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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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章 樂毅



    走進松溪谷,陳海便明白寧蟬兒為什麼說是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鬆溪穀是夾於甘泉山中峰以西、兩座山頭間的夾石溝,有一道石溪從中峰方向流出,溪穀裏長有百餘棵形態怪異的古鬆,遂名鬆溪穀。

    鬆溪穀不深,左翼的山頭建有一座黑燕軍的哨壘,可以監視左右七八裏方圓內的動靜,而溪穀裏則隻有幾座簡陋的茅舍,像是早年進山狩獵或采藥的獵戶、藥農臨時棲息之所。

    此時大雪覆山,溪水卻沒有冰封住,潺潺流下,陳海與寧蟬兒走進溪谷,就看見樂毅帶著七八名老卒,正拿著粗製濫造的漁網,站在齊膝深的溪水撈捕魚蝦。

    從黃麋原大捷過後,樂毅一直以來都是黑燕軍最為核心的將帥之一,也一直掌握黑燕軍最精銳的戰力,在河陽、曆川等地作戰,屢立戰功。這樣的核心將領自然也是要受到最嚴密的保護,防範可能會有的刺殺。

    松溪谷雖然也在甘泉山的深嶺之中,距離中峰大營很近,外圍還有黑燕軍層層疊疊的哨寨、山城所形成的堅固防線,相對要安全得多,但隻要黑燕軍不造一座高牆,或者用一座超級防禦大陣,將整個甘泉山籠罩起來,西園軍裏善於藏蹤匿形的斥侯、刺客,還能摸到甘泉嶺的深嶺之中。

    黑燕軍的高級將領,倘若沒有嚴密的保護,在甘泉嶺的深嶺之中行走,也不是沒有被刺殺的可能。

    眼前的樂毅絕不像是受到嚴密保護的樣子,而在戰局如此緊張的時刻,樂毅也不像是軍務繁忙、日理萬機的樣子。

    陳海最初的計劃是想先找到樂毅,利用樂毅在黑燕軍的地位,希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便黑燕軍能盡可能減少傷亡的情況,主力能從當前膠著糾纏的河陽戰場撤出去,不至於在這裏徹底傷了元氣。

    而走進松溪谷,看到眼前一幕,陳海就否定了原先的計劃,朝寧蟬兒搖搖頭,決定對樂毅也暫時不泄漏真實的身份。

    “……”

    看到寧蟬兒、陳海走進松溪谷,樂毅也很意外。

    他的意外並不是說他沒有覺察到陳海剛才與鶴婆婆短暫的交手,畢竟剛才交手之地距離松溪谷就二十來裏地,隔著幾座山頭,樂毅不可能覺察不到,甚至在這麼短時間內,黑燕軍在甘泉山的高層都知道大天師又派了一名親傳弟子到甘泉山來效力,他是奇怪寧蟬兒怎麼會帶著陳海來直接找他?

    樂毅雖然在黃麋原大捷過後,也被大天師鞏清收為親傳弟子,但這幾年都是師叔鞏梁傳授他道禪院的玄法真訣、指導他修行,與寧蟬兒算是拜在同一位師尊膝前的師兄妹,但是關係並不親近。

    寧蟬兒的性子已經夠乖張的了,現在又跑出來一個脾氣更怪異、剛進山就將鶴婆婆差點氣吐血、黑燕軍高層這會兒就唯恐避之不及的醜奴小師弟,樂毅下意識裏也不想跟這兩人有什麼瓜葛。

    “戰局如此緊迫,樂師兄為何能如此悠閑,在這裏捉魚弄蝦為樂?”寧蟬兒嘻笑著問道,走過來瞥眼看到竹簍裏捉到一條手臂粗的大黃鱔,細密的碎牙像鋸齒一般,猙獰而凶惡,都能稱得上是妖獸了,但被樂毅他們拿一根赤髓銅絲紮住頭顱,在竹簍裏掙紮不得。

    “……”樂毅看了一眼竹簍,沒有解釋他為什麼在松溪谷如此悠閑,隻說道:“這條大黃鱔可以做一頓美餐,你們要不嫌棄,就留下來一起享用,算是為兄給你們接風洗塵。”

    陳海在最初入玉龍山時就與樂毅有過接觸,當時的樂毅隻是路氏一名沉默的護道者,之後又投靠到厲向海的麾下,長年都留在厲玉麟的身邊。

    事實上陳海當年在雷陽谷拋出幾本練兵實錄當誘餌之前,也沒有意識到樂毅會是赤眉教暗藏河西多年的眼線。

    樂毅給人的感覺很沉穩、沉默,加上他自幼就是路氏收養的孤兒,一直都在路氏宗族之內修行,誰會想到他會是赤眉教的奸細?

    此時的樂毅,給人的感覺是越發的沉穩、沉默,雖然才明竅境中期修為,但站在那裏不吭聲,卻給人雄峙山嶽一般的感覺。

    這意味著樂毅雖然是服用九轉金液丹才突破踏入明竅境的,在修行上算是有一個小小的瑕疵,但經曆諸多事之後,他在道之真意上的參悟,已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對道之真意的參悟,果真不是將自己關在靈氣充裕的洞府之中,就能夠閉車造車的。

    雖說樂毅表現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陳海、寧蟬兒還是腆著臉跟在樂毅身後,走進松溪谷。

    之前就到甘泉山的十八名藥奴,這會兒都趕到鬆溪穀來找寧蟬兒彙合。

    寧蟬兒離開雲夢澤後,先到甘泉山,再從甘泉山到瀝泉找陳海,但她之前就在甘泉山停留了幾天,將大部分藥奴都留在甘泉山,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樂毅突然就變得如此清閑。

    樂毅不願意說,但藥奴都趕過來會合,陳海、寧蟬兒還是從藥奴嘴中知道在寧蟬兒未歸甘泉山之前,北麓大營與董壽所率的河西勤王軍曾有過一次作戰,雖說北麓大營傷亡頗重,卻也生俘了河西青年將領厲玉麟。

    樂毅知道消息後,念及舊情,趕到北麓大營私自將厲玉麟放歸河西勤王軍的大營,這惹得天師鞏梁等人震怒,解除了樂毅的兵權,令他在松溪谷閉門思過。

    當然,樂毅作為黑燕軍最為核心的將領之一,私自放歸敵將是要受到懲罰,但所有兵權都會捋奪,必然還有更深層的因素,但這是藥奴短時間內很難觀察到的。

    樂毅親自宰殺快成氣候的黃鱔做宴,陳海與寧蟬兒就在松溪谷裏溜達,看到幾簡茅舍後麵新整理出一片空場地,有十幾名隨樂毅到鬆溪穀閉門思過的匠師,正在組裝一架造型古怪、外形就像一隻巨蠍的傀儡戰獸。

    幾名匠師也都知道陳海、寧蟬兒的身份不凡,樂毅也沒有吩咐防備,也就沒有停下手來,隨陳海、寧蟬兒站在一旁觀看。

    陳海目前可以說是機關傀儡學方麵的宗師級人物,站在一旁靜觀片晌,便知道這麼一頭基於亭級天機戰車基礎上改造的巨蠍傀儡戰獸,是為了適應山地崎嶇地形而戰。

    除了原有三對負重輪外,巨蠍傀儡戰獸還額外有四隻可伸縮的粗壯肢足支伸出來,這是為了進入複雜地形後,肢足直接能代替負重輪往前移動;十數米長的蠍尾高高挑起,實際也是一個能容納五六名精銳悍卒的射擊平台。

    之前的亭級天機戰車,四個射擊孔都位於戰車的底部車廂之內,貼近於地麵,射擊角受到極大的限製;樂毅此時讓匠師所造的巨蠍傀儡戰獸,增加了長蠍尾的射擊平台,一下子就將射擊角的限制打開。

    當然,眼前這架巨蠍傀儡戰獸也有很大的缺點,比如說內部結構要比普通的亭級天機戰車複雜得多,而長蠍尾的射擊平台要在劇烈的顛簸中保持穩定,對材料的要求極高,這些都勢必會大幅提升整體的重量以及製造難度,但不管怎麼說,眼前這架蠍形傀儡戰獸,是對亭級天機戰車,一種極好的改造嚐試。

    寧蟬兒橫了陳海一眼,言外之意是抱怨樂毅受他的影響,竟然也迷戀起機關傀儡術來了。

    陳海聳聳肩,心想與其說樂毅受他影響,不如說樂毅是真正領悟到練兵實錄裏所蘊藏的思想精髓。

    在地球,兵家治軍,大概沒有人想過有無限製提升將卒個體戰力的可能性,因此在提升軍隊戰鬥力方面,除了注重鐵一樣的軍事紀律外,更多是盡可能製造更多、更精良的戰械將普通兵卒武裝起來。

    而在燕州歷史上,有過輝煌戰績的真正兵家,也都極重視發揮普通將卒的戰鬥潛力;法寶靈劍唯玄修弟子能御,要想普通將卒的戰鬥力能有大幅提升,機關傀儡術是一個非常值得挖掘的方向。

    眼前的情形,只能說樂毅是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之上,再加上他對道之真意,有著遠比他人更深刻的參悟,陳海心想假以時日,樂毅或能真正成為宗師級的人物吧。

    “這天蠍戰車不過是我在松溪谷心血來潮所想出來的,閑來無事,就試著造一造,但大體是抵不上什麼用的,”樂毅這時候走出來,見陳海、寧蟬兒盯著巨蠍傀儡戰獸出神,解釋起他在松溪谷造這玩藝的緣故,又忍不住張口問道,“你們此次去瀝泉見陳海,可有什麼收獲?”

    既然寧蟬兒聲稱在雲夢澤就看到醜奴在師尊鞏清身邊伺候,樂毅就有理由相信,“醜奴”也隨寧蟬兒去過瀝泉見到陳海,再從瀝泉一起回甘泉山。

    甘泉山知道寧蟬兒真正身份的人沒有幾個,樂毅是其中之一,他對黑燕軍此時在河陽郡所面臨的困境,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樂毅知道這次能從瀝泉獲得援助的可能性極微,但他心裏抱有一絲期待。

    寧蟬兒看了陳海一眼,跟樂毅慵懶的說道:“能有什麼收獲,鄉級天機戰車、風焰飛艇等等的圖卷在天機學宮倒不是絕密,我搞了幾套回來,但甘泉山此時能造得了嗎?”

    說及實力,最終都會涉及到對資源的控製上。

    過去數年,黑燕軍將河陽郡北部及雁門郡全境的地域都控制在掌握之中,在將府縣舊有的官僚及宗族體系被摧毀後,也派遣出大量的官吏,恢複地方上的府縣政制,梳理民政、農耕、驛道、水利及囤荒等事,雖然也有所成效,但此前的戰亂,對這些地方的生產體系摧毀太嚴重了,根本不是三五年就能緩過勁來的。

    而在黑燕軍極盛之時,兵馬多達三百萬,需要從雁門、河陽等郡抽取難以想象的巨量資源才能維持如此龐大的武備。

    最初雁門、河陽等郡的宗閥,數百年積累不可能都搬走,還是有些老底可以挖掘的,但也就支撐了兩年,老底快速耗盡之後,新的生產體係還沒有恢複過來,樂毅作為黑燕軍最核心的將領,當時就已經感覺到這種情況難以為繼下去。

    即便有兩年多前,他們在河陽南部針對虎賁軍的作戰,還是屢獲勝捷,但並不能扭轉這樣的趨勢。

    這種情形暫時沒有暴露出大問題,但就過了半年,雁門郡就重新爆發大規模的饑荒,以致不得不削減對黑燕軍的糧草供應。

    京郡八族自然也有傑出之士,迅速察覺到形勢的逆轉,西園軍也是在那之後,才真正從燕薊之交的雄關險隘裏殺出;而諸路勤王軍也一改以往打醬油的狀態,在河陽、曆川等地尋找戰機變得積極起來。

    雖然之後還沒有暴發大規模的戰事,但黑燕軍的頹勢就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來了。

    以戰械製造而言,雁門、河陽境內,並沒有發現大規模的淬金砂礦,想要獲得大量的淬金鐵,還是只有采取傳統的滲煉之法,將玄胎精鐵、黑砂金等稀有金鐵,滲煉到精鍛鐵之中,以獲得不同等級的淬金鐵。

    在戰亂之前,雁門、河陽、曆川等郡的宗閥,每年以滲煉之法能得五六十萬斤的淬金鐵料,但在黑燕軍接管這些地域之後,即便是優先恢複冶鑄等業,但每年的淬金鐵煉出量也才恢複到三十萬斤左右。

    這僅僅是聚泉嶺一年產出量的百分之一。

    以往黑燕軍能通過種種渠道,每年能從瀝泉獲得上百萬斤的淬金鐵,但這時候西園軍、京郡八族以及九大世閥都加強對秦潼山東北麓的封鎖,沒有足夠淬金鐵的輸入,寧蟬兒帶回更多、更強悍的戰械圖卷,對黑燕軍當下的危局,都不會絲毫的幫助。

    一輛鄉級天機戰車,需要七八萬斤八級淬金鐵,也就是說黑燕軍什麼事都不幹,以現有的淬金鐵產量,每年頂天也就隻能造兩輛鄉級天機戰車來。

    樂毅此時在松溪試製這架天蠍戰車,就因為缺少足夠的淬金鐵,只能用普通的精鍛鐵代替。然而精鍛鐵的強度差太多了,陳海都懷疑那麼大的蠍尾,在真正進入戰場之間,會不會就被顛簸的地形直接震斷掉。

    樂毅造天蠍戰車,應該是被解除兵權之後為自己找些事情去做,是做試驗,也沒有指望有資源造出能真正上戰場的天蠍戰車來。

    “天機學宮那邊,對天機弩有無改進型的圖卷問世?”樂毅問道。

    不要說鄉級天機戰車,即便亭級輕型天機戰車,對此時的黑燕軍而言都是奢侈物,目前隻能集中不多的資源以及匠師去製造更多的天機連弩;樂毅也對天機連弩有無改進型問世,更為關切。

    寧蟬兒攤攤手,她比樂毅更想揪住陳海的脖子,問一問接下來會不會有更強大的天機戰弩問世。

    陳海站在一旁抱胸說道:“天機學宮即便能造更強的天機戰弩,必然也是西園軍優先獲得裝備,樂師兄還心存僥幸不成?”

    “……”樂毅尷尬一笑,有鶴婆婆前車之鑒,他沒興趣打聽“醜奴”詳細身世,畢竟誰都不知道師尊及師叔鞏梁他們到底在諸郡宗閥的內部埋下多少眼線,有寧蟬兒領他過來,身份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同時也清楚他繼續指望天機學宮繼續毫無來由的援助黑燕軍也不現實,天機學宮真能造出更厲害的天機戰弩,黑燕軍的確也不可能最先得到手,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黑燕軍的前程又是一片黯然。

    箭陣匣類似於磁力發射器,陳海此時是有在嚐試推演更強大的磁箭符陣禁製,而且在蛇鱗書上也發現有一種更高層次的道篆可供借鑒、參考,但天機戰弩升級的真正難點,不僅僅在於要能將更為巨大的淬金弩箭投擲到十數裏甚至數十裏之外,同時還要保證投擲出去的淬金箭,擁有足夠大的殺傷力。

    要不然的話,費盡心機將一支長達數米、巨矛似的淬金箭,投擲到十數裏外,除了攻擊固定的大型目標物,將沒有多大的意義。

    這麼長的滯空距離,不要說有修為在身的玄修、武修,即便是普通精銳悍卒,看著淬金箭遠遠擲射過來,都能有寬裕的時間避開。

    地球上的超遠距重炮,炮彈是有殺傷半徑的。

    在地球上,炮彈接觸目標後,填藥彈頭爆炸,利用破碎彈片進行麵殺傷,而在金燕諸州,他要如何實現這點?

    天機戰弩要想真正的升級,重點還是要製造出接觸目標後、細碎彈片能往四面八方衝擊濺射、擁有一定殺傷半徑的淬金箭出來。

    如此一來,每一支這樣的淬金箭,就像是一枚千刃劍符,能隔著十數里甚至數十里遠,撕開敵軍防禦大陣,直接投擲到敵陣或敵軍城池之中大量殺敵,才真正堪稱戰場上稱雄的重器。

    這會兒一名老卒過來,說黃膳宴已經準備妥當,請他們到屋裏用餐。

    陳海、寧蟬兒、樂毅在一間茅舍裏飲宴;藥奴們與樂毅麾下的十數老卒匠師在東側的房子裏,也湊成三桌。

    在席間,寧蟬兒跟樂毅談了一些她在瀝泉的見聞以及天機學宮最新試製的一些戰械,樂毅聽到天機學宮在風焰飛艇時,眼睛也是露出精光,但臉上憂色更重,

    陳海不用問,心想樂毅也應該清醒的認識到這場仗沒辦法再打下去了。

    此時制約西園軍的,還是後勤補給。

    在河陽郡東部,西園軍、十一路勤王軍以及諸多輔兵、民夫,多達一百五六十萬人,糧草補給要從京北地區運過來,迢迢曲逝四五千里路程。

    即便是太尉府動用上萬具機關傀儡獸以及大量的牛馬駝獸運輸糧草物資,猶是十分的吃力。

    因此西園軍及十一路勤王軍目前主要對甘泉山形成合圍之勢,但並不會急於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這主要也是擔心一旦糧草補給出問題,同時進攻又受挫,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陳海沒有與英王贏述直接見過面,但不得不承認英王贏述或他背後有宗師級的兵家在規劃、控制整個戰事的進展。換作是他,既然已經擁有相對優勢,那自然就不需要用險策,堂堂正正的用正兵,層層推進擠壓黑燕軍的生存空間。

    這也是最正確,也最難破解的戰術。

    而等風焰飛艇編入西園軍,西園軍解決掉後勤補給的瓶頸,戰術選擇就會變得更靈活,到時候黑燕軍在河陽郡作戰將會變得更加的難受。

    一艘風焰飛艇,負重二十萬斤,看上去也隻能相當於一百頭機關傀儡獸的載重量,但是風焰飛艇日行一兩千裏,還不受關山河流的阻礙,推進速度是機關傀儡獸的二三十倍,重複利用率要比機關木牛高得多。

    一旦西園軍編有四、五艘以上風焰飛艇,後勤補給的瓶頸就將徹底突破。

    雖然天機學宮短期內不會給西園軍造風焰飛艇,太尉府、將作監那邊似乎暫時也沒有意識到風焰飛艇的重要意義,沒有派人到天機學宮洽談購買圖紙之事,但陳海相信只要天機學宮造出第一艘風焰飛艇,英王贏述及他手下一群將臣隻要不是蠢貨,就會立即意識到風焰飛艇的重要性,就會直接從天機學宮購買圖卷,安排墨甲司或武庫司製造。

    當然了,在墨甲司製造出足夠的風焰飛艇之前,西園軍反而會更有可能選對按兵不動,不急於找黑燕軍主力進行最後的大決戰,從而給黑燕軍贏得北撤的時間窗口。

    “你此時去瀝泉,陳海到底有無更大的野心?”沉默了許久,樂毅又驀然問寧蟬兒。

    寧蟬兒看了陳海一眼,模棱兩可的跟樂毅說道:“或許有,但未必會這麼早彰顯出來?”

    “他現在就已經在瀝泉自立門戶,這又是誰能預料得到的?”樂毅心裏還是認定陳海有更大的野心,說道。

    寧蟬兒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又如何說服那幾個老家夥,同意你率眾去投天機學宮?”

    “形勢如此,必須要需要有一支強軍西出秦潼關威脅燕京,才能解河陽之圍!”樂毅毅然說道。

    “陳海他就坐在你的面前,你自己問他本人樂不樂意這麼幹吧?”寧蟬兒眼瞳看過來,直接揭穿陳海的身份……

    陳海暗恨頭痛,沒想到他千算萬算,還是掉進寧蟬兒給他挖的坑裏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1:54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一章 秘密



    要是早知道樂毅這樣的打算,陳海就不會過來見他,不該在這種事情給他任何的幻想。

    這不是他有沒有野心的問題,而是他有沒有實力去做的問題。

    即便赤眉教此時能有上千精英教眾,在樂毅的率領下,潛入瀝泉投靠天機學宮,他能以最快的速度組建十萬精銳戰力,從九大世閥手裏重新奪回瀝泉,繼而控製潼北府、南樟府,西出秦潼關威脅燕京,迫使西園軍回撤,解黑燕軍之圍,但之後呢?

    之後必然是西園軍聯合諸閥戰力,全力進攻秦潼山,盡一切手段重新奪回瀝泉。

    瀝泉太重要了,陳海將聚泉湖砂礦讓出來,與九大世閥共執,同時也確保西園軍、宿衛軍獲得充足的廉價淬金鐵供應,才維持住當前微妙的平衡。

    這個平衡一旦打破,天機學宮便成會為眾矢之的,陳海此時還沒有狂妄到敢與天下為敵。

    因而陳海與寧蟬兒到甘泉山來看望形勢,前提就是不將天機學宮拖進來。

    而聽到寧蟬兒說眼前所謂的醜奴師弟,便是陳海所扮,樂毅是既震驚又欣喜。

    他顯然是誤會了陳海此次進甘泉山的意圖了,也不怪樂毅會誤會,在他看來,要不是陳海具有更大的野心,怎麼會孤身隨寧蟬兒進甘泉山?

    “當年在雷陽谷不告而別,還請陳帥治罪。”樂毅這輩子真正打心底歎服的人沒有幾個,陳海就是其中之一。

    何況他在盜書逃離雷陽穀、投奔師叔鞏梁天師之後,陳海在軍中沒有大肆清洗,也就沒有誰因為樂毅而受牽連,這也令樂毅心安很多。

    樂毅身子稍稍往後挪退,長身俯地,對陳海行叩禮,以示這些年來的感激及愧疚之情。

    陳海看樂毅這般模樣,更是頭痛萬分,更不知道要跟樂毅如何解釋,他隨寧蟬兒這次進甘泉山,並沒有他所預待的那種野心。

    陳海正琢磨說辭之際,樂毅臉色又是驚變,明知道沒有人會聽見他們這屋裏的談話,還是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問寧蟬兒:“師尊此次到底是不是在閉關潛修?”

    看樂毅眼睛裏藏著壓制不住的驚駭,陳海便知道樂毅已經猜到大天師鞏清辭世之事,只是輕輕的微歎一聲,他與寧蟬兒都沒有說什麼。

    他既然能冒充大天師鞏清的嫡傳關門弟子進入甘泉山,就不怕消息傳回到雲夢澤被拆穿,那就只能說明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就是大天師鞏清知曉他假冒這件事,甚至可能是直接出自大天師鞏清的安排,消息傳回到雲夢澤,大天師鞏清自然會幫著遮掩,但有什麼事情,一定要陳海假扮成大天師的關門弟子進入甘泉山?

    第二個可能就是雲夢澤那邊已經再也無法驗證消息的真偽,那就說明大天師鞏清這次就不是閉關潛修,而是出了其他意外。

    寧蟬兒對其他人的感情很淡薄,但想到大天師鞏清的辭世,眼瞳也是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怎麼會這樣?”

    從寧蟬兒的眼神裏得到證實,樂毅痛苦的抓住頭發。

    他早年僅是大天師鞏清的記名弟子,得鞏清傳授玄法真訣的時間不長,談不上多深的感情,他此時的痛苦,是知道這件事對在河陽的黑燕軍衝擊會有多大。

    看樂毅這般模樣,陳海心底倒是稍稍放寬鬆了一些,心知樂毅心裏應該清楚,這時候將天機學宮拖進來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即便他能組建一支虎狼之師東出秦潼關威脅燕京,迫使西園軍撤圍,但只要大天師鞏清辭世的消息傳開,河陽的黑燕軍依舊很難逃脫分崩離析的命運。

    天機學宮掌握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

    過了片晌,樂毅才稍稍鎮定下來,隻是看向陳海的眼神帶著迷茫,問道:“陳帥既然知曉大天師已然辭世,為何還要到甘泉山來?”

    在樂毅的眼裏,陳海是有吞天之野心,但黑燕軍覆滅在際,整個燕州的形勢將會變得更複雜詭異,他相信陳海此時不可能在秦潼山有什麼犯忌諱的動作,但陳海隨寧蟬兒跑到甘泉山來做什麼?

    “大天師辭世消息一出,虎賁軍、西園軍以及二十七路勤王軍必如虎狼猛撲上來,將黑燕軍在松磐嶺、甘泉山駐守的兩百萬將卒撕成粉碎,兩百萬將卒甚至都沒有投降的機會,”陳海將面具摘下來,注視著樂毅,緩緩的說道,“我此次過來,並無你所期待的野心,只是不忍心看到河陽兩百萬黑燕軍將卒死於葬身之地罷了。”

    樂毅苦澀一笑,他明白陳海所說的意思。

    黑燕軍色厲內荏,也恰恰是表面上太強盛了,在河陽郡境內就有兩百萬之巨,以致此時都沒有投降的機會!

    二十七路勤王軍都是遠離駐地作戰,自然不可能,也沒有資格接受黑燕軍的投降;西園軍才三十萬兵馬,接受黑燕軍的投降,就成尾大不掉之勢,萬一有什麼意外,誰能彈壓得住?

    當然西園軍也絕不可能坐看黑燕軍投降虎賁軍的。

    那最好的方式,就將在河陽的兩百萬黑燕軍徹底消滅掉好了,這世間唯有死人是不具威脅的。

    黑燕軍要不想在河陽徹底覆滅,眼下能抓住的突圍時機已經不多了。

    “陳帥不忍心又能如何?”樂毅也不質疑陳海的居心,只是苦笑問道,“要是能行,我早就已經勸諸公放棄甘泉山、松磐嶺防線,將戰線收縮到雁門郡境尋找戰機,而不是在甘泉山、松磐嶺與強敵虛耗……”

    樂毅這幾年作為黑燕軍最為核心的將領之一,率部在河陽、曆川一帶作戰,陳海也一直都有默默觀察,知道他的戰略眼光是沒有問題的。

    放棄河陽郡,明面上看似會讓黑燕軍控製的地盤大幅縮水,但河陽郡北部的農耕早已廢荒,守住也不能給黑燕軍提供更多的支援,而黑燕軍主力退回到雁門郡內,迫使西園軍、虎賁軍的戰線大幅拉長,才是上策。

    更為重要的,虎賁軍與西園軍相互戒備,虎賁軍未動,西園軍絕不會遠離燕京,而虎賁軍、西園軍同時北進,京郡八族又會擔心以文勃源為首的燕然宮勢力在燕京會過度膨脹。

    想要解決黑燕軍之危,陳海與寧蟬兒最早討論的方案,也是要讓黑燕軍拉開與燕京的距離;而戰爭潛力明顯處於劣勢,卻要在甘泉山、松磐嶺與虎賁軍、西園軍正面對峙,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這樣拖下去,即便大天師鞏清不死,黑燕軍也遲早會被拖垮掉。

    然而黑燕軍絕大多數將領,都不願意放棄苦心經營數年的地盤,甚至還幻想能有一場像黃麋原一戰那樣的奇跡般的大捷,來扭轉眼前的局面。

    這才是樂毅都解不開的死結。

    陳海猜測這才是樂毅被趕到松溪穀無所事事的關鍵原因,黑燕軍中沒有幾個人讚同他的“逃跑”主張,他又想一意孤行,最終的結果就是被架空兵權。

    “天師鞏梁也沒有考慮過北撤的可能?”陳海問道。

    “沒有。”樂毅說道。

    從樂毅的回答及淒冷的神色裏,陳海猜測應該就是天師鞏梁等赤眉教核心人物堅決拒絕放棄河陽的防線。

    陳海苦笑不已,心想道禪院當年那麼深厚的底蘊,卻被贏氏攻破,吃的就是沒有地盤的虧,也不難想象在天師鞏梁這些道禪院的殘餘弟子心目裏,地盤的概念有多重要,所以這次咬緊牙關也想將地盤守住。

    陳海看了寧蟬兒一眼,這妖女在瀝泉時為了騙他入彀,是有意沒有將黑燕軍當前最困難的地方都講出來。

    “或許師尊辭世之事,沒有對師叔、鶴婆婆他們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了。”寧蟬兒說道。

    樂毅看向陳海,說道:“與其師尊坐化一事突然揭開後黑燕軍上下都措手不及,還不如先知會師叔、鶴婆婆他們,或能有一些時間部署北撤突圍之事……”

    陳海默然無語,他此時更多還僅是看客,這些事還是要樂毅、寧蟬兒他們來拿主意,心想鞏梁等人知道大天師鞏清已然坐化,應該不會再幻想在河陽能再斬獲大捷了吧。

    “陳帥身份之事,要如何跟師叔他們說明?”樂毅又問道。

    “我雖然沒有入赤眉教,但確實也可以算是道禪院的弟子,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暗中幫助你們——到鞏梁天師麵前,你便還當我是醜奴師弟便是。”陳海不會將所有的實情都說給樂毅知道,但知道也需要有令他信服的說辭,便露出右手手腕,讓蛇鐲呈現出來。

    如果推測沒錯,道禪院真是左耳所創,那論輩份陳海要算樂毅、宗蟬兒的太師叔祖。

    樂毅沒有親眼見過鞏清身邊的那枚蛇鐲,但鞏清每有令旨頒傳到河陽來,都會加蓋上蛇鐲的印戳以示區別;這是黑燕軍最高層將領才識得的秘印。

    樂毅震驚的難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寧蟬兒將另一枚蛇鐲出示給樂毅看,說道:“這是師尊辭世前賜給我的法鐲,師尊早就懷疑陳海與道禪院有極深的淵源,這才在辭世讓我持此法鐲去瀝泉找陳海……”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2: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二章 隱脈傳法


    “道禪院在燕州一直以來都有兩脈傳承,一顯一隱,若非緊急,兩脈之間彼此不相干涉,”陳海看著瞠目結舌的樂毅,聲音平緩的繼續說道,“我便是道禪院隱脈的傳法弟子,看到道禪院顯脈式微,才被迫在瀝泉創立天機學宮,以立傳承。要不是這次大天師辭世,黑燕軍危機實在嚴重,我也不會這麼早暴露身份。”

    說到這裏,陳海若無其事的看了寧蟬兒一眼。

    寧蟬兒恨得咬牙切齒,她明知道陳海是滿口胡言、胡說八道,卻沒有辦法說他不是,畢竟陳海與道禪院的傳承皆來源於血雲荒域的某處秘境之中,陳海硬說他是道禪院的隱脈傳人,她也沒有辦法反駁。

    畢竟師尊辭世前,讓她拿蛇鐲去瀝泉,便是猜到陳海與道禪院有極深的淵源,而陳海也證實了這一天,還給她揭開一個血雲荒地的驚天秘密。

    她能反駁什麼?

    事實上,她都不清楚陳海真正的身世是什麼,也不清楚陳海與道禪院同出一源的上古傳承,到底是什麼關係。

    再看樂毅雖然滿臉震驚,但很顯然也是接受了陳海這個聽上去荒謬之極的說法,偏偏還是她幫著驗證了陳海的說辭。

    而寧蟬兒心裏也清楚,陳海自承是道禪院隱脈傳法弟子,實際上還是要彌補肉身奪舍之秘可能存在的危機,以後能不再受她的要挾。

    要是道禪院隱脈傳承這種說法深入人心,她還能要挾陳海什麼?

    將他肉身奪舍的秘密揭穿出來?

    到時候野心勃勃的河西董氏,是將陳海當成侵奪弟子肉身的邪孽,盡一切力量誅除呢,還是認可他道禪院隱脈傳人的身份,與之狼狽為奸的合作?

    寧蟬兒對宗閥世族的心態太了解了,要是陳海來曆不明,又冒大忌修邪法,這種莫名的恐怖跟神秘,也會令宗閥世族下定決心除掉陳海,但明確知道陳海是道禪院的隱脈傳人,到時候或許只有京郡八族及贏氏才會費盡心機除掉他,以免道禪院的殘孽卷土重來,但其他宗閥世族,就未必不能容忍下陳海了。

    而黑燕軍有朝一日會分崩離析,但赤眉教不會完全覆滅。

    要是陳海以道禪院隱脈傳人出世,又有樂毅這樣的人物為證,到時候會有多少赤眉教的殘存弟子跑過去投靠?

    想到這裏,寧蟬兒鼻子都氣歪了,她還以為陳海處處落入她的彀中,沒想到陳立竟然始終都在打他的小算盤。

    陳海瞥了寧蟬兒一眼,不理會她心裏在打什麼小算盤,繼續跟樂毅說道:“隱顯兩脈將近百年沒有交集,我雖然是隱脈傳人,但也無意干涉顯脈的事務,而天機學宮此時還太孱弱了。也是此次形勢太迫在眉睫了,我才過來盡力所能及之事,但不想除寧師姐、樂兄之外,再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陳海的這番說辭,樂毅也能接受,畢竟陳海還是要優先保證天機學宮不被視為道禪院的餘孽,受到贏氏及京郡八族的攻擊。

    “我們這便去見天師鞏梁他們?”陳海問寧蟬兒道。

    見你娘頭!寧蟬兒恨不得一口唾沫直接噴過去。

    她這是想明白過來了,陳海這次過來,除了要將道禪院隱脈傳人之事在人心裏種下種子之外,還有可能想著借道禪院隱脈傳人的身份,拉攏黑燕軍的將卒。

    雖然她早在三四年前就提出,赤眉教千餘精英弟子潛入瀝泉奉陳海為主,在秦潼山脈內建立一番勢力以牽製京郡八族,但那時候不管赤眉教千餘精英弟子表面上怎麼立誓效忠陳海,從根本上還是受赤眉教控制的。

    畢竟千餘精英弟子,內心深處只會認同赤眉教、認同大天師鞏清。

    但以後要是有精英弟子,隨樂毅投靠天機學宮,情況就不一樣了。

    大天師鞏清已經辭世,赤眉教分崩離析,身為道禪院隱脈傳人的陳海,不正好替代掉大天師鞏清逝世後,他們內心深處所留下來的空缺?那時候,投靠過去的赤眉教弟子,不就...

    這孫子嘴裏說不要,內心還是想著收編黑燕軍大敗後的殘餘勢力,偏偏自己真以為抓他把柄了。

    寧蟬兒氣得牙根暗咬。

    ***********************

    甘泉山原本就是河陽郡境界一個縣侯之族的封邑之地,除了外圍十數城寨外,山嶺深處也是修建了很多樓台殿閣,開辟石徑甬道相接。

    在甘泉山的中峰,原本是這家縣侯之族的宗族要地,高逾千米的石峰下,一座城壘巧奪天工般嵌入石穀之中,恰到好處的封堵住貫穿東西兩麓山嶺的石鋪甬道。

    石鋪甬道能供四匹馬並行,在相對平緩的山穀間延伸,在山麓間曲曲折折、爬高爬低,一旦西麓大營遇襲,中峰的援軍能在一天時間內趕過去增援,在這深山之中也算是難得的交通便捷。

    此前的縣侯之族,宗族聚集之地雖然寬敞,能容納數百嫡支族人以及數千奴僕部將棲息生活,但此時一下子擠出近十萬精銳,還有相當數量的戰馬,就變得擁擠不堪,更多的只能在城壘外紮營等候進一步的命令。

    雖然河陽郡境界很多地方都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但甘泉嶺的地勢險惡,短時間還不怕西園軍敢強攻甘泉山。

    真正令人頭痛的,還是上百萬兵馬聚集五六百裏綿長的甘泉山裏,吃喝拉撒才是大問題。

    現在也輪不到陳海為這些事操心,與寧蟬兒、樂毅走進中峰下的城壘裏。

    樂毅雖然這時候受罰,不再執掌兵權,但一路往議事廳走來,諸多侍從扈衛也沒有阻攔說要先進去稟報什麼的。

    議事廳裏,天師鞏梁身穿一襲青衫,與當年在左津穀對壘時的形象沒有多大的差別,就是白發又濃密了一些;白發老嫗鶴婆婆看到陳海臉帶面具走進來,頓時就滿臉怒容,撇臉轉向別處,也是眼不見心淨。

    此外議事廳還有一名身穿青紅色戰甲、濃須密髯的中年人,也有道丹境中期的修為,身材極其魁梧,他就是代樂毅執掌黑燕軍中軍的神將閻淵,在赤眉教也是天師一級的存在。

    目前在甘泉山,主要是鞏梁、閻淵以及另三名道丹境強者執掌大權;鶴婆婆更多是充當信使的身份,往來甘泉山、松磐嶺以及雲夢澤之間。

    畢竟玄修強度將禦風術修煉得再高妙,也遠不及鶴婆婆恢複金羽真鶴之身,振翼乘風來得快疾。

    除了閻淵、鞏梁、鶴婆婆之外,議事廳裏還有一些都是輔助性的軍吏、副將都可以忽視不計,陳海瞥了一眼沙盤,也看得他們是設想在甘泉山的西麓,對西園軍的大營發動一起攻勢,但兵盤推演的結果,則對黑燕軍極為不利。

    除了道丹境強者占據優勢之外,西園軍在果子嶺部署有三十乘亭級天機戰車、三百架天機連弩。

    雖然黑燕軍也能在西麓集中三百架天機連弩,卻沒有一乘正面護甲能擋住淬金箭雨的天機戰車,要消耗多少防禦符篆,才能殺到西園軍的陣前?

    陳海從沙盤上收回視線,抱胸站在寧蟬兒的身後,走進議事廳也不吭聲說什麼。

    天師鞏梁也疑惑陳海的身份,但有陳海此前跟鶴婆婆大鬧一場,他與閻淵即便懷疑大天師怎麼又突然冒出一個親傳弟子,也不會這時候當面質疑。

    天師鞏梁看了樂毅一眼,想著寧蟬兒先帶醜奴去見樂毅有小半天了,這醜奴身份要有什麼疑點,樂毅應該能看出些端詳來。

    “師叔,醜奴師弟他們這次過來,實是有秘事相告,還請將無關人等摒退。”樂毅說道。

    樂毅私自放走河西俘將,天師鞏梁是相當震怒,但也知道樂毅是極重情義之人,不疑有他,讓不相關的軍吏、副將都先出去,留下閻淵、鶴婆婆,倒想知道寧蟬兒、醜奴到底帶來什麼消息,為何先找樂毅,而不能先跟鶴婆婆說。

    “師尊已經修成金剛軀,將法鐲傳給弟子了。”寧蟬兒將議事廳的大門關閉,才將蛇鐲拿出來,出示給鞏梁、閻淵等人看。

    “……”鞏梁如受雷殛,一屁股坐在檀木椅上茫然半天無語。

    天榜道胎境強者,肉身修為已經到凡人之軀的極至,坐化後肉身不以烈焰焚煉,能千年不腐,又名金剛之軀。

    鞏梁怎麼也沒有想到寧蟬兒帶回來的,竟然是這樣的消息?

    “你之前曾在甘泉山落足兩天,怎麼不說?”閻淵雖然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但猶能保持理智,質疑寧蟬兒話裏的疑點。

    “起初師尊是令我不得將他辭世之事說出來,也另有事情安排我去做,但與樂師兄商議再三,覺得隱瞞師尊辭世之事,或許對黑燕軍更加不利,這才……”寧蟬兒說道。

    “不可能的,小清子離八百年壽元極限還遠著呢,怎麼可能說沒就沒?”白發老嫗不相信寧蟬兒的話,當即身影掠出,化作一道金色的虹芒,衝出議事大廳就往南飛去,想必是要親自往雲夢澤走一趟,驗證大天師鞏清是否真就辭世而去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2:4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三章 神將黃雙



    鶴婆婆變化羽鶴真身,仿佛一道金虹往南掠去。

    鶴婆婆乃是在道禪院山門修行千餘年的仙禽,巨翼鼓蕩罡風,往返雲夢澤甚疾,可能也就需要三五天就能從數萬里之外的雲夢澤返回,但即便鶴婆婆還沒有驗證大天師的死訊,鞏梁、閻淵也不會認為寧蟬兒會在這事上說謊。

    鞏梁一直都知道大兄鞏清的身體狀況很差,不然也不會一直都留在雲夢澤,不趕到河陽來主持大局,但也沒有想到,大兄鞏清會如此形勢微妙之際就溘然而去。

    他仿佛是被抽走一根椎骨,怔怔的坐在椅上,半晌不語,臉容似乎在瞬時就蒼老了許多。

    閻淵也似被抽掉一截魂似的,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裏不語。

    鞏梁、閻淵是黑燕軍在甘泉山兩位脊梁式的人物,他們在聽到大天師鞏清辭世的消息後,陳海看他們都是如此的深受打擊、如此的意誌消沉,可想而見,消息真要擴散下去,對黑燕軍的中下層將官以及普通士卒的士氣打擊,會有多慘重。

    “怎麼辦?”閻淵過了大半天,才稍稍緩過神來問鞏梁。

    鞏梁、閻淵不是沒有深刻感受到此時黑燕軍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但是道禪院被滅的教訓太慘重了,他們好不容易在雁門、河陽占下縱橫五六千里的地盤,不惜將雲夢澤以及這些年來散布燕州諸郡的精英弟子都抽調過來,剛經營得有些模樣了,怎麼輕易捨得放棄?

    他們也寄希望燕京形勢會發生改變,又或許他們能在甘泉山以西、松磐嶺以南的戰場上,他們能再斬獲一兩次輝煌大捷,他們才決意在河陽郡境內堅持下去,誰曾想堅持下來的結果,卻是赤眉教內部先發生這樣的驚變。

    聽閻淵如此,鞏梁下意識的看向樂毅。

    不管他們多少不願,撤離河陽、保存實力,拉開與燕京的距離,成為他們當務之急的選擇;他們等不到燕京形勢進一步發生變化的那一刻。

    現在的問題,黑燕軍主力要怎樣才能夷然無損的撤出河陽?撤出河陽後,黑燕軍主力又該往哪裏去?

    樂毅最初的計劃是放棄河陽郡,將戰線收縮到地形複雜、山嶺縱橫、有山河之險可守的雁門郡內。

    樂毅製定這樣的計劃時,大天師鞏清還沒有辭世,黑燕軍內部的凝聚力不成問題,能保持旺盛的士氣,利用雁門郡內的地形與敵兵糾纏;樂毅也相信在這種情況下,西園軍、虎賁軍都不會太冒進,這樣,黑燕軍就能在雁門郡獲得一些喘息機會。

    大天師鞏清的辭世,消息一旦泄漏出去,影響是多方面的。

    一是黑燕軍此時北撤,軍心、士氣將受到雙重打擊,撤到雁門郡境內,還能維持多強的作戰意志,真的很難說。

    二是西園軍、虎賁軍知道大天師鞏清辭世後,攻勢未必還會再那麼保守,極有可能在黑燕軍撤到雁門郡後,西園軍、虎賁軍的主力還會是繼續追擊過來。

    而大天師鞏清辭世之後,京郡八族那幾個隱世不出的天榜強者,在沒有制衡他們的存在之後,會不會變得蠢蠢欲動?

    除了傳說中生死不知的魏伯陽外,京郡八族,此時還有五位天榜強者存世。

    這五位天榜強者平時都隱世不出,不管宗族事務,也不在朝堂內擔任具體的職務。雖然這五位天榜強者之間,也因宗族利益糾紛以及對太子贏丹及益天帝的不同支持而矛盾重重,但不可否認他們是燕京城此時最堅定的基石。

    天榜強者無論在宗閥世族內部,還是在朝堂內外,地位極其崇高,哪一方勢力,都承受不住天榜強者殞落的損失,因此哪怕對方只要有一絲制衡的可能,天榜強者通常都不會直接在戰場上衝鋒陷陣。

    因此,燕州已經有好些年沒看到天榜強者間的對決了。

    然而,不能因此就否認天榜強者強悍無敵的戰力;迄今陳海還能想起武威神侯董良三劍劈開鐵壁山、打開大軍南出玉龍山通道的那一幕,這樣的強者沒有足夠的制衡力量存在,在戰場上遇到,所受到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大天師鞏清辭世消息一旦傳出,黑燕軍這邊制衡這些天榜強者的存在不在了,他們還能一廂情願認為這些天榜人物,會繼續隱世不出嗎?

    黑燕軍退到雁門郡,看似與燕京拉開五六千里的距離,但這麼遠的距離,對天榜人物而言,不過是晝夜往返的事情——黑燕軍主力撤到雁門郡,黑燕軍所有的高層將領,恐怕沒有一個人敢安心睡覺了,整天都得想著腦袋第二天還能不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不北撤到雁門郡,又能往哪裏撤去?

    赤眉教在燕州另一處基地,遠在四萬里之外的雲夢澤。

    雲夢澤雖然也有上千里縱橫,但遍地沼澤毒瘴,可以說是夾雜在荊襄、南湘兩郡之間的一塊不毛荒地,早年除了散亂分布的數十座蠻寨外,幾乎看不到有什麼人煙出沒。

    也正因為是如此,赤眉教才能在宗閥勢力縱橫的燕州找了一點空隙,在雲夢澤紮下根來。

    即便是經過數十年的耕耘,雲夢澤在原有的蠻寨基礎上吸附各地湧入的流民、難民,墾荒築城,此時也不過發展到二百萬人口規模。

    就算黑燕軍主力能撕開重重的包圍、攔截,能順利撤到雲夢澤,雲夢澤也絕無可能養活二百多萬的人馬。

    更何況,大天師鞏清辭世的消息一旦傳出,荊襄、南湘的宗閥世族極可能搶先下手,出兵攻打雲夢澤。

    赤眉教這些年所培養的精銳弟子,差不多有十之七八都從雲夢澤調到黑燕軍中了,赤眉教雖然在雲夢澤還有十數萬兵馬,卻很難抵擋荊襄、南湘兩郡世族的狂攻濫打。

    鞏梁隨後又將西麓大軍、北麓大軍及南麓大軍的主將召集到中峰,討論來討去的結果,還是要等鶴婆婆從雲夢澤驗證過消息後再通知鬆磐嶺那邊。

    不管怎麼說,黑燕軍主力第一步還是要將戰線收縮到雁門郡境內,等到雁門郡境內穩固陣腳,到時候再討論去留。

    要不然的話,黑燕軍在河陽郡境內的兩支主力,被西園軍、虎賁軍近距離盯著,不拉開距離,在人心惶惶的情形下,什麼戰略意圖都無法實現。

    兩百萬人馬北撤,在人數更為龐大的敵軍監視,想要撤出河陽郡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要保證北撤通道順暢。

    樂毅剛才捋奪兵權沒有兩個月,鞏梁不想給全軍造成不必要的聯想跟猜想,沒有直接恢複他中軍主將的將職,而是讓樂毅、寧蟬兒、陳海(醜奴)三人都到北麓大營主將黃雙帳前為將。

    **************************

    大天師鞏清記名弟子數不勝數,但親傳弟子就樂毅、寧蟬兒等寥寥數人,在這寥寥數人裏,年逾九旬的黃雙卻非鞏清的大弟子。

    黃雙早年在道禪院山門裏隻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燒火童子,道禪院被滅後,大多數的童子、雜役都散掉了,黃雙是孤兒,沒有去處,就隨大天師鞏清及鞏梁等人東躲西藏,逃避贏氏的追殺。

    即便眾人在雲夢澤深處落下腳後,黃雙年逾五旬都只有通玄境的低微修為,沒能夠修成靈海秘宮。

    不過黃雙作為道禪院時期的老人,一路逃難都追隨下來,一直都作為記名弟子侍奉在大天師鞏清的身邊。

    還在大天師鞏清一次深處雲夢澤最深的絕域,獵得一頭修煉成氣候的火翼蛇,黃雙服用與他資質異常吻合的火蛇丹,修為才得以突飛猛進,甚至都沒有用到二十年就一路高歌猛進,修成上品真火道丹。

    除了鞏梁、鶴婆婆老一輩人物,赤眉教新一代的弟子裏,共有三位道丹境人物崛起,黃雙是其中修為境界最高的一位。

    他自踏入道丹境後,不到二十年就提升了一個小境界,此時已是道丹境中期的修為。

    黃雙早年就在大天師鞏清身邊侍奉了大半輩子,即便是修為有成之後,也跟隨著大天師鞏清遊歷天下。

    鞏清到底在諸宗閥世族內部布下多少暗線,到底收了多少記名弟子,黃雙要比鞏梁他們更了解實情;甚至在鞏清無暇脫身時,都是黃雙遊走各郡,代師傳法。

    要說寧蟬兒與赤眉教誰最熟悉、親近了,大概除了大天師鞏清本人,也就是黃雙這個老師兄了。

    黃雙對陳海的身份是有疑問的,但樂毅、寧蟬兒都確認陳海的身份,又偏偏遇到師尊辭世這樣的大事,黃雙心間的悲痛都要抑制住,更是無暇顧及心裏的這點疑慮。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2:5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秋石寨



    黑燕軍駐守甘泉山防線的兵馬,主要分南麓、西麓、北麓及中峰四座大營,其中以對峙西園軍主力的西麓大營最為龐大,共集結四十萬兵馬,鞏梁、鶴婆婆等人,平時都主要在西麓大營坐鎮。

    而除了集結十萬精銳的中峰大營外,南麓、北麓兩營雖然都各有十五萬兵馬,但主要是為了保證甘泉山防線能在兩翼撐開足夠開闊的戰略迂回空間,同時監視從兩翼包抄過來的諸路勤王軍,不論是兵馬規模,還是將卒之精銳程度,都不能跟西麓大營相提並論。

    北麓大營的主營,位於甘泉山北麓的小漣水城內。

    漣水河發源於薊陽與河陽、雁門三郡相交的天柱山脈,彙聚大小支流,從甘泉山西側繞過,往南流淌,最後匯入楚江的一條長達三千里的大支流,也是河陽郡與薊陽郡的地理分野。

    甘泉山北麓與北麵的華蒲嶺,也有數條溪河流出,最終在甘泉山的西北麓彙聚成一條寬達七八十丈的大河,再出甘泉山西北麓之後,往西北流淌兩百餘裏,最終彙入漣水河。

    這條河流又稱小漣水。

    小漣水城建於甘泉山北麓與華蒲嶺的缺口之間,而北麓大營除了小漣水城作為主營,又沿小漣水河的東北岸,往西北方向延伸,利用舊有的村寨、城壘,建了十數防寨,防備西園軍及諸路勤王軍越過小漣水河,進入華蒲嶺。

    黃雙對樂毅頗為依重,將樂毅留在小漣水城裏,輔佐他主持北麓大營的戰事;他對陳海的身份還是存有疑點,又認為寧蟬兒的脾氣過於古怪,他作為老師兄也無法駕馭,回到小漣水城,他索性就將陳海、寧蟬兒踢到小漣水防線最北翼的陳石寨去擔任守將。

    在這樣的大勢下,陳海也知道他幫不上太大的忙,就與寧蟬兒帶著十數藥奴乘馬北進,到小漣水城西北側百餘里外的陳石寨接管防守。

    陳石寨卡兩座二三百米高的石嶺間,西南正對著百餘丈寬、寒冬季節已經被凍得嚴嚴實實的小漣水河,背後則是綿延兩三百裏長、最高峰不過千丈的華蒲嶺,再往北就雁門、薊陽、河陽三郡交界的天柱山脈。

    “樂毅真是一個蠢貨,怎麼就主動請求到北麓大營協防,害我們也被踢到這秋石寨來……”寧蟬兒讓十數藥奴守在山下,她陪陳海登上秋石寨北側的石嶺,看左右山勢,滿腹牢騷的說道。

    陳海淡然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旦在甘泉山的黑燕軍主力決定往雁門郡境界撤退,那甘泉山北麓的小漣水防線將要承擔起拖延以及阻截西園軍及諸路勤王軍主力、掩護黑燕軍主力北撤的重擔。

    以十五萬疲弱之師,去抵擋西園軍及十一路勤王軍組成的百萬虎狼之師,以掩護甘泉山主力的撤退,這一線的廝殺、傷亡會有何等的慘烈,是這時都不難想象的事情。

    到時候,北麓大營的將領,不管有多高的修為,都隨時有殞落的可能。

    樂毅主動要求到北麓大營協守,便是看中這點,他心裏有著隨時為黑燕軍、為赤眉教犧牲的覺悟。

    寧蟬兒雖然也希望黑燕軍能保存住實力,但還遠沒有到她自己挺身而出、為黑燕軍保存實力而犧牲的程度上。

    而在秋石寨對麵,相隔漣水,駐守在一座無名山嶺上的,正是河西四萬精銳勤王軍。

    寧蟬兒都懷疑,最後的決戰一旦暴發,僅河西勤王軍一路兵馬,就能將孱弱之極的小漣水防線撕成千瘡百孔,更不要說在小漣水防線的正面,還有另三支精銳勤王軍的存在。

    寧蟬兒與陳海登上山頂觀望形勢,是要與陳海確認一旦大股的勤王兵馬軍蜂湧而上,他們的撤退路線在哪裏。

    她不僅不會與秋石寨共存亡,甚至秋石寨裏那四千將卒以及兩三萬逃避戰火的難民,她都不會去管。

    陳海也沒有與秋石寨共存亡的心思,看到從秋石寨往北,有一條夾石溝通往華蒲嶺深處,心想戰事無法抵擋後,四千守兵及更多的難民,可以從夾石溝逃到華蒲嶺深處,絕大多數人應該還能保住性命;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他要怎麼勸說心存死志的樂毅放棄小漣水城,跟他與寧蟬兒逃走。

    大天師鞏清辭世後,赤眉教再沒有一個人物能站起來扛住令黑燕軍、雲夢澤諸將臣服的大旗,內部問題又多,又面臨這樣的重重困境,陳海已經不難看到不遠的將來、赤眉教分崩離析的最終結局了。

    陳海這時候就想著要救走樂毅,除了此前的交情以及樂毅在道之真意上的參悟超越他人,更主要的原因,是黑燕軍崛起的這幾年間,樂毅身上所綻放的光芒,比黑燕軍其他任何一名將領都要耀眼。

    陳海想要盡最大可能的收編黑燕軍及赤眉教的殘餘勢力,樂毅就要比黃雙、鞏梁、閻淵等人都要重要。

    ***********************

    陳海接手秋石寨防務,也沒有可能做太多的事情,每天隻是帶著一隊將卒,將小漣水上的堅厚冰層鑿開,讓洶湧而寒冷的河水露出來。

    小漣水寬達百丈的河面,有時候比秋石寨的城牆更令人心安。

    要不然的話,讓秦穆侯董壽率一萬精騎突襲到秋石寨,陳海也是回天無力,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鶴婆婆第五天就返回甘泉山,陳海、寧蟬兒都沒有被召到中峰議事。

    還是在鶴婆婆趕回來後的第六天,他們到小漣水城才從樂毅口裏聽到黑燕軍北撤的詳細計劃。

    松磐嶺位於河陽郡的東南部,位置要比甘泉嶺居前一千餘里,計劃由松磐嶺的駐兵先撤,與虎賁軍脫離接觸,退到雁門郡南部,與河陽郡交界的松都山,構建第二道防線,然而甘泉山這邊的駐軍再撤。

    即便大天師鞏清不辭世而去,收縮防線也是黑燕軍最有可能的一個選擇,此時利用虎賁軍與西園軍之間的猜忌,黑燕軍兩支主力還是可以撤到松都山以北的雁門郡境內的。

    而甘泉山這邊的撤退計劃,與陳海、寧蟬兒最初料想的一樣,小漣水防線承擔拖延、滯留西園軍主力的重任,即便有徹底陷入合圍的危險,但只要能保證西麓大營與中峰大營的主力精銳撤到松都山以北,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而為了保證這一意圖能徹底實現,南麓大營也將作為犧牲品,在初期保持按兵不動,確保西園軍主力沒有辦法從甘泉山南麓繞道,追擊黑燕軍的主力。

    雖然北麓大營承擔最艱難的阻擊重任,但中峰那邊絲毫沒有加強北麓大營的意圖,一方面是不想引起西園軍的警覺,一方面北麓大營已經被視為犧牲品,珍貴的戰械以及大量儲存下來的淬金箭,都要隨主力撤到雁門郡去。

    樂毅跟陳海、寧蟬兒通報撤退計劃時,西麓大營的兵馬,已經以輪訓的方式,通過中峰間谷道,往甘泉山背側的腹地轉移。

    這時候即便是西園軍及諸路勤王軍也都能隱約意識到黑燕軍的撤退意圖,但也沒有因此產生特別大的動作,畢竟他們起初設計的戰略意圖,也僅僅是不斷的壓縮黑燕軍的生存活動空間,並不指望在一兩次的戰役裏,將黑燕軍在河陽郡的近兩百萬主力完全殲滅掉。

    那樣的話,對虎賁軍、西園軍都是極冒險的行為,而兩軍都承受不起這麼大的風險。

    在益天帝七十八年的最後幾天,雖然諸軍間以試探性為目的的接觸戰變得倍加頻繁,但黑燕軍的北撤則在有條不絮的進行中。

    第一批從松磐嶺撤下來的五萬精銳以最快速度撤到松都山,而無論是虎賁軍,還是西園軍以及諸路勤王軍,都還不敢輕易進入松磐嶺與甘泉山之間,進入黑燕軍控制的河陽郡內線作戰,更多的都是盯著黑燕軍在兩地的殿後兵馬,準備將這部分兵馬吃下來,也算是在益天帝七十八年底或七十九年初,過一個肥年。

    在小漣水防線的正面,聚集過來的勤王軍兵馬也是越來越密集。

    他們也打著同樣的主意,圍殲黑燕軍主力的代價太高,但這明顯是殿後的十數萬黑燕軍兵馬,就不要想能逃脫生天了。

    而要是他們能提前打穿小漣水防線,說不定還能從北撤的黑燕軍主力身上再咬一塊肉下來。

    要不是黑燕軍松磐嶺左軍主將俞宗虎在撤退途中突然叛變,黑燕軍主力北撤到雁門郡休整將不是什麼大問題,就連寧蟬兒都收拾著準備先帶藥奴撤出秋石寨,到時候即便是大天師鞏清辭世的消息泄漏出去,黑燕軍有上百萬虎狼精銳收縮在雁門郡的險山惡水之間,也能喘息數年。

    俞宗虎不是赤眉教的弟子,他是雁門郡俞氏子弟,早年在虛靈劍宗修行,曾以北域第一的名銜通過學宮闈選,後入虎賁軍任職,在帝權爭取最緊要的那幾年,已經是道丹境中期修為,又積功升遷都武尉將軍,率五萬虎賁軍入雁門郡清剿民亂。

    黃麋原一役之後,黑燕軍在鞏梁、樂毅的率領下,一路往東狂卷,封堵住俞宗虎南撤之路,將俞宗虎所部五萬虎賁軍精銳及雁門郡二十萬地方武備圍困於雁都城中。

    最終俞宗虎率部及地方武備、虛靈劍宗以及在雁門郡的俞氏弟子投降黑燕軍,而俞宗虎在燕京的親眷子侄以及所有投降部將的親眷子侄都因此受到誅連,總計有三千二百餘口被誅於燕京城的午陽門外。

    因為俞宗虎及嫡係部將都與贏氏積下血仇,投降黑燕軍後也沒有受到排斥,受封神將,繼續統領所降的虎賁軍精銳及雁門郡投降的二十萬地方武備,是黑燕軍最為重要的神將之一,這些年在曆川、河陽作戰也極為勇猛。

    誰能想到他會在北撤途中突然再次叛變?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3:0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急轉直下


    俞宗虎所部二十萬精銳,原本是松磐嶺黑燕軍第二批北撤的兵馬,進駐河陽郡中部的嘉源城,突然間聲稱他以往是被赤眉教大天師鞏清邪法所惑,今時大天師鞏清命喪黃泉,他掙脫邪法控制,要拔亂反正,重新歸順朝廷效力、誅除邪教,在嘉源城血洗軍中所有的赤眉教弟子,拔旗易幟……

    鞏梁、閻淵等人,以為俞宗虎與贏氏結下血仇就值得信任,同時在拿下雁門郡後,在河陽、曆川就面臨很大的軍事壓力,沒有來及得將投降的五萬虎賁軍及二十萬地方武備拆散,還是由俞宗虎及嫡係將領統率著開赴河陽南部的戰場。

    這幾年來,即便赤眉教派出不少弟子,但俞宗虎及嫡係將領以及在雁門編入軍中的俞氏子弟,始終牢牢掌握住鬆磐嶺左軍這支人數多達二十萬的精銳戰力。

    俞宗虎率軍進駐嘉源城後,先派嫡系戰力控製城牆與四城城門,繼續全軍搜捕扣押軍中的赤眉教弟子,秘密處決。

    當然俞宗虎也沒有辦法控制全軍二十萬將卒都隨他叛軍,除了四萬多原虎賁軍將卒都是出身京畿附近的府縣、當年被投降赤眉教,也是這次叛變的主力外,更多的將卒還是來自於雁門郡的普通農戶。

    這些將卒有人擔心隨俞宗虎叛變,在雁門郡的家人會受牽連,在俞宗虎叛變後,就有多起將卒嘩變、逃營,最終將消息傳了出來。

    一石驚起千層浪。

    首先是大天師逝世一事被捅破,影響是巨大的。

    普通將卒對大天師鞏清或許無感,但黑燕軍中數以萬計的赤眉教弟子幾乎難以想象這事的發生,心志迅速被動搖起來。

    虎賁軍、西園軍以及諸路勤王軍,或許一時間無法證明這個消息,甚至俞宗虎事先與太子贏丹或英王贏述聯係,告知此事,還有可能會被當成陷阱,但有一點是能肯定的,就是俞宗虎在嘉源城屠殺數千赤眉教弟子以及封堵住松磐嶺黑燕軍的退路,都是血淋淋的事實。

    松磐嶺黑燕軍的北撤節奏被打斷,第三批撤出松磐嶺的十數萬黑燕軍,完全措手不及,前行到嘉源城南三百里外的黔山進退不得;而第四批撤退及最後計劃負責殿後的黑燕軍,都完全被打亂了節奏……

    太子贏丹及寧致澤,或許短時間始終都無法確認大天師鞏清是否真的辭世,但有一點是可以做的,就是聯合在河陽南部、東南部的十七路勤王軍,共七十餘萬精銳,提前對黑燕軍在松磐嶺還未撤出的四十餘萬兵馬發起全面總攻。

    英王贏述也是率西園軍主力,殺出果子嶺,往甘泉山西麓碾壓而來;而在小漣水沿線,則是以河西勤王軍為首的十二萬精銳,推進到小鏈水河的西南岸。

    雖然俞宗虎所部在嘉源城叛變,並不見得能完全控制住形勢,不斷有基層將卒嘩變、逃營,也一度相當混亂,但兩翼黑燕軍,卻根本沒有能力去解決這支叛軍,就在極度混亂及被動的情形下,被拖入總決戰之中。

    誰也沒有想到形勢會突發惡變。

    為確保北撤計劃無誤,刺探虎賁軍、西園軍有無異動,寧蟬兒甚至還在年前脫身,趕到松磐嶺南面的鐵荊谷,與寧氏閥主寧致澤見面。

    至少在寧蟬兒回甘泉山秋石寨之前,主力駐紮在鐵荊谷的虎賁軍,並沒有異動。

    也就是說,俞宗虎決意叛變到實施叛變,極可能都沒有跟太子贏丹或英王贏述聯繫,而是毫無預兆的就在嘉源城叛變了。

    陳海不相信完全沒有預兆,俞宗虎早年在雁都城,被合圍沒有多久,就毫不猶豫的選擇棄城投降,置燕京城的親眷子侄不顧,說明他是一個相當冷血、極度顧及自身的人。

    他此時在沒有得到太子贏丹及英王贏述兩邊任何一方的承諾,就突然再度叛變,對他有什麼好處?

    要是事後,朝堂沒有許功的意願,甚至還要追究他此前降賊的罪過呢?

    事前並沒有允諾,在解決黑燕軍這個最大的隱患之後,朝堂確實沒有必要給早年的降賊罪臣什麼高官厚祿。

    陳海猜測或許有什麼前兆,可能是以寧蟬兒在寧氏及太子贏丹那一係的地位都窺測不到的。

    大雪紛飛,一道道銀色的雷霆在遙遠的天際隱約閃爍。

    對普通將卒來說,難以想象跟理解眼前所見的這種大雪雷霆異相,陳海卻知道,以甘泉嶺西麓大軍為核心,兩三百里範圍的天地元息在這一刻悉數被攪亂,所以才會出來雷霆、大雪、狂風、冰雹齊出、寒暑異變的亂象,甚至山林間還突發大火,山洪奔泄。

    陳海站在秋石寨七八米高的城牆之上,他的臉遮擋成冰冷無情的青銅面目之下,目光似刀凝視遠方,在模糊的視野裏,已能隱約看到河西鐵騎一簇簇似山似崖的冷峭身影。

    那百餘河西鐵騎,還是僅僅是前哨,似乎隻要等到西園軍主力,在南面攻破黑燕軍在甘泉山西麓的大營,後面就會有更多的精騎紛紛越過小漣水河,簇擁著戰車、巨弩,往秋石寨蜂擁而來。

    寧蟬兒脾氣暴躁的拿馬鞭抽打一名不聽訓令的兵卒,將那人抽得血肉模糊、淹淹一息,才將人拖下去救治。

    雖然早知道認識到大勢已去,但怎麼都沒有想到會來得如此迅速,來得讓人如此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雖說寧蟬兒早就做好抽身而走的準備,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狼狽,這時候她心裏充滿著不甘,要將心裏的怒火跟不甘發泄出去。

    要不是陳海阻攔,她或許就會率十八藥奴殺出秋石寨,先從抵進小漣水河的河西勤王軍身上收割一二百顆人頭發泄心頭那莫名的憤恨。

    最初黑燕軍在甘泉山西麓大營駐紮四十萬兵馬,但在過去半個月裏,已經有二十萬兵馬已經通過甘泉山腹地的狹窄谷道,撤到甘泉山以東地區去了——這部分黑燕軍是還能撤到松都山去,但一百多萬黑燕軍主力都面臨覆滅之危,僅二十萬黑燕軍撤走,就能守住雁門郡?

    但是不撤又能如何?

    二十萬黑燕軍重新通過狹窄谷道進入西麓大營需要時間不說,就算都及時回到西麓大營,又能扭轉戰局?

    而最令西園軍畏懼的天罡雷獄大陣,早在此前就從西麓大營秘密撤到北面的松都山布防去了,這使得西麓大營失去最堅固的一道屏障。

    此時留在甘泉山西麓大營的二十萬黑燕軍,人心惶惶之際,如何抵擋得住三十萬西園軍及十三萬勤王軍的聯手強攻?

    雖然秋石寨北距甘泉山西麓大營有二百四十餘裏,但陳海神識延伸出去,除了能感受那如大洋亂湧般的混亂天地元息外,還是能隱隱感受到那邊山崩地裂般的動靜。

    在窺破西麓大營的虛實後,英王贏述此時應該已經是將西園軍的主力都壓上去,不然的話,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動靜。

    陳海不知道鞏梁、閻淵、鶴婆婆等有沒有去西麓大營督戰,但西園軍傾巢而上,西麓大營應該是抵擋不住多久了。

    沒有天罡雷獄大陣,西園軍就算不動用配重式拋石弩或其他的大型床弩,甚至都不需要動用密集的攻擊性篆符,三十乘亭級天機戰車推進到西麓大營的城牆之前,三四百架機關連弩,每息近兩萬支淬金箭的瘋狂覆蓋,再堅固的城牆,又能支撐多久?

    據陳海所知,西園軍在戰前儲備了一百萬支淬金箭。

    只要機關連弩的部件不耗損掉,陳海相信英王贏述是不可能吝嗇機關連弩及淬金箭的損耗的。

    陳海朝陷在暴怒情緒中的寧蟬兒點點頭,示意她隨自己走下城牆。

    秋石寨四千守卒,分由兩名校尉統領,在陳海、寧蟬兒過來後,這兩名校尉就成為了秋石寨的副將。在大帳裏,這兩名校尉與幾名更一級的營將都站在懸掛在牆壁上的小漣水河地形圖前,似乎在研究戰事,但他們心緒不寧的慌張樣子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好在常規的戰術動作沒有停頓下來,還能不斷派偵騎出寨到小漣水河岸,就近偵查對岸敵軍的動靜。

    唯一令他們欣慰的,就是對岸的十二萬勤王軍精銳,心思都主要在北麓大營的主城小漣水城。那裏駐紮著黑燕軍以黃雙、樂毅為首的八萬兵馬,也是北翼勤王軍眼裏能吃下去的最大一塊肥肉。

    目前只有河西勤王軍的兩千騎兵,在厲向海的率領下,盯著秋石寨這邊。

    陳海不願與厲向海為敵,也不可能率眾向厲向海投降,走進大帳,就將兩名校尉副將召過來,說道:“我與師姐要去小漣水城見黃雙師兄、樂毅師兄,你等守住秋石寨,切莫輕易出寨作戰……只要小漣水城無事,秋石寨定然無危。”

    後面的話,陳海也無意跟兩名校尉副將再說下去。

    要是小漣水城都沒能守住,秋石寨這邊是棄城而逃,還是棄城而降,都沒人能說他們什麼;事後黑燕軍被打殺得七零八落,也沒有人會過來追問他的罪責——而小漣水城又是根本不可能守住的,陳海現在能做的,就希望能少死些人。

ssopp 發表於 2017-1-12 23:0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六章 籌劃突襲



    陳海與寧蟬兒帶著藥奴趕到小漣水城,以河西勤王軍為首的十數萬兵馬已經逼近到了小漣水城外二十里外。

    雖然南面二百里外的甘泉山西麓大營戰事,正進入白熱化,但到這一步,黑燕軍的虛實已經徹底遮掩不住了,此時還能支撐住,是西麓大營層層疊疊的營寨,並非僅僅是一座城壘,以及西麓山嶺的複雜地形限制住西園軍及十數萬勤王軍主力的展開。

    只是西麓大營能抵擋到何時就會突然間崩潰,就不是誰所能預知的了。

    也是如此,漣水城外的勤王軍兵馬士氣額外的旺盛,陳海與寧蟬兒禦馬馳入小漣水城,就能感知到殺伐兵氣凜冽如刀,直侵城寨中來。

    相比較之下,小漣水城內的將卒士氣異常低迷。

    寧蟬兒等人無法感知到殺伐兵氣的存在,但進城還是能感受到異常壓抑的氣氛。再一個,寧蟬兒神識延伸出去,感知四周八方的天地元息似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摁住,以她的神魂修為都無法震蕩、感應四周的天地元息,也能推測出城外的敵軍士氣有多旺盛。

    看到陳海、寧蟬兒走進來,身在大帳內的北麓大營主將黃雙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陳海、寧蟬兒身為秋石寨的守將,雙雙回到小漣水城,自然是要算臨陣脫逃——此時風雨飄搖,黑燕軍大廈將傾,身為大天師的親傳弟子,寧蟬兒與陳海(醜奴)不說做表率,竟然在敵軍都沒有攻上來之前,第一個脫離防線,這怎麼都說不過去。

    樂毅知道陳海的真正身份,知道陳海不可能與黑燕軍共存在,但臉色也不好看。

    “黃師兄、樂師兄,醜奴有話要說。”陳海走上前沉聲說道,示意黃雙、樂毅隨他及寧蟬兒到議事廳後的靜室秘談。

    陳海、寧蟬兒雖說離開秋石寨,但畢竟沒有直接逃跑,而跑到小漣水城來,總算不是太難看。

    只是黃雙以為陳海勸他們也棄城逃跑,臉色不虞的訓斥道:“半個月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此時要走,我不會攔你,有什麼話,不必說了。”

    陳海凝視著樂毅。

    樂毅也認為陳海是勸他們棄城逃跑,他不想給陳海開口的機會,說道:“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裏說吧。”

    陳海環顧左右,除了黃雙身邊的嫡係扈衛外,都是北麓大營中高層將領,便說道:“黃雙師兄,你覺得形勢還有挽回的可能嗎?”

    “你要再說這蠱惑軍心的話,休怪我軍法無情。”黃雙怒喝道。

    “我不是來勸黃雙師兄、樂毅師兄你們棄城而逃了,不是來勸你們當貪生怕死的小人,”陳海說道,“小漣水防線存在的目的,就是要盡可能掩護主力後撤到鬆都山重整陣腳,但現在我們堅守小漣水城已經無法達到這個目的,如果黃雙師兄、樂毅師兄你們願為聖教犧牲,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率小漣水城的精銳突擊到小漣水河的西南岸,去突襲西園軍在果子嶺的營寨,燒毀其糧草輜重,這樣才能迫使西園軍往薊陽境內收縮,而為甘泉山黑燕軍的北撤,贏得一些時間……”

    陳海這番話,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黃雙等將面面相覷,沒想到陳海竟然是要說這麼一番話。

    樂毅沉聲道:“不錯,太子贏丹與英王贏述矛盾極深,可以說要不是我聖教聲勢正隆,他們早就撕破臉殺得血流成河。西園軍糧草輜重被毀,他們首先要考慮,就不再是追殺我軍,而是要擔心太子贏丹及寧氏所率的虎賁軍,會不會趁機偷襲他們——此策可行。”

    寧蟬兒恨不得祭出靈劍,將陳海剁成十七八段,她是指望陳海能勸樂毅、黃雙棄城逃跑,沒想到陳海二_逼逼竟然跑過來勸黃雙、樂毅一起去送死。

    黃雙、樂毅決定率精銳突襲西園軍在果子嶺的大營,他們也沒有辦法獻完策拍拍屁股就跑,勢必也被要隨軍去突襲果子嶺。

    陳海這個計劃說起來簡單,但真要去做,必然是十死無生。此時在小漣水河沿岸,有十數萬勤王軍精銳集結,他們怎麼穿過這十數萬勤王軍的封鎖線。

    再者西園軍說是主力傾巢而出,但果子嶺不可能沒有一點的防備戰力,他們要率多少兵馬,才能出其不意強攻下西園軍的果子嶺大營?

    就算他們燒了西園軍在果子嶺的大營,燒掉糧草輜重,迫使西園軍往薊陽郡境內收縮,但他們不正好就處在西園軍及諸路勤王軍往薊陽郡境內收縮的大網之中?

    那時候英王贏述恨他們入骨,數十萬精銳鐵騎、明竅境、道丹境強者數不勝數,他們又處在數十萬精銳大軍的包圍圈之內,要怎麼逃脫升天?

    寧蟬兒是不希望看到黑燕軍全軍覆滅,但也沒有想過她要為此付出性命,陰柔的瞪了陳海一眼,心想只能在突襲途中,再觀望形勢,看怎麼脫身了。

    “不錯,為控制諸路勤王軍,從燕京輸送過來的糧草都是先集中到果子嶺,只要能將果子嶺積存的糧草摧毀,不僅西園軍會投鼠忌器,就連河西等郡的勤王軍,手中儲糧有限,也會失去長程追襲的能力,”黃雙以一幅看錯陳海的眼神,眼瞳裏露出毅然決然的精光,環顧議事廳裏的左右諸將,喝問道,“有誰願與我前往?”

    諸將皆知此去十死一生,但還是有十數人與樂毅站出來,願與黃雙率一路精銳,越過小漣水河,突襲西園軍的果子嶺大營。

    “好,小漣水城還需要有人留下來防禦……”樂毅也沒有指望所有的將領都能隨他們共赴此難,中高層將領能有三分之一的人站起來,已經相當令他意外了,同時當然也需要有將領留下來,率領大軍牽製住大部勤王兵馬,這樣他們在越過小漣水河之後才能迅速擺布追兵,奔襲果子嶺。

    陳海看站出來的十數將領,與其說是概然赴死,不如說是聽到大天師鞏清辭世的消息已經滋生絕望的情緒,所謂哀兵,大抵如此吧。

    當然,當前的勢態下,西園軍、勤王軍的哨騎、戰禽遍布甘泉山以西二三百里地,可以說小漣水河沿岸兩三百里,就算是有一隻老鼠過河,都有可能會被發現。而在小漣水城的正面,在二十餘里外猶有以騎兵為主的十數萬勤王軍精銳盯在那裏,這邊兩三萬騎兵出城,像董壽這樣的道丹境強者,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想要悄無聲息越過小漣水河是不可能的。

    越過小漣水河的突襲兵馬,也要分為兩路,一正一奇。

    正者集中小漣水城僅有的三萬騎兵,從北側的空隙越過小漣水河,突襲河西勤王軍在小漣水河西岸的石鼠嶺駐營,將甘泉山西北麓的一部分勤王軍視野吸引過去,也同時將西園軍、勤王軍以哨騎、靈禽組成的偵察監視網撕開。

    真正的奇兵,人數不能多,需要控製在三千人左右,這樣才有可能在抵達果子嶺之前,不被發現行蹤,但是這三千奇兵的戰力也要足夠強,能夠在突然間撕開果子嶺大營的防禦,確保在被殲滅前,能將西園軍的糧草輜重燒毀掉。

    又整整酣戰一天,西麓大營外圍的營寨悉數被西園軍攻破,在黑燕軍防禦性篆符大量被消耗之後,密集使用戰禽以及天機戰車的威力越發強大,西麓大營岌岌可危。

    氣候被天地元息攪得混亂不堪,一會大雪、一會大雨,但頃刻又被凍得嚴嚴實實,寒冬裏雷霆震震,映射著劍氣縱橫,仿佛天地都要裂開來。

    三路勤王軍分從西南、西面、西北三個方向,往小漣水城進逼而來,站在城牆都能聽到大群青狡馬的嘯鳴之聲。

    小漣水城有八萬守軍,即便施展術法,一團團濃霧彌漫而起,將整個小漣水城都包裹起來,但三萬騎兵想悄無聲息的出城,也是毫無可能之事。

    道丹境強者這時候雖然無法震動、感應天地元息,但神識延伸出來,二三十里方圓內的細微動靜還是能夠感知得到。

    因此,三萬騎兵從小漣水城北城門出城,對岸就分出三萬精騎平行北移。

    陳海與寧蟬兒不需要統率兵馬,因此能貼到更近的距離觀察勤王軍的動靜,恰恰就是董壽所親領的河西勤王軍主力,在跟著這邊的三萬騎兵平行北移。

    董壽早年奉命率部增援燕京,是從玉龍大營抽調了兩萬精銳,隨後又在三年時間內,陸續從河西抽調精銳,將河西勤王軍的兵力增加到四萬人。

    這四萬人馬,以騎兵為主,其中具有通玄境中後期修為弟子、以青狡馬為戰騎的道衙兵精銳,就有六千之多,也是秦穆侯董壽依之在董氏內部立足的根本戰力,加上其他兵馬都是杜氏、柴氏、薑氏等族抽調精銳子弟,戰力之強,可以說是遠在黑燕軍出小漣水城的三萬騎兵之上。

    唯一能讓人欣慰的,就是河西正籌備對鶴川用兵,無論是從瀝泉,還是河西都護將軍府所轄匠師營,所造機關連弩、機關戰車以及大量的強悍戰禽,都優先保障河西境界的兵馬需求。

    也好在董壽生性暴戾又多疑,並沒有敢突然越過小漣水河,朝這邊發動突襲。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02:5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行



    不會因為秦穆侯董壽親率河西勤王軍精騎盯著,陳海他們就不渡過小漣水河了。

    陳海都懷疑甘泉山西麓大營能不能再支撐一天,所以能不能突襲果子嶺大營得手,就只有一夜的時間。

    要是拖到明天,甘泉山西麓大營已經被英王贏述所率的西園軍主力徹底攻破,到時候就必然會有一部分西園軍主力沿著甘泉山西麓北進,與北翼的勤王軍彙合,從甘泉山與華蒲嶺之間的缺口,迂回到甘泉山的東北麓攔截黑燕軍的北逃兵馬——到這一步,就什麼都晚了。

    只有一夜的時間,三萬騎兵首先要突破河西勤王軍的攔截,將北翼其他勤王軍的視野牢牢的粘住,盡可能將更多的追兵、哨騎、靈禽,都吸引到石鼠嶺去,然後三千精銳要從撕開的口子裏,從三萬騎兵有意製造的混亂中,悄無聲息的潛行到二百四五十里外,突破西園軍在果子嶺的大營。

    只有秦穆侯董壽所率三萬河西鐵騎,其他兩路勤王軍都留在原地,繼續盯著小漣水城,當然,西南岸大量的哨騎、斥候都被吸過來,所有的情況沒有脫離他們事先的預料,陳海與寧蟬兒退回來,與黃雙、樂毅碰頭,示意大軍可以強行往西穿插了,迫使河西鐵騎往後收縮給他們讓開西進的口子。

    天地間只有微光,陳海、寧蟬兒借著極微弱的光,都能看清彼此的臉。

    黃雙將率三千精銳,與陳海、寧蟬兒一起奔襲果子嶺;而樂毅將率三萬騎兵奔襲石鼠嶺,製造混亂、吸引注意。

    樂毅修為才明竅境中期,但說到對戰場的掌控力,卻在黃雙之上,所以由他負責率領三萬騎兵;而三千精銳奔襲到果子嶺,黃雙這樣的道丹境中期強者,強悍的個人戰力更能發揮作用。

    大霧、大雪以及在天地彌漫的夜色,遮掩住一切,只是那玄之又玄的神識,以及辟靈境弟子那敏銳的六識感知,才能不同遠近的辨識腳下的冰雪之路,普通將卒隻能在夜色下跌跌撞撞的摸索著前行。

    如陳海所預料一樣,三萬騎兵突然間越過小漣水河,近在咫尺的河西勤王軍三萬精銳並沒有猛撲上去。河西勤王軍主力在董壽的率領,不僅及時往後收縮,甚至分出大量的將卒下馬結陣,在四處點燃篝火,努力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稍稍照亮,防備黑燕軍騎兵突然殺上來,將雙方陣勢完全攪亂。

    那樣的話,除了明竅境以上的強者能分清敵我外,普通將卒亂殺一團,即便河西鐵騎再精銳,傷亡也難控制住。

    這是秦穆侯董壽絕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陳海他們是豁出去了,只要能保證三千精銳能順利潛到果子嶺的北面,哪怕是三萬騎兵完全亂掉、犧牲掉,都在乎不惜,但董壽卻不敢跟他們這麼玩。

    然而董壽雖然說脾氣暴戾,但也沒有那麼糊弄。

    董壽看到黑燕軍騎兵在越過小漣水河後,沒有借夜掩殺過來,還是繼續摸索著往西挺進,也隱約猜到黑燕軍這一支騎兵的意圖。

    董壽不會冒著全軍覆滅的危險,將手下三萬河西鐵騎都壓上去,但也不會束手無策,真就讓黑燕軍三萬騎兵從眼鼻子前闖過去,當即分出兩支千人弓騎,從側翼掩襲上來。

    兩軍相距最近不過千餘步,彼此間還是看不清人影,但在狂嘯的風雪聲裏已經清晰的聽見對方跌跌撞撞的踏雪聲以及馬鳴人喘。

    雙方這時候都是摸黑開弓射箭,就見聽見密集的羽箭橫空穿過風雪,很快傳回撞上鎧甲的脆聲或鑽入肉體的悶響。

    人倒地、馬驚跑,很快就亂成一團。

    “往西跑……”

    “往西跑……”

    “往石鼠嶺彙合……”

    “天亮之後進攻石鼠嶺……”

    黑燕軍的將卒戰騎亂作一團,但一道道軍令還是清晰無誤的傳達出來,催促所有混亂的將卒,不要停下來纏戰,也不要管身後的追兵,隻是摧動跨下的戰馬往西奔走,往此戰的目的的石鼠嶺靠近。

    大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但隻要還能大致確認一個方向,反倒沒有相象中那麼混亂了,逆著風雪,縱馬西行,相比較之下,後面的河西精騎反而不會加快追趕。

    董壽的臉在營火的映照下,冷峻就像是岩石雕刻成一般,凝視著漆黑似墨的夜,四周的氣息雜亂不堪,他的神識再銳利,這時候也亂了,唯一能搞清楚的,就是這漆黑似墨的夜裏,有成千上萬的戰騎,正跌跌撞撞的往河西勤王軍在石鼠嶺的駐營馳去。

    他要是這時候果斷趁亂掩殺,一場大勝是少不了,但他舍不得麾下嫡系戰騎損失太大,他只能忍耐。

    “黑燕軍奔襲石鼠嶺,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何況我們在石鼠嶺還有兩千兵馬,應能支撐住小半天……”孫泉宗走到董壽的身邊,沉聲說道,他也是希望董壽能率主力在河穀邊稍安勿躁,耐心等天亮後真正探明黑燕軍的目的,再有所動作。

    即便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從小漣水城開拔的這支騎兵是奔石鼠嶺掩襲過去,孫泉宗還是不主張輕易妄動。

    黑燕軍三萬多騎兵亂作一團,即便都能在天明時趕到石鼠嶺,集結、重整騎兵,都要花上不少時間,他們留在這邊的河谷過夜,天亮之後再出發,應該能趕得上圍殲黑燕軍的這路騎兵,實在沒有必要冒險夜行。

    “會不會所謂奔襲石鼠嶺還是幌子,敵兵的真正目的,實際是看到大勢已去,想越過石鼠嶺往西逃跑?”杜峻峰遲疑的說道。

    這會兒夜空裏傳出一聲唳嘯,很快就見厲玉麟在扈衛的引領下,跑過來參見董壽:“厲軍侯懷疑敵軍此番異動,可能意在果子嶺……”厲玉麟是過來傳達厲向海的猜測,希望秦穆侯董壽能注意甘泉山北麓的黑燕軍,有可能會大膽到去偷襲果子嶺。

    杜峻峰眉頭微微一蹙,說道:“今夜這麼大的風雪,黑燕軍兩三萬騎兵已經亂成一團,或許能在天明時趕到石鼠嶺外圍重整陣形,但想到在天亮前趕到二百七八十里外的果子嶺,是不可能的。”

    董壽不是沒有想到果子嶺有被偷襲的可能,但他不相信黑燕軍在北麓的主將真就捨身取義的決心,在他看來,必是黑燕軍在北麓的主將想著逃命,只是苦於此時沒有借口往東北方向的松都山逃亡,只能借奔襲石鼠嶺,往西逃竄。

    這時候一名軍吏走過來,稟告董壽,剛嚴刑審訊過十數名或墜馬或射傷的敵卒,這些黑燕軍騎卒也都招認今夜的奔襲目標就是石鼠嶺。

    至於黑燕軍在北麓的主將有沒有其他目的,但能確認這三萬騎兵天明第一站就是石鼠嶺。

    董壽沉吟片晌,覺得他身邊的主力騎兵不宜亂動,便傳令監視秋石等寨的厲向海、江昂等部六千精騎,趁夜趕回石鼠嶺,確保石鼠嶺不失的同時,盯住黑燕軍的這三萬騎兵,不使其有機會往西逃竄。

    厲玉麟剛要奉令趕去與族叔厲向海會合,這時候黑燕軍在小漣水東北沿岸的六七座防寨,一時間又火光衝天,隱隱約約看到有六七支兵馬,規模兩三千人不等,都頂著風雪要渡過小漣水河。

    “該死的!”董壽臉色氣得鐵青,恨恨的罵道。

    要是換在白晝,這些越過小漣水河的孱弱兵馬,他只需要派出三五百精銳就能殲滅,但此時河西勤王分散到小漣水河沿岸、監視這此黑燕軍防寨的幾路小規模騎兵,卻沒有辦法趁黑往石鼠嶺收縮,他只能讓孫泉宗從本部分出八千精騎,先趁夜去石鼠嶺。

    ***********************

    陳海他們沒有繼續隨主力騎兵西進,越過小漣水河後,就在河邊不遠的一座亂石嶺後停下來。

    雖然三千精銳都有通玄境的修為底子,但通玄境的悍卒還不能做到夜中視物。陳海等主要將領,肩上都粘貼一張發出微光的符篆,這才將三千精銳聚攏在一起,不至於在剛才的混亂走散了。

    小漣水河沿岸的防寨突然出兵殺過小漣水河,不是陳海他們事先安排的,也恰如此,陳海認識到赤眉教也好、黑燕軍也好,即便是有種種不足,但在中下層確是有一批將卒武官,是有著視死如歸的犧牲精神的。

    從這些防寨裏殺出六七路兵馬,其實孱弱無比,趁亂能吸引河西勤王軍及哨騎、靈禽的注意,但等到天光大亮要不能及時撤回防寨,都逃不了被滅亡的命運。

    陳海的血液也默默的有一股熱流在湧動,朝黃雙點點頭,他們該動了。

    也恰恰這六七路防寨兵馬的異動,將小漣水河西岸的哨騎、斥侯以及潛伏在夜空之上的靈禽都吸引過去,陳海他們一路潛行,到天亮之時,他們已經進入果子嶺西北側的一座密林。

    在密林裏,陳海、黃雙換上西園軍的戰袍、鎧甲……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03:0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八章 襲營



    除了樂毅所率三萬騎兵趁夜亂奔,天明之時在石鼠嶺外圍重新集結外,小漣水河下遊幾座防寨的兵馬,夜裏看到主城出兵,也悍不畏死的分出六七股連夜渡過小漣水河,進入西岸被冰雪覆蓋的荒原。

    這六七股防寨兵馬,大概有一萬四五千人,缺少足夠的馬匹,夜裏踏雪西行,也沒有機會能跑出多遠,這時候就讓董壽、厲向海等人率近三萬河西鐵騎,分成數路圍殺過來。

    夜裏他們沒有輕易妄動,但這時候天光大亮,雪也停了,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已經塞到嘴裏的這塊肥肉。

    諸路勤王軍及西園軍在北翼的哨騎、斥候們,也都乘馬或乘著靈禽聚在外圍看這場實力懸殊的“圍獵”。

    雖然說樂毅在石鼠嶺外圍重新聚攏起兩萬多騎兵,但這兩萬多騎兵剛經過夜奔的混亂,將卒找不到武官、武官找不到將卒,根本凝聚不起多少戰力,而孫泉宗率八千精騎也已經趕到石鼠嶺外圍,貼近過來。

    此外,英王贏述昨夜裏知道甘泉嶺北麓的異動,也及時往果子嶺北側增派了一路精銳騎兵,防備天明在石鼠嶺外圍重新集結的兩三萬黑燕軍騎兵有可能突然往南奔襲。

    這時候沒有人意識到黑燕軍已經有一支精銳,距離果子嶺是如此之近了,所有人這時候更關注北麓異動的敵軍什麼時候會被完全殲滅,又或者西園軍主力今天有沒有可能徹底攻陷黑燕軍的西麓大營。

    當然了,陳海他們不是第一個想到要偷襲果子嶺大營糧草輜重的,此時在果子嶺裏,鶴婆婆顯出金羽鶴身,與西園軍的後軍主將陳玄真已經戰成一團。

    在陳玄真祭御下,吞江壺飛入半空,壺口射出一道幽暗的精芒,似萬鈞黑石壓在金羽鶴的羽翼上。

    鶴婆婆的實力再強,這時候也是喝醉酒的笨鳥,在半空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從空中一頭栽倒。

    屠子驥雖然沒有直接與師尊陳玄真聯手殺上去,但也與諸將也將靈劍祭出,在各自的頭頂閃爍著噬人的光芒,而且營房的四周還聚集兩隊兩百人的精銳弓手,各將一支淬金箭搭在弓弦之上。

    雖說只有英王贏述親領的扈衛營弓手,才配備有限的機關連弩,但後軍的精銳弓手們,箭囊裏還是有三五支淬金箭備用。

    屠子驥就不明白這頭老鶴妖有什麼自信,竟然只身過來襲營,或許真是窮途莫路了。

    “黃鶴兒,快快束手就擒,我念你千年修行不易,也念你我一番交情,今日可以僥你不死。”陳玄真苦口勸降,但手掐法訣也不敢稍有鬆懈,讓這妖鶴逃走。

    “呸!陳小賊當年你隨贏氏賊皇殺進道禪院,道禪院多少徒兒死在你的劍下,你可曾想過你也在道禪院求道問學過,這時候有什麼臉跟我講交情?”鶴婆婆雖然變回金羽鶴身,但吐唾沫的功力未降,一大口鶴涎就像頃盆大雨,直奔陳玄真的臉上噴來。

    “有一路兵馬從西北方向過來,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陳玄真不理會噴灑過來的鶴涎,摧動吞江壺往金羽鶴壓去,他這時候感知到有一路兩三千的隊伍,從西北方向往大營行來,以為是燕京方向過來的隊伍,沒有當一回事,但也讓屠子驥過去交接。

    陳海在金州大漠所使用的戰術,傳回到燕州,西園軍就爭起仿效,也將有限的數百頭戰禽集中起來編成戰禽營,但不會因此削弱外圍的斥侯力量。

    西園軍總哨官屠重錦所統領的斥侯哨騎隊伍,這時候將除了大量的哨騎散出去,還有上百精銳斥侯乘禦靈禽,監視著甘泉山及外圍五六百裏內的動靜。

    要是這支兵馬有什麼問題,外圍的斥侯早就傳警過來了。

    事實上此時真正令陳玄真、屠子驥心憂的,是俞宗虎的突然叛投。

    到這時候看到連道禪院修煉千年的黃鶴都冒險孤身過來襲營,陳玄真、屠子驥等人都不再懷疑俞宗虎的叛投有假,也傾向相信大天師鞏清已經辭世,但是俞宗虎的叛投確實事前沒有跟他們這邊有什麼約定。

    陳玄真最初懷疑俞宗虎與太子贏丹是有什麼約定,但虎賁軍最初幾天從南麵進攻松磐嶺,並沒有想象中堅定,這說明太子贏丹與俞宗虎並不存在默契,那是誰給俞宗虎叛投過來的保證?

    屠子驥禦劍往後軍營寨北轅門飛過去時,心裏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時候他看到突然出現的這支兵馬停在北轅門兩千步外,十數騎戟士手持令符往北轅門這邊馳來交接,為首之人頭戴青銅麵具遮住麵孔。

    屠子驥心裏困惑,軍中哪裏有這號人物,又或許是哪家新派入軍中的子弟,竟然有到軍任職都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怪癖?

    也是恰恰如此,屠子驥心裏卻沒有生出足夠警惕。

    “子驥,好久不見啊!”青銅麵具遮臉的騎士停在北轅門,將一杆戰戟橫在膝前,抬頭往轅門女牆後看過來,聲音都是洋溢著淺笑似的朝屠子驥問候道。

    屠子驥就覺得聲音熟悉無比,但一時想不明白他認識的人裏到底是誰在軍中見不得人,要用面具將臉遮起來。

    屠子驥來不及細想,就見青銅騎士身後十數騎散開來,手持戰戟緩緩往前逼,殺氣似微小的風驀然彌漫起來。

    不對,屠子驥感覺到不對勁,但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聽見青銅騎士一聲大喝“刺!”揮戟往前空刺過來,身後十八戟士皆揮戟往前空刺。

    殺氣頓時彌漫開來,十九道厲芒脫戟而去,橫空往轅門斬來。

    作為後軍主營的北轅門與防禦法陣融為一陣,自然是堅如山嶽,但十數道戟芒斬中,也轟然震動,灰屑從轅門的石隙間悉悉灑落。

    “不好!敵襲!”屠子驥雖然不覺得十數騎就能斬裂轅門,與轅門融為一體的防禦法陣不是仗著人數多就一定能破的,但他還是大驚失聲,為這一路突然冒出來的襲敵而震驚,傳令城牆上的守備兵馬,給床弩上弦推過來,傳統守備弓手立時出營房、上轅門城牆射殺襲敵,傳令甲卒在轅門結陣備敵,傳令鐵騎結陣準備出營衝殺,除了通傳與金羽妖鶴正廝殺的師尊、後軍主將陳玄真外,他還召集更多的將領趕到北轅門來禦敵!

    “再刺!”青銅騎士棄馬踏步,揮戟再往前突刺,就時候屠子驥恍然間聽到青銅騎士與身後幾名戟士,身體裏同時有雷霆震鳴傳出來,這時候見有數道戟芒凝聚到一起,仿佛一道頂天立地的雷柱,沛然莫禦的往轅門斬來。

    “轟!”屠子驥不需要低頭,都能知道腳下的轅門已經出蛛絲狀的裂痕了,他站在轅門石道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腳下所傳來的巨大震力,給床弩上弦的將卒更是被震得東倒西歪、口吐鮮血。

    “玄戟戰陣!”屠子驥聽師尊陳玄真說過劍陣、戟陣之事,也知道文勃源身邊幾名劍修以及宿衛軍的很多將領都看著其貌不揚,卻合煉一套當年得自道禪院的厲害劍陣,傳說這套劍陣便是赤眉教都失傳,卻沒想到這時能看到玄戟戰陣的問世。

    “再刺!”

    這時候屠子驥幾乎能聽到轅前所有戟士的百骸竅脈深處都有雷鳴般的震鳴傳出來,十數道戟芒凝聚成一柄十數丈長的天地戰戟,自上往下斜斬過來。

    看到這一幕,屠子驥駭然色變,舉掌往這杆似實還虛、似無數雷光凝聚戰刃的天地戰戟拍去。屠子驥這一掌也是凝聚畢生修為,金光爍爍,但在天地戰戟的映襯又是那樣的不堪一擊,相擊之下,就覺有沛然莫禦的巨力湧來,屠子驥大吐一口血,身子難以抵擋的往後橫飛出去,眼睜睜看著堅固如山的北轅門,被這一戟斬得七零八落,嘩啦啦的垮塌下來。

    陳玄真這時候趕到,黃雙祭禦真焰劍就殺上來,將陳玄真的吞江壺壓住。

    “陳小賊,吃老嫗一針!”金羽鶴振翼飛來,一聲鶴唳,朝天吐出一枚霞光閃閃的針形靈劍,極瞬間飛到數千丈高的高空,又猛然朝下方的陳玄真斬落下來,針形靈劍斬落之時,牽動雷光隱隱,聲勢一時無兩,竟然將黃雙的真焰劍威勢也壓了下來。

    金羽鶴雖然是千年修煉的妖軀,但一對金羽巨翼剛才也被淬金箭雨射穿好幾十個洞_眼,但陳玄真急著趕過來將缺口堵上,最後即便是動了殺心,但也沒有來得及與箭陣聯手將金羽鶴射死,最後還是讓金羽鶴掙紮吞江壺的鎮壓逃過一死。

    屠子驥這時候緩過勁,摧動靈劍就要殺上來,要幫師尊陳玄真分攤壓力。

    事出倉促,北轅門這邊沒有足夠的防備,但後軍除了三四萬輜重兵及匠工外,還有兩三萬精銳戰卒,只要有足夠時間,就能從四周八方圍殺過來,將這股突襲過來的敵軍殲滅掉。

    “子驥,莫要掙扎了!”陳海將戰戟棄掉,橫空飛過來,迎著屠子驥摧動飛過來的靈劍,赤手空拳就朝靈劍怒砸過去。

    屠子驥就覺有這一拳拳直接轟擊在他的神魂上,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這般弱小過,神魂就像是在狂風巨浪中的孤舟,隨時都有可能被摧毀。

    陳海這一刻再凝聚一枚拳印,往屠子驥轟去,屠子驥毫無防備的被擊中胸口,身子又像風箏似的往後橫出去……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03:0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四十九章 燒營


    黃雙摧動真焰劍,就見赤紅色的熊熊烈焰燃燒有七八丈高,將五尺長的真焰劍身完全吞沒掉,仿佛一座火焰山,往陳玄真侵壓過去。鶴婆婆顯出金羽鶴真身,金羽翼綻放出刺目的毫光,但她沒有直接衝上去近身搏殺,而是全力祭禦那件針形靈劍,釋放出千萬道毫光,凝聚成一道光柱往陳玄真的頭頂照射過去,便令陳玄真眼瞳裏現出痛苦之色,顯示出針形靈劍釋放出的千萬毫光,對神魂有極強的震懾跟傷害。

    陳玄真作為奎狼宮祭酒,曾執掌將作監,又以後軍將軍替英王英贏主持後勤補給等事,也是修為高深,就見他將吞江壺舉過頭頂,有一道清泉從壺口流泄而出,仿佛一道環形噴泉瀑布,將烈焰包裹的真焰劍及仙針毫光都抵擋住。

    而更奇怪的是,流泉從吞江壺噴湧而出,卻是源源不斷沒有要止息的樣子,而且流泄下來又仿佛是直接消失於虛空之中,並沒有真正的水漬濺地。

    吞江壺是一件攻防兼備的極品法寶,雖然陳海曾有機會在燕京城外的桃林裏親手觸碰過吞江壺,但他當時修為低微,還不能琢磨出吞江壺的玄妙之處。

    然而,不管吞江壺多麼玄異、強悍,陳玄真此時被兩軍的殺伐兵氣干擾到不能借用天地元息,只是憑借他自身的真元法力支撐,遲早都會有耗盡的一刻。

    雖說陳玄真支撐不了多久,但支撐到西園軍留守兵馬從四周八方聚集過來還不成問題,陳海、寧蟬兒這時候也騰不出手來,與黃雙、鶴婆婆一起圍攻陳玄真,而是與藥奴彙合到一起,先驅騎往南面的山谷衝鋒。

    西園軍的糧草輜重,從燕京方向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主要就儲存在南面山谷的臨時庫房裏。

    從北轅門過去,有一條長三四百米的狹窄谷道通往庫房區,陳海不能讓西園軍的留守兵馬,聚集到這條谷道上建立堅固而有序的防禦。

    而西園軍後軍也有將領也清醒認識到這條谷道的重要性,此時來不及從其他地方調集兵馬,而是將從北轅門潰散下來的弓手、甲卒,往谷道口聚集。

    黑燕軍三千精銳正往撕開裂口的北轅門衝殺過來,陳海這時候絕不會讓西園軍留守兵馬有在谷道口重建防禦的機會,與寧蟬兒率十數藥奴就驅騎衝上去。

    好在陳海發動的襲擊夠突然,普通將卒這時候都沒有反應過來,上百弓手甲卒倉促結陣射箭,羽箭七零八落,難談有什麼威脅,反倒是被陳海他們聯手斬出一重重劍氣戟芒摧毀。

    此次隨陳海、黃雙、寧蟬兒突襲果子嶺的三千精銳,差不多都是北麓大營諸將身邊的嫡系扈衛,絕大多數都是赤眉教弟子出身,不僅視死如歸的忠誠有保證,同時也是北麓大營最精銳、強悍戰力。

    有陳海、寧蟬兒率持戟藥奴在前面開道,三千精銳也很快從北轅口斬裂的缺口衝進來。他們緊隨陳海、寧蟬兒之後,衝入谷道,將那些想堵住的西園軍後軍將卒殺敗、殺潰,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控製住谷道的另一端出口,同時還在北轅門缺口附近建立防禦,防備西園軍的留守兵馬隨時會從四面八方圍攻過去。

    陳玄真看到黑燕軍組織百餘精銳弓手圍過來,這時候也隻能與屠子驥等其他後軍將領會同從北轅門撤下來的殘軍往左翼撤退,只能在那邊等其他的留守兵馬會合過來再組織新一輪的攻勢,將北轅門奪回來。

    陳玄真知道,他這時候即便能抵擋住黃雙與鶴婆婆的聯手攻勢,也會被源源不斷覆蓋過來的箭雨射成刺蝟。

    黃雙騰出手來,就踏著真焰劍飛過谷道,飛入南面儲存大量糧草、戰械及兵甲等輜重的山谷,摧動真焰劍,噴出一道道十數丈長的烈焰,將一座座巨大的庫倉點燃起來。

    西園軍後軍在果子嶺後山山谷裏所建的上百座臨時庫房,絕大多數是高大的木倉。雖然在木倉間建了大量的隔火土牆,防止走水後火勢蔓延,但阻止不了人為放火燒倉。

    雖然山谷裏也駐守三千將卒,但剛才被鶴婆婆的孤身闖營攪得雞飛狗跳還沒有緩過神來,正組織民勇搶救被鶴婆婆點燃的幾座糧倉,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又有一支強敵直接殺進來。

    而在山谷裏,負責挑糧移倉的民勇數量更多,差不多有三四萬人,但這時候缺乏組織,受到衝擊後就變得更加混亂,七手八腳往外圍的山嶺逃竄,也令山谷裏不多的守軍也根本組織不起什麼像樣的防禦來。

    陳海、寧蟬兒沒有統領將卒、組織防禦、進攻的重任在身,也無需理會身後陳玄真、屠子驥正組織守兵發動攻勢,想從兩側將北轅門到谷口的控製權重新奪回去,他們就帶著藥奴在一座座點燃的巨大倉庫間遊走,將那些衝進來想滅火撲救的散亂兵卒、民勇都驅逐出去,確保這些倉庫燒得更徹底。

    這時候,鶴婆婆也飛過來會合,扇動金羽巨翼,一道道強勁的旋風釋出,將火勢扇卷得越發失控。

    鶴婆婆沒有跟天師鞏梁、閻淵等人在西麓大營拚死抵擋西園軍主力的進攻,竟然孤身闖入果子嶺來,說明鶴婆婆也早就清醒認識到黑燕軍大勢已失,唯有徹底絕望之後,才有她這樣的瘋狂之舉,但也恰恰鶴婆婆是孤身潛入西園軍的後軍大營,第一時間吸引住陳玄真等的注意,為陳海他們成功攻陷北轅門、突入後軍大營,創造了有利條件。

    要是屠子驥不從北轅門的軍營調走一批精銳弓手,以及陳玄真本人能夠第一時間趕到北轅門坐鎮,陳海他們想攻陷北轅門突入後軍大營,絕沒有現在這麼順利。

    鶴婆婆看到黃雙、寧蟬兒以及陳海(醜奴)他們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而且計劃要綢密得多,她感到欣慰之餘,卻也沒有什麼欣喜。

    她也知道,他們將西園軍的糧草輜重悉數燒毀後,只會促使西園軍主力更堅定的攻陷西燕軍在甘泉山西麓的大營,他們只是削弱了西園軍及諸路勤王軍追擊黑燕軍潰逃兵馬的能力,保證能有更多的將卒能逃出虎口,但並不能逆轉黑燕軍分崩離析的大勢。

    何況西園軍在果子嶺的留守兵馬,以及外圍的斥侯兵馬很快就會從四周八方圍上來,他們將被徹底圍困在這裏而插翅難逃。

    雖然鶴婆婆知道三千將卒是抱著必死的心態隨黃雙趕到果子嶺燒營的,但想到即便親眼看著這些對赤眉教忠誠不逾的弟子都將葬送在這裏,她心裏也不好受。

    陳海卻無暇去感慨太多,在風火狂卷、人馬嘶奔的混亂中,他聽到有幾股強勁的氣焰衝擊氣流的空音從遠處傳來。

    “西園軍怎麼會有鄉級天機戰車?”鄉級天機戰車是陳海親自主持研究,對風焰動力匣啟動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只是他覺得好奇,天機學宮到目前為止,總共也就造出四輛鄉級天機戰車賣出去,沒想到竟然有兩輛竟然被送到果子嶺來了。

    雖說這邊不大可能會有機天連弩儲備,雖說兩輛鄉級天機戰車沒有其他的戰兵配合,威力也有限,但要是任其將速度提起來衝擊谷口的防陣,造成的破壞力也相當恐怖。

    “隨我來!”陳海驅騎往斜前方突衝,驅散一隊混亂的民勇往四周八方逃散,殺到一座崖壁前,就看到兩輛鐵疙瘩似的天機戰車從崖壁底下的岩洞衝出來。

    這兩輛鄉級天機戰車剛剛從燕京送到果子嶺來,還沒有正式裝備到英王贏述親自統領的主力戰營,戰事就在突然間全面暴發起來。

    也果如陳海所料,兩輛天機戰車都是裸車,沒有裝備天機連弩,要不是七八架天機連弩同時掃射過來,陳海也隻能逃避三舍,不敢輕易往前衝——這時候天機戰車的速度還剛剛提起來,比一匹奔馬快不了多少,陳海身體詭異的飛出去,右手伸出,瞬時間就斂聚千百道細碎的雷光電弧,往車體左翼印過去。

    陳海手掌印上去,就知道駕馭這兩乘天機戰車的十數名西園軍將卒,都還沒能掌握鄉級天機戰車的性能,這時候僅僅是將風焰動力匣啟動起來,控制著戰車東倒西歪的從山洞裏衝出來,卻沒有將車體內部用於防護將卒受強烈衝擊的小型防禦法陣及時啟動起來。

    陳海手掌輕輕印在車身上,就見千百道細碎的雷光電孤像是找到渲泄口,一起往車體泄過去。

    天機戰車即便編入戰陣,也極易受到雷係術法的攻擊,而且雷術落到戰車之上,雖然不大可能直接摧毀車體,但對車體內部司乘將卒會造成直接的傷害,也是天機戰車防護重點之一。

    很顯然,山谷裏的十數守兵倉促間將兩輛天機戰車駕馭出來,卻遠沒有陳海對天機戰車來得熟悉,都沒有駛離崖洞多遠,就被陳海擊斃在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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