,我說了,需要不斷試驗反饋,改進提高才行……咱們把話挑明了,我準備用河套平原當試驗場,試驗農用機械。一句話,你答不答應?」

    文彥博想了想半天,「這麼說,你是想用老夫的地方,來驗證你的拖,拖拉機……那你憑什麼還讓老夫掏錢?你當老夫是金庫啊!」

    「文寬夫,這事對你有好處!」

    「我看不出來,你想用我的地,就白送我點拖拉機,你想讓我投資,就別想白用我的地……王寧安,你不是要抄我的家嗎?老夫想好了,你隨便來吧,我就坐在家裡等著,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老文是徹底耍無賴了,他拍拍屁股,大聲嚷嚷道:「馬車呢,老夫要回京。」

    ……

    還真別說,面對這塊滾刀肉,王寧安也沒注意了。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馬蹄聲,跑來了一個中年帥哥,不是別人,正是駙馬狄詠,他趕來了文彥博也就沒法離開了,只能打招呼。

    寒暄之後,狄詠就對王寧安說道:「家父剛剛來信了,他願意投資拖拉機。」

    文彥博一聽就笑了,好你個王寧安,還找個人幫忙忽悠,就憑著狄青的那個榆木腦袋,他能出多少錢?這不是笑話一樣嗎?

    「王爺,家父說了,他先期投入100萬貫,等到成功之後,他願意再出200萬貫幫著建廠……但是第一批拖拉機,必須以八折的價格賣給渤海。」

    「等會! 」

    文彥博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駙馬爺,編謊話也要下點功夫啊,令尊剛去渤海,他拿得出這麼多錢嗎?不要拿老夫當三歲孩子!」

    狄詠呵呵一笑,「文相公,這世上善於理財的不止你一個,更不要把所有人都看扁了……家父的確找到了財源,而且還是天大的財源!」

    「我不信!」文彥博太瞭解狄青了,他把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

    王寧安卻笑了,「寬夫兄不信,我信!對了,寬夫兄,告訴你一件事啊,要想修鐵路,就需要枕木,在枕木上面鋪鐵軌,然後火車才能平穩行駛……枕木需要輕而堅硬的木頭,松木就是最好的原料,而渤海國就盛產赤松木,這次兩條鐵路的枕木,全部從渤海國引進……光是這一筆木材錢,就有200萬貫之多!」

    狄詠揚起下巴,笑道:「家父說了,跟著出去的老兄弟不容易,如果有人戰死,或者受傷,就要分土地……比如這一次,就有十幾個兄弟死了,他們的家人可以去渤海,每家分3000畝田,免費!」

    「什麼?那麼多的田,怎麼耕種得過來?」

    「所有就要用到拖拉機!」狄詠笑呵呵道:「渤海的田地也不少,大不了用土地抵押,換取貸款,然後再投資拖拉機廠……對了,這一招還是和王爺學的,文相公,你也用過吧?」

    文彥博氣得都要昏過去了。

    太沒有天理了,怎麼連狄青那麼老實的人都變了,全都怪王寧安,你小子讓大宋的道德水平都滑落了……

    「寬夫兄,你要是不願意投錢,我也不攔著,還有其他幾位呢,沒準他們都會出錢的,如何?」

    「不如何。」文彥博是徹底沒了精神,如果真讓這幾位搶到前面,開發河套的大計勢必落空,沒辦法,只能低頭了。

    真正決定投資之後,文彥博又坐了下來,仔細瞭解情況。

    拖拉機的潛力不用說了,但目前的短板也很明顯,首先就是個頭太大,不夠靈便,這個需要縮小蒸汽機,加強功率。

    眾所周知,把東西做大不難,要想縮小,麻煩就狠多了。

    必須研究更結實,更耐腐蝕的鋼材,同時還要提升氣密性,提高效率,再有,拖拉機的輪子也要改進……林林總總,差不多有一百多項,列了好幾張紙。

    文彥博看過之後,更加頭疼了。

    「二郎,我怎麼感覺,等我墳頭的草長起來,這玩意都研究不好啊!」

    「那就來一個快的。」

    王寧安起身,不一會兒帶進來一個學生,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黑瘦乾枯的,但是小眼睛很亮,瞧著挺精神的。

    在他手裡,拿著一個竹筒製成的東西,文彥博看的皺眉頭。

    王寧安讓學生立刻演示。

    原來這是個播種器,把種子倒入竹筒,上面有兩個提著的把手,下面是一個尖兒,黑瘦的小子把播種器插入土中,深度適合,稍微頓了一下,然後就提起來,繼續紮下一個眼……基本上比走路滿不了多少,就完成了一壟的播種工作。

    文彥博和狄詠都好奇了,尤其是狄詠,急忙跑過來,用手刨開泥土,他發現每個坑都有三到五粒種植,非常均勻,頓時狄詠的眼睛就亮了。

    普通播種,要刨坑,撒種子,然後覆土,至少要三個人,可用了播種器之後,一個人就可以了。

    實在是太神奇了!

    而且這玩意也不要機器驅動,光是手工就可以了,那個黑瘦的小傢伙得意洋洋,他告訴狄詠,用了這個,一個人一天就能播種十畝,比起以往的效率提升了三倍不止……尤其是輕便靈活,適合任何地形。

    最後一點,打動了狄詠,渤海國是丘陵地形,其實並不適合大規模的機耕,要不然王寧安也不會忽悠文彥博上道了。

    但是這個播種器卻不同,一個人就能操作,又輕便靈活,哪怕山坡地也能輕鬆應對。

    論起結構,也並不複雜,最上面是把手,然後是裝種子的竹筒,在竹筒的下部,有個輸送種子的滾筒,再下面就是釋放種子的鐵嘴和底板。

    當播種的時候,觸動機關,然後就會打開鐵嘴,把種子釋放進入土裡,提出的時候,新的種子從竹筒落下來,如此循環往復,能大大節省體力……

    狄詠當即決定,要訂購3萬套。

    黑瘦的小子樂得嘴都合不上了。

    他從小喜歡動手做東西,什麼玩具啊,竹蜻蜓啊,比誰都做得精巧,後來僥倖讀了幾天書,再後來就考入了技校。

    進入了學校之後,他才知道,朝廷居然還有專利法,如果發明了東西,能夠獲得分紅收益,這小子想起家中播種的辛苦,就和兩個同學,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弄出了單人的播種器。

    10天之前,他才拿到一張專利證書,如今卻一口氣賣出了3萬套!按照他和廠房的約定,一套能分紅5個銅子,三萬套,就是150貫!天啊,比他們全家種一年田賺得好多啊!

    「給老夫來5萬套!」文彥博悶聲補充道,黑瘦的小子簡直就像是被餡餅砸暈了,幸福地找不到北了。

    他突然跳起來,「我有錢了,有錢了!老大,今天我請客啊!」他衝到外面,正好有一些同學在看熱鬧,他拉著幾個人就跑,直奔外面的飯館而去。

    文彥博哼了一聲,「瞧見沒有,這就是你的學生,一點素質都沒有!」

    王寧安滿不在乎,「我看挺好的,人家看著本事賺錢,光明正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19:08
第906章 歡樂的技工學院

    一個小小的播種器,會帶來什麼變化呢?

    還真別說,這玩意是救人無數,功德無量!

    文彥博打得算盤,無非是遷移農戶,去幫他種田,但一個農民又能種多少?老文肯定不願意花大價錢的,奔波千里,又沒有妥善安置,干的活又累,不出人命才怪呢!

    可有了播種器,情況就不一樣了,西夏不缺耕牛,前面有人翻地,後面用播種器就可以了,十分輕鬆。

    王寧安估計,一個三口之家,配一頭牛,能完成100畝耕種。

    產量增加了,老文能撈到更多糧食,自然願意開高價,去西夏的農夫也就不用受苦了,相反,沒準還能發財過好日子。

    這個就像是老闆給工人開工資一樣,你一個人能幹三個人的活,老闆自然願意給你雙倍的工資,如果你連半個人都不頂,就別指望人家加薪,直接捲鋪蓋走人!

    所以,一切的關鍵就是效率!

    恰恰機器發明,能提高效率!

    「寬夫兄,就這麼一個播種器,就有如此效果……試問,假如拖拉機投入使用,又會有多大的效果?你算過沒有?那就不是三倍兩倍了,用拖拉機可以翻地,也可以播種,到時候,幾個農夫就能耕種幾千畝田!」

    「別說了!」

    文彥博的老臉漲紅了,他深吸口氣,「錢我出,田我也出,但是生產出來的拖拉機,必須優先供給我使用!」

    王寧安撓了撓頭,「寬夫兄,這個恐怕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王寧安,你最好適可而止,再敲老夫竹槓,就沒法談了,我,我跟陛下說去!」

    王寧安呵呵一笑,「寬夫兄,咱都是成年人,別學小孩子,還要找老師啊?」王寧安笑嘻嘻道:「是這樣的,拖拉機的作用太大了,可不只是耕地這麼簡單,在後面加一節車廂,就能搬用重物,要修鐵路,鐵軌啊,石材啊,枕木啊,還有蒸汽火車頭,煤炭……這些東西,光靠著手工搬運,怎麼行?拖拉機是必須的東西,所以哪怕研究出來,也不能完全都給西夏……最多給你百分之5!」

    「呸,姓王的,你的心都是黑的我,我出300萬貫,拖拉機必須給我三成!」

    「一成!」

    「兩成!」

    「一成五!」

    「成交!」

    ……

    狄詠在旁邊,差點笑出來,兩個當世最有權勢的大臣,就像是小販一樣,爭吵不休,還真是有趣。

    文彥博深吸口氣,他腦筋飛快轉動,而後又道:「王寧安,你預估多長時間,能拿出成品?」

    王寧安很坦然道:「其實拖拉機已經做出來了,下面是改進,今年春天能送20輛過去,先進行前期實驗……我估計每年就能小批量試用,到了治平五年,應該就可以大範圍推廣了。」

    「三年時間!」

    文彥博沉思一下,突然道:「二郎,你說拖拉機推廣開,是不是就不用那麼多人手了?」

    「理論上是這樣的!」王寧安下意識打了個冷顫,「我說寬夫兄,你打算幹什麼啊?」

    文彥博呲著牙一笑,完全是老狐狸附體,不寒而慄。

    他幽幽道:「既然要不了那麼多人手,今年夏天,我再給你送10萬苦力過來,在治平五年之前,我爭取送30萬人,你看如何?」

    「不如何!」

    沒等王寧安說話呢,駙馬狄詠先傻眼了,三十萬人啊!

    「文相公,照你這麼幹,西夏可就沒幾個人了!」

    「沒人好啊,反正用了拖拉機,也要不了那麼多人!」文彥博說的雲淡風輕,可聽在狄詠的耳朵裡,簡直要嚇死了!

    你老傢伙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幹是要造天孽的!

    王寧安咳嗽了兩聲,「我說寬夫兄,你怎麼折騰,按理說我不該管,可萬一西夏那邊都亂套了,遍地烽火,到時候,還要我給你擦屁股啊!」

    「不會的!」

    文彥博笑呵呵擺手,「二郎,你說老夫這次送來的5萬多民夫,有多少是黨項人?」

    王寧安蹙著眉頭,低聲道:「我還以為都是黨項人呢!你別打啞謎了,直接說吧!」

    文彥博得意洋洋,向王寧安炫耀。

    原來老文不斷壓榨西夏,雖然黨項各部的頭面人物都被幹掉了,剩下的也不成氣候,但是人總不是魚肉。

    他硬是徵召苦力,去甘州和涼州幹活,也激起了民變。

    在三個月之內,就發生了一百多次衝突,雖然仗著大宋軍隊強悍的戰鬥力,都給壓下去了,但文彥博也是心有餘悸。

    老傢伙是黑,但不是傻。

    他琢磨之後,就把嵬名阿吳和嵬名保忠叫了過來,讓他們帶著人馬北上,去抓草原的野人,充當苦力。

    而且每抓一個人,還能領賞金。

    這條命令,可算是救了西夏。

    原來還殘存的士兵,紛紛拿起彎刀,披著鎧甲,北上抓人。

    西夏的騎兵雖然早就不復當年之勇,但是他們勝在裝備精良,組織嚴密,對付那些野人,不成問題。

    這不,這次文彥博能超額完成任務,一口氣送來五萬多,就有許多草原的野人。

    「野人?」

    王寧安將信將疑,他把地圖攤開,在西夏的北邊,是草原沒錯,可是這的野人……是阻卜人?

    王寧安大驚失色,別的他不清楚,可阻卜人並不陌生,這個叫法僅存在契丹的文件當中,是指貝加爾湖以南,龐大草原上的遊牧部落……在後世,還有個更響亮的名字蒙古!

    契丹竊據燕雲十六州,女真拿下了黃河沿岸,可真正滅亡大宋的卻是這些野人的後代!

    王寧安真想去查一查,看看裡面有沒有鐵木真的先人,直接斬草除根!

    可轉念一想,他又搖頭了。

    如果要是這麼簡單就改變了歷史,自己忙活這些年,究竟是干什麼啊!

    氣候嚴寒,極北的蠻人南下,接觸文明之後,逐漸強盛起來,並且組建強大的騎兵,成為中原的噩夢,這是歷代的規律,根本改變不了。

    此時蒙古各部都沒有成型,還處在相當原始的階段。

    對大宋談不上什麼威脅,而且大宋也今非昔比,就算鐵騎南下,也沒什麼可怕的!更何況早晚有一天,大宋還要北上,那漢唐故土,全都拿到手呢!

    王寧安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迅速恢復過來,更讓他感興趣的倒是契丹的情況。

    按照道理說,阻卜人歸屬遼國上京道管轄,西夏兵馬去抓俘虜,契丹就不管……或者說,他們已經無暇顧及了……

    「寬夫兄,你現在能瞭解到多少契丹的情報,他們的狀況如何?」

    文彥博眼珠轉了轉,笑道:「怎麼,打算對契丹用兵?」

    王寧安沒有否認,「對目前的大宋來說,內部的建設比什麼都重要……不過要是費力不多,就能解決一個強敵,也還不錯!」

    文彥博更加高興了,「二郎,你搶了人家耶律洪基的皇后,還打算搶人家的江山,你可真夠黑的!」

    王寧安給了老文大大的白眼,還沒結婚好不!

    文彥博連忙道:「我的意思是耶律洪基後來娶了西夏的公主。」

    「這事我知道,講重點。」

    「重點就是契丹的情況不算很好,或者說很不好……遼東的女真人在鬧,阻卜人也不消停,再有,聽說極北的蠻子也不斷南下……如果我們也出兵,那就是四面楚歌了。」文彥博笑道:「我的消息可是從嵬名阿吳那裡聽來的,論起來,契丹的皇后,還是他的姑祖母,應該不假。」

    王寧安沉吟了一下,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老文又迫不及待道:「你看這樣如何?在西夏多囤積一些人馬,老夫負責糧草,等準備妥當,就越過賀蘭山,猛攻契丹國內!」

    文彥博顯得興高采烈,恨不得立刻出戰。

    王寧安卻擺了擺手,「狀況還不清楚,眼下聖人大婚,還有修路,吏治,財稅,工業,一大堆的爛事……飯要一口一口吃,暫時還沒功夫對付契丹。」

    文彥博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心裡,暗暗盤算……因為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此刻早就黑天了。

    雖然京城晚上並不會關門,但是兩位重臣,加一個駙馬爺,大半夜回去,還是挺怪的。

    索性三個人就在技工學院裡暫時休息一晚上。

    還沒等他們睡下,突然外面就響起了鞭炮聲,還帶著煙花,弄得十分熱鬧……老文都被驚動了,他披著衣服出來,見到王寧安也出來了,他就抱怨。

    「你教的這些學生,就是沒禮貌!要歡迎我們,也該來的時候,哪有大半夜折騰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王寧安呵呵一笑,「寬夫兄,貌似你自作多情了!」

    文彥博糊塗,這時候狄詠跑過來了,他笑呵呵道:「王爺,文相公,那個小子居然仗著酒勁兒,和老闆提親了!」

    「哪個小子?」

    「就是那個發明播種器的小子唄!」狄詠笑嘻嘻道:「他不是拉著幾個人去喝酒慶祝嗎?結果喝到了一半,他就跑去,把酒樓老闆的女兒叫出來,兩個人在老闆的面前,愣是讓成全他們的婚事!」

    「荒唐!這就是得志便猖狂!」文彥博氣得大罵。

    王寧安倒是挺開心的,「同意了嗎?」

    「同意,當然同意了……瞧見沒有,這鞭炮就是恭喜那小子求親成功,現在大傢伙都嚷嚷著要發明,要專利,要媳婦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14:25
第907章晏幾道捅婁子了

    大半夜弄得鞭炮響起,禮花滿天飛,可把技工學院的院長賈憲給嚇壞了,小兔崽子啊,你們作禍也看時候啊,王爺在這,文相公在這,要是驚擾了貴人,你們吃罪得起嗎!

    老爺子趕快跑去,制止了學生們作死的行為,又過來找王寧安道歉。

    文彥博黑著臉道:「沒規矩,這還是個教書育人的地方嗎?你們簡直有愧朝廷的厚遇,要反思,從上到下,都要徹徹底底檢討!」

    賈憲連忙點頭,更加慚愧,「文相公教訓的是,敝院一定改……只是也請文相公體諒,我們這個技工學院啊,連耗子都是公的,學生找到了媳婦,大傢伙都替他高興,一時間忘情了,請文相公擔待。」

    「哼!」文彥博一甩袖子,扭頭看向了王寧安,他仰著臉,充滿了不屑,心說瞧見沒有,就這麼一幫沒見識的玩意,狗肉上不了席面,你還當寶貝捧著,老夫才不信他們能幹出什麼大事呢!

    王寧安倒是不怎麼介意,相反,他覺得年輕人,就應該鬧騰一點,要真的循規蹈矩,老實聽話,這世上也沒有什麼發明創造了。

    「賈院長,這是一個金元,送我的份子錢,祝願新人一心一意,白頭偕老。」說著,王寧安掏出了一塊金燦燦的金幣,塞給了賈憲。

    賈憲手都有點抖了,人都說西涼王平易近人,沒有貴賤之別,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老朽替學生們拜謝王爺了。」

    王寧安笑道:「我還要多謝你呢,為國教書育人,並不容易,我問過了,他們把拖拉機的試驗場,放在你這裡,就是因為你這個學院學生的素質高,動手能力強,辦學還是頗有成績的。」

    賈憲忙擺手道:「王爺謬讚了,小老兒愧不敢當。」嘴上這麼說著,賈憲卻難掩得意,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送到了王寧安的面前。

    《黃帝九章算經細草》。

    王寧安接到了手裡,翻開看了幾頁,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是賈院長所寫?」

    賈憲點頭,「的確是小老兒所寫,眼下是學校的教材之一,久聞王爺是算學大家,小老兒鬥膽請教王爺,這本書有一二可取之處?」

    王寧安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到了房間裡,讓人加了幾盞燈,仔細看去。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王寧安才看了一小半。

    這本書最讓他吃驚的是一個很特殊的由數字排成的三角形……王寧安努力想了半天,他才想起來,這個在後世被稱作「楊輝三角」,也就是二項式係數表… …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數學發現!

    眼前這一位叫賈憲啊,並不叫楊輝,難不成楊輝是抄襲的,還是後世流傳出了錯誤……王寧安想不清楚,其實都不是這二位的問題,賈憲的著作後來流失了,楊輝在他的著作中,已經介紹了,賈憲用過此法,所以楊輝三角,又叫賈憲三角……總而言之,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絕對是了不起的數學家!

    這也就解釋了他教出來的學生為什麼動手能力強,因為任何零件都要用到數學計算,有一位名師指點,自然事半功倍。

    王寧安很興奮,在大宋,找一個經學大家,遍地都是,可找一個數學家,那是難上加難!王寧安和賈憲攀談起來,兩個人越聊越高興,一直聊到了天明,賈憲滿臉紅光,感嘆道:「老夫過去真是井底之蛙,沒想到王爺的算學功力如此之深,班門弄斧了。」

    「不不不……」王寧安連連擺手,「我這些年早就不碰算學了,原來我的本事也未必敵得過賈公。」

    言談之間,王寧安已經用上了敬語。

    他深知整個近代科學,工程學,甚至社會學,基礎都是數學,而且他還知道,有數學天賦的人,只是兩千分之一!

    每一個數學家,都是寶貝疙瘩兒。

    「賈公,你還認識哪些精通算學的人?」

    賈憲思量一下,說道:「王爺,你也知道,朝廷歷來不重視算學,也就是最近十幾年,才有了改變,要說精通算學的,老夫倒是有個學生叫姚舜輔,別看他年紀不大,但醉心算學,於天文曆法,都有很深研究,假以時日,成就必然在老夫之上。」

    王寧安欣然點頭,「賈公,這一次朝廷要修造鐵路,幾千里的大工程,一點疏失馬虎都容不得,需要仔細測算,科學施工,我想請賈公過去,擔任工程師,協助建造。」

    賈憲沒有任何推辭,欣然道: 「王爺如果看得起,小老兒決不推辭,只是學院剛剛開始,不能把學生們扔下,而且小老兒也上了年紀,有些事情必須要有助手……王爺,你看?」

    「沒問題,賈公你可以隨意帶幫手過去,每個人每月發20貫津貼,另外食宿全都免費……賈公有什麼要求,可以直接找我,無 什麼時候,只管開口就是。」

    ……

    真正的科學家,王寧安是從來不敢怠慢的,他的態度也讓賈憲大為感動,什麼叫士為知己者死,老先生一點都沒有猶豫,直接挑選了20名最優秀的學生,隨著王寧安一起動身回京,準備參加鐵路工程,他又派人給姚舜輔送信,讓這個學生也過來,一起為國效力。

    回京的路上王寧安滿臉春風,撿到了寶貝,能不高興嗎!

    可文彥博卻是哈氣連天,怨聲載道。

    「二郎,老夫不是說你,工匠啊,下等人而已,幹的都是末業,你卻這麼重視,未免讓真正的士人心寒!」

    「文相公,不知你說的士人是什麼人,莫非是你自己?」

    「士人重道義,輕死生,不畏強權,不屈名利,以家國天下計,傳聖賢之學,擔江山社稷……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是天下的表率。就說說這些傢伙,哪樣挨得上邊兒?」

    王寧安哼了一聲,「寬夫兄,你要是這麼說,拖拉機你也別要了,播種器也別買了,你和你的那幫士人用手刨地,刀耕火種,不計得失,不要名利……正好啊,在青天皓月之下,養浩然之氣,最好你們別食人間煙火,去首陽山當隱士去,如何?」

    「王寧安!」

    文彥博氣得咬牙切齒,突然他又笑了,「哈哈哈,二郎啊,你還是不聰明,早晚你會明白的,世上的百姓,還是要推崇士人的,你信不信?」

    「我當然相信了,因為書寫歷史的權力在你們手上啊!」王寧安輕蔑一笑,「信不信,等過了幾十年,這些士人都敢說,是你們崇尚進步,引領文明,鼓動風潮,才使得明智大開,果才有了種種發明創造……一切都是你們的功勞,我說的對不對?」

    文彥博緊閉著嘴唇,露出了驚駭的神色。王寧安只是淡然一笑,他太瞭解文人貪天功為己有的本事了。是先有了大航海,還是先有了文藝復興,是先有殖民化,工業化,還是先有思想啟蒙?

    稍微想想,就知道哪個更重要!

    所謂的社會學,九成九都是解釋一個階段的世界現實,而非創造引領……說到底改變世界的是實幹家,而不是嘴炮家。

    所以再多的大師,再繁榮的思想,十里洋場,舞跳得再好,觥籌交錯,名媛才子,多麼瀟灑,也擋不住機槍大砲,鐵蹄踐踏……

    王寧安是個很現實的人,他早就看透了文人偷天換日的鬼把戲,滿臉不屑,文彥博用力哼了一聲,「就算你說得對,又能如何?終究是你一個人而已!」

    「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麼意思?」文彥博焦急問道。

    王寧安哈哈一笑,「寬夫兄還不知道嗎?因為朝廷吏治改革,要充實進來一大批官員,科舉也要調整……所以啊……以後的歷史,不會讓你們寫的!」

    「你,你……」文彥博激動起身,卻忘了自己坐在馬車上,腦袋碰到了車頂,疼得齜牙咧嘴。

    「王寧安,你這是作死,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士人都會找你算賬的!」

    「那又如何?我會怕嗎?寬夫兄,最好你別在其中,不然啊!」王寧安在脖子上,用手比劃了一下,文彥博只覺得渾身一寒,再也不敢多說。

    回京之後,陸續有各藩國派遣使節趕到,無不攜帶著厚禮,另外宋庠、張方平、龐籍,三位總督,也派遣人員,進獻金銀土產。

    別以為只有文彥博會榨油水,這幾位下起手來,一樣黑得不得了,總計,一共有500萬貫,另外還有10萬苦力,其中光是從倭國,就弄來了5萬。

    人才、勞工、物資、經費……全都湊齊了,終於可以開工了!

    就在這時候,範純仁突然找到了王寧安,他臉色鐵青,很不高興。

    「師兄,你到底管不管?」

    王寧安吸口氣,「發生什麼事情了?」

    「還不是小晏,他在徐州強徵土地,激起民變,居然把老百姓劃入豪強名冊,要給遷居到倭國,實際上就是逼著老百姓去死!這麼大的事情,能坐視不理嗎?」

    王寧安也嚇了一跳,他急忙從範純仁的手裡,接過了一封血書,上面詳細記述了徐州推官晏幾道,為了徵地修鐵路,殘害百姓事宜,下面是一堆血紅的掌印!

    王寧安深深吸口氣,「堯夫,你先告訴我,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19:17
第908章王安石教子

    範純仁很生氣,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修鐵路,這是萬眾矚目的事情,朝廷把最強的官員都派了出來,舉傾國之力,竟然讓晏幾道弄出了大簍子,這不是給大傢伙的臉上抹黑嗎!

    「師兄,根據瞭解,差不多有一百多人牽連其中,還鬧出了十幾條人命,我真是不知道,晏小山是怎麼想的?」

    王寧安眉頭緊鎖,他關心的更多一些,晏幾道是晏殊的寶貝兒子,而晏殊又是當初六藝的元老之一。

    晏幾道是有機會進入六藝的,可是那小子貪圖享樂,不喜歡六藝嚴格的學風,清苦的生活,加上晏殊縱容溺愛幼子,也就沒有要求太多。

    王寧安也沒想過太多,一個小傢伙而已,放著他安心作詩算了,正好給繁榮宋詞事業做點貢獻……要知道他把蘇軾、歐陽修、王安石等人都給帶跑偏了,眼下宋詞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沒法和唐詩抗衡,發展文化事業,也需要晏幾道一樣的人才。

    晏幾道也的確是這麼幹的,他一直寄情山水,在脂粉堆裡過日子,章台走馬,鶯鶯燕燕,好不快活。

    但後來情況出現了變化,晏殊死後,按照規矩,重臣的子侄都能得到恩蔭入仕,晏幾道也得到了一個太常寺太祝,這是個閒置,混飯吃而已。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把他升為了通判,兩年前,調任徐州,擔任了推官……王寧安幾次調整了官職,已經和原本的歷史並不完全相同。

    推官主管刑名,是實打實的二號人物,實在是想不出,晏幾道毫無做官經驗,怎麼能擔負這麼重要的位置。

    吏部的那幫人到底是乾什麼吃的?

    範純仁見王寧安眉頭緊皺,他也動了心思。

    「師兄,莫非你覺得這事不簡單?」

    王寧安不置可否,「你先告訴我,是誰把消息告訴你的?」

    範純仁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是,是王雱。」

    「王雱?」

    王寧安更加吃驚了,這位翰林學士,即將成為國舅爺的小聖人,他又是從哪裡得知的……貌似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是這樣的,王雱在陛下身邊,負責講書,也整理一些文案,據他所說,徐州那邊出了人命,是皇城司的密奏,他偷看到之後,發覺牽連到晏幾道,所以才告訴了我。」

    「那血書也是他給你的?」

    範純仁立刻點頭,「沒錯,夾在了密奏裡,是他偷出來的!」

    「荒唐!」

    王寧安氣得一拍桌子,「堯夫啊,你想害死我不成!」

    範純仁也嚇了一跳, 「師兄,這天下大事,不都是你一言而決,還有什麼不能看的?」

    王寧安氣得搖頭,「傻兄弟啊,既然是皇城司的密奏,那就只能皇帝一個人看,如果陛下叫我過去,我當然可 以看,沒有陛下準許,卻偷偷塞給我,你讓陛下怎麼想?」

    範純仁終於感到了事情重大,也慌了手腳,「師兄,我,我錯了,這就去找陛下請罪!」

    「你請什麼罪!」王寧安喝住了他,「走,你跟我一起進宮。」

    範純仁點頭,乖乖跟在師兄的身後。

    王寧安來到了宣德門,守門太監立刻迎了出來。

    「王爺,奴婢給您帶路,快請進吧。」

    「先別忙,王學士在哪?」

    「王爺說的是翰林學士王雱……他,他剛剛身體不好,回家了。」

    王寧安哼了一聲,「去,把王學士叫來,我在宮中等著他,然後一起面聖。」

    小太監的臉色不太好,王雱可是未來的國舅,炙手可熱,得罪不起… …可王寧安在這裡,孰輕孰重,他還是明白的。

    「小的這就去。」

    差不過半個時辰之後,王雱姍姍來遲,他小臉煞白,額頭還帶著汗,一見面就連連告罪。

    「王爺,下官身體不適,怠慢了,請王爺降罪了。」

    「不必了,有什麼事情,去陛下那裡說!」

    王寧安冷著臉,帶著兩個倒霉蛋,來見趙曙。

    咱們的小皇帝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時候坐在那裡,沒什麼由頭兒,就嘿嘿傻笑,弄得宮裡人都說咱們皇帝傻了呢!

    有些心眼窄的就造謠,說王青是狐狸精,把皇帝的魂兒都勾走了,說這話的基本上沒有好下場,都被嚴懲了。

    見到老師來了,趙曙急忙賜坐。

    「師父,有什麼事情?」

    王寧安直接把血書拿出來,送給了趙曙。

    「這是范知諫給我的,他是從王學士那裡拿來的,據說是皇城司給陛下的密奏,究竟是非如何,請陛下聖裁吧!」

    好傢伙,一下子牽連好幾個。

    趙曙也有點犯傻,範純仁急忙躬身道:「啟奏陛下,臣今天在諫院當值,王雱就找到了臣,給了臣一份血書,說是牽連到晏殊晏相公的公子,讓臣去找西涼王……臣情急之下,就去拜訪王爺,西涼王卻說,臣不懂規矩,竟然拿了聖人的東西給他看,所以,王爺就把臣帶來,向陛下請罪了。」

    趙曙聽完,有些皺眉頭。

    「師父,朝中之事,理當政事堂總領,師父只管處理就是了。」

    「不然!」王寧安擺手,「朝廷設百官,御史台,諫院,皇城司……身為臣子,就理當各司其職,拙黜之恩,皆出自上,雷霆雨露,全在聖心,臣豈能僭越?」

    趙曙吸口氣,沒說什麼,轉而問道王雱,「王學士,這是怎麼回事?」

    王雱汗如雨下,忙道:「啟奏陛下,此事的確是臣的罪過……臣替陛下整理奏疏,偶然發現了密奏當中夾雜的血書,臣好奇之下就看了,發現這裡面牽連到晏幾道,還包括修路,徵地的事情… …臣曾經授業六藝,加上鐵路的事宜,都是王爺負責,臣也怕攪擾了陛下的大喜,故此就擅自主張,把血書交給了範知諫,煩他送給西涼王處置,臣,臣願意領罪!」

    說完,王雱居然撩起官服,跪在了地上,態度極為老實謙卑。

    趙曙此時也為難了,有鑑於當初陳琳背叛,宦官出了一堆問題,趙曙從不把文字工作交給太監負責,一般都是翰林院的人過來處理。

    這段時間,因為大婚鄰近,皇家禮儀又繁瑣,趙曙忙得不可開交,很多不太重要的公務就不處理了,直接整理之後,交給政事堂也就是了。

    按理說,這件事情他也有責任。

    「師父,朕以為王學士所作所為,未必妥當,但也沒有壞心,只是魯莽了一些。」

    王寧安頷首,「陛下睿智,然則錯就是錯,臣以為,當罰半年俸祿,並且閉門思過十日,王學士,你可服氣?」

    王雱立刻點頭,「服氣,心服口服!」

    趙曙算了算,他離著大婚還有半個月呢,師父這也算是手下留情,至於那點俸祿,回頭他賞賜岳父家裡一點東西,也就頂過去了。

    倒是這一份血書,頂要緊的,需要和師父商量。

    「行了,王學士,你回去思過吧!」

    王雱躬身,從金殿退了出來,他身形踉蹌,出了宣德門,上了自家的馬車回府。

    就在坐下的一瞬間,王雱臉上的糾結消失了,反而變成了一種惱怒和悔恨!

    王寧安啊,你做事未免也太小心了吧!

    晏幾道可是晏殊的寶貝兒子,當年晏相公死的時候,也託付你照顧他,怎麼,他出了事,你就不想辦法壓下?

    直接給捅到陛下那裡,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王雱搖著頭,他一肚子氣。

    好不容易籌劃的一計,就這麼被化解了,他真有些不甘。

    無奈何,回到了家中,結果剛進門,就發現王安石黑著臉坐在中間,他兄弟王旁,包括王青,都坐在兩邊,整個三堂會審的架勢。

    可把王雱嚇壞了,「爹,你這是?」

    「還有臉問我!」

    王安石氣得狠狠一拍桌子,「你小子惹了大禍,西涼王派人把你叫到聖人面前,這麼大的事情,京城都傳遍了,你當為父是聾子,是瞎子嗎?」

    見老父生氣了,王雱也怕了。

    「爹,沒什麼事情,就是孩兒一時疏忽,也就是罰奉半年,閉門思過10天而已。」

    正在一旁剝石榴的王青聽完,撇了撇嘴,「大哥,你就說實話吧,罰奉和充軍,其實沒啥區別。」

    王安石點了點頭,「還好有個聰明的,你啊,書都白讀了,還不如你妹妹有見識!聖人大婚在即,不管多大的事情,也不該牽連到你,既然牽連了,就不是小事情!你給我說清楚!」

    王雱無奈,只能把血書的事情,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王安石眉頭緊皺,他在中樞也有些年頭,很多事情,一清二楚。

    「別給我講廟會的段子了,你從哪裡知道晏幾道惹了禍?又是誰求你把事情捅出去,還有,你背著為父,到底做了什麼,都給我講清楚!」

    王雱臉色慘白,「爹,孩兒可都是為了您老啊!何必把孩兒視為寇仇!「

    王安石更生氣了,「逆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年,背著我,你在背後拉攏這個,結交那個……你的想法爹清楚,無非想幫著你爹東山再起!可你要想清楚啊,讓你爹回京,坐上殖民部位置的人是誰?他能一言調回你爹,也能一言罷黜你爹……元澤,你是家裡最聰明的孩子,可也是最糊塗的,你怎麼能幫著那些人,火中取栗啊?」

    聽著老爹的教誨,王雱臉色終於變了,汗流浹背,變顏變色。

    他猛地跪在父親的膝前,「是孩兒錯了,孩兒自作聰明了……爹!」他仰著臉,淚眼模糊,切齒道:「是鄭俠,是東南的士紳,是東林書院,他們想讓王寧安載個跟頭兒,就從晏幾道下手!孩兒琢磨著,讓他們互相咬,折損王寧安一些羽翼,也好讓老爹日後順利接掌政事堂……」

    王安石聽完,搖了搖頭,也真是不知道說什麼,遲愣半晌,「你起來吧,陪著為父去王府,把事情都說清楚了,有什麼罪責,為父擔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9 00:19
第909章南鄉子‧晏幾道

    打發走了王雱,金殿只剩下王寧安和趙曙兩個。

    拿過來血書,趙曙又看了兩遍,真是怒不可遏,又是徵地,又是逼死人命,還誣陷百姓為豪強,要把人遷出去,這也太荒唐了!

    「師父,這個晏幾道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麼會如此狠心,如果事情屬實,弟子要殺了他,以儆傚尤!」

    王寧安道:「陛下,你說晏幾道是世家子弟不錯,只是他這個人胸無大志,沉溺享樂,喜歡填詞,從小就在脂粉堆裡打滾兒,根本無意仕途……陛下,這樣一個人,能下得去狠心嗎?」

    趙曙吸口氣,「莫非說,是有人誣陷他? 」

    王寧安沉吟道:「事情沒有查清楚,還不好說……可是牽連到鐵路工程,牽連到徵地,不是小事……朝廷傾全力修路,臣又是鐵路的主辦,既然出了事情,臣就要負責,臣準備立刻出京,前去瞭解情況,處理此事。」

    「啊!」

    趙曙小臉垮了,「師父,馬上弟子就要成婚了,沒有師父在京,弟子的婚禮都要遜色幾分啊!」

    王寧安含笑,「陛下,臣剛剛處罰了王學士,如果還留下來,只怕和王相公的面子上不好看啊!」

    「不 的!」

    趙曙立刻道:「其實弟子知道,王雱是有才情,可是他攻於心機,行事狠辣,比起王相公差遠了。」

    王寧安讚道:「陛下有識人之明,臣也就不用多說了……能鼓動王雱,又在地方上弄出亂子,如果不及時處理,臣只怕兩淮之地會釀成大患,片刻也等不得……陛下,要不這樣,等哪天把鐵路修好了,臣陪著陛下,從南到北走一趟,領略山河壯麗,社稷風華,陛下以為如何?」

    趙曙還有有點小情緒,但是他也清楚,王雱即將成為國舅,有人敢打他的主意,的確非同小可,如果處置不當,夾在岳父和師父中間,那個滋味可不好受。

    「師父,那可就要辛苦你了。」

    「臣職所當為,陛下,臣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可以讓王相公署理政事堂的日常事務,有什麼大事,再給臣送急遞。」

    王寧安交代了幾句,從皇宮出來,也沒有停留,連家都沒回,直接就走了。

    別看王寧安表面上沒有什麼,但是他的心裡卻充滿了慚愧……當年晏殊是交代過的,他這個兒子不爭氣,希望王寧安幫忙照拂,結果因為一時疏忽,放任晏幾道坐上了要命的位置,結果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照顧不周,王寧安難辭其咎。

    而且這件事情又給王寧安一個提醒,別看他權勢這麼大……但是大宋更大,有太多的犄角旮旯,是他看不見,管不到的。

    他這些年,又得罪了那麼多人,在看不見的角落,不知道多少明槍暗箭,都想算計他,就算算計不了他,也要對他身邊的人下手,或者他的門人親朋,只能說防不勝防啊!

    不管晏幾道如何,總之不能讓背後的宵小得逞!

    否則,他們就會得寸進尺,手段越發惡劣,這股歪風必須制住!

    ……

    「回王相公的話,我家王爺剛剛離京了。」

    「什麼!」

    王安石臉色一變,跟著王安石身後的王雱更是驚得手足無措,從時間計算,王寧安應該是和趙曙談過,立刻就出京了。

    多大的事情啊,值得他親自去?

    這位未來的國舅爺終於覺察到了不妙,他愧疚地抬頭,結果迎接他的竟然是父親失望的眼神。

    王雱被刺痛了,就算王安石生氣,發怒,暴跳如雷,他都不會放在心上,父子之間,沒什麼解不開的仇。

    可唯獨失望,讓王雱接受不了,等於是否定了他的智商!

    咱們的國舅爺忍不住捫心自問,我真的那麼弱嗎?

    「走吧,回家。」

    重新回到了府邸,王安石把王雱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突然,王安石舉起了巴掌,狠狠抽打王雱,左右開弓,把王雱的臉都打腫了。

    王雱徹底愣住了。

    「爹,孩兒真要是錯了,你拿把刀,把孩兒殺了算了!孩兒就是想不明白,爹為什麼怕王寧安?您可是國丈啊,陛下的岳父!」

    「唉!」

    王安石狠狠嘆口氣,隨後又有些自責,他拉著兒子坐下來。

    「元澤,爹知道你身體不好,沒捨得讓你跟著我下去……這兩年多走下來,爹才知道,天下的水有多深!別以為坐在政事堂,就能呼風喚雨,爹說不過分的話,哪怕是金鑾殿上的皇帝,也沒法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爹是有志東山再起,施展抱負,可西涼王絕不是爹的敵人,相反,他是爹的幫手,貴人,你懂嗎?」

    王雱搖頭。

    「這麼說吧,伴隨著變法,舊的士紳集團瓦解了,新的利益集團又產生了……一個真正的宰相,是要替百姓看住這些利益集團的,不能讓他們胡來!地主收租子,敲骨吸髓,看起來很殘忍,可是新式的工廠呢?說起來更加殘酷,人在那裡,就是機器,每天早起晚睡,中間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一年無休,瘋狂壓榨……沒幾年下來,就會落下一身病。」

    王雱驚得張大嘴巴,「爹,朝廷不是製定了規矩嗎?要給工人放假,下面還敢如此幹?」

    王安石呵呵一笑,「元澤,你真是想當然了,朝廷的規矩,出不去京城的,真的到了千里之外,早就南轅北轍了。爹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把眼界放開,別總是盯著那幾張椅子,更不要捲入黨爭,尤其是不能給人家當槍使,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聽到這裡,王雱是真的怕了。

    「爹的意思是那幫人利用孩兒捅出此事,是為了引誘我們和王寧安對拼?」

    「嗯,至少我們在陛下那裡能說得上話,王寧安不敢撕破臉皮!」

    「他們好大的膽子!」王雱氣得拍桌子,「爹,我現在就上書,彈劾鄭俠,立刻罷了他的官,鎖拿問罪!」

    「你怎麼還犯糊塗?」

    王安石真的生氣了, 「這麼大的事情,是鄭俠一個人能做主謀劃嗎?西涼王已經去了徐州,處理此事,你現在隨便動作,都會打亂他的部署,而且還會引火燒身,連這點道理你也不清楚?」

    其實王雱的水平沒這麼菜,只是接二連三,超出了預料,弄得心浮氣躁,失了方寸,等他冷靜下來,也就清楚了,這一次修鐵路,要修道江北的浦口,下一步就是進入江南,真正把南北打通。

    鐵路的速度可比運河快多了,真要是讓王寧安幹成了,東南的那幫人就別想當草頭王了,所以他們一定要千方百計破壞,拖延,即便擋不住,也最好把控制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順著利益線,這幫人讓自己出手,用意無非是藉助王安石的影響力,壓制王寧安,哪怕王安石真的贏了,拿下了政事堂的位置了,反過頭,也要替東南的那些人辦事。

    「該打,真是該打!」

    王雱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整天光想著幫老爹奪首相,卻沒有註意到朝廷的水,居然是這麼深!

    等著吧,鄭俠,你們這幫人,老子一定來一個狠的,讓你們知道得罪我王元澤的下場!

    ……

    王雱徹底消停了,躲在家裡,養傷思過……還有另一個人,處境也差不多,那就是晏幾道!

    他惹出了大禍,已經被圈禁,作為朝廷命官,知府還沒法直接處置,只能上書吏部,等待朝廷降旨。

    畢竟作為晏相公的後人,晏幾道的待遇還是不錯的,有吃有喝,還能去後面的花園逛逛,只是不能出去。

    就是這樣,也把晏公子憋壞了,他的小臉縮成了一團,身體一天天瘦下去,剛進來時候,穿得衣服已經鬆鬆垮垮。

    短短時間,從一個瀟灑的貴公子,變成不修邊幅的邋遢鬼……晏幾道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十幾條人命,一百多人被錯判,哪怕老爹在世,也沒法保住他。

    「死了!」

    晏幾道拿出自己的玉珮,讓看守的人給他買一罈子酒。

    對著皓月,晏幾道不斷往嘴裡灌著酒,喝到了大半夜,這傢伙徹底醉了,也就不那麼怕了!幾天以來的憂愁,全都暫時消失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突然還來了詩興!

    醞釀一會兒,便朗聲念道:「新月又如眉,長笛誰教月下吹。樓倚暮雲初見雁,南飛。漫道行人雁後歸。意欲夢佳期。夢裡關山路不知。卻待短書來破恨,應遲。還是涼生玉枕時。」

    等唸完了,又反覆斟酌,還不斷點頭,讚美道:「好詞,好一首南鄉子。」

    「師父,你就不該救這孫子,讓他念一輩子詩算了!」章惇毫不客氣道。

    王寧安也是滿臉苦笑,尤其是聽到了這首詞,真的好熟悉啊,某位不就是靠著這個,一舉成為某站全明星嗎?

    南逸峰,北大力……王寧安突然笑了,章惇也不知道師父笑什麼,只得走上前去,抬腳把門踢開了。

    「晏小山,王爺來了!」

    晏幾道似乎沒聽清楚,還一臉醉態,喃喃道:「是什麼王爺?閻王爺嗎?原來死的時候,不是無常來抓人,竟然是閻王爺,容我整理衣冠,不可失禮……」

    他還想說下去,章惇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辛辛苦苦為了這麼個貨,你咋不死了算了?章惇一眼看到了旁邊的水井,急忙跑過來,攪動轆轤,提上來一桶冰涼的井水,他高高舉起,給晏幾道從腦袋澆下來,瞬間,晏幾道成了落湯雞!

    「啊!」

    他驚呼連聲,酒勁兒終於過去了,藉著月光,他看到了章惇,又看到了後面的王寧安,突然,晏幾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大聲嚎哭, 「救命,救命啊!」

    說話之間,撲到了王寧安的腳邊,哭得那叫一個慘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9 17:22
第910章傳說中的柴大官人

    晏幾道別提多委屈了,看他哭得稀里嘩啦,慫成一團,王寧安也不好發火了,本來就不適合官場,落到這一步,也無話可說。

    「你先起來。」

    晏幾道抹著眼淚,坐在了王寧安的對面,還要去準備茶水,卻猛然發現,他都三天沒喝茶了,僅有的一罈子酒都喝光了,多失禮啊,晏幾道侷促不安。

    倒是章惇,打了井水,清冽甘甜,給自己和師父都倒了一杯。

    王寧安喝了一口,潤潤喉嚨,問道:「你把事情說一說吧,朝廷徵地,為什麼會鬧出人命,你都下了什麼命令?」

    「我……」晏幾道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

    章惇一頓手裡的水杯。

    「小山兄,這都什麼時候了,王爺親自駕到,你有什麼冤枉就說出來,沒有也實話實話,要還是猶猶豫豫,可沒人能救你了。」

    「我,我冤枉啊!」

    晏幾道低著頭,眼睛裡淚花翻滾,當真是可憐到了極點。

    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自從去年年底部署修路開始,各地就陸續徵地,徐州作為南北要沖,兩條路都要從這裡經過,徵地的任務就比別處重很多。晏幾道不是個幹事的人,他到任之後,一直標榜無為而治,說白了,就是暢遊山水,找幾個文壇的朋友,一起詩文唱和,玩得挺高興。

    驟然一大堆事情落在頭上,他也抓瞎了。

    不過好在朝廷下了標準,徵用土地,可以採取置換和補償的方式,依照歷年的地價,進行合理安置,務必讓老百姓滿意。

    「我和手下的幕賓書吏商量過了,他們認為徐州地少人多,置換土地並不容易,因此要採用現金補償,我也就答應了,還特別囑咐,不許虧待百姓,要按照市價兩倍計算……」說到這裡,晏幾道真的哭了,「王爺,我是真心想著老百姓的,斷然沒有乾傷天害理的事情,可誰知道,事情竟然弄成了這樣!我,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講完了,王寧安沒說話,章惇卻哼了兩聲,「小山兄,你去過下面嗎?人多地少不假,但真的挪不出一點田地嗎?再有歷年的市價是多少,是用三年的,五年的,還是一年的?給老百姓的賠償,要用什麼方式支付,是分期,還是一次性的……老百姓領了錢之後,住在哪裡,以後靠什麼生活?這些你都過問了嗎?」

    面對這一連串問題,晏幾道眼珠都瞪圓了,開什麼玩笑?我是當官的,還用得著管這些嗎?

    「那啥……子厚兄,這些瑣事自然有小吏負責,我想他們不敢隨便胡來的。」

    「你想?」

    章惇都吐血三升,要昏過去了。

    「小山兄,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一條好的法令,在執行環節出一點問題,就會前功盡棄……更何況徵地遷居,是關乎千萬家百姓的生死,你居然敢當甩手掌櫃的,我真是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

    晏幾道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麼麻煩啊,也沒人告訴我……」

    王寧安搖了搖頭,也說不出什麼。

    「你先侯查吧,總之失察瀆職之罪是跑不掉的。」

    說完,王寧安起身離開。

    晏幾道答應了一聲,居然坐在那裡發呆,章惇恨不得沖上去,給他一拳,你個二五仔!師父答應保住你的小命了,你怎麼連句吉利話都不會說,晏相公怎麼就有你這麼個笨蛋兒子?

    ……

    「其實也怪不得他。」王寧安在去館驛的路上,微微一笑,「子厚,要說起來,你雖然是世家子弟,可身世也算坎坷了。」

    章惇臉紅了,「師父,能別提這事不?」

    「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現在章家的子弟都不成了,還就是你這個不受待見的能振興家業,我想章家老輩也是始料未及吧? 」

    敢情是誇自己啊!

    章惇有些得意,可仔細一想,還真別說,的確有些道理。

    很多人都迷信名師,迷信大家,以為傾注無數的資源,給予最好的條件,就能讓後輩成為龍鳳……姑且假定這個想法是對的,按照這個邏輯,那世家子弟,有錢人的後代,理當越來越優秀,越來越好才對……可事實上呢,富貴無三代,有了錢,必定驕奢淫逸,資源來的太容易了,也就不知道珍惜。

    看著晏幾道的模樣,真讓王寧安和章惇警惕,他們都是當爹的人,而且也有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如果不好好教育孩子,給他們足夠的歷練,而且是真正吃苦受罪,動心忍性的那種……過幾十年,家裡的孩子變成了不爭氣的廢物,他們還不後悔死!

    師徒兩個的情緒都不高,回到了行轅,歇了一會兒,才又湊在了一起。

    「案子很明顯,是下面人打著晏幾道的名義胡來,他被哄騙了……只是現在不清楚,究竟是誰暗算的他,又是什麼目的。」

    章惇說著,從懷裡掏出了幾封書信,送給了王寧安。

    「師父,這是有人從晏幾道住處搜出來的,其中不少是和鄭俠之間的書信往來,請師父過目。」

    王寧安微蹙著眉頭,鄭俠,不就是東林書院的發起人嗎!

    難不成這事情和東南的豪強有關係,晏幾道又怎麼和鄭俠攪在了一起?

    王寧安將幾封書信拆開,快速瀏覽,看完之後,他的臉變色了……晏幾道雖然是晏殊的兒子,但是這小子的見識主張,完全和六藝不一樣。

    比如其中有一封信,就是在廢除了衍聖公之後,晏幾道大肆抱怨,痛斥朝廷胡作非為,話裡話外,還把王寧安罵了一頓。

    另外朝廷外放重臣,遷居豪強,派宗室出鎮……種種作為,晏幾道也看不慣,他和鄭俠一唱一和,雙方聊得還挺對脾氣!

    「哼!」

    章惇氣得拍桌子,「師父,早知道晏幾道這個德行,我們就不該管,讓他死了算了!」

    王寧安擺了擺手,「就事論事,這些信件和這個案子,關係還不大。」

    章惇突然低聲道:「師父,你說晏幾道會不會故意製造麻煩,阻撓徵地啊?」說完,章惇也笑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晏幾道也太下本了,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而且他那個樣子,是裝不出來的。

    或許這傢伙,真是別人利用了。

    「你查過沒有,要徵的那些土地,是誰的?或者跟誰有牽連?」王寧安思量著問道,既然從晏幾道身上,找不出什麼有用的證據,那不如就換一個思路。

    歷來這種事情,都逃不過誰得利誰下手的鐵律。

    章惇忙說道:「弟子也是剛回來沒幾天,我這就去查。」章惇匆匆下去,王寧安又下令,將府衙所有相關的人員,從上到下,全都扣押起來,尤其是參與徵田的人員,更是一個不落。

    另外,王寧安又派遣幾個能幹的部下,去徵地鬧出人命的村子探查情況,瞭解真相。

    幾路人馬派下去,相繼有情況送了過來。

    章惇最先來匯報。

    「師父,被徵田的幾個村子,雖然屬於不同的人所有,但是有超過三分之一都屬於一家。」

    「誰家?」

    「柴家!」

    「什麼?」

    王寧安眉頭一皺,「柴家?」

    「嗯。」章惇道:「就是後周世宗柴榮的後人。」

    王寧安突然呵呵一笑,「子厚,你不是開玩笑吧?柴家還有後人嗎?」

    眾所周知,趙匡胤篡奪了柴家的皇位,但是趙大仁義啊,曾經立過祖訓,要後世皇帝善待柴家,除非謀反,絕不加害,更是給了丹書鐵券……故事很美好,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柴榮四個兒子,最大的也只活到了20歲,全都稀里糊塗死了,可以說,五代第一明君,柴榮是絕後的。

    「師父,柴榮的嫡系後人雖然沒了,但是在幾十年前,先帝查找柴家各房,曾經選了最年長的一脈,繼承柴家香火,並且加封為鄭國公!」

    王寧安一聽就皺眉頭了,又是趙大叔!

    有一段時間,這位趙大叔就熱衷幹這些無聊的事情,籠絡人心,孔家如此,柴家也如此……簡直是給後人找麻煩,添亂子!

    「子厚,這個柴家勢力很龐大?」

    「豈止是龐大,簡直勢大如天!」

    章惇向王寧安介紹了情況,柴家自從重新被加封之後,很快恢復了門廳興旺,柴榮是商人起家,他的子孫也多少有些經商的天賦,柴家在房州,金陵,揚州,徐州等地,都有子孫經商,據說是富可敵國,財力驚人。

    「荒唐!」

    王寧安更怒了,「怎麼回事?之前不是有遷豪強令,難道柴家不夠豪強嗎?為什麼不遷走,還讓他們興風作浪?」

    章惇無奈道:「師父,柴家的情況太特殊了,他們有世襲的爵位,不算普通的商民,偏偏又不是朝廷宗室,加上太祖爺的聖訓,誰敢動柴家啊?」

    王寧安哼了一聲,「說到底還是避重就輕,江南所謂的遷居豪強,均分田地,根本就沒有落到實處!」

    章惇立刻舉起兩個大拇指,「師父真是一語中的!要不要立刻下手,把柴家拿下?」提到了收拾人,章惇眼睛都是光,這傢伙不用裝,就是個奸佞酷吏。

    王寧安輕笑了兩聲,「人家既然有太祖聖訓,自然不好直接下手……不過要是有罪證,別說柴家的偏房,就在是嫡系子孫也照抓不誤!」

    「來人,立刻把所有涉案人員帶來,我要升夜堂,審問此案!」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0 17:53
大宋將門 第911章 王爺問案

    章惇帶著晏幾道,來到了行轅,這一路上,晏幾道都渾身哆嗦,「子厚兄,這是要幹什麼啊?是要放了我?」

    「放了你?」章惇呵呵一笑,「我說小山兄,十幾條人命,這麼多大的冤案,誰敢放了你?讓你過來,是砍你的腦袋!」

    「啊!」晏幾道腿一軟,直接坐下了,章惇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脖領子。

    「裝什麼慫,快跟我走!」

    晏幾道直接崩潰了,「子厚兄,要殺人直接砍了就是,士可殺,不可辱啊!」

    章惇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蠢材,王爺是讓你看看那幫人的嘴臉,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說完,章惇揪著晏幾道,從側門進入了行轅,來到大堂,給他安排在了旁邊的屏風後面坐好。

    等到他坐下,王寧安那邊也開始升堂。

    首先傳喚進來的是徐州知府,此人名叫宋敏求,他是翰林出身,以文學起家,曾經修過唐書,還修了《唐大詔令集》,《長安志》,累遷至龍圖閣直學士,修起居注,治制誥。

    光看他的資歷,如果不出意外,就可以升列宰執,靠著熬年頭,甚至能爬到首相的高位,前面以文學起家的宰執就不在少數。

    只是隨著變法開始,大宋的朝堂就改了規矩,沒有點真本事的,根本坐不住,宋敏求在五年前就被趕出了京城,以龍圖閣學士的身份,知徐州府事。

    雖然失去了宰執天下的機會,但是宋敏求依舊十分高傲,哪怕面對王寧安,也沒有太多的卑躬屈膝,在他的眼裡,你小子不過是驟然而貴,比起老夫,還差得天地呢!

    他僅僅拱手,寒暄兩句,就直接坐在了王寧安的旁邊,一點也不客氣。

    「宋大人,這裡不是你的座位,你的位置在那!」

    王寧安指了指大堂中間的條櫈,頓時宋敏求就不樂意了,你王寧安不要太過分,老夫就算去金鑾殿,也有一個座位!

    你讓老夫坐在犯人的位置上,簡直欺人太甚!

    宋敏求站起身,臉色陰沉,根本不服氣。

    「宋大人,你治下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你身為知府,難道就沒有一點過錯嗎?」

    宋敏求擠出了一絲笑容,「好啊,王爺既然這麼說,那下官願意認罪,請王爺處置吧!」說完,他居然轉身要走。

    「站住!」王寧安猛地一拍桌子,「宋大人,本王是帶著聖旨前來,三品以下官吏,可以先斬後奏!」

    宋敏求心裡一哆嗦,很不巧,他正好三品!

    這位宋大人氣鼓鼓的,平復了好半天,他直奔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王爺既然認定了下官有罪,那下官也無話可說,王爺只管問吧!」

    在屏風後面的晏幾道還有點皺眉頭,他其實挺欣賞宋敏求的,老大人學問好,又喜歡提攜後進,尤其是他喜歡藏書。

    晏幾道在他那裡淘換了好些古籍珍本,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如此對待,實在是不盡公平。

    晏幾道在心裡想著,卻不敢出聲,只聽王寧安繼續問話……「宋大人,朝廷下令徵地,本應是地方官吏負責,你為何沒有親自參與,而是交給了推官晏幾道,這又是為什麼?」

    宋敏求愣了一下,悶聲道:「老夫身體不好,年紀也大了,幹不動,晏幾道年富力強,讓他做,正合適。」

    「那出事之後呢,幾個村子的血案,死了那麼多人,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老夫是在半個月之前知道的,老夫知道以後,立刻向朝廷上書,並且囚禁了晏幾道,等候朝廷發落,結果王爺就來了。」

    王寧安淡淡一笑,「這麼說,你宋大人從頭到尾,都不清楚,都是晏幾道干的了?」

    宋敏求挑了挑眉頭,「如果王爺認為老夫有失職之嫌,老夫願意領罪!」

    「只是失職嗎?」王寧安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宋敏求咬了咬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若是要替晏幾道開拓,把罪責扣在老夫的頭上,老夫也無話可說!」

    「好啊,真是一塊滾刀肉!」

    王寧安輕笑了兩聲,「宋敏求,朝廷規矩,針對這一次徵地,要優先採用置換的方式,輔以經濟補償,為何徐州沒有準備置換的土地,莫非說,此事也是要晏幾道負責?」

    宋敏求皺了一下眉頭,「王爺,貌似此事和整個案子不相關吧?」

    「呵呵。」王寧安淡淡一笑,「宋大人,你也在官場打滾了幾十年,把這麼大的一件事情,推個一個年輕人做,事後就裝作一點罪責也沒有,你的聖賢書,究竟讀到了哪裡去了?」王寧安的一句怒吼,好像是雷霆一般,就連屏風後面的晏幾道都嚇了一跳,差點趴下。

    宋敏求臉色凝重,低著頭,「王爺的意思是老夫有負聖人教誨?那好,這個官老夫早就不願意當了,你罷免了老夫就是!」

    「沒那麼便宜!」

    王寧安抓起桌上的卷宗,狠狠砸向了宋敏求。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幾年,朝廷推行青苗法,推行方田均稅法,你這裡半點動靜沒有……改革教育,落實均田,也不作為,遷居豪強,徵地修路,你還是推給別人……宋敏求,朝廷幾十年的俸祿,養的就是一個吃白飯的米蟲嗎?你不嫌丟人,本王還替你丟人呢!」

    這幾句話,可是戳到了宋敏求的軟肋。

    他也豁然站起。

    「西涼王,老夫自從中進士,入朝為官,修書著史,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士林有目共睹,還算不上尸位素餐,你所說的這些法令,都是亂命,老夫當然不會執行。」

    王寧安呵呵一笑,「宋敏求,你敢說自己僅僅是不執行嗎?其中就沒有什麼胡作非為,貪贓枉法?」

    宋敏求雙手背後,仰著天空,冷笑道:「老夫一生問心無愧,豈會在乎小人構害!」

    別說,還挺有骨頭。

    王寧安哼了一聲,「那好,把宋大人先押到一邊。」

    宋敏求也愣了,沒想到王寧安會停下了,他還以為這小子會窮追不捨,以不配合變法的名義,把自己拿下呢!

    如果真是那樣,也無所謂了。

    反正他年紀大了,反對變法又不是死罪,而且回鄉之後,沒準還能被當成英雄對待呢!只是王寧安的套路讓他看不明白,心裡難免發慌。

    兩旁的衛兵不由分說,把他押到了一旁的耳房。

    王寧安稍微頓了頓,讓人繼續將兩個班頭押上來,這兩個人,就是奉了晏幾道的命令,去徵用土地,結果鬧出人命的兩個傢伙。

    「跪下!」

    他們兩個乖乖趴在了大堂上,狼狽地活像是兩隻大蛤蟆。

    「誰給你們的命令,讓你們去徵地的?」

    「是,是晏大人!」

    王寧安又道:「你們去了幾次,可有和百姓溝通,最後為何會出了人命?」

    其中瘦一點的傢伙道:「去了三……三次,第一次告訴百姓,想幾天,第二次去是談條件,他們都同意拿兩倍的補償金……第三次去,這些刁民見財起意,不但不交出土地,還動手搶掠,把我們的錢都給搶走了,逼不得已,小人們才調了兵過去……大老爺!可不是光死了百姓,我們的人也死了好些呢!朝廷不能不講道理啊!」

    「就是!」

    另一個也說道:「小民的命值錢,我們差役的命不值錢,別忘了是誰給朝廷效力,要是朝廷這麼無情無義,不顧著自己人,兄弟們心寒啊!」

    王寧安笑了笑,「你們說的還挺有道理,那我讓你們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說著,有人抬上來一個箱子,擺在了倆貨的面前,展開一看,裡面都是鐵錢,許多已經生鏽腐爛,不能使用。

    「晏幾道讓你們用這樣的錢,去補償百姓嗎?」

    大宋的確流通過鐵錢,但是隨著滇銅入京,鐵錢就廢止了,後來金銀大行其道,銅錢使用都減少了。

    現在市面上,品相最好的鐵錢,也僅僅值一半銅錢的價格。

    換句話說,用鐵錢支付,所謂兩倍優待,根本不存在,加之用的是腐爛的鐵錢,那就更是坑爹了!

    試問老百姓能答應嗎?

    屏風後面的晏幾道張大了嘴巴,險些叫出來,他急忙把拳頭塞在嘴裡,才沒有出聲,他充滿了驚駭,盯著身邊的章惇……那眼神分明再說,你們怎麼如此厲害,一下子就查出來?

    章惇暗暗冷笑,這一類的手法都用爛了,你小子要是願意去民間走一走,聽一聽,而不是整天吟風弄月,就不至於被手下人玩弄鼓掌之間!

    晏幾道若有所思,終於動容了。

    這時候王寧安繼續問下去,「朝廷撥了徵地的款子,是專款專用的,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拿鐵錢糊弄百姓?說!」

    倆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道:「是晏大人,是晏大人讓小人幹的!」

    「是嗎?"

    「是,就是他讓我們幹的,不然小的們哪有那個膽子?」

    晏幾道差點噴血了,我幾時讓你們幹的!

    他正要衝出去爭辯,就聽王寧安繼續問道:「晏幾道不過是管刑名而已,調撥款項,不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本王可以即刻查閱出庫的記錄,看看這筆錢到底是怎麼回事!」

    倆貨終於冒汗了,紙要保不住火了!

    王寧安繼續道:「是你們現在說,還是本王去查?你們也是衙門的老人,包庇重犯,干擾辦案,是什麼罪名,不需要多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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