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26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0 17:53
大宋將門 第912章皇帝長大了

    趙曙的大婚辦得很熱鬧,群臣恭賀,藩國進貢,風風光光,把王青娶進了皇宮。為了這一天,趙曙可是足足憋了三年。

    要知道這三年裡,為了給父皇守孝,他是什麼過分的事情都不能做,對一個年輕氣盛的皇帝,尤其滿眼都是鶯鶯燕燕,該死何等煎熬。

    趙曙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河豚,再多熬一分,就要炸了!

    成親之後,小夫妻之間的事情,不用多說,無非是整天膩乎著,為了老趙家開枝散葉,努力奮鬥。

    只是在風平浪靜之下,卻蘊藏著一股強大的激流暗湧,整個官場都要捲進去……在王安石主持變法期間,為了能落實法令,王寧安提了個建議,那就是推行考成法。近年來,考成法越來越嚴格,對官員的各項考評指標細化,吏部都嚴格落實……除了每年核准一次之外,每三年,還要進行一次總的考核,對官員排定等級,如果能得到一等,就有優先陞遷的機會,如果得了三等,就很有可能被罷黜。

    今年的考察,與眾不同,兇險更勝以往。

    首先,趙曙登基改元第三個年頭,也是登基以來第一次正式考察,朝野上下,全都注意著這一次的結果,很大程度上,這次的考察能左右未來的朝局。

    其次,主持考察的是吏部尚書呂公著,他素來以老成持重著稱,做事穩妥,資格也老,哪怕王寧安也要敬他三分,吏部這個山頭,王寧安始終沒有動。而吏治永遠都是帝國最要命的一塊,關係到了生死存亡,無論提高到什麼地步,都不為過。

    趙曙在和皇后纏綿之際,也很關心考察情況,幾乎每隔幾天,就要關心一下,終於,負責吏部的呂公著將考察名單拿了出來,按照規矩,上呈政事堂,因為這裡面也涉及到政事堂幾位相公的考評,所以政事堂不會拆封,而是直接送給了皇帝。

    幾乎每一個官員都盯著這份名單,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就是封神榜,生死簿!老百姓常說,辦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

    你幹了多少的事情,都要朝廷看到了,認可了,才能陞官發達。很有可能,你忙活了好幾年,還不如人家隨手的幾個字,別不服氣,規矩就是規矩,誰也改變不了!

    大傢伙眼巴眼望看著,彷彿等待宣判的犯人。誰能升天,誰能下地獄,就看這一次了。

    可令人奇怪,宮裡愣是押了三天,沒有公佈。

    不合規矩啊?

    所有人都迷糊了,小皇帝還算勤政啊,尤其是這麼要緊的事情,怎麼會留中不發?通過不通過,好歹有一個話啊!

    就在大傢伙不知所措的時候,漸漸有個傳言出來了。

    原來呂公著的名單之中,將六藝一系,王寧安的黨羽,送上去大半,尤其是嘉佑二年的進士科,更是損失慘重,除了少數幾個擔負重要職責的人沒有碰,其他人全都被波及,大有一網打盡之勢!

    王寧安外出辦案,京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有人就說,咱們皇帝陛下夠狠的!

    剛成婚,就要翦除王寧安的黨羽,削弱西涼王的勢力,都說天家無情,看起來此話不假,哪怕連師父也躲不過。

    還有人說,先除掉王寧安的黨羽,下一步,會不會把王寧安給扳倒了?難道這位兩朝權臣,也要倒下去了?

    種種猜測,一時間甚囂塵上,沸沸揚揚。

    ……

    「荒唐,實在是荒唐!」

    趙曙怒火中燒,他當然不想對同門師兄弟下手,相反,這裡面不少人都是乾吏,很能吃苦,也為朝廷做了許多事情,比如蘇轍,他參與兗州的分田,那麼大的事情,做得穩重而得體,朝野上下,頗多讚譽,結果呢,他在考評當中,僅僅得了一個「中」,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趙曙用了三天時間,仔細研究每一個人,趙曙確定,這份名單根本就不公平,完全是針對著師父去的,他怒氣衝衝,立刻讓人把呂公著叫來,要駁回這一份名單。

    呂公著直溜溜立在趙曙的面前,低眉順眼,卻不肯有半點妥協。

    「啟奏陛下,老臣所擬名單,一切按照朝廷規矩,將所有臣子,按照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等8個等級劃分,全都有章可循,條分縷析,絕無半點偏袒,或者故意加害,請陛下明察。」

    趙曙不服氣,「那朕問你,為何蘇轍是中等?這有些說不過去吧?」

    呂公著並不示弱,輕輕一笑, 「陛下,蘇轍的確幹吏,可是在他的任上,前後處死者,就有近千人,以往朝廷考察,如果治下的處死的犯人超過十個,就按照酷來論處,蘇轍已經超過百倍,按理說,已經是一個酷吏無疑,只是顧及他的功勞,才評為中等。」

    「呂卿,你這說法不盡公平!蘇轍是為了朝廷落實分田,遇到了阻力,當然要殺人!這有什麼錯的?」

    「陛下,老臣以為,犯錯有罪,當然應該嚴懲不貸,可是如此大造殺孽,實在是有傷天和,損及朝廷仁慈之名。假如臣子 以推行政令的名義,胡作非為,我朝豈不是成了酷吏的天下?而且除了刑律過重之外,各種官司增加,地方官貪墨眾多,還有土匪作亂,等等弊端,身為獨當一面的官吏,難辭其咎,老臣也是按照規矩,給予評等,如果硬要改變,只恐怕會招來物議紛紛!」

    呂公著是前朝重臣呂夷簡的三子,出身名門世家,又執掌吏部多年,資歷威望,在現存的諸臣當中,都是最頂尖兒。

    趙曙也沒法直接壓他,只能講道理,追問了幾個人的情況,呂夷簡都滔滔不絕,把他們的問題一一指出,有人是徵稅過重,有人是濫用民力,以致百姓無辜喪命,還有人是存在賬目不清,貪賄行為……說到了最後,趙曙都糊塗了,在他的印像中,全都是能臣幹吏,可是到了呂公著這裡,都成了有問題的。

    而且他也講出了道理,拿出了證據,貌似還沒發駁斥。

    無可奈何,趙曙只能氣咻咻道:「考察名單暫時留中,待朕仔細斟酌之後,再行頒布。」

    趙曙雖然繼續壓下了考察名單,但是消息卻不脛而走。

    原本王寧安的那些學生,紛紛不干了。

    開什麼玩笑,老子辛辛苦苦,替朝廷賣力氣,結果呢,做了那麼多事情,反而沒落下好,你呂公著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這些人紛紛找到了司馬光,傾倒苦水。

    「君實相公,這幫人有多卑鄙,趁著師父不在朝中,他們就拿吏部的考評來對付咱們!你是大傢伙的師兄,可要幫忙說話啊!」

    包括王韶,也找來了,「君實兄,我聽說名單上,有好幾個帶兵的文官,這是要擾亂軍心的!」

    司馬光此時也是唉聲嘆氣,他雖然是次相,但是一直以來,都是主持財政,而吏治這一塊並不怎麼碰,發言權不多。

    而且人人知道,他是王寧安的學生,如果硬要出頭,難免落人閒話。

    要知道這些年了,反對王寧安的勢力,一直被壓制著,這一次他們集結起來,大造輿論,盛讚呂公著處事公平,考察結果十分得體。如果王寧安硬要是廢了這份名單,就等於把朝廷的規矩踩在腳下。

    司馬光把道理和大傢伙說了說,的確,師父也為難,但是難不成就要挨刀子嗎?這也說不過去啊!

    「大傢伙先回去,我去找呂公著,跟他好好談談,他敢陰人,我也不是吃素的!」

    司馬光真的怒了,他直奔吏部而去。

    ……

    而就在此時,宮裡也在上演著一出大戲。

    趙曙成婚之後,每天都要晨昏定省,還要帶著王青過來。

    剛剛成為皇后,王青也收起了在家時候的跳脫,變得規規矩矩,她是王安石的女兒,冰雪聰明,又受過極好的教育,一舉一動,都雍容大氣,很快就讓宮裡的人心服口服,不敢等閒視之。

    曹太后看著兒子攜著兒媳,心裡頭五味雜陳,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皇兒,若是有空,陪母后坐一坐,母后有幾句話說。」

    趙曙怎麼好拒絕,只能點頭答應。

    「母后教訓,孩兒洗耳恭聽。」

    曹太后呵呵笑了一聲,「尋常百姓之家,都說成家立業,你現在當了三年的皇帝,又娶了媳婦,不久就會給皇家開枝散葉,增加龍子龍孫,母后一把年紀了,什麼都不想,只是希望早點抱孫子。」

    說著,她還看了王青一眼,小丫頭脖子都紅了,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說起做皇帝啊,母后看了你父皇幾十年……他也不容易,前頭那個郭皇后啊,和你父皇是有感情的,可還是被你父皇給貶為淨妃… …說到底,還是怪郭皇后,她處處爭先,不讓著先帝,都說夫妻一體,可終究有個上下尊卑……老子說,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身為帝王,口含天憲,乾綱獨斷,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豈是等閒!」

    說到這裡,曹太后笑道:「青兒,母后只是提醒你,要多順著皇兒,做好妻子的本分,才能母儀天下……至於皇兒,你也要好好做皇帝,把大宋的天撐起來,讓你父皇,讓歷代的列祖列宗放心!總而言之,你長大了,該怎麼辦,心裡要有數!」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0 17:53
第913章 惡鬥

    從曹太后那裡回來,趙曙就坐著一動不動,陷入了沉思,哪怕王青在他面前走過,也恍如未見,這麼多天來,是絕無僅有的。

    王青坐在了趙曙的旁邊,悶聲道:「陛下,還在想母后的話?」

    「嗯!我在想母后是什麼意思。」

    王青拿起一個梨子,削好之後,塞給了趙曙。

    「吃點水果,說不定能靈機一動,就想通了。」

    趙曙接過來,咬了一大口,甜美的汁水在嘴裡炸裂,果然清醒了不少。

    「其實我知道母后的意思,她無非是鼓動我去攬權,做一個乾綱獨斷,說一不二的天子。」趙曙撓了撓頭,很為難道:「可我覺得,天子不應該這樣。只是我想不通,到底該如何做一個天子,父皇,師父,還有那麼多的先生,他們都給我講過很多,可我還是想不清楚……你說,我是不是太笨了?」

    王青抿嘴一笑,「陛下,笨不怕,怕的是自作聰明,朝堂上你爭我奪的事情,一刻也停不下來的,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就等一等,留出足夠的時間,總會想清楚的,」

    趙曙沉吟了一下,突然開心笑了起來。

    「青兒,你可真好!」

    ……

    「吏部考察的名單,聖人留中不發,晦叔兄怎麼看?」司馬光單刀直入,對面的呂公著卻是老神在在。

    「吏部執掌銓選,考察百官,乃是天職,聖人若是覺得不妥,可以駁回,如果覺得可行,那就公佈……如今留中不發,老夫也是不解聖意,只有等待皇命。」他看著司馬光輕輕一笑,「若是君實兄知道聖人的心思,不妨透露一二,也免得失了方寸,亂了朝局。」

    司馬光深吸口氣,「晦叔兄,你提到了朝局,那就太好了。眼下朝局最重要的就是兩條鐵路,這是我大宋的命脈,重要程度,百倍於大運河,理當舉全國之力,盡快修好,任何阻撓行為,都是禍國殃民,貽害無窮!」

    呂公著臉色陰沉,他哼了一聲。

    「君實相公,老夫不解,這考核官員,和朝廷修路有什麼關係?」

    「難道沒有關係嗎?你把許多干吏都考評差等,要罷黜外調,沒了這些人,如何能修成鐵路?還說不是掣肘?」

    呂公著輕蔑一笑,「君實相公,老夫不知道你說的什麼幹吏,在老夫眼裡,只有一些酷吏,一些貪鄙之吏,朝廷若是放鬆縱容,這幫畜生就會毀了大宋的江山!不久之前,徐州推官晏幾道,就弄出了人命官司,十幾條性命,百十幾人被污衊,要發配到海外……這一類的案子,所見多有,朝廷是要遷居豪強,可他們呢?卻把百姓趕走了,陽奉陰違,如此做事,怎麼當得起幹吏這兩個字?莫非就是這麼做事的嗎?」

    「晏幾道的案子還在查,呂大人,你總不能一篙子打倒一船人!朝廷是要做事的,按照你的考評方式,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到了最後,朝廷上下,都是一幫尸位素餐之徒,他們能扛得起江山社稷嗎?」

    司馬光痛心疾首,呂公著卻不為所動,作為執掌吏部的天官,根本沒有必要在乎次相,尤其是仗著師父爬起來的次相!

    「司馬相公,如何考評百官,非是老夫一人能決定的,考評方法,也是多年形成的規矩,一切流程,都在吏部有據可查……你要是絕對老夫有什麼不對的,只管具本彈劾,可如果沒有什麼證據,就想逼著老夫更改朝廷的規矩,那就是縱容包庇,結黨營私!我想司馬相公不會幹這種事情吧!」

    「你!」

    司馬光臉色鐵青,難看到了極點。

    「呂大人,吏部考評,乃是朝廷公器,你如此公器私用,也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氣!」說完,司馬光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回到了簽押房,司馬光還是怒氣不息。

    顯然,如果是那幾個老傢伙出馬,呂公著絕對不敢如此,在他的眼裡,司馬光還是個依靠老師的小角色,算不得什麼人物。

    你敢瞧不起我,那就讓你知道厲害!

    司馬光立刻下令,直接凍結了吏部的資金,讓他們暫時沒法撥出錢來。

    隨後,司馬光又聯絡御史台的人,尋找這一次考察的疏漏,給呂公著來一個狠的……包括王寧安的眾多弟子在內,大傢伙也都怒火中燒。

    這些年我們替朝廷幹了這麼多的事情,反而成了罪過,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真的到了末世,連一點道理都不講嗎?

    這些人滿腔怒火,紛紛站出來,提出疑問。

    同樣的,那些被壓制的人也都站出來,指責六藝一系,黨同伐異,公然包庇朋黨,干擾吏部考察,囂張跋扈,殊無人臣之禮。

    霎時間,整個朝廷就分成了兩部分。

    一派是司馬光,王韶等人領銜,一派是吏部天官呂公著,加上禮部尚書孫固,還有一些科道言官,雙方你來我往,竟然殺了一個難解難分。

    呂公著等人堅決要求通過考察名單,而司馬光為了反制,卡下了經費不說,還發動人員,去查核吏部和禮部的賬目,尤其是興學的花費,大有決一死戰的架勢。

    ……

    「爹,太后已經三次和陛下進言了。」

    自從上一次被弄得滿頭包,王雱老實了很多,再也不敢擅自主張,遇到了要緊的事情,都要先請示老爹,讓王安石決斷。

    「太后都說了什麼?」

    「太后還能說什麼,無非是鼓動陛下收權,平衡朝局,尤其是為了祖宗江山,為了天下安定,要抑制變法一派,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為。」

    王安石點了點頭,「元澤,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王雱想了想,「父親,呂公著等人有太后支持,而且這一次也確實師出有名,孩兒以為父親不如坐山觀虎鬥,坐收漁利!」

    王安石搖了搖頭,「元澤,你所言的漁利,為父怎麼沒有看到?」

    「爹,這不是明擺著,如果王寧安和呂公著等人拼一個你是我活,爹爹的機會不就來了!」

    王安石突然伸手,攔住了王雱的話。

    「元澤,上一次為父就說,你是最聰明的,也是最糊塗的,你無非是想幫著為父成為首相……但你想過沒有,以西涼王的才智,以他的實力,坐首相的位置,尚且如此艱難,把為父推上去,你是想看著為父粉身碎骨,還是萬劫不復?」

    「父親大人!」

    王雱連忙搖頭,「孩兒絕沒有如此想法,請父親明鑑。」

    王安石道:「從晏幾道的案子,再到吏部考察,很顯然,是有人把握著節奏,要先讓西涼王一邊失分,然後再舉起屠刀,這時候西涼王也就只能吃一個悶虧,用心何其歹毒啊!」

    王雱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他連連點頭。

    「父親這麼一說,孩兒也想通了,這是一個連環殺招……唉,西涼王縱橫多年,也犯了錯,他要是不去徐州,或許還有轉機,眼下京城中,司馬君實還是沒法一鎚定音,份量不夠啊!」

    「元澤,你又錯了!」

    王安石道:「西涼王去了徐州,那才是高招呢!如果他留在京城,是一味袒護自己人,還是放手讓呂公著處置,無論怎麼選擇,都是不妥的。不管是陰差陽錯,還是算計高明,總而言之,西涼王不在,反而多了迴旋的餘地。」

    聽完老爹高論,王雱越發感慨,老爹這幾年真是沒白吃苦,眼界完全放開了,看問題也更加精準犀利。

    「爹,那你看我們要怎麼辦?」不知不覺間,王雱用上了請教的語氣。

    王安石想了想,「為父也是嘉佑二年的考官,這些官吏當中,很多也是在為父手下做事,很是用心的人……無論是天理良心,為父都要保他們!」

    「爹,你要上書?」

    王安石搖了搖頭,「不成,你妹妹剛剛成了皇后,為父就上書,未免落人口實……這樣吧,你隨著為父去拜會一個人。」

    「誰?」

    「文彥博!」

    ……

    「冒昧來訪,請文相公見諒。」

    文彥博十分客氣,「是介甫來了,快請。」

    進來之後,老文特意拿出了一包茶葉,親自給王安石泡上。

    「這是從杭州送來的獅峰龍井,聽說是半夜剛露頭的時候,挑下來的嫩芽……老夫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喝茶,本打算是帶去興慶府,在西夏偷著喝的,介甫來了,就和我一起品茶吧,要是一個人啊,還真喝不出味來!」

    王安石忙拱手道謝,「文相公抬愛了,我這個人喝再好的茶葉,都和樹葉沒什麼區別,焚琴煮鶴,糟蹋東西!」

    「非也,介甫才是真正的高潔名士,不著外物,老夫佩服得緊!」

    寒暄了兩句之後,王安石就開口了,「文相公,斗膽請教,這一次司馬君實和呂晦叔之間,會爭出一個什麼結果啊?」

    文彥博眯縫著眼睛,頓了頓,反問道:「介甫,是西涼王讓你來的,還是其他人?」

    「西涼王絕沒有給我任何信件,我此來只是懇請文相公指點,畢竟也有不少是我的學生。」

    文彥博意味深長一笑,「介甫,咱們這麼說,如果是王寧安找我,老夫絕對不會幫忙,他把我都害慘了……可是你來了,老夫就不能不說實話……從司馬光開始反擊,他就已經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00:14
大宋將門 第914章王寧安的信

    「文相公,可否講得細一點,晚生洗耳恭聽。」

    文彥博見王安石態度謙恭,十分老實,他暗暗鬆口氣,上一次忽悠王寧安,結果弄出了遷豪強令,老傢伙的臉到現在還是腫的。

    但願王安石容易忽悠一些吧!

    「介甫,你覺得呂公著能鬥得過王寧安嗎?」

    「不可能,呂公著的資歷威望,包括手腕能力,都遠遜西涼王,甚至連司馬君實也不如……晚生實在是想不明白,文相公為什麼說司馬君實敗了?」

    「哈哈哈……介甫是個老實人啊,如果你的眼裡之後呂公著,只有司馬光,那勝負很容易區分,可朝局如此,給王寧安一把快刀,他又能殺幾個人?」

    「吸!」

    王安石終於變色了,他主持過幾年的變法,深知一個道理,千頭萬緒,事情是一團亂麻,但是你手裡只有一根針,要解決問題,只能一針一線來,沒有別的辦法。

    王寧安很強,但是他終究是臣子,不可能隨意妄為,當年他能殺韓琦和富弼,主要的因素還是這兩位和趙允讓攪得太深了,捲入了皇家奪嫡之爭,是先帝要殺他們,王寧安不過是推波助瀾。

    就拿文彥博這一級的老臣來說,王寧安就不敢輕易下手,你或許能殺一個,能殺兩個,但是那個反噬之強,是難以想像的。

    而且你每除掉一個對手,就會無形中製造一大堆的敵人,多快的刀,都有鈍的時候……所謂人言可畏,在官場上,花花轎子眾人抬,如果真的混成了孤臣,那就沒得玩了,別管你多強,都只會萬劫不復。

    想通了這個道理,呂公著已經不算什麼了,換了他,還有別的天官,文官隊伍,就如同長江之水,滔滔不絕,早晚會出現王寧安也對付不了的超級高手。

    「文相公睿智絕識,晚生佩服,只是眼前這個局,要如何破解呢,還請文相公指點?」

    「唉,我說出來,只怕要貽笑大方啊!」

    「不然,文相公一定賜教。」

    「那好吧!」文彥博裝了半天深沉,才說道:「如果硬要是推翻這一次的考察結果,朝野上下,物議紛紛,而且他們會說,西涼王為了弟子門人,絲毫不顧朝廷規矩,把法度扔在一邊,目無皇帝,肆意妄為……落下這個印象,可不好了。」文彥博道:「所以啊,不妨先認倒霉。」

    「認了?其中不少幹吏啊?」

    「呵呵,介甫,考察每年都有,這些官吏最多外調,只要沒有從官場離開,就有機會升回來……而且藉著這一次考察有功,把呂公著高高抬起,送到樞密院也好,或者外出,鎮守一方,總而言之,把他架空也就是了,關口是把吏部的山頭拿下來……這一次的考察也是給所有人提了一個醒 …以往官制混亂,人事大權多數操之政事堂,如今六部恢復規模,吏部天官的權柄就太大了,甚至能和首相抗衡,非比尋常啊!不管誰柄政,都不能小覷吏部了。」

    ……

    從老文這裡出來,王安石回到了府中,坐下之後,他才看了看兒子王雱。

    「你覺得文彥博的辦法如何?」

    王雱還沉浸在震撼之中,他是領教了文彥博的功力,這個老貨能活到今天,真是成了精!呂公著有吏部考察暗算王寧安,如果硬要是推翻,就等於是和朝廷規矩抗衡,後果太大,倒不如真的退一步。

    假如自己是王寧安,也會像文彥博所說的那樣,暫時退一步,以示公正,然後找機會提拔自己的門人,把呂公著從吏部調走,一切都安安穩穩,水波不興,等到三年之後,再來一次考察,把呂公著的人全都幹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老前輩的智慧就是不一般,短短一次見面,王雱都成了文彥博的小迷弟了,滿心的佩服,恨不得拜倒在老文的門下,趕快跟他學本事。

    兒子這麼激動,可王安石卻高興不起來。

    「這麼多做事的幹吏,把他們降職外調,變法的事情誰來負責?就算按照你所說,三年之後,把他們都調回來,可問題是這三年間,朝廷拖得起嗎?一個三年,兩個三年,反反覆覆,無休無止,我大宋豈不是落入了黨爭的泥潭,還有機會中興成功嗎?」

    連續的質問,讓王雱無話可說了。

    他囁嚅道:「爹爹的想法雖好,可要力抗朝廷的規矩,逼著更改考察結果,好說不好聽啊!」

    王安石深吸口氣,「這樣,為父去看看司馬君實,如果他覺得有必要,為父可以上書,支出考核標準的問題,請求朝廷按照新標準,重新考察百官,也好讓人心服口服。」

    王雱有點急了,爹啊,你這麼幹,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啊,不過是給王寧安做嫁衣裳!

    「元澤,你以後做事,要多想想蒼生,多想想百姓,這世上有比權力傾軋,爭權奪勢重要萬倍的東西,你繼續在家裡反省吧!」

    王安石微微搖頭……離開了家門,直奔司馬光的府邸。

    此時,司馬光這裡也聚集了好幾個人,有王韶,有蘇軾,還有陳慥,呂誨,大傢伙都是一個戰壕的,呂誨就搶先說道:「這次問題就出在吏部天官上面,本來考成法是只監督新法推行情況的,後來呢?考核的項目越來越多,就把考成法和吏部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合二為一,都落在了天官手裡……這合適嗎?沒有專門核定新法成績的標準,結果只能這樣了,做得越多,錯就越多!」

    蘇軾都忍不住了,「沒錯,就拿子由來說,他是處死了不少人,可他也清理了歷年沈積的案子,把巧取豪奪的土地還給了百姓,又把一些真正罪有應得的犯人給正法了!這都是順應民心的好事,吏部那邊,卻只考核處死犯人數量,不考核破案率……這算什麼,假如我治下有一萬個人命官司,結果我一個人都不殺,壓在那裡不管,我還成了好官了?荒唐,荒唐透頂了!」

    王韶同樣憤憤不平,「這些年都怎麼考核官吏,要仁慈愛民,清廉正直,不阿附權貴,愛民如子,出事公平……你們大傢伙說說,全都是務虛的東西,一點乾貨沒有,最後考評全都靠著清議,誰會吹牛皮,誰的人緣好,誰就能得到好評,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反正我把話撂在這兒,如果這一次朝廷通過了呂公著的名單,我立刻辭官!」

    「我也辭官!娘的,真是不痛快!」蘇軾跟著起 鬨,司馬光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這時候了,你們就別跟著添亂了!」司馬光嘆道:「吏部考核的標準的確不妥,呂公著所作所為,也讓人不齒……可問題是現在更改考核標準,人家會怎麼說?新出來的標準,又如何取信於人?陛下那裡,能不能通過?再有,師父去處理案子,把京城的一大攤兒交給我們,都是我們無能,弄成了這樣,如何交代!」

    蘇軾很是無奈,「要不這樣,我去見姐夫,讓他拿個主意,或者直接去找陛下。」

    「不妥!」

    王韶擺手,「師父這時候出面保護大家,就算無私,也會被人說閒話的,本來是我們有理的事情,結果弄成了一個沒理,好說不好聽啊!」

    呂誨無奈道:「歸根到底,還是考察大權,早就應該拿回來,還有審計司,這些要害衙門,都要安插咱們的人,不然稍微不慎,就會被鑽空子。」

    ……

    他們正在談的時候,突然門子來報信,說是王安石來 。

    司馬光慌忙站起,親自出去,把王安石接了進來。

    「介甫兄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歡迎之至。」

    王安石掃了一下幾個位置上的茶具,就知道還有別人在,只是不方便見面而已。

    「君實,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上書,向陛下把事情說一說……這麼多年,我們的考察官吏的標準,都不夠嚴謹……相反,還有很多漏洞可鑽,常常弄得是好官受到打壓,真心做事的百般掣肘,光憑著一張嘴的,卻小人得志,飛黃騰達……這樣下去不行!」

    王安石語重心長道:「我想了幾個標準,比如首先要核算財稅完成情況,其次考察刑名、再次考察文教、工程、民生……等等項目,把審計司也拉進來,另外再推銀行入縣,把每一筆錢都管起來,除此之外,還要派遣人員,不定期走訪巡查,把真實情況反映上來,只有如此,才能全面考核一個官員的政績,不然靠著一鱗半爪論定是非,如同盲人摸象,實在是太容易冤枉人了。」

    顯然,王安石是深思熟慮過的,指出的幾個重點,也正是司馬光所想。

    「介甫兄高見,真是撥雲見日,只是這套辦法要如何落實……而且這一次考核結果已經留中好幾天了,總不能一直留中不發,弄得朝中人心惶惶啊!」

    王安石點頭,「如果君實兄信得過,我去宮裡,和陛下說一說,我想陛下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司馬光眼前一亮,王安石是當朝國丈,他去的確比自己合適多了。

    「那就有勞……」

    還沒等司馬光說完,突然外面有人闖進了。

    「王爺,王爺來信!」

    司馬光也顧不得什麼了,伸手抓過來,才看了兩頁,他就念阿彌陀佛了!

    師父,你又救了大傢伙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00:15
第915章耳光響亮

    看到了書信,司馬光再也沒法淡定了,他甚至不顧禮儀,招呼王韶、蘇軾幾個趕快出來。這幾個傢伙也挺尷尬的,剛才王安石來拜訪,他們都躲了起來,現在突然冒出來,說什麼啊?

    可他們又好奇,王寧安到底寫了什麼東西,能讓司馬光都如此失態。

    到底是蘇軾臉皮厚,他第一個衝出來,跟王安石問好,然後就抓過了書信,看了起來,他一目十行,看得極快,隨著目光轉動,嘴角越咧越大,都能塞進去一個拳頭了。

    「哈哈,這回可好,天翻地覆啊!」

    王韶、呂誨、陳慥,他們都紛紛傳閱,每個人都喜笑顏開,要飛起來了。倒是把王安石扔在了一邊,摸不著頭腦。

    司馬光從陳慥手裡拿過了書信,鄭重送給王安石。

    「介甫兄,你也看看吧。」

    王安石頷首,他把書信拿起來,從頭看過去。王安石的心情和這幾位不一樣,他更多關心事件本身。

    王寧安沒有談任何考察的事情,而是將晏幾道一案的調查結果,上奏朝廷。

    可以說,這個結果徹底顛覆了大家的三觀。

    原來徐州知府宋敏求明知晏幾道才力不足,難以勝任,卻將徵地事宜交給了晏幾道去辦。

    而且在落實的時候,又是宋敏求主動暗示,差役才把腐爛的鐵錢送給百姓,作為補償款,結果百姓憤怒之下,和朝廷發生爭執,出了人命。

    在出了人命之後,宋敏求故意藉口巡視地方,離開了徐州,晏幾道受幕賓建議,調遣人馬,控制了作亂的村子,後來又是幕賓建議,將這些村民都劃成豪強,遷移到外面,就可以減輕罪責,甚至完成遷居豪強的任務。

    當然晏幾道已經六神無主,就稀里糊塗答應了。

    等到差役將百姓鎖拿,準備帶走的時候,宋敏求大搖大擺,回到了徐州,直接把晏幾道拿下了,並且具本上奏,彈劾晏幾道的罪過。

    王寧安把情況介紹一遍,還告訴司馬光,每一個環節,都有足夠的差役書吏作證,並且宋敏求也開口承認了,他的確設計晏幾道。

    由於這個案子還涉及到複雜的土地問題,另外晏幾道的幕賓身份也十分特殊,還要繼續追查……很快就會有結果。

    從頭到尾,王寧安都沒說有關吏部考察的事情,但是大傢伙都如獲至寶,因為關鍵就是宋敏求在吏部考評的名單上,位列上等,甚至要作為官員的表率,昭示天下。

    試問,一個設計下屬,殘害百姓,處心積慮,阻撓國策,這樣一個惡吏,如何能被列為一等?

    你呂天官還敢義正言辭,說自己都是按照規矩來嗎?

    只要有一個漏洞,就能徹底掀翻吏部的考評名單,這樣一來,大傢伙也就得救了。

    師父啊,你的這一巴掌,可是夠狠啊!

    蘇軾和王韶都興奮著揮拳,要立刻上書,立刻去找呂公著算賬。

    可是司馬光卻呆住了。

    他捏著王寧安的信,突然腦門冒出了冷汗!

    簡直追悔莫及,哎呦,我都幹了什麼啊!

    呂公著拿吏部考察對付他們,司馬光立刻還以顏色,凍結了預算,雙方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

    在外人看來,尤其是讓皇帝怎麼看?

    只會認為是狗咬狗,兩邊都是亂來,都是拿朝廷公器,來爭一己私慾,都是黨同伐異,都是小人!

    難怪這個名單上去,陛下一直留中,按理說趙曙和他們是一師之徒,為什麼沒有無條件庇護他們?道理很簡單,師出無名啊!

    規矩就是規矩,哪怕身為皇帝,破壞了規矩,也要付出代價。

    這就是趙曙遲遲不敢出手的原因所在,即便皇帝在乎師徒情分,顧念同門之誼,出手懲罰呂公著,保住了他們。

    可其他人心裡會怎麼想?皇帝心裡會怎麼想?

    錯了,真的錯了!

    遇到了事情,就慌了手腳,急於挽回面子,結果被拖到了爛泥塘,就算打贏了呂公著又能如何?朝廷上下,能人太多了,你還能戰勝幾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敗筆!

    短短的時間,司馬光的後背就濕透了三次。

    等他完全平靜下來,大家都發現司馬光,人還是那樣,可總有股說不清的變化,貌似這傢伙一下子昇華了?

    還真別說,司馬光本來就聰慧,又讀了那麼多的經史子集,所欠缺的無非是經驗而已,尤其是獨當一面的經驗,以往他都是在師父手下,負責一攤,這一次王寧安不在京城,他要總攬全局,格局不同,驟然之下,司馬光難免出錯。

    可是經此一役,司馬光算是吸取了教訓,假以時日,他也能追上幾位前輩的腳步,躋身頂級權謀大師的行列。

    不過眼下司馬光要做的卻是如何穩住陣腳,如何把加在大家頭上的生死簿給撕了。

    「你們還嫌給師父添亂不夠嗎?」

    司馬光突然一拍桌子!

    把幾個人都嚇到了,他們目瞪口呆,看著司馬光。

    「案子就是案子,吏部的考察就是考察,豈可混為一談?」

    大家都愣了,見鬼了吧,剛剛高興地花枝亂顫的,到底是誰啊?你現在叫我們不要混為一談,這是什麼意思?

    蘇軾最性急,「君實相公,不是我們要扯到一起,是他們舉起了刀子,還不趕快懟回去,我們也太慫了!」

    「你給我閉嘴!」

    司馬光沉著臉道: 「子瞻,我們是朝廷命官,理當以國事為重,你們都回去,好好處理政務,不要怠慢了……這些日子,我也有錯,政事堂的事情亂成了一團,也要處理,你們都聽著,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別忘了自己的本分!」

    蘇軾還有些不解,可是呂誨和王韶去想通了,立刻拉著他,趕快告辭。

    司馬光挺不好意思,「讓介甫兄見笑了。」

    王安石倒是很冷靜,司馬光沒拿自己當外人,就是一種表示,其實換成自己,被暗算了一把,差點栽跟頭,也未必能平靜下來,所以啊,將心比心吧!

    「君實,有了這個案子,吏部的考察結果怕是要推翻了……只是有些事情,也不能迴避,畢竟有弊端,有民怨,朝廷必須拿出應對的法子來……以前的官員是不做事,現在有些官員是亂做事,為了做事,不擇手段,一樣會釀成大禍的。」

    司馬光點頭,「介甫兄教訓的是,我倒是有個提議,這百官的考評,不如就交給介甫兄負責吧!」

    王安石心中一動,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抱負,重新進入政事堂,主持變法,富國強兵,是翱翔永遠的追求,眼下在殖民部,說句不客氣的,就是個養老的衙門,面對著醉翁和賈昌朝,他連一點奮鬥的目標都沒有。

    假如能執掌吏部,那可就不同了!

    不管呂公著結果如何,都證明了一點,吏部天官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如果落到一個強勢尚書手裡,完全可以和政事堂掰腕子,還有,執掌人事大權,也能培植親信,安插自己人,對於這個位置,王安石是怦然心動的。

    到了他這個地位,也不用裝蒜,說什麼不稱職啊,難以勝任啊……那都是扯淡!

    「君實兄,此事還是聽王爺的安排吧!」

    王安石沒有拒絕,而是將事情推給了王寧安,司馬光立刻點頭,「如此最好。」

    ……

    司馬光雖然約束大傢伙,不要添亂,但是伴隨著王寧安將案子的經過送到京城,交給刑部,整個官場,還是知道了此案。

    不得不說,這是堪稱扭轉乾坤的一擊!

    以前大家還都是各說各話,全力保護自己人,可是隨著這個案子快速掀開,宋敏求的問題可就太大了,把他列為一等的呂公著,又是安的什麼心思?

    真是值得玩味啊!

    原來還有不少替呂公著搖旗吶喊,揚言如果破壞朝廷考察規矩,他們就在宣德門外撞死,或者跑去太廟上吊。

    這時候,他們都選擇了安靜,再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被牽連進去。

    當然了,也有一些死硬的人,他們咬定了,王寧安是誣陷宋敏求,是為了替他的門人脫罪,所以才顛倒黑白,混淆視聽,要求朝廷,徹查此案,還給天下一個公道。

    「荒唐……師父離京的時候,考察的名單還沒公佈,師父拿到了口供,是在名單爭執爆發的前兩天,這段時間朝中亂成一團,可師父都在查案子,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們居然敢把屎盆子扣在師父頭上,簡直可惡透頂!」

    趙曙又氣哼哼抓起有關宋敏求的捲宗,才看了一半,就扔到了一邊,痛斥道:「這就是符合吏部考核的老成幹吏嗎?他也配列為一等,是眼睛瞎了嗎?」

    「去,把呂公著給朕叫來!」小太監急忙往下去,趙曙又叫住了他。

    「等等,朕現在還不想看見他!」小皇帝眼珠轉了轉,發現了一個御用的老花鏡,他扔給了小太監。

    「拿著,把這個送給呂公著,他會明白朕的意思的!」

    當然明白,能不明白嗎!

    這是說自己老眼昏花,有眼無珠啊!

    呂公著抱著腦袋,又是憤怒,又是無語!

    宋敏求,你當初怎麼保證的,你說萬無一失,就算天王老子去了,也查不出什麼來,結果倒好,王寧安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弄得稀里嘩啦,你倒霉了不要緊,為什麼要連累我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22:16
大宋將門 第916章 好兒子和壞父親

    呂公著臉很疼,甚至說有點被打懵了。

    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呂公著絕不是傻瓜,他早就想藉著考察,打壓王寧安一系人馬,而且已經到了迫在眉睫,必須出手的時候。

    前面王寧安清理了宰執,拿下了政事堂,整個決策大權都落在了他的手裡,但這並沒有高枕無憂,有了國策,還需要執行落實,所以真正關鍵的是地方的知府,知州,還有更高一層的轉運使,安撫使。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王寧安的人馬佔據了高層,也佔據了底層,很多的知縣,知州,推官,判官,都是他的門生弟子,伴隨著幾項大工程,這些人都立功不小。

    如果這一次考評他們拿到了一等,三年之後,鐵路修通,妥妥又是個一等!

    從知縣到知府,一步之遙,可以瞬間升上來。

    其中像呂惠卿、章惇、蘇轍、曾布等人,最少都能撈一個轉運使,或者直接執掌一部,乃至進入政事堂!

    真的到了這一步,王寧安一系的佈局就徹底完成了,從上到下,再也沒有阻礙,想要推行什麼政務,都是如臂指使,輕鬆如意。

    所以呂公著必須出手,哪怕拼著烏紗帽不要,也必須重創王寧安的勢力,阻止他一統朝堂。

    在發難之前,呂公著計算很清楚,他身為吏部天官,執掌考察大權,這是天時,偏偏王寧安又出京了,沒有了最強悍的對手,等於佔了地利,另外反對王寧安的勢力同樣不在少數,而且還都集結起來了。

    同之前傳統的士人集團不一樣,變法到了今天,工商業發展,蒸汽機出現,誰都知道,發展工商,這是不可逆轉的潮流。

    但是在怎麼發展上面,可就出現了兩個不同的集團,一個是王寧安主導的,他堅決認為要遷豪強,落實分地,實現全民教育,把原來的社會結構打碎,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工業社會,在分配上面,要儘可能公平,儘可能傾向下層百姓。

    可另一個集團呢,他們多數是豪強士紳,這些人則是希望,將他們原來的財富土地轉化成工業資本,把佃農直接轉化成工人,儘量滿足他們貪婪的胃口。這一個集團,以東南的官僚士紳為主,還整合了原來的舊派勢力,甚至他們還和曹太后取得了聯繫,獲得後宮支持。

    正因為有了龐大的勢力支持,呂公著才敢和王寧安正面硬抗,反正老夫秉公而斷,一切按照朝廷規矩,最多丟官罷職而已,反正還有那麼多人,他們一樣會支持老夫,老夫是一無所懼!

    只是呂公著想不到,王寧安沒有和他硬拚,反而從宋敏求那裡撕開了口子,整個事情變得麻煩了!

    「老宋啊,虧你還是宦海沉浮幾十年的人,怎麼連這點小心都沒有,居然被王寧安抓到了痛腳,你,你該死啊!」

    呂公著沉思了許久,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只有立刻進宮,求見趙曙,他還把趙曙賜的老花鏡給戴上了。

    「老臣慚愧,沒有識人之明,將宋敏求列入一等考評,的確有失公允,老臣甘願領罪,請聖人責罰!」

    趙曙微微點頭,「呂卿,宋敏求的案子還在調查,但是僅從目前的證據顯示,此人就心術不正,手段狠毒陰險,朕絕不會放過他!呂卿,你把這樣的人列入一等,這一次吏部的考評,能作數嗎?」

    呂公著雙腿一軟,趴在了地上,鬢角就流下了冷汗。

    「陛下,宋敏求確實是老臣疏漏,應當立刻撤銷他的考評,等待徹查,但是僅僅因為他一個,就推翻整個考察結果,老臣以為也未必合適,懇請陛下明鑑!」

    趙曙看著呂公著,呵呵兩聲,「呂卿的意思,是這個名單上,只有宋敏求是壞的,其他都沒有問題了?」

    「這個……」呂公著咬了咬牙,「老臣願意收回名單,重新排查,10天之內,一定給陛下送上一份仔細推敲的名單,如果還有疏漏錯誤,老臣願意接受任何責罰!」

    說完,呂公著伏在地上,悶聲不語。

    趙曙目視著前方,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道:「朕可以答應呂卿的請求,希望呂卿不要讓朕再失望了!」

    說完,趙曙擺擺手,把呂公著打發出去了。

    等回到了寢宮,趙曙長長出口氣,迫不及待把王青叫過來,大肆炫耀。

    「青兒,剛剛我玩了一手欲擒故縱啊!」趙曙得意道:「呂公著他不是要藉著考察害人嗎,朕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倒要看看,他能考察出什麼結果!如果再敢以權謀私,黨爭傾軋,到時候朕怎麼處罰他,都沒人能說什麼……包括母后在內!」

    有了媳婦之後,有很多不方便說的話,趙曙都有了傾訴的對象,他不斷吐槽著,這些年裡,母后是如何支持舊派,總是給變法添亂,為什麼她就不能放手,不再幹預朝政,把什麼都交給自己處理……

    王青耐心聽著丈夫的抱怨,笑道:「陛下也不用那麼在意,就好像每一個母親的眼裡,孩子都是長不大一樣,母后也是怕陛下走錯了路,所以才想著替陛下做主!」

    「可朕才是九五至尊,才是大宋的皇帝!」

    「可陛下沒有做成什麼大事啊!」王青道:「我爹說過,一個人要想得到敬畏,除了有權力之外,還要有威望,有心機……陛下只有皇帝的寶座,卻沒有足夠的威望,更沒有展示讓人害怕的權謀算計……所以在別人的眼中,陛下還是個無足輕重的小皇帝而已。」

    趙曙很不服氣,他嘟著嘴,「朕也不是沒有做事,只是這三年,朕就擺平了西夏,還遷居豪強,分封藩王……」趙曙一口氣說了好幾樣,最後卻沒有聲音了,雖然這些事情是在這三年做的,但還真沒有哪樣,是趙曙親自籌謀的,在外人看來,別說師父王寧安,哪怕是老狐狸文彥博的功勞都要比他大!

    等著吧!

    朕一定要讓你們看看,朕可不是弱雞!

    趙曙咬牙切齒,等待著一展皇帝權威的機會。

    ……

    遠在徐州的王寧安,其實對京裡的事情,一清二楚,假如他真的那麼容易被算計,早就混不下去了,之所以王寧安沒有立刻回去,庇護自己的學生,而是想看看這幫小子,究竟能不能撐起一片天……

    結果嗎,不太樂觀啊,哪怕司馬光,眼界格局都差了一籌,倒是王安石,能果斷站在自己一邊,讓王寧安有些意外。

    王介甫是個實誠的人,表裡如一,真正的君子啊!

    或許可以託付大事!

    王寧安只是稍微注意一下京城的動靜,就把精力放在了手裡的案子,因為他發現這個案子實在是太有趣了,越查下去,挖出的東西就越多,吏部的考評……等我查完之後,那就是一個屁!

    還不知道多少人要被打臉呢!

    「宋學士,本王又來看你了。」

    王寧安笑呵呵來到了大牢,上一次審問,那兩個扛不住,交代是宋敏求的幕賓告訴他們,使用鐵錢糊弄百姓。

    王寧安當即把宋敏求的幕賓抓了,這傢伙也是個慫貨,嚇唬了幾句,就什麼都招了,他說是宋敏求點頭的,目的是陷害晏幾道,給他一個教訓。

    火燒到了宋敏求,王寧安當然不會手軟,直接把宋敏求拿下了。

    可詢問之下,宋敏求卻什麼都不願意招認,除了說他是為了報復晏殊之外,多一句話不願意講……這幾天更加乾脆,直接在牢裡不吃不喝,坐在一堆枯草上等死。

    王寧安又來了,這一位還是一動不動。

    「宋學士,本王已經行文你的家裡,把你的兒孫,子侄,還有一大家子人都給暫時扣押了,並且開始清查你的家產!」

    這句話聲音不大,宋敏求卻驚得坐了起來。

    因為連日不吃不喝,他身體虛弱,動作過猛,滿頭都是汗珠,眼前一陣陣發黑。宋敏求咬著牙,「王寧安,你不要太過分!」

    「呵呵,宋學士,你是聰明人,以本王的身份,查幾個貪官污吏,別說只是抄家,就算滅了你的九族,也沒幾個人敢多嘴。還真別說,我查了一下子,你們家還算清廉,田不過500畝,舊屋幾間,僕人不過兩三個,幾個兒子都是老實巴交的人,讀書耕田,孫兒也都努力讀書,民間風評也都是最好的,我的人去了,還險些被老百姓阻攔……他們都說宋學士是好官!」

    宋敏求咬著牙,「老夫為人,光明磊落,不需要你多說!」

    「哈哈哈,宋學士,或許你以前的確如此,但是多少人一念之差,晚節不保,你讀了那麼多書,不會不知道吧!」

    「我,我無話可說!」

    王寧安輕輕搖頭,「你是和我沒什麼說的,那我讓你見一個人,或許你和他能說兩句。」王寧安一擺手,有差役進來,他們押著一個臉色黝黑的中年漢子,到了宋敏求的牢房之外。

    中年漢子抬頭看到了頭髮花白,滿臉憔悴的宋敏求,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爹,爹啊!」

    他力氣大的出奇,兩個差役都抓不住他,王寧安笑呵呵往旁邊一站,讓人把牢門打開,中年漢子三步兩步跑進去,跪在老爹的面前,放聲大哭。

    「爹,你老怎麼這樣了!」

    宋敏求見到了兒子,渾身顫抖,兩隻老眼瞪得溜圓!

    「王寧安,你想用我的兒子威逼老夫低頭嗎?你是痴心妄想!」宋敏求切齒痛罵,身軀搖晃,幾乎支持不住。

    中年漢子連忙扶住父親,急忙解釋道:「爹,不是王爺逼迫孩兒,是孩兒自願的。」

    「逆子,你說什麼?」宋敏求五官猙獰,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

    「爹,孩兒知道,你老是不想讓孩兒們受苦,所以才要了那30萬貫……可孩兒們再不孝,也不花老爹拿命換的錢啊!爹,你老就把事情和王爺都說清楚吧,咱們家平平安安比什麼都重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22:16
第917章 丹書鐵券

    父子兩個抱頭痛哭過了好一會兒,王寧安擺手,讓人把中年漢子帶下去,他還依依不捨,不停回頭。

    宋敏求想忍著不看,但是就是管不住,老眼之中,都是淚水!

    就在牢門關上的一剎那,兒子撕心裂肺痛叫:「爹!」

    這一刻,宋敏求的心是碎的。

    「把他帶下去。」

    王寧安對著獄卒耳語了兩句,不多一時,有人送來了一碗參湯。

    「宋學士,喝一口吧!」

    宋敏求哼了一聲,悶著頭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

    「那好,參湯你不喝,這個總要吃的。」

    獄卒又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一大食盒,放在了宋敏求的面前,展開之後,裡面是一盆面條,一碗肉醬,還有幾個小菜。

    獄卒捧起大腕,給宋敏求拌了一碗。

    「宋學士,今天是你的生日,吃碗長壽麵吧!」

    宋敏求真是不知道怎麼形容好了,他是存了死志,可看到兒子,心裡就動搖了,是啊,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六十大壽啊!

    多重要的日子!

    居然在牢房中渡過,心裡頭,是五味雜陳,他顫抖著手,把面條接過來,才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滿臉陶醉之色。

    「這……」

    「是尊夫人的手藝!」王寧安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宋敏求的面前,笑呵呵道:「我讓尊夫人給你做的,宋學士在外為官,怕是好多年沒吃過了吧?」

    「哎呀!」

    宋敏求這個氣啊!

    他真的恨不得撕了王寧安,你怎麼專門往人心窩子扎刀子,你也太狠了!宋敏求感覺自己好容易構築的心理防線,已經碎的稀里嘩啦。

    「王寧安,你讓我見一眼夫人,我什麼話都說!」

    「不行!」王寧安搖了搖頭,「你老妻身體不好,我沒有告訴她真相,只是說因為晏幾道的案子太大,需要你配合調查……如果把尊夫人請來,她看到這個牢房,看到你的狼狽樣子,一定會受不了的,為了你們夫妻能團圓,還是忍一忍吧!」

    「王!寧!安!」

    宋敏求切齒咬牙,無奈道:「我說,我說還不成!」

    「不忙,面條涼了就不好吃了,別辜負了夫人的手藝!」王寧安笑得很陽光。

    事到如今,宋敏求被折磨的也和面條差不多,徹底軟了。勉強吃了兩碗麵,打了一個飽嗝。

    王寧安還讓人準備了茶水,宋敏求算是服了。

    「設計晏幾道,不是我主使的。」

    王寧安含笑,表示心中有數。

    宋敏求點了點頭,他整理下思路,然後滔滔不斷說了起來。

    「王爺,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老夫雖然是徐州知府,但府中的事情,並不是老夫說了算,很多事情都要聽從別人的安排……這一次的案子當中,涉及到了幾個幕賓,晏幾道的,老夫的,他們其實也不聽命我們,而是聽命於……」宋敏求突然停了下來,「王爺,你可知道這背後是誰?」

    王寧安呵呵一笑,「到底是老江湖,現在還在試探本王底牌,宋學士,你夠精明的!」

    宋敏求老臉變色,咳嗽了兩聲,「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他們都聽命柴家,是柴家的走狗,這一次徵地,是碰到了柴家的田產,他們不願意讓出來,所以才坑了晏幾道,王爺,老夫的確有罪,可老夫也是身不由己,王爺應該去找柴家才能查清此案。」

    王寧安淡淡一笑,「宋學士,你是以為本王不敢查柴家?」

    「不敢不敢。」宋敏求連連擺手,可神情之中,卻帶著一絲的輕蔑,柴家那可是趙匡胤賜過丹書鐵券的,又是鄭國公,除了謀反,誰能動得了他們家!

    「宋學士,你或許還是不瞭解我這個人,大宋朝不殺士大夫,我把三位相公送上了斷頭台,孔家是聖人一脈,尊貴無比,我把他們趕到了渤海,河北的八韓,兩代宰執,貴不可言,眼下也在西夏吃沙子,更不要說汝南王一系,你覺得,一個小小的柴家,能嚇得住我嗎?」

    宋敏求想起王寧安的恐怖戰績,心臟也不聽緊縮。

    「王爺既然不怕,那就去查就是了,老夫願意替王爺作證。」

    王寧安搖了搖頭,「宋學士,你方才說是因為徵地的問題,這個我不能苟同……區區柴家,徵地的款子能有多少,至於勞師動眾,去暗算晏幾道嗎?還有,或許你不知道,剛剛吏部弄出了一份考評名單,把本王的學生都列為中下等,朝野一起發難,大動干戈,能是為了區區徵地的事情嗎?」

    王寧安呵呵一笑,「宋學士,其實這些事情我是不必和你說的,但是我見你家中清貧,和一般為官的人不同,你怎麼會為了一點錢,就甘心把所有罪責都扛下來?這事情還是說不通,當然,你可以不說,我會繼續調查,柴家背後站著什麼妖魔鬼怪,早晚會現形,只是到時候,宋學士就難免要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

    「不要說了!」

    宋敏求激動之下,不停咳嗽,險些把吃進去的面條吐出來,好半晌,他總算恢復過來,連著喝了兩口水,壯起了膽子!

    「王爺,我敢說,你敢聽嗎?」

    王寧安懶得回答。

    宋敏求只好繼續道:「那老夫就說了,王爺,你可知道,這一次修兩條鐵路,動了誰的利益?」

    王寧安眉頭微蹙,淡淡一笑,「不會是漕運的那幫人吧?」

    「王爺英明,一語中的。」

    宋敏求道:「不妨明說了,柴家被重新加封為鄭國公,不過幾十年的光景,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勢力!說穿了,也不複雜,柴家的人善於經營,他們和漕運的人勾在了一起,運河,長江,都是他們的人,沿線幾百萬口子,指著運河發財的人,不知凡幾。王爺要修鐵路,自然要動了這幫人的飯碗子,他們能不拚命嗎?」

    宋敏求聲音越來越高:「王爺,恕老朽直言,無論是陷害晏幾道,還是朝中吏部的動向,都是小事情。運河上的這幫人,是惹不起的,別的不說,兩京多少張嘴?每年近千萬石的漕糧,都要通過運河輸送,假如有朝一日,這幫人突然切斷漕糧,朝廷上下,都要挨餓啊!王爺,你本事再大,還能變出上千萬石的糧食嗎?請恕老朽斗膽直言,王爺,你還是和那些人講和吧,萬一真的鬥到了刀刀見骨,你未必能討得便宜,而且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餓死呢!老夫已經是罪孽深重,真是不想看到天塌地陷,蒼生塗炭的那一刻啊!」

    ……

    「師父,這個宋敏求所說基本屬實,我們的確遇上了強勁的對手!」就連一貫膽大包天的章惇都這麼說了。

    他們這些日子沒有閒著,從土地入手,追蹤到了柴家,接著又根據一些金流,生意往來,查到了運河的漕幫,又查到了長江的航運船東,航運背後牽連的就是商品生產,還有金融,東南士紳,甚至包括靈隱寺的和尚,以及東林書院……整個一大片,呼之慾出!

    在主張修鐵路的時候,王寧安就想過,會觸怒一些人的利益。他當時和手下的謀士推演過,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迅速修好了,而其他的勢力沒有反應過來,等鐵路運行起來,他們再反對,什麼都晚了。

    這當然是最理想的狀態,可問題是為了能通過鐵路的建設,報紙開足馬力,宣傳鐵路的好處,那些耳聰目明的人,不能視而不見。

    想一想,僅僅是晏幾道的案子,京城還有麻煩,王寧安幹嘛大老遠跑過來,放著一大堆學生不庇護,他腦子有病啊?

    顯然,王寧安沒有糊塗,有人設計晏幾道,就表示被鐵路觸動的那幫人開始反撲了,沒有王寧安坐鎮,光靠著幾個學生,未必鬥得過人家!

    算起來京城都是小戰場,這才是要命的地方呢!

    章惇又道:「師父,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早就想發難了,原來他們估計,師父不會離京,就用吏部考察,把師父拴在京城,沒法脫身……然後好從容不迫,對我們下手!用心何其毒也!」

    王寧安也感嘆點頭,「這麼多年,我早就想對東南下手,結果都因為事情絆住了手腳,而且當初所托非人,錯用了韓絳……如今東南的這夥人,已經長成了氣候,手上的力量可不弱啊!」

    章惇一拍胸膛,大笑道:「那又能如何!他們還敢翻了天不成!師父,莫非是你老人家上了年紀,心慈面軟,下不去手了?」

    「放屁!」

    王寧安豁然站起,「別看你驢高馬大的,就你這樣的,我能打十個!」

    還真不是王寧安吹牛,這些年他雖然不用衝陣殺敵,但是功夫一點沒有落下……倒是章惇,有點被掏空的意思了。

    「師父,你鬥志昂揚,弟子就放心了,師父說吧,咱們從誰下手?」

    「當然是柴家了。」王寧安輕笑道:「他給了宋敏求30萬貫,好大的一筆賄賂,本王當然要查柴家的賬目了!」

    章惇有點遲疑,「師父要不要這麼猛啊!柴家那可是有丹書鐵券,除非謀反,沒法治罪的,賄賂官員,貌似不是什麼罪名,可拿不下他們啊!」

    「丹書鐵券?」

    王寧安冷笑道:「你是不是戲曲看多了,那玩意不是保命的,而是催命的,想殺你,兩個丹書鐵券都保不住腦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2 00:43
第918章文明執法

    「東南的世家根深蒂固,非同小可。」

    陳順之向王寧安介紹著情況,作為重要的謀士,如此大戰豈能缺席!

    「大宋立國之初,雖然掃平了東南,結束了諸國林立的局面,可因為不抑制兼併,沒有推行均田之策,原來的世家都苟延殘喘下來,這幫人非但沒有感激大宋的饒命之恩,相反,還存有二心,故此太祖皇帝才立下了規矩,南人不得為相!」

    王寧安頷首,「的確,從立國之初,就留下了一些禍根兒,如今已經是根深蒂固,十分棘手,可又不能不解決!」

    陳順之忙道:「王爺,這幾年我在江南走了幾圈,所見所聞,都是貧者愈貧,富者田連阡陌,桑田遍地,蘇杭二州,絲綢精美無比,可是這些絲綢老百姓根本消費不起,只能指著外銷,可賺到的金銀根本沒有多少能進入朝廷,大戶和官紳勾結,隱瞞稅收,肆意走私,每年多達千萬貫……而他們把賺來的錢,又都拿來享受,不是買房子置地,就是捐給廟裡,動輒幾十萬貫,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王寧安心 也有數,這就是財富嚴重不均的後果,不要以為錢就是資本,只有用在生產上的錢,那才是資本,用在奢侈享受上,根本是浪費!

    他和陳順之聊了許久,越發堅定了下手改革的決心,東南作為最堅固的堡壘,一定要敲開!

    改革東南,就要從世家下手,解決世家,就要從柴家下手!

    所以,對不起了,柴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王寧安先是派人去調鄭國公柴宗蕃過來接受調查,誰知道人家根本沒把王寧安放在眼裡,只是推說身體不好,居然不來!

    這下子可把王寧安惹惱了,好大的譜兒!

    「去,調500精兵,到柴家抓人!」

    按理說,這麼多的人馬派出去,柴家該老實了吧!

    不!

    柴家居然集結了許多碼頭的工人,還有家中的打手,足有好幾千人,把府邸保護起來,阻擋士兵前進。

    同時柴家也派出人員,告訴這些士兵,說柴家有丹書鐵券,除非聖旨降下來,不然他們才不會聽從一個王爺的調令!

    ……

    「這柴家是沒看得起我這個王爺啊!」

    王寧安自嘲一笑,「好些年不出手了,人家都以為我不成了,看起來也該把招牌上的灰擦一擦了!」

    王寧安斷然道:「準備三千人馬,我親自去柴家!」

    「別啊!」

    章惇立刻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怎麼能讓師父受累呢!」

    王寧安笑道:「子厚,柴家頂著丹書鐵券,你敢抓人嗎?」

    「哈哈哈,師父,你不都教導弟子了嗎,那玩意就是催命符,放心吧,弟子一定把鄭國公給您請來!」

    「好,速去速回!」

    章惇領了命令,立刻點齊人馬,直奔宿州而去,柴家最初是被安排在房州,後來逐漸遷居,到了宿州。

    宿州這裡的位置可非同小可,漕運大動脈汴河流經宿州,光是在碼頭上做工的人,就有五六萬之多,而這些工人,又有九成以上,聽柴家的命令。

    所以說,抓捕柴宗蕃,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章惇的隊伍當中,還有個很特別的人,他就是晏幾道。

    隨著宋敏求招供,晏幾道的罪責算是洗刷了,但是他無德無能,失察誤國,後來把百姓當做豪強,遷居海外,晏幾道也是知道的。

    就憑著這一點,他的官職被徹底罷免,連進士資格都給剝奪了,還要繼續等待徹查,才能恢復自由身。

    從人生的巔峰,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尤其是被圈禁的日子,晏幾道簡直生不如死。再看看大堂上,各種甩鍋翻臉,互相亂咬,簡直就跟村婦沒什麼區別!

    如此官場,還有什麼留戀的,倒不如回到家裡,安安穩穩過日子好!

    偏偏章惇不是個好東西,他找到了晏幾道,陪著他喝酒。

    「小山兄,你真當自己可以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幹什麼啊?就你這個德行,一點本事沒有,怎麼在人世上立足?你會填詞,可填詞又有什麼用?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賣字賺錢,那也要本事!堂堂男子漢,一生幾十年,前半輩子靠父親的照顧,後半輩子還靠著父親的朋友照顧,小山兄,你也就是晏相公的兒子,不然啊,你連街上要飯的都不如!」

    這一頓臭罵,把晏幾道說的簡直無地自容,偏偏又反駁不得。

    「是我無能,不配和章大人一起喝酒,再見!」他起身要走,章惇卻伸手攔住了他,笑呵呵道:「小山兄,當年你也是有機會留在六藝讀書,和大家一樣,考進士做大事……可是你當年怕吃苦啊,清高啊,自己跑了……到了現在,你後悔不後悔?」

    晏幾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那還用說嗎!

    「小山兄,我想你或許也清楚了,人啊,就必須吃苦,年輕時候不吃苦,到了以後,總是要還債的……你現在回家,就能得到安穩嗎?我看未必,你要是想堂堂正正做個男子漢,倒不如現在從頭學起,好在你也年紀不大,何必白白浪費了光陰!」

    章惇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仔細琢磨,還真有幾分道理,就這樣,晏幾道決定跟著章惇,看著他辦事,用心學習漲本事!

    章惇多壞啊,當年如果晏幾道早點入學,趕上第一批生員,那就是章惇的師兄,現在呢,只能給章惇當徒弟。

    當初讓你愛理不理,今天讓你高攀不起!

    就是讓你知道,逃不出六藝的掌心!

    章惇充滿了得意,他趾高氣揚,「小山兄,你說要怎麼抓人?」

    晏幾道悶聲道:「你不是帶著這麼多人馬,直接動手就是了。」

    章惇哈哈一笑,「我的人馬再多,也比不上柴家的爪牙,好幾萬的苦力打手,我可扛不住。」

    「扛不住那趕快調兵啊,你也帶幾萬人過去?」

    「荒唐,我要是帶幾萬人,還不讓師父笑死!你瞧好吧,看我怎麼收拾柴家的!」

    晏幾道哼了一聲,你丫的根本不是和我商量,就是需要一個笨蛋,來襯託你的英明!他索性閉口不言,就看著章惇表演。

    還真別說,章惇的確有兩把刷子。

    他在距離宿州還有20里的地方,下令2500人留下,他只帶著500人馬,來到了柴家,和上一次的人馬一樣多。

    「去告訴鄭國公,我是來賠禮道歉的,請國公爺諒解。」

    章惇沒有多帶人,又是一副謙卑的面孔,終於迷惑了柴家人,答應他帶著10個人,進入府邸。

    見面之後,章惇就誠懇道:「國公爺,上一次的人沒有說明白,我們是查到了一筆贓款,匯到犯官宋敏求手裡的,這筆錢是不是柴家給的?」

    柴宗蕃腦門上敷著冰巾,裝成病勢沉重的樣子。

    「我不清楚,還是問下面的人吧!」

    章惇連忙道:「國公爺身份尊貴,還是好好調養,千萬不要掛心,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見他這麼客氣,柴宗蕃總算說了兩句好話,「章大人一定要和王爺美言,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身體不堪驅使,請王爺見諒。」

    「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章惇說完,就告辭離開,直接出了宿州,奔著軍營,帶兵就走。

    柴家人也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知道柴家動不得,所以就找個台階,灰溜溜走了?

    柴宗蕃心情很高興,還給下面的人放了假,讓大家喘口氣,休息休息。

    可誰知道,章惇根本沒走,而是連夜繞路,在拂曉之前,突然殺到宿州,他把王寧安的手諭亮出來,逼著守門官,提前一個時辰開城。

    隨後章惇一陣風似的,衝向了柴家。

    這一手完全超出了柴宗蕃的預料,碼頭的那些苦力,還在家裡睡大覺,根本組織不起來,就連柴家的許多家丁打手,也都不在身邊。

    堂堂鄭國公,一下子就落到了一群人的包圍當中。

    「哈哈哈……柴宗蕃,你的案子犯了,跟本官走吧!」

    「章惇!」柴宗蕃把眼睛一瞪,「我是鄭國公,你,你沒有聖旨,不能拿我!」

    「旨意當然有,只是不歸我宣讀,你隨我去見西涼王,自然能看到旨意!」

    「我不去!」柴宗蕃拚命掙扎,章惇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那可由不得你!來人,給我拿下!」

    正在這時候,柴宗蕃的兒子三步兩步衝進來,懷裡還抱著一件東西。

    「爹,鐵卷在此!」

    柴宗蕃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高高舉起。

    「看見沒有,這是御賜丹書鐵券,你們還不跪下!」

    有些士兵聽到禦賜二字,膝蓋就軟了,可是下一秒,章惇犀利的目光掃過,大家全都站得筆挺。

    「國公爺,丹書鐵券可不是隨便說說的,要經得起檢驗才行!」

    柴宗蕃撇著嘴道:「禦賜之物,豈能有假,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好啊!」

    章惇趁著不注意,劈手將丹書鐵券搶過來,直接塞在了懷裡,柴宗蕃瞪圓了眼睛,質問道:「你,你幹什麼?」

    章惇得意笑道:「丹書鐵券要送到禮部,和剩下的對在一起,才能驗明真偽,所以……你們現在沒有丹書鐵券了,來人,把他們拿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00:28
大宋將門 第919章司馬光發威

    拿下了柴宗蕃之後,章惇一刻不停,直接押著柴家人,就出了城,奔向徐州,送給王寧安,連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騎在馬上,章惇很是得意,「瞧見沒有,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這就是咱的本事!夠你學一輩子的了!」

    晏幾道嘴角抽搐,「子厚兄,你搶了人家的丹書鐵券,又把人抓走了,這要是鬧到了朝廷,你還是沒理啊!」

    章惇怪眼一翻,怒道:「小山兄,你這話就錯了,第一我沒搶,只是要交給禮部比對真假,防止他們欺騙朝廷,至於第二,我也沒抓人,只是請他們過去!」

    「有什麼區別嗎?」晏幾道無奈笑道。

    「區別就是這麼幹是文明的!像你說的,那是土匪!懂不?」

    晏幾道差點趴下,我看是無恥賴皮才對!

    經歷了被誣陷的事情,晏幾道終於開竅了,或許自己就是不夠無恥,才會這麼慘!難不成真的要向章惇學,才能所向睥睨,活成一個大丈夫?

    晏幾道糾結著……

    動了柴家,這個動靜可的確不小,甚至不用王寧安向朝廷說什麼,就有人把消息傳進了京城。

    原本就暗流洶湧的京城,此刻更是陷入了一片震驚!

    哪怕立國百年,大宋的君臣也都清楚,趙大篡位,得國不正,這讓趙家皇帝很是糾結,一方面擔心柴家會捲土重來,所以悄悄弄死了柴榮的所有兒子,連個直系的後代也不肯留。

    另一方面,趙家又對外釋放風聲,說他們對柴家多好,給他們榮華富貴,還送了丹書鐵券,除了造反之外,任何罪名,都不會懲罰柴家的人。

    多大的恩寵啊!

    漸漸的,君臣們也在自我催眠之中,接受了這個說法,彷彿柴家就根本不存在似的……王寧安的舉動,把所有人從美夢中暴力地揪出,讓大傢伙不得不面對現實,貌似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剛剛的吏部考察,弄得京城上下不安,現在又出了一個柴家的事情,官場的溫度瞬間達到了沸點。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立刻有人上書,要求釋放鄭國公柴宗蕃,還有人積極奔走,聯絡各方,要一同搭救國公爺。王寧安心黑手狠,人所共知,衍聖公就是被他搞垮的,絕不能讓柴家重蹈覆轍,因此他們要求就算柴家有案子,也要交給大理寺,不能讓王寧安私設公堂,以免讓人以為朝廷不仁不義,殘害柴家!

    面對沸騰的局面,司馬光簡直想狂笑三聲!

    他剛剛因為失誤,正不知道怎麼面對師父呢,天賜良機就出現了,你們敢替柴家說情,哼哼,那就等死吧!

    司馬光醞釀之後,立刻召集了蘇軾、王韶、曾布、曾鞏等人!

    「大家聽著,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我們現在要立刻行動起來,讓他們知道六藝的厲害!」

    蘇軾眼睛冒光,「君實兄,你說吧,要怎麼幹?」

    「首先,要在民間造起輿論,告訴所有人,我大宋厚待柴家,給了他們一百年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們不思報恩,卻殘害百姓,枉顧國法,肆意胡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柴家就算再尊貴,還能勝得過皇家嗎?」

    顯然,司馬光的這一套說法,也有些偷換概念之嫌,但是身為大宋的官員,誰敢到處說,老趙家厚待柴家是謊言,他們把柴榮的孩子都給弄死了,要是敢如此沒有把門的,還不如找一把刀抹脖子來的痛快呢!

    蘇軾立刻點頭了,輿論戰本就是六藝的強項,之前吏部考察是因為失了先機,不好發揮,這一次可不同,他們要拿出全部的本事,徹底把支持柴家的一夥幹掉!

    民間的輿論造起來,然後就要有人跟進,曾布和曾鞏兩兄弟就要負責動員言官,向朝廷上書,和支持柴家的官員對戰,把事情鬧得越來越大。

    這樣趙曙就不得不出面處理……司馬光排兵佈陣,明的暗的,先鋒主力,全都安排妥當,一場反擊戰就此展開。

    柴家這幾十年,生意越做越大,發了大財,民怨也越來越多,原來因為有丹書鐵券,沒人敢動,就算有案子,也都被壓了下去。

    這一刻,全都被翻出來。

    在民間,也有人唱戲,說書,報紙上還有爆料,專門講柴家的奢侈生活,說他們用金的洗臉盆,用玉的馬桶,吃雞隻吃一條雞舌,扔掉的雞堆積起來,跟小山似的。

    他們還兼併土地,搶男霸女,用女人充當轎伕,出入囂張跋扈。

    特別是賄賂貪官污吏,陷害忠臣。

    好傢伙,就連晏幾道都洗白了,變成了無辜受害的可憐人了。

    從來輿論戰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過總體來說,柴家和孔家差不多,都是地方豪強,一個依仗孔聖人,一個依仗丹書鐵券,所作所為,沒有節制,子孫肆意胡來,而起柴家又捲入了案子當中,就顯得更加惡劣,難以容忍。

    老百姓都是嫉惡如仇的,而且孔家都被發配了,柴家多什麼!

    ……

    民間如此,可官場的情況卻混沌不明,因為以禮部尚書孫固為代表,反對調查柴家,他們還把禮部珍藏的另一半丹書鐵券拿出來,同時將趙大叔的旨意也公佈出來。

    旨意上寫的清清楚楚,即便是謀逆造反,也只能在獄中賜死,其餘的罪名,一律不糾……陛下純孝,天下皆知,怎麼可能違背先帝的旨意呢?

    事情鬧到了後宮,曹太后又一次把趙曙叫過去了。

    「皇兒,你可知道,當年太祖皇帝,為什麼要厚待柴家嗎?我大宋以仁慈寬厚立國,這麼做,是為了子孫積福祉,倘若,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趙家的子孫還能生息繁衍下去……如果只是殺來殺去,一味用強,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曹太后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趙曙只是唯唯諾諾。

    可是從母后這裡出來,他越發不贊同。

    太祖爺的時候,那是刀兵四起,隨時都會篡位的亂世,當時厚待柴家,的確能安撫人心,彰顯仁慈,可也僅僅如此而已。

    眼下大宋都立國百年,有誰還記得五代十國的混亂?還有哪個人,會因為老趙家厚待柴家,就放過趙家的子孫?

    根本不可能!

    相反,如果沒有把大宋治理好,弄得天下大亂,烽火四起,等殺進京城的那一天,別說命保不住,沒準連祖宗陵寢都被刨了!

    趙曙也真是想不透,在爭權奪勢,壓制權臣上面,母后顯得精明無比,可遇到了國家大事,朝代更迭,就變得像尋常村婦一樣,實在是太天真了。

    格局和眼界比起師父差遠了,甚至連王雱等人都不如!

    趙曙思量之後,立刻下旨,召集御前會議。

    包括司馬光,呂公著,孫固,賈章,還有幾位重臣,全數來到。

    趙曙首先看向了呂公著,「呂卿,你說10日之內,將重新擬定的考評名單交上來,如今時間到了,你可是做好了?」

    呂公著臉色蒼白,他的心突突跳!

    貌似要壞事啊!

    他情急之下,為了保住那些人,才說了大話,如今王寧安拿下了柴家,擺明了是要把案子往大了弄,如果名單上面,有人牽連進去,那自己就是兩次有眼無珠,別說皇帝了,就算他自己都沒臉繼續留下去。

    可是要說沒有擬好,欺君之罪,就在眼前!

    呂公著無可奈何,只能到:「老臣已經擬妥了,只是拙黜之恩,皆出自上,還請陛下裁決!」

    他也算乖覺,這話等於說名單我交上去了,要是看著不順眼,隨便怎麼改,我都沒意見。能混進高層的老油條,果然沒有一個飯桶。

    趙曙卻根本不在乎呂公著的話,他把名單掃了一下,其中大約五五分,六藝一係依舊損失了不少……趙曙暗暗冷笑,呂公著的害人之心不改啊!

    小皇帝不動聲色,把名單放在了一邊。

    「吏部的考察,等柴家的案子結束再說,卿等還是議一議柴家的案子吧!」

    聽到這話,呂公著簡直噴血了,怕什麼來什麼,小皇帝這是要拿名單當把柄啊,柴家的事情有多大,呂公著大約有點數,如果真的掀開了,只怕兩淮和東南的官場都要地震啊!

    事到如今,呂公著也沒有辦法了,只能說道:「啟奏陛下,柴家畢竟有先帝所賜的丹書鐵券,老臣以為,就算不在乎柴家如何,也要顧及先帝之明… …是不是,可以酌情處置?」

    他說完之後,孫固立刻站出來,「呂大人所言極是,西涼王無故捉拿鄭國公,弄得人心惶惶,臣以為應當立刻釋放,安定人心!」

    他們倆說話,司馬光立刻站出來,「兩位大人,你們說抓了柴家,弄得人心不安,這個人心,是誰的心?」

    孫固眉頭緊皺,「司馬相公,自然指的是百姓之心!」

    「是嗎?我怎麼覺得是官場不安,有些人和柴家攪到了一起!」司馬光厲聲道:「柴家是後週皇室後裔,爾等是大宋的官員,吃著大宋的俸祿,享受大宋的天恩,卻處處替柴家說話,你們究竟是什麼心肝腸肺!敢拿出來曬一曬嗎?見得了人嗎?」司馬光的聲音,在大殿迴蕩,一肚子的怨氣似乎都發洩出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00:28
大宋將門 第920章漕運不安

    司馬光火力全開,就差直接點著呂公著和孫固的鼻子說,你們和柴家勾結,想要謀逆篡位了。

    這兩位也不是傻瓜,豈能承認。

    孫固立刻哭訴道:「陛下,臣等受國恩厚矣,只求鞠躬盡瘁,絕無二志,柴家不過是地方的富豪而已,與江山社稷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臣唯恐因為柴家損及聖人仁義之名,也怕讓人誤解,聖人是在盡反先帝之政,江山社稷,父子天倫,何等重要。臣等都是為了陛下思量,絕非如司馬相公所言,還請聖人明鑑。」

    呂公著也立刻說道:「陛下,柴家事小,江山事大,如果丹書鐵券也不管用了,勢必會使得臣子惶恐,而且西涼王目空一切,連先帝的丹書也都不在乎,如此作為,是為臣之道嗎?」

    還真別說,他們兩個聯手,總算把局勢扳回了一點。

    可司馬光卻冷笑一聲。

    「孫大人,呂大人,你們不要忘了,這一次是柴家給宋敏求30萬貫,讓他幫忙陷害朝臣,甚至激起民變,十幾條性命,上百人被冤枉……如果柴家只是尋常的富貴閒人,會插手這些事情嗎?買通朝臣,陷害忠良,阻撓國策,殘害百姓……他們是乾什麼?要造反嗎?以我之見,柴家的作為,形同叛逆!丹書鐵券保護柴家不假,可唯獨謀逆之罪,十惡不赦!西涼王身為首相,又是欽差,全權處理此案,他抓了柴家,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倒是我朝之中,這麼多的大臣跳出來,替柴家說話,你們是不是也和宋敏求一樣,收了柴家的錢,拿了他們的好處?」

    「司馬光!」

    呂公著斷喝一聲,「你不要含血噴人,老夫世代忠良,說話做事,只憑著兩條,一是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一是我大宋的黎民蒼生,你如此污衊老夫,實在是欺人太甚!」

    孫固也滿腔委屈,「聖人明鑑,司馬光這是憑空捏造,構害無辜,用心險惡,此等小人竊據中樞,必定會釀成大禍,懇請聖人及早除之!」

    雙方都是刀刀見骨,半分客氣也不講了。

    司馬光毫不相讓,「陛下,臣所言絕非胡亂臆測,柴家為了收買宋敏求,就送了30萬貫,出手之大方,讓人瞠目結舌……試問柴家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家還有多少錢!又和多少官員有往來,臣稍微想想,就不寒而慄,臣只想問一句,誰能告訴我,柴家坐擁丹書鐵券,過得舒舒服服,衣食無憂,他們這麼幹,是什麼目的?」司馬光抬起頭,目光銳利,「孫大人,呂大人,你們能不能替柴家解釋一下,也好讓我明白!」

    吸!

    孫固和呂公著的臉都變了,這話讓他們如何回答?

    這兩位現在也是後悔不跌,前面提到過,呂公著是見獵心喜,以為良機難尋,才藉著考察下手。至於孫固,他和東南的關係更深一些,東林書院的很多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甚至包括聯絡曹太后,都是他暗中做的。

    本來孫固以為各方一起發難,王寧安縱然手眼通天,也遮擋不過來,就算能維持不敗,也會陷入泥潭。

    對於他們來說,王寧安答應先帝的事情似乎成了公開的秘密。

    只幹五年首相,現在已經過半了,只剩下兩年,如果能絆住王寧安的手腳,讓他一事無成,下面的首相再想辦法,就能廢了王寧安的這一套……這麼說吧,這些人也是處心積慮,但是萬萬沒想到,司馬光的戰力飆升,他們討不到便宜。

    而宋敏求過早招供,柴家被拿下,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部署。

    原來大家還琢磨著,擁有丹書鐵券,柴家怎麼都能鬥幾個回合,現在看起來,滿不是這麼一回事!

    豬隊友太多了,神隊友卻不見幾個。

    眼看著柴家的案子會成為一個要命的漩渦,他們是真的不想捲進去,可眼下又怎麼脫身啊?

    呂公著到底功力更深一些,他幹咳兩聲,「司馬相公,柴家怎麼想,我們豈會知道?只是你現在什麼證據也沒有,光靠著推測,所言都是誅心之論,未免有失公允!「

    「沒錯!」

    孫固立刻道:「要想讓人心服口服,必須徹查此案,尤其是要派遣得力的大臣前往,匯同西涼王一起辦案。」

    司馬光哼了一聲,「孫大人,你所說的得力大臣,不會是你吧?」

    「我……我當然願意去!」孫固也是被逼急了,柴家牽連太大,如果柴宗蕃扛不住,胡亂說些什麼,東南的士林都要遭受劫難。他必須親自出手,能保則保,不能保,就必須想辦法,讓柴宗蕃閉嘴!

    「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不行,陛下,臣推薦文彥博文相公,他德高望重,眼下又在京城,正好前往徐州,一同辦案!」

    趙曙也知道,看樣子必須派人去了,但是孫固和文彥博都不是他中意的人選,這時候突然司馬光開口了,「既然如此,那不如讓王相公也同去,三位欽差,輔佐西涼王,一起辦案!」

    「好!」

    沒等別人說話,趙曙先拍手了,「這個安排好,王相公正直勤勉,是不二人選!」

    ……

    就這樣,任命三位欽差的旨意立刻公佈,坐在家裡的文彥博足足愣了一刻鐘,然後跳起來大罵,把孫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捎上了!

    罵完了孫固,又罵自己的兒子。

    「你個蠢材啊,就為了貪圖京城的安逸,咱們要是早一天去西夏,用得著蹚渾水嗎?你啊,要害死你爹啊!」

    文及甫一臉委屈,是我捨不得走嗎?

    你老人家不也是想看笑話嗎!昨天你還說,王寧安的弟子至少要折損幾個,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怎麼現在又怪上我了?

    文及甫也不敢說什麼,他發現老爹真的慌了。文彥博眼望著外面,如果仔細看,根本沒有焦點,這輩子文彥博就沒有如此沒把握過!

    以往不管勝敗,他都能從容掌握。

    可是這一次,他茫然了。

    因為陸上絲綢之路斷絕,宋代海運發達,東南本來就積累了雄厚的財富。

    而隨著王寧安的折騰,還有歷年的變法,都推行了有利於工商的政策,東南更是突飛猛進,尤其是錢荒解決之後,東南的士紳商人把財富拿出來,到處圈佔土地,辦工場,建作坊,資助教育,成立書院,還建立了銀行,票號,另外還有一些地方出現了行會商幫,比如鹽商,比如海商,比如絲綢商……這幫人千絲萬縷,實力深不可測。

    尤其要命的是他們就在你的身邊,平時和普通的官員士紳一樣,觥籌交錯,高談闊論,可一轉眼,他們就能變幻出無數的面孔,永遠不知道他們是站在哪一邊的,水深得嚇人!

    「爹,要我說東南的那幫人再厲害,也鬥不過王寧安,你老乾脆和王寧安聯手算了,咱們也好撈一點……」

    「呸!」沒等文及甫說完,就被文彥博狠狠啐了一臉!

    「蠢材啊,你是真傻透了!王寧安是實力很大,爹也覺得他會贏,可是你爹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文及甫真傻了,「爹,你老的意思,孩兒怎麼聽不明白?」

    「你想想,王寧安和東南的那幫人鬥,不管勝負如何,肯定是曠日持久,人頭遍地,血流成河……王寧安就算能贏,也要損失元氣,連自己的徒弟都未必能保得住,你爹湊上去,萬一王寧安那個不要臉的,把你爹推出去,讓我和東南的人對拼怎麼辦?」

    「那,那老爹就和王寧安講好,我們兩不相幫!」

    文彥博沉吟了好半天,無語道:「你記住,為父要是死了,你就趕快跑,能跑多遠是多遠,你的腦子沒救了……你當只是王寧安想算計你爹啊,東南的那幫人不想利用你爹?還有,你小子十天前,收了一個金陵來的戲班子,還偷偷藏在了別院裡,不讓你爹知道……這回好了,你明白了吧,人家早就下套了,你啊,比那個晏幾道也強不了多少!」

    文及甫真的怕了,他渾身冷汗,「爹,那,那我把那個戲班子送走!」

    「送走?你是想告訴東南的那幫人,是鐵了心站在王寧安一邊,有什麼明槍暗箭,只管往我身上招呼,對不?」

    文及甫懵了,他好想大哭。

    「爹啊,到底該怎麼辦啊,孩兒幹什麼都是錯的了!」

    文彥博重重出口氣,「你算是說對了,幹什麼都錯,那就什麼都不干!所幸啊,這一次還有王安石跟著,靠著當今國丈,你爹還不至於被賣了,大不了我給王安石當狗頭軍師!」

    好傢伙,為了能全身而退,文彥博連什麼都不在乎了。

    從離京開始,文彥博就一語不發,本來他是官職最高,資歷最老,應當扛大旗的,卻整天躲在馬車裡,什麼都請示王相公,弄得孫固都想罵娘了,丫的把你弄來,就是知道老貨裡面,也就你還能和王寧安過招,你老可別慫啊!

    文彥博卻呵呵兩聲,丫的說什麼都沒用,老子就是不給你們當炮灰!

    文相公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還是不管用,他們距離徐州還有30里,就發現路上多了很多馬車,把道都堵了。

    派人一問,這才知道,原來碼頭的苦力都不干活了,運河船隻不通,只能改走陸路。

    完了!

    這是要玩命啊,用得著這麼激烈嗎?

    文彥博無語凝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00:29
第921章王寧安的兩手準備

    王寧安坐在案頭,快速瀏覽著送來的呈報,目前徐州和宿州的碼頭都出現了亂象,工人停止搬運,南北的貨物運輸受到嚴重影響,另外還有兩處囤積漕糧的倉庫失火,損失糧食5萬石,其餘林林總總,比如船隻沉了,運河淤了,亂七八糟的事情,不下幾十件。

    等耐心看完,王寧安才緩緩轉過頭。

    他的神情格外凝重,抬頭看了看,章惇、陳順之、還有剛剛從京城趕來的蘇軾,而後低沉的聲音道:「他們出手了,比預想的要快得多。」

    陳順之道:「這也是情理之中,京中的幾位官員擋不住,柴家的丹書鐵券也擋不住,這幫人自然要狗急跳牆,拿漕運威脅……唉,假如能拖延兩三年,等到鐵路修好,就根本不用搭理他們,此刻兩京,還有那麼多的邊軍,都指著漕糧維持,如果缺了每年近千萬石的漕糧,立時就天下大亂了!」

    王寧安依舊目視前方,彷彿沒有情緒一般,只是說道:「你們有什麼辦法,解決糧食問題?總而言之,唯一的要求,不要受制於人!誰也不行!」

    這句話說完,幾個人都是一震!

    顯然,王寧安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準備妥協。

    霎時間,章惇彷彿打了雞血,他盤算了一下,就說道:「眼下是四月份,距離夏糧收購還有幾個月,而距離秋收,更是有半年的時間……只要我們開動腦筋,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提議從倭國和高麗弄糧食,這個早就輕車熟路,現在他們不打仗了,大宋給他們送去了和平,交幾百萬石糧,還有什麼不應該的!」

    蘇軾立刻搖頭,他是奉了司馬光之命來的,特意搶在三位欽差之前,把京裡的事情告訴王寧安,隨便代司馬光向師父請罪。

    來的時候,司馬光等人也研究過這個事情,雖然他們不知道運河已經出事了,但是以漕運威脅京城,迫使朝廷低頭,不算新鮮的招數,他們也能猜得到。

    只是要化解這一招,實在是太難了。

    「從倭國和高麗弄糧食不難,難的是怎麼把糧食運到內陸,鐵路沒修好,運河又不通,光指著馬車和人力,恐怕還是不行。」蘇軾道:「要我說,還是應該在運河上做文章!」

    陳順之難得點頭了,「子瞻說得對,不能因為有人鬧事,我們就不要運河了……而且這一次他們只是在兩個地方發難,表示這幫人還沒有想和朝廷決戰,他們不過是要試試水而已!」

    章惇不服氣道:「我不這麼看,不管是兩個城市,還是二十個城市,只要一點卡住,運河就通不了!信不信,現在派兵過去,解決了兩個城市,還立刻會有其他地方冒出來!」

    王寧安點了點頭,「子厚的判斷有理,我們不可以心存僥倖,指望著他們會妥協!尤其是一群無所顧忌的喪心病狂之徒!」

    王寧安觀察東南的這些人,其實他們之間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靠著發展工商,對外貿易,還有變法改 壯大起來。

    所不同的是王寧安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富國強兵,變法改革上面,對他自己的人甚至是保持約束的態度。

    而東南的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是在野的,而且出於大宋的國策,在朝堂上,南北比例在三比七,或者四比六左右,而高端的宰執一級,北方更是佔據了絕對優勢。

    正因為如此,南方的士紳並不太把自己放在主人的位置上,行事作風,只顧滿足一己私慾,結黨營私,無所不為。

    他們既然敢用漕運來打擊朝廷,就絕不會輕易罷手!

    蘇軾道:「既然如此,那乾脆就派兵,把所有碼頭都接管了,看他們還能如何!」

    「臭棋一招!」

    章惇毫不客氣道:「大宋一共四條運河,東南的兩條,沿途的城市幾十個人,涉及到的船工苦力,加上家屬,足有幾百萬之多,你要派多少兵,費多大的功夫,才能把他們都擺平?如果逼得急了,有人挑頭作亂,又該如何?」

    「這個……」蘇軾被問住了,他沉吟一下,「難道漕運就放著不管,這也說不通啊!」

    他們倆爭執的時候,王寧安突然笑了,「子厚說要從外面弄糧食,這個想法我贊同,而且不只是高麗和倭國,還有渤海,西域,對了,還有西夏!這些地方都要想辦法……至於運輸的問題,給君實寫封信,讓他撥出專門的款子,修築道路,儘量增加運力,這算是我們的一手準備!」

    陳順之都記下了,一會兒就去安排。

    「那另一手呢,就如同子瞻所說,我們不能任由他們操控運河,我們要搶回來!」

    「姐夫,你是要動兵嗎?」

    王寧安不置可否,「當然要有武力準備,但是不要忘了,那些苦力也是大宋的子民,必須要考慮他們的情況,尤其是鐵路修好之後,也會衝擊他們的生活,難免心存恐懼,有心人稍微煽風點火,就會跟著鬧起來……所以,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和苦力船工取得溝通,讓他們明白,朝廷不是來害他們的。如果能把苦力和背後的那些人分開,我們就能重建運河的秩序。」

    王寧安提出了很高的目標,和百姓打交道?

    怎麼打交道,你懂民夫苦力想什麼?朝廷的官都是高高在上的,連當地的方言都聽不懂,怎麼能指望百姓相信你?

    而且以開封為核心的漕運網絡,從五代就開始經營了,說句不客氣的話,漕幫不少堂口的歷史,甚至比大宋還久遠。

    長年累月,已經是鐵板一塊,外人沒有幾年的功夫,根本別想打進去……事情僵住了,純用武力,只會製造更多的麻煩,不用武力,又沒有別的辦法,到底該如何辦啊!

    「師父,我有個人選,他保證能和苦力說上話,還能弄清楚他們所想……師父就看你捨不捨得了?」章惇笑嘻嘻道。

    王寧安眉頭緊皺,他倒不是不捨得,而是不知道這個厲害的人選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咱們的蘇大才子啊!」

    王寧安瞪了章惇一眼,「要緊的事情,不要開玩笑!」

    章惇連忙道:「我沒開玩笑,子瞻兄的確最合適… …首先,他精通南腔北調,各種方言,能說得上話,其次他幽默詼諧,性格隨和,不會看不起苦力,第三,子瞻兄不拘小節,喜歡吃喝,又邋裡邋遢,放在民夫堆裡,簡直一模一樣!」

    「你放屁!」

    蘇軾氣得跳腳了,「你見過這麼玉樹臨風的民夫嗎?章子厚,你還是挾怨報復,小人,十足的小人!」

    章惇連忙搖頭,「子瞻兄,不信你問問師父,你是不是合適的人選?」

    還真別說,王寧安沉吟了許久,蘇軾和別的才子真的很不相同,他發自肺腑沒有等級貴賤的差別,越是窮苦人,就越能聊得來。

    他發明東坡肉,就要要去除豬肉裡的羶氣,讓普通老百姓也能多吃肉,真的十分難得!

    「那個……子瞻,要不你就辛苦一下,替我跑一跑。」

    蘇軾嘟著嘴,沉默了半晌,才咬牙道:「姐夫,咱們把話說明白了,我去是為了幫助苦力民夫,不被那些世家大族控制擺佈,再有,師父你要給我派兩個幫手。」

    王寧安想了想,「讓王旁陪著你,王相公都回京了,王旁卻一直在民間,和他哥相比,王旁更加樸實肯幹,又熟悉民情,他很合適。」

    「王旁的確極好。」蘇軾也笑道:「那還有誰啊?子厚怎麼樣?讓他給我當保鏢?」

    章惇立刻擺手,「我還要替師父籌謀大局,三位欽差馬上到了,還有柴家的案子,還有碼頭的亂子,都要處置,我離不開啊……這樣,我把徒弟給你如何?」

    「徒弟?」

    「沒錯,就是晏小山,他現在不知道哪來了一股子牛勁兒,非要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子瞻兄,你行行好,給他個機會。」

    聽著這幾個人的談話,陳順之都無語了,都是什麼人,互坑起來,可真夠黑的!什麼徒弟,什麼小舅子,全都不在乎,你們還要點節操嗎?

    這幾個貨一起表示,節操是啥,能吃嗎?

    ……

    蘇軾、王旁、晏幾道,還帶著一些人,真的去深入民夫之間,去瞭解民情去了。他們離開的第三天,幾位欽差就駕臨了。

    王寧安把他們迎到了行轅,文彥博是眼觀鼻,鼻觀口,一語不發,王安石倒是問了幾句漕運的情況,王寧安都如實相告。

    一旁的孫固終於找到了發難的機會。

    「王爺,漕運關乎京師百姓的生死,就連聖人也要吃漕糧……不可不慎重啊,我以為應當立刻恢復漕運才是。」

    王寧安淡淡一笑,「誠如孫大人之言,你是有辦法了?」

    「這個……也不能說辦法,只是對症下藥,那些力巴要什麼,只要答應了,也就是了!」

    王寧安露出了一絲冷笑,「孫大人果然從善如流!只是他們要停止修鐵路,停止徵地,還說柴家有好多的船隻,十幾萬人指著他們家吃飯,讓我們立刻放了鄭國公,孫大人以為如何啊?」

    「這個……一切好商量嗎!」

    王寧安朗聲大笑,搖頭道:「沒得商量,朝廷絕對不會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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