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625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4:0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章 所謂忠誠



    到十月中下旬,華陽嶺也開始大雪紛飛、河流冰封,每年到這個時候,天水郡北部的形勢就陡然嚴峻起來,今年也不例外。

    橫山防線,雖說天水郡地方武備的防禦區域占到三分之二,但除了天水郡兵十五萬戰卒以及同樣有十五萬人數的輔兵民勇駐守在西區防線上,華陽宗數千弟子也在冬季,集結到橫山防線協助防守;而在後方的第二道防線上,還有十萬後備兵馬趕冬季來臨前集結起來,怎麼都要比東部僅不到三萬戰卒、五萬輔兵民勇的防禦,要靠譜、厚實得多。

    陳海率龍驤大營進駐橫山後,也完全沒有跟天水郡請援的意思,反倒是天水郡這邊先坐不住,委派吳景林擔任聯絡使,率三千郡兵精銳進入橫山。

    天水郡諸族對陳海及龍驤大營的到來,還是各懷心思,但大家心裏還是清楚,橫山真要是被打漏了,遭受大難的還是天水郡諸族。他們就想著橫山真要是存在大的紕漏,要吳景林能及時傳回消息,同時於二線集結的兵馬,也是盡可能往東線傾斜。

    吳景林十一月中旬率部進入橫山,正趕上風焰飛艇將兩乘鄉級天機戰車,以及最後留守漣水府的龍驤大營將卒,運入橫山城。

    周景元這次也調入橫山,擔任橫山府參軍,主持屯田墾荒、工場建設等事。

    陳海這時候算是正式將漣水府移交出去,當然也是文勃源直接派嫡係接管了漣水府的軍政事務,將漣水府完全納入宿衛軍的勢力範圍之內。

    畢竟漣水府在陳海的治下,一年內安置上百萬人丁,所有荒廢的田地都得到複耕,秋後第一批糧食也得到大豐收,可以說是接下來河陽半郡可挖掘的財力以及潛在兵員都集中漣水府。

    宿衛軍唯有掌控漣水府,繼而才有財力繼續往南恢複民生,一直到俞宗虎駐守的曆川郡北部,將楚江沿岸到京畿東部地區青龍峪一帶的府縣,都派出嫡係官員經營,才會真正擁有與京郡宗閥抗衡的根基。

    經營漣水府,算是陳海為宿衛軍所建的大功之一。

    為了安置上百萬流民,陳海在不到一年時間內,從各地籌集上億斤的糧食,十數萬頭耕牛以及差不多相同數量的騾馬,這些資源都是天機學宮拿戰械及天機秘圖交易而來的,然後陳海幹脆利落的率龍驤大營移駐橫山,將漣水交給燕然宮直接派人接管。

    所謂忠誠也不過如此;文勃源、趙忠等人,即便再挑剔,也無法從陳海身上挑出半點毛病跟“不忠”出來。

    吳景林看到從風焰飛艇卸下來兩砣鐵疙瘩,側面鐫刻“天蠍一”、“天蠍二”標識,他還是真心喜歡。

    雖然天機學宮公布新的淬雜煉法,能夠直接利用普通淬金鐵一步步提煉,冶煉出更高級的淬金鐵料來,但一輛鄉級戰車以普通淬金鐵計,總計要耗十二到十五萬斤,對實力薄弱、地狹人密的天水郡而言,還是奢侈了。

    即便天水郡靠著秦潼山西麓,占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如今每年也有近百萬斤淬金鐵料的供應,但此時還優先用於淬金級兵甲的鑄造,還不像河西能奢侈到大規模造天機戰械的程度。

    當然,這兩乘鄉級天機戰車,最早是從西園軍的果子嶺大營繳獲,之後就一直編入龍驤大營吳蒙所率領的第五戰營,陳海此時也另一輛重型鄉級天機戰車以及六乘輕型亭級天機戰車,繼續編入吳蒙所率領的第五戰營。

    雖然天機學宮此前製造大量的天機戰械,但以對外銷售、換取資源為主,龍驤大營的裝備水平並沒有立即提上來。

    能有一些天機戰車,都還是之前為加強天機學宮的防禦,陸續裝備守衛道兵的,這次也是臨時拿出來,先移交給龍驤大營使用。

    第五戰營編六千戰卒,卻與扈衛營一起,將是冬季防禦戰,龍驤大營手裏最為重要的機動戰力。

    無論是重型天機戰車,還是輕型天機戰車,幾經改進後的車體已經完全封閉起來,頂部新增加了一個大仰角、全角度轉動的射擊塔台,而底部的射擊位縮減到側前方的兩個,戰弩數量從四架縮減到三架,但優先換上新式的重膛弩。

    也是天機學宮感受到橫山冬季防禦戰事的嚴峻,郭泓判、薛存、紀元任、趙如晦等核心人物,都臨時放下手頭的事務,親自出手在一個月內,趕造出十二架天機重膛弩加強龍驤大營的戰力……

    這時候才真正體現出天機學宮的強大來。

    五千餘名來自燕州各郡的匠師學徒,他們沒有對天機學宮、對陳海效忠乃至盡效的義務,陳海及天機學宮對匠師學徒也沒有立場要求他們為龍驤大營出生入死,甚至半數以上匠師學徒都可能是諸郡宗閥派過來偷師的,但要求每名匠師學徒在一個月,手工趕造出十數二十枚合格的重弩彈出來作為學業考核,匠師學徒們也不可能拒絕。

    如此一來,在吳景林率三千天水郡兵精銳趕到橫山時,十二架天機重膛弩及十萬枚重弩彈、十萬枚普通弩彈,也運入橫山,優先用於加強第五戰營戰車營的戰力。

    橫山東部防線,位於秦潼山西北麓的絕嶺之下,東西縱橫不到三百裏,在三五百米到千餘米不等的山嶺間建有七座防寨、堵住南下的豁口;而橫山主城則建在七座防寨之外,成為東部防線最重要的支撐點。

    一旦妖蠻蜂擁而上,橫山城將承受最大的壓力。

    考慮到妖蠻對種種戰術的運用也相當嫻熟,並非隻知殺戮的妖獸,陳海除親率吳蒙所統領的第五戰營及扈衛營以及兩萬輔兵,親自守橫山城外,又令周鈞、王拱辰、王珪率第二、第三、第四戰營及其他輔兵、民勇,分守後方的七座防寨,確保將妖蠻大軍的主力堵住,二十架舊式天機連弩,也都分派七座防寨之中,加強近距離的防禦。

    當然,這時候也有天機學宮的上千匠師學徒,自願到橫山來,協助防守,幫忙製造更多簡單又實用的防禦戰械。

    倘若有少量妖蠻繞過城池、防寨,直接翻越談不上險峻的山嶺進入天水郡腹地,陳海則計劃裝備十架舊式天機連弩、百餘頭靈禽的扈衛戰禽營機動殲滅。

    畢竟龍驤大營的兵力還是太少,無法維持多重防線,將所有的滲透都堵死。

    樂毅所率的第一戰營五千餘精騎,此時還滯留在斬馬嶺,與苗氏統領的北郡聯軍在一起;每年到這個時候,北涼郡、雍郡以及雁門郡、遼陽郡,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吳景林率部進駐橫山城,與陳海會合,看到陳海還在橫山城北面七八里外,挖土修出一道十數里長的綿延矮牆。

    土牆僅有一米多高矮,分段夯築,中間留出來兵馬進退的豁口,然後在這道土牆的左右兩翼,又修築出兩座小型防壘,擴大橫山城的防禦面。

    兩座小型防壘的城牆,絕談不上堅固,畢竟一個多月,也隻能夯築三四米高的土牆,怎麼可能談得上堅固?

    在防壘及橫山城內,貼著城牆腳,八十架輕型拋石弩已經部署完畢,這時候是盡可能開采更多的石彈,運入城中儲備起來。

    這時候已經能看到妖蠻前哨,在潼河北面的雪原中出沒,最近距離橫山城的北城樓不過二三十里。

    妖蠻乃是上古人族與妖獸雜交而生留下來的後裔,曾經是這片大地的統治者,隨著人族宗閥勢力的崛起,也是在兩千多年前,才被徹底驅趕到太微山以北的寒冷荒原之中。

    無論是從強悍的體形,還是粗獷醜陋的臉孔、四肢,以及身上多_毛或天生鱗甲,都能明顯看到上古妖獸的血脈痕跡;有的妖蠻甚至長有巨大的鱗翼,能翱翔天際。

    妖蠻天生武勇,有能力大規模的採礦煉鐵,普遍都裝備鐵甲及精鐵戰矛,也能用隕鐵煉製更強大的玄兵寶甲;大規模馴養戰騎,而這些戰騎甚至要比燕州的精良戰馬更強大;也掌握威力強大的血祭巫法,歷代以來都是燕州北境最大的威脅。

    吳景林在燕京遊曆兩年,就回到天水郡後,每年都要到橫山防線來參與防守,與妖蠻戰兵的作戰經驗也算豐富,即便他此時也踏入明竅境,每想到妖蠻戰兵在經血祭巫法刺激竅脈後的瘋狂殺戮戰力,還是心有餘驚。

    沒有哪一支軍隊,想要跟妖蠻戰兵野戰,而如果不是依據堅固的防寨,以及妖蠻不精擅攻城拔寨的戰術,吳景林都懷疑北部諸郡的宗閥,有沒有能力攔下妖蠻戰兵南下的步伐……

    吳景林趕到時,龍驤大營的將卒,已經與妖蠻的前哨發生好幾次小規模的接觸戰,在冰雪覆蓋的大地裏,留下一灘灘血跡。

    陳海只求將進入橫山豁口的妖蠻壓制在潼河以北,對越過潼河,想要逼近橫山城或其他防寨的妖蠻前哨,則是堅決攔截、狙殺。

    雖說妖蠻已有不少前哨戰兵被殲滅在潼河與橫山城之間的雪原上,但還不足以阻遏住妖蠻從這裏撕開缺口的野心,在距離潼河更遠的北部,有數以萬計的妖蠻戰兵在集結,簡陋的獸皮帳蓬連成一片……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0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黃金部族


    “妖蠻似獸實人,也有部族家庭,也有妻子老小,也知道燕州北境的防寨堅固,每每叩關都傷亡慘重,即便是偶爾叩開關門劫掠一番,旋即離去,何苦來哉?”

    蘇綾看著城牆外騎著戰獸衝過來的妖蠻戰兵,被重膛弩一排排收割,妖蠻戰兵及跨下戰獸,像鐵塔似的強悍身軀,在簡陋皮甲或鐵甲的包裹下,卻抵擋不住重鋒弩箭的撕裂。

    看著一個個鮮活凶殘的生命被撕成粉碎,殺成得血肉模糊,蘇綾沒有陳海、吳蒙、黃雙那麼心硬鐵血,看到這一幕終是不忍,忍不住低聲問陳海,妖蠻為何每隔三五年都想著進入燕州劫掠。

    “妖蠻也不是鐵板一塊,也分裂大小不等的勢力,彼此爭逐肥沃的土地,敗者是只能往其他地方轉移,跟更弱小的部族或國家爭奪棲息土地,但勝者也未必安寧,族內大小勢力也為利益、權勢爭奪不休。當內部的利益不夠分時,要麼分裂、相互殘殺,要麼將矛盾轉移到外部,從外部劫掠、霸占更多的利益去填難滿的欲壑——你看燕州這些年有什麼時候消停過?”

    陳海繃緊著臉,看著橫山城外的廝殺,緩緩跟蘇綾解釋妖蠻南侵背後更深層次的因素,說道,

    “北境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每到秋後,寒煞席卷北境,翰海以北的土地幾乎都呆不住人,獸群也會南遷。諸多妖蠻部族每到冬季都遷到大金山、瀚海以南避寒,擁擠到一起,不想內部滋生更頻繁的矛盾磨擦,就只能往外轉嫁,同時大量妖蠻部族南遷避寒,糧食很容易出現短缺,久而久之,往南叩關、侵襲燕州北境便成了約定俗成的傳統了。而近年來,瀚海以北的寒流越發嚴峻,這也加劇的北境嚴峻局勢。”

    “這樣啊!”蘇綾歎息的說道。

    吳景林站在陳海身邊,沒想到陳海才第一次率部戍守北域,竟然對妖蠻的認識就有如此深刻。然而更令吳景林更心驚的,還是城牆外激烈的戰事。

    妖蠻的第一波攻勢,被擊潰後,這時候有一片黑壓壓的妖蠻戰兵從北面越過潼河,往南侵壓過來,這一波的妖蠻戰兵,除了各自跨下的戰獸,還驅趕奴隸推著簡陋的戰車、巨盾擋在衝鋒隊列的前面外,而在往東翼角堡衝過來的妖蠻戰兵隊列裏還有兩三百頭體形巨大的長牙巨象。

    看到這一幕,吳景林也是深感意外,震驚得不複言語,片晌後才回過神來,臉色鐵青的跟陳海說道:“陳侯,此次從東路進入橫山防線的妖蠻戰兵,很可能不是幾家小部族拚湊出來的,極可能是妖蠻黃金部族所派的前鋒戰力……”

    這種生長在極北荒原上的長牙巨象,高七八米,每一頭都有一萬多斤,越過潼河後,粗壯的四腳踩踏雪原,陳海、吳景林他們站在十數裏的橫山城頭都覺得腳下在微微晃動,讓人覺得就算是有一座山橫在前面,也會被這些巨象撞塌掉。

    在體形上,龍驤大營赤狻戰獸也要稍遜一籌。

    當然,赤狻戰獸的戰力,還是要比這些巨象強悍得多,但關鍵龍驤大營此時也只有七八頭赤狻戰獸,都分給吳蒙、周鈞、樂毅等將充當戰騎,還沒有奢侈到集中起來編成重甲騎陣使用。

    這種長牙巨象,吳景林以前也見到過,但多是妖蠻戰兵驅趕著十數頭或數十頭的小群巨象衝擊他們這邊的城寨,還沒有見過二三百頭巨象一起出動的情景,而且是集結進攻東翼的小型角堡。

    陳海知道吳景林提醒的話意,眉頭微蹙,對外圍的妖蠻戰兵也不敢小窺。

    妖蠻分布在以瀚海為軸心的北境,古時稱之為蒙州,地域比金州、燕州加起來還要遼闊得多。即便是妖蠻分布的密度要比燕州的人族低得多,但在如此遼闊的土地上,絕對數量也絕不容小窺,部族數以萬計。

    在數以萬計的妖蠻部族中,唯有實力一流的部族,才稱得上黃金部族。

    在局部的戰場上,一次能集結二三百頭戰象進攻,怎麼看也不像小部族能為?

    就算是龍驤大營,這時候也無法集結兩三百頭身披重甲的黑鱗狡、赤狻戰獸結陣啊。

    妖蠻的實力分布,也是呈金字塔結構。

    雖說很多府縣,十數二十家中小宗族都能湊出上萬兵馬,但跟董氏這樣的頂級宗族派出一萬精銳戰兵,絕對是兩個概念。

    橫山城外圍所築的東西兩座角堡,時間倉促,隻是夯土築牆,辟靈境武修一拳就能轟砸出數道裂痕來,根本抵擋不住成群戰象的集結衝擊,很可能正面的城牆在第一波攻擊中,就被巨象撞塌。

    這時候東翼的角堡裏所部署的十數架拋石弩,也紛紛發動,但大概是看到巨象集群衝擊過來,震驚之餘選擇了五六百斤的石彈,往三千步之外拋砸過去。

    只是巨象與妖蠻戰兵是快速移動的目標,特別是妖蠻戰兵在此前的接觸戰中吃過虧拋石弩的虧,這時候也知道分散陣形,第一波十數枚石彈拋砸過去,雖然是將兩頭戰象砸倒,砸得血肉模糊,但改變不了什麼……

    吳景林還想著提醒陳海什麼,但看陳海眉頭深蹙,氣息驟然間似與整座橫山城融為一體,知道他正以神念與諸將交流。

    照理來說,明竅境強者的六識感知提升到神識的階段,能讓人感受到他有如實質的氣息,但還不能直接在他人的腦海凝聚聲音、圖像,這差不多是道丹境圓滿甚至道胎境強者才能掌握的神通。

    不過,陳海也不需要通過神識直接將聲音、圖像灌注到他人的腦海裏,他在軍中編成一部密碼,讓諸將熟記於心,他只需要控製神識特定延伸方向的強弱、頻率,還是能與諸將最遠相隔三四十里直接交流。

    陳海也是將這種方式傳授給吳景林。

    雖說隻有明竅境以上的強者,才能通過這種方式雙向傳遞消息,但辟靈境玄修的六識感知已經足夠敏銳了,也已經能夠接受消息,這使三四十里範圍內,戰場上的控制更嚴密、消息、軍令傳遞更有效、快速。

    這時候吳景林就見東翼角堡拋石弩的發射已經很快做出調整,想必是陳海傳令過去要他放棄用重石彈,而改用石鐵散彈。

    石鐵散彈每顆要小得多,隻有五六十斤,但十數架拋石弩一次性能發彈二百多枚,覆蓋面要大得多。

    長牙巨象都皮厚肉堅,普通箭矢根本射不進象皮,更不要說能將其射傷了。

    五六十斤重的石鐵散彈,從兩三千步外拋砸過來,威力也是極強,雖說能將其砸得皮開肉綻,卻無法形成致命傷,使其失去行動力。

    不過,在這一波石鐵散彈的覆蓋下,還是將東翼的妖蠻戰兵陣形滯緩下來。

    長牙巨象或許能忍著不算嚴重的皮肉傷,但看到這些石鐵散彈覆蓋過來,作為生命的本能,還會遲疑、有閃躲的衝動;而妖蠻戰兵及跨下的戰獸,肉身及生命力再強悍,更是沒有辦法跟上萬斤重的巨象相提交論。

    即便有些精銳妖蠻戰兵實力強大、精擅武技,但麵對淩空砸來的散鐵石彈,要不想閃避,也需要精良的淬金盾,才能正面接住這些石鐵散彈。

    倘若想用手裏的鐵戟、鐵矛,將石彈斬碎,沒有淬金級的戰戟、戰斧,或能將淩空砸來的石彈斬碎,但手裏的鐵戟、鐵矛也必然會折斷。

    看到衝擊東翼角堡的妖蠻戰兵被遲滯下來,吳景林這時候又感受到腳下震動起來,低頭看去,就見主城門以及兩側的四座暗門齊開,十五輛戰車轟隆隆駛出,重甲騎、長矛重甲卒分散在戰車的兩側及後翼,組成混合陣形往東翼角堡增援過去。

    看到陳海終於出動戰車營,吳景林既激動又緊張。

    此前橫山主城及東西兩座角堡城牆上所部署的,僅是十數架舊式機關連弩。

    陳海始終沒有讓戰禽營出動,畢竟手裏就百餘頭戰禽,妖蠻戰兵精擅騎射者甚眾,無論是戰禽還是舊式機關連弩都損失不起,所以吳景林還沒有見識過機關連弩集群出動的情形。

    當然,陳海此前也沒有第五戰營的戰車營出動,吳景林更是沒有見過新式重膛弩,與舊式機關連弩有多大的區別。

    這時候陳海將十五乘戰車悉數派出,吳景林自然激動,但他同時知道橫山城就只有輕重型十五輛戰車,要是十五輛戰車無法將敵蠻二百多頭戰象撕成粉碎,那接下來他們接下來就根本沒有再守橫山城的憑仗了。

    這時候也由不得吳景林不緊張。

    戰象論噸位是還不如輕型天機戰車,但也相差不多,特別是狂奔時踐踏過來,威力極其恐怖,一輛輕型戰車恐怕也不能抵擋住三四頭戰象的踐踏衝撞。

    重型天機戰車,衝擊力是更強,但隻有三輛,數量又太少了一點。

    這一刻,吳景不覺得他們這邊在這一次的接觸戰,有必勝的把握,何況在潼河北面的妖蠻主力也注意到這邊戰車營出動,後方又有兩三千騎兵出動,加強東翼的衝擊力。

    在吳景林看來,接下來的接觸戰,將是一場力均力敵的殘酷廝殺,而橫山北面的妖蠻主力還沒有傾巢出動……

    這一戰艱難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1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戰象



    鶴婆婆變化金羽鶴真身,她原本是負責監視整個戰場,但這時候忍不住飛到戰陣的上空。

    陳海並沒有額外讓她這麼做,但鶴婆婆壓低飛行高度,是想確保妖蠻裏那些戰力極其恐怖的戰蠻,無法隻槍匹馬的殺入己陣;特別雙方接觸的一瞬間,不能讓敵蠻憑借個體的強悍戰力,將己陣的前鋒戰線衝散、衝亂。

    鶴婆婆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重逾上萬斤的戰象在受血祭秘法刺激後,神智狂化,不知死活的衝上來,速度快得連汙髒的密集長毛飄動起來,在踐踏大型目標及衝擊敵方戰陣,甚至不會在道丹境強者之下,妖蠻部族裏的強者,還需要冒險殺到陣前嗎?

    看到第五戰營數千悍卒,與十五乘戰車混編出城,就站在潼河北岸一座石崖上指揮前哨戰事的妖蠻將領,自然也知道哪個目標更重要,“呼呼呼”的吹動獸角,調動已經越過潼兵的戰兵、戰象。

    很快就有近兩百頭戰象,放棄東翼角堡這個目標,在角堡的雪丘前,重新集結成密集的戰陣,往這邊瘋狂的踐踏過來,想要一舉推垮龍驤大營出橫山城作戰的數千將卒。

    象群像一堵堵移動的肉象之牆、肉象之山在移動,兩百多頭巨象踐踏所形成的聲勢,就要比從橫山城出戰的龍驤大營數千戰卒、戰馬及十五乘戰車更強。

    戰車數量還是太少了,再說重型天機戰車,雖然有七八萬斤重,但五對負重輪碾雪而過,怎麼都不可能跟巨象踐踏比動靜的。

    鶴婆婆能看到方圓數裏內的雪粒,一層層的被震起,天地轟隆隆的在震顫著。

    陳海留城頭坐鎮,出戰數千將卒以第五戰營統製校尉吳蒙為首。

    吳蒙身穿青黑色戰鎧,跨坐在赤狻戰獸之上,看著象群,看著又有多數妖蠻戰兵集群衝過來,他下令讓十五輛戰車占據一道低矮雪嶺的南坡沒有再繼續推進。

    每三輛戰車為一組,依次排開,在每座戰車之間,是長矛重甲兵以及持盾甲卒結陣,他們與部署在兩翼的重甲騎,主要的目標就是防止敵騎快速衝擊過來,攻擊戰車的側翼。

    畢竟戰車不是萬能的,也不是沒有易受攻擊的弱點,就需要編排到配合更緊密的戰陣之中,才能肆無忌憚的將威力盡情的發揮出來。

    雖說十五輛戰車,上下共有四十五處射擊孔,但天機學宮這時候才造出十八架重膛弩,事實上每輛戰車這時候只有頂部的射擊塔台上裝載重膛弩,其他兩位射擊位都空著。

    數千妖蠻戰兵驅趕著發瘋的二百多頭戰象,在接近兩千步時,龍驤大營的戰陣內,將卒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皮子都在跟著大地震顫起來。

    這時候十八架重膛弩呼嘯起來,這一刻天地寂滅。

    每架重膛弩每息射十二發重弩彈,十八架重膛弩每息射二百餘發重弩彈,怎麼看都沒有當初陳海在鹿城、在鐵勒嶺,百架機關連弩齊發時形成的淬金箭雨壯觀、密集。

    然而每一發重弩彈的彈尖,與淬金重弩箭的箭簇結構一樣,但采用更高級的八級淬金鐵鑄造。因此以相同的方式、相同的初速度發射,重弩彈的鑽透力要更強,但更為致命的,還是重弩彈在膛線的牽引下,不僅射出弩膛的初速度更快,而且還以極其恐怖的速度飛速旋轉起來,這時候鑽透力及殺傷力,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鶴婆婆天賦異秉,目光銳利之極,能清晰看到每一枚重弩彈是如此破開那些巨象堅不可摧的老韌厚皮,如何從一道細裂的血縫,飛速旋轉著在極瞬之間挖出海碗大小的血洞,繼續往巨象的肉身更深處鑽去,形成一個個恐怖的血窟窿……

    這一頭頭巨象的生命力是極其的恐怖跟驚人,特別是受血祭巫法的刺激,根本不知痛疼,只知瘋狂往前衝鋒踐踏,第一波重弩彈雨甚至都沒有將一頭巨象摞倒。

    但重弩彈幕的強烈衝擊,還是硬生生將巨象的衝刺速度壓制下去,而夾在象群裏衝鋒的妖蠻騎兵,第一波就摞倒百餘人。

    妖蠻戰兵只有簡陋的鐵甲護身,每一枚重弩彈都能將他們半片肉身的筋骨撕成粉碎;辟靈境的戰蠻都沒有還手之力,除了伏地躲避,那些站著或騎在戰獸之上的妖蠻戰兵,從正面根本無法躲過彈幕的交夾掃射。

    接下來則是不斷的更換弩彈匣,展開一輪輪新的重弩彈幕。

    從兩千外衝擊到一千步距離上,象群共用了三十息時間,十五輛天機戰車的十八架重膛弩共射擊了四輪,這時候才有第一頭巨象倒下,但接下來戰象倒下來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讓人觸目驚心。

    在吳蒙下令停止射擊時,還有五十多頭巨象勉強沒有倒下,距離十五輛戰車也不足二百步,但渾身的肉血被撕開,筋骨被打折打斷,就像是一架架血淋淋的巨大象骷髏架顫巍巍的站在雪原之中,

    吳景林站在城牆上,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他還以為臉上有汗水,但抹過臉之後,才意識到是他的後背滲出汗水來。

    這兩百多頭戰象,讓他初時看了心驚肉跳的戰象,這會兒壓根就是天機戰車的箭靶子啊。

    “還以為這些妖蠻在此前的接觸戰中,得了教訓,不會再采用密集陣形衝鋒呢,沒想到這一仗打得這麼沒意思。”陳海撇撇嘴,似乎對妖蠻麵對重膛弩竟然還采用密集陣形衝鋒,是相當的不滿,令他後續的戰術變化根本沒有辦法施展開來,戰事就已經結束了。

    陳海不覺得這些巨象會是威脅,畢竟重膛弩及重弩彈是他專為武校級羅刹血魔所設計的。武校級羅刹血魔每一頭都有二三十米高,重膛弩及重弩彈在武校級羅刹血魔麵前,殺傷力是還有很大的不足,但也不北境荒原長牙象能抵擋的。

    當然,看到這一幕,陳海心裏也十分的可惜,雖然妖蠻部族將這些巨象當成攻城的消耗品,但心想他要是有這麼一批巨象,披裹全套的淬金象甲,再放到戰場之上衝鋒陷陣,那才叫一個壯觀。

    很可惜,他們所麵對的雖然是妖蠻中的黃金部族,但還沒有奢侈到給這些戰象都披裹上全套的、厚一寸的高級淬金甲。

    要是放在鹿城,二百套高級淬金象甲,也就半年的八級淬金鐵冶煉產量而已。

    隻是戰爭的戰局從來都容不下假設,看著二百多頭巨象就這樣損失了,在前陣負責指揮的妖蠻將帥都懵逼了,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眼前的這一幕。

    雖然在東翼角堡還有四五十頭巨象,已經將半邊角堡完全撞塌,但妖蠻戰兵完全沒有再集結衝鋒的勇氣,在十五輛戰車及龍驤大營將卒結陣的緩緩進逼下,只是快速後撤。

    而進逼西翼角堡兩千多妖蠻戰兵,原本計劃著趕到東翼來,這時候也快速往後退卻。

    這一戰,龍驤大營除了東翼角堡被撕開,死傷三百多守兵以及損失十六架拋石弩外,主力戰陣只有十數個訓練不足的新卒,太過激動,在坑坑窪窪的泥濘爛雪地裏崴傷了腳。

    這時候,第一聲戰鼓在遠處擂響,吳景林驀然一驚,回頭見橫山城南側、三十里外的津山峽防寨的第四戰營、六千騎兵已經出寨完成集結,在第一聲戰鼓擂響後,分為三路,往橫山城這邊快速移動。

    陳海要集結第四、第五戰營,對潼河北面的妖蠻戰兵主力發動攻勢?

    陳海要在妖蠻部族在冰天雪原之中野戰?

    輔兵留下來守城寨,第四、第五戰營全部出動,加上扈衛營,精銳戰卒才一萬三千人,雖然在此前的接觸戰中,龍驤大營給妖蠻印象深刻的教訓,但妖蠻主力的還沒有傷筋挫骨,在潼河北岸,妖蠻主力還集結有三四萬騎。

    陳海要是將龍驤大營三萬精銳都集結起來,或許能夠在潼河北岸與妖蠻主力一戰,但想以一萬三四千戰卒,去與妖蠻主力野戰,吳景林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天水郡兵這時候出戰否?”陳海扭過頭來問吳景林。

    吳景林雖然覺得時與妖蠻戰兵主力野戰的勝算實在不高,但他也不是畏戰之人,說道:“此城所守乃天水郡土,天水子弟自然是責無旁貸的。”

    “妖蠻之兵,看似有血祭秘法刺激神智、血智,在戰場上渾忘生死,但真正決定戰事勝敗的,除了普通將卒的意志外,將帥的作戰意志有時候更關鍵一些,”陳海說道,“這些年來,妖蠻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大燕兵馬不會出城野戰,營寨也還是簡陋異常,我們這時候不能給妖蠻在潼河北岸反思的機會……”

    “反思的機會?”吳景林疑惑不解,心想妖蠻在潼河北岸能有什麼反思,就算反思又能反思出什麼來,難不成還能壓制重弩彈的掃射不成?

    “幾次接觸戰,妖蠻所采用的戰術,極不穩定,有時候頗為高明,有時候則很粗陋,看得出他們內部對如何打這一戰也有很大爭議,並沒有統一意見,才會出現這樣的反複,”陳海一直在冷靜的觀察戰場,並不會像吳景林他們那般,為一場接觸戰的勝利而激動得難以自已,說道,“我們這時候不能給他們內部統一意見的機會,就要趕在入夜前,將其簡陋的大營撕開,將他們徹底從潼河北岸趕出去……”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2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反擊



    吳景林這時候認真回想過去幾天的接觸戰,才發現確如陳海所說,有幾次接觸戰,妖蠻前哨所采用的戰術相當不錯,即便是被他們擊退了,但也沒有什麼傷亡,甚至可以說這幾次妖蠻想利用小規模的衝突及接觸戰,試探他們這邊的底細,但大多數時候,妖蠻前哨戰兵的衝鋒就顯得太笨拙了。

    可見妖蠻之中也有精擅戰術的優秀將領,只是大多數妖蠻將領,還局限於傳統的思維侷限裏沒有擺脫出來,作戰思路粗暴簡單,在橫山城下、在陳海這樣的兵術宗師級人物面前,難免會吃大虧。

    而在受到足夠血的教訓之前,吳景林也相信妖蠻即便有個別優秀的將領,但他們更細膩、層次更豐富的戰術戰法,在妖蠻部族內部也不會有機會受到足夠的重視。

    這也是陳海要在妖蠻反思過來之前,突襲其大營的根本原因。

    不給妖蠻反應的時間。

    從橫山城往北,溪河都已經冰封,凍得嚴嚴實實,重型天機戰車碾壓過去,冰層都絲毫無恙,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地形上的滯礙。

    吳蒙率第五戰營在潼河南岸稍作整飭,等周鈞率第四戰營精卒分三路趕過來,這時候陳海也率剩下的扈衛營將卒,與吳景林一起抵達到潼河南岸,繼而越過潼河,往二十裏外的妖蠻大營開拔而去。

    陳海沒有讓三千天水郡兵也直接越過潼河,而是由華陽宗一員副將弟子統領這支騎兵,與西翼角堡的守兵會合,只要能從潼河南岸保持北進的攻擊勢態,讓妖蠻感覺到不好受就足夠了。

    妖蠻南下,進入秦潼山西麓以西的豁口,一是缺乏必要的物資,同時也不善於築城、守城,他們在潼河北面的大營修建得十分簡陋,即便是木柵牆、夯土護牆及不算深的濠溝,都沒有大營徹底的圍起來,還留下好幾道豁口。

    除了幾座簡陋的哨樓外,也沒有更多能阻止敵軍接近的防禦設施了,抵推到橫山城外的妖蠻戰兵,大概就沒有想到過守兵會在殺過潼河,與他們野戰的一刻。

    陳海率萬餘戰卒,簇擁十數輛輕重型天機戰車,從左翼的豁口,逼近敵營,將試圖結陣防禦的兩三千妖蠻戰卒,無數的撕成粉碎。

    這時候妖蠻則是更深刻的體會到重膛弩的恐怖威力,他們所造的木盾、偏廂車以及木柵牆,眨眼間就被數以百計、千計的重弩彈撕成粉碎。

    妖蠻這時候都清楚,簡陋單薄的木柵牆不足以待,也好在大營的柵牆實在簡陋,卻也不影響三萬多妖蠻戰兵放棄大營,迅速分散出去。

    妖蠻戰兵這時候也出乎意料的迅速反應過來,龍驤大營的天機戰車數量畢竟很有限,只要能避開天機戰車重弩彈幕覆蓋的正麵,側翼還能給他們找到相當大的攻擊空間,不斷從側翼尋找戰機。

    無論是在雪地快速移動,還是驚人的體力,體內有著遠古妖獸血脈的妖蠻戰兵,實要比人族精銳戰卒要強悍得很。

    看著妖蠻戰兵忽而聚攏、以長弓及擲矛強攻側翼;忽而散開,避開數組戰車調整過來之後的鋒芒,陳海坐在一頭赤狻戰獸寬厚的背脊,跟吳景林說道:“你看,妖蠻此時的戰術就很高明,已經有點找不到行跡的感覺了。”

    吳景林眉頭微蹙,雖說龍驤大營側翼即便在平坦的雪地裏也相當難得的守得很穩,但隨著妖蠻戰兵一次次從側翼猛撲過來,還是不斷的在積累傷亡,這說明妖蠻的戰術相當不錯。

    妖蠻戰兵裏巫蠻數量稀微,但精擅武技的戰兵太多、太精銳了,三四百步之外,應該是長弓射殺的有限距離,但精銳妖蠻戰兵,卻能將手裏的短鐵矛像閃電一樣投擲過來。

    這些精銳擲矛蠻兵,擲出的短鐵矛,在三五百步的距離內,威力甚至比重弩彈還要強大,但終究無法跟重膛弩的射程比,再一個,很難像重膛弩那般,形成一波接一波的密集彈幕。

    不管怎麼說,妖蠻戰兵利用戰獸的快速移動,以及精準而凶猛的擲矛,確實給龍驤大營的側翼造成相當大的麻煩。

    而妖蠻裏那些戰力強悍的蠻武將領,從兩翼擾襲時,戰術更加靈活。

    妖蠻部族的首領、將領們,不習慣穿會持續消耗真元法力的靈甲護身,但體魄強壯到極致,身穿上千斤重的重甲,防護力絕不在黃級靈甲之上。

    縱橫沙場之上,尋常劍氣戟芒,根本就無法破開其防禦,這些妖蠻強者常常混雜在蠻兵之中,突然往龍驤大營的側翼殺來,一道道勁氣玄芒,幾乎要將天地撕裂。

    部署在側翼的淬金盾,能擋住精銳蠻兵的擲矛,卻擋不住妖蠻強者的突然襲殺,常常被打了一個措手,需要有相應的強者頂上去,才能保住缺口不會繼續擴大。

    然而這些妖蠻強者不再像以往那般勇猛無前、只知進而不退,通常都是一擊之下,不管得不得手,就退入己方陣己,陳海不得不額外消耗大量的防禦符篆,以減少兩翼的傷亡。

    吳景林就擔心有那麼一刻,側翼守不住陣腳,被妖蠻撕開缺口,那時就會會誘發整個戰陣的崩潰,勸陳海說道:“我們已經將妖蠻在潼河北岸的大營摧毀,此時回去堅守橫山城,這部妖蠻再也難以橫山城外滯留太久的時間了——只要西線那邊不出紕漏,今冬的防禦戰事,算是輕鬆的過去了。”

    也恰是天水郡將橫山以北上千裏縱深的土地放棄掉了,而在橫北防線東北、西北方向,又有河西的斷龍嶺防線及苗氏為首的北郡斬馬嶺防線形成鉗製夾擊之勢,妖蠻諸部的真正主力不會貿然深入豁口;而在試探到橫山防線上的防禦意志及實力極為強悍之後,更不可能在沒有解決兩翼威脅的情況下孤軍深入。

    戰事進行到這一步,吳景林認為橫山防線今冬的戰事該收尾聲了。

    陳海可不覺得繼續廝殺下去會是一種冒險,說道:“妖蠻這時候的戰術是很高明,但這種戰術不是來自於精準的指揮,而是事先就命令妖蠻將領們率領所部各行其事,各自從我們的側翼尋找戰機。這樣的戰術確實簡捷有效,但也需要所有的妖蠻將領都能深刻認識到這種戰術的妙處,能有一支訓練有素的戰兵一絲不苟、不打折扣的執行這樣的戰術才行。景林你且看著,只要拖延下去,必有妖蠻將領的耐心會提前耗盡,會想著不管是側翼,還是側前方,都會想著要狠狠的咬掉我們一口才會甘心。我們只要堅持到那時候,戰局就會出現變化,到時候景林兄那三千精騎,也可以越過潼河,進入戰場擴大戰果。”

    吳景林將信將疑的等了片晌,真就逐漸發現好幾路小股妖蠻戰兵的戰術漸漸變得呆板起來,變得急躁,多次試圖撕開龍驤大營的戰陣。

    陳海也每每在這時候給妖蠻設下陷陣,會故意打開側翼的缺口,放一部分妖蠻戰兵進來,這時候除了從前鋒陣線將重膛弩順時針或逆時針反轉回來,封住這部分妖蠻戰兵的退路外,更主要是在內部用長矛重甲陣,無情的將其殲滅掉。

    妖蠻的肉身是要比普通人強得多,但即便避開重膛弩的掃射,也終究無法像巨象能直接踐踏龍驤大營的長矛重甲陣,一旦陷入重圍之中,迎著他們無疑是慘淡的滅亡命運。

    要麼陳海索性在側翼層層疊疊的部署長矛重甲陣,讓不知死活的妖蠻戰兵自己衝上來撞個頭皮血流。

    此時長矛重甲陣,五十人為一隊,橫十縱五,淬金鐵所鑄的矛鋒層層疊疊相加,仿佛能撕裂一切的重鋒矛牆,能抵住一切的衝擊。

    矛牆雖然密集,但終有空隙,長矛重甲陣的防禦也是其弱點所在,陳海就在每隊長矛重甲兵的中間,部署盾戟甲卒。

    龍驤大營的戟盾甲卒,所持上戰場的巨盾也是經過精巧的設計。

    將近有一個高的淬金盾,盾邊鑄有鎖扣,看到敵騎衝擊過來,十數張淬金鐵盾甚至數十張、上百張淬金鐵盾,環環相扣,連成盾牆,再以戰戟支撐。

    只要不是長牙巨象這樣的龐然大物,普通妖蠻戰兵御獸衝來,還不可能輕易將這樣的堅固盾牆衝垮掉。

    即便以五六米長、層層疊疊的淬金矛牆,將衝刺過來的妖蠻及戰獸紮成串,更有視覺上的衝擊,但龍驤大營兩翼的防線太薄了,陳海不能為了視覺上的衝擊,去冒險。

    換了吳景林是妖蠻將領,必然還能繼續耐著性子在兩翼遊擊,在從側翼快速掠過時,不斷利用長弓及擲矛絞殺龍驤大營的戰卒,將這邊耗得精疲力竭,勝利總歸是要屬於在體力及肉身強悍程度上占有絕對優勢的妖蠻,但大多數的妖蠻將領顯然缺乏足夠的耐心。

    一輪明月高懸,照得雪地通亮如晝,隨著一隊隊衝動而妄動的妖蠻戰兵被殲滅,冰雪被踩踏得泥濘、被鮮血染得汙穢難堪,上萬具妖蠻屍首被丟棄在泥濘的冰土上,而龍驤大營的重弩彈卻源源不斷,看不到耗盡的跡象,剩下的妖蠻戰兵終於是扛不住強大的壓力,往北撤退了。

    並非近兩萬妖蠻戰兵退卻了,陳海就會鳴金收兵,他甚至不顧在橫山防線的西翼,還有三四萬妖蠻戰兵盯著天水郡兵負責的區域,見月色極好,照得雪地如晝,便繼續率領第四、第五大營、扈衛營,連夜綴著妖蠻戰兵撤退的方向北上。

    吳景林也只能硬著頭皮,率三千天水郡兵跟隨北進。

    妖蠻戰兵稍有停頓,陳海便指揮第四、第五戰營輪番強攻上去,也完全不擔心補充的問題。

    也好在妖蠻撤退及陳海率部追擊的方向,都貼著秦潼山西麓的巍峨群峰。

    兩艘風焰飛艇在鶴婆婆親率戰禽上百頭凶猛靈禽的保護下,攜帶作戰物資,從秦潼山西麓的巍峨群嶺間穿插行進,在北上追敵兵馬與橫山城甚至遠至千里之外的瀝泉之間不斷的轉移。

    除了補充物資外,有這兩艘風焰飛艇,一方面不斷及時將傷病送回後方的橫山城,又不斷從其他防寨抽調新的戰卒補充過來,始終保證北進的精銳戰卒維持萬人以上,保證北進的精銳戰卒兵甲弩械完整。

    妖蠻裏雖然也有不少能御空飛行的強者,甚至還有數名北境都極罕見的妖翼族人,但總體數量畢竟少了,沒有辦法依賴於少量的精銳,就能摧毀上百戰禽嚴密保護下的兩艘風焰飛艇。

    陳海同時也率追敵主力貼著秦潼山西麓的絕嶺懸崖北進,保證即便西翼以及北部更多的妖蠻戰兵會合進來,他們也能退入秦潼山西麓的絕嶺深峽之中固守,而不是完全暴露在四周空曠的雪原裏,任不計其數的妖蠻戰兵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

    這一路糾纏,到第六天,陳海率部追擊到千里之外的榆城嶺東麓才停下步伐。

    從榆城嶺往北,秦潼山西北麓的千丈絕嶺雄峰就嘎然而止,往東北三百裏外,就是雍郡西部的斬馬嶺,往西則是河西的斷龍嶺大營。

    從榆城嶺再往北,不能背依雄俊奇偉的秦潼山西北麓峰崖險壑,還將暴露在河西斷龍嶺防線及雍郡斬馬嶺防線以外,而這時候在河西斷龍嶺防線及雍郡斬嶺防線的北麵,聚集了規模更為恐怖的妖蠻戰兵,絕非陳海率萬餘精銳所能力抗。

    潼河出秦潼山之後,只有橫山城北面百餘里是東西流向,很快就折向往北,陳海站在一座二百多米高的斷崖上,眺望西北方向凍得嚴嚴實實的潼河,跟從後麵隨風焰飛艇護送補給物資過來的蘇原說道:“我們就在此紮下防寨,從此之後不再令妖蠻能南侵半步。”

    蘇原與吳蒙、周鈞等人都面面相覷,陳海率諸將入駐橫山城,就提出要將防線修到榆城嶺的“小目標”,大家都計劃著等來年妖蠻退兵,泛濫的洪水將榆城嶺北麵的荒原衝成大軍難以通行的沼澤地,他們才趁機過來築城,卻沒想到陳海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提前率部推進到榆城嶺建造營寨。

    這時候還有四五萬妖蠻戰兵,在橫山與榆城嶺之間,在北面聚集妖蠻戰兵規模更恐怖,而他們的重弩彈儲備在經過數日消耗後,已經變得很有限;十八架重膛弩,由於過度頻繁的射擊,有八架部件損毀,需要維修後才能再度投入戰鬥。

    照道理來說,他們應該撤回橫山城修整才是。

    他們此時所立的斷崖孤峰,是榆城嶺位於潼河東岸的獨立一截,方圓僅有三四里,東距秦潼山西北麓山勢還算險峻的山嶺餘脈間,有一百三四十里豁口,而西邊潼河凍得堅如鐵石,一旦妖蠻戰兵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他們將會被徹底圍困在這雪原之中。

    “重弩彈怕是不足——而瀝泉那邊淬金鐵儲備已然耗盡。”蘇原壓著聲音說道,確保這些機密事,不會落入守在崖前的普通將卒耳裏。

    瀝泉那邊每月是能冶煉兩百多萬斤九級淬金鐵,天機學宮能通過種種渠道跟手段,從中獲得兩成的份額,這是當初陳海將聚泉嶺交給諸家共執時就談妥的條件,也一直都執行得很好。

    然而這部分的份額,主要是通過瀝泉總管府所屬工場所鑄造的輕型戰車、天機連弩等戰械及淬金兵甲獲得,也就意味著,天機學宮每月能從瀝泉總管府所屬的工場,獲得兩乘輕型戰車、四架天機連弩以及若幹淬金弩及其他數量不等的淬金級精良兵甲。

    陳海最初這麼設計,也是強迫諸族將手裏的一部分精英匠師集中到瀝泉來、集中到瀝泉總管府所轄的各個鑄造工場之中,這也導致天機學宮也無法直接獲得大量的淬金鐵料。

    此外,即便鹿城在兩三萬里之外,想要將鹿城的優質淬金鐵運入瀝泉,每兩個月才能返回一趟。

    此時天機學宮是能組織更多的匠工以及匠師學徒,但受淬金鐵料的嚴重限制,每天僅能供應不到一千枚鋒刃重弩彈。

    陳海只是淡然一笑:“妖蠻可不知我們到底儲備多少重弩彈!你們築寨吧!”

    “我或能勸郡尉率兵出灌河城,與龍驤大營彙合,圍殲榆城嶺與橫山之間的妖蠻,到時候便能將北面的妖蠻震懾住。”吳景林輕吐一口氣,建議道。

    吳景林是生性謹慎之人,但這十數日率三千天水郡兵進入橫山城,與陳海會合後,胸臆間卻有一縷情緒洋溢的豪情鬥志在滋生、在滌蕩回腸,這時候就想到趕去橫山防線西區灌河城見族叔,同時也是代表天水郡、華陽宗坐鎮橫山防線的郡都尉吳澄,勸說吳澄率天水郡兵主力,出灌河城,與龍驤大營圍殲榆城嶺與橫山防線之間的數千妖蠻戰兵。

    這將天水郡數十年來難得的反擊大戰,此戰能勝,必能激烈全郡及華陽宗子弟的士氣……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人心



    “圍殲?”

    面對吳景林的建議,陳海笑了笑,不置可否。

    天水諸郡連年兵災,以往若不能據守堅城,往往一觸即潰。要說吳澄敢主動出城找尋戰機,陳海是一百個不相信,但見吳景林滿眼期盼,卻也不好打消他的積極性,此時戰局還沒有穩定,他也只是想用空城計唬住北面規模更恐怖的妖蠻,但天水郡兵主力要敢從灌河出來,空城計就更天衣無縫了。

    陳海就點頭應充吳景林趕去灌河城找吳澄請援。

    榆城嶺到橫山之間遠不夠安全,吳景林在數名隨扈的簇擁下,乘御靈禽從秦潼山西北麓的群峰穿過,先回到了橫山城,,留守在橫山城的輔兵、民勇聽到主力已經打到榆城嶺了,歡欣鼓舞,但留守橫山的龍驤大營將卒卻看起來沒有什麼激動,仿佛勝利理所當然。

    時間緊迫,顧不得休整,吳景林在橫山城換乘黑狡馬,一路絕塵向西,往灌河城而去。

    烈烈西風,卷著鵝毛大的雪花敲打著吳景林臉龐,但是吳景林卻絲毫沒有感覺,反倒是內心一股豪烈之氣俞加充盈。

    往年橫山重鎮雖不至陷落,但是懼於妖蠻殘暴,從不曾對主要城池、防寨周邊的村鎮采取什麼有效的保護手段,往往妖蠻叩邊之後,橫山防線內外都是一片狼藉。

    這次吳景林從橫山防線的南面腹地奔赴灌河城,沿途能看到運送糧草的民夫將官道踩得一片狼藉,但卻不見昔日叩關的慘象,心裏想若族叔吳澄這次能果斷出兵,必能大幅削弱妖蠻實力,可保邊境幾年太平。

    吳景林心裏推敲著到都尉府的說辭,雄偉的灌河城漸漸出現在幾人的視野中。

    灌河城雄踞橫山防線西部,依托墜仙崖而建,是天水郡在華陽嶺以北的最重要防壘。若灌河城失守,從華陽嶺往北數千里膏腴之地則盡現於妖蠻面前,予取予與。

    因為正是戰時,灌河城即便是南城門也是緊閉,防備有妖蠻精銳有可能迂回襲取南城樓。

    城頭將卒披堅執銳,南城樓守將也是華陽宗的弟子,看到吳景林等人縱馬過來,趕緊打開城池放他過來。

    吳景林看著灌河城的斑駁城牆,感慨萬千,幾乎年年灌河城都會遭到妖蠻的蠻橫攻擊,今年,曆史終於要改寫了。

    “吳師兄!”守門將官給吳景林行禮,看到吳景林身後僅有數騎風塵僕僕,慌然問道,“難道橫山城又失守了?”

    南城守將內心忐忑,想著幾日後又要面對妖蠻大軍,牙齒都顫了起來。

    吳景林掃視了一圈,發現幾個協助開門的兵卒也暫停下手上的事兒,滿臉緊張的看著他,握緊拳頭向天,振奮的說道:“橫山城,大捷!”

    城門下一片靜寂,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吳景林幾人,不相信吳景林所說一切,但吳景林及身後幾人看著風塵僕僕,但是都還衣著整齊,戰馬肅然,的確不像是敗退的樣子,難道橫山城依靠龍驤大營兩三萬兵馬真就守住了?

    “大勝!大勝!橫山大勝!!”一個兵卒激動的揮拳呐喊,狂喜氣氛迅速傳染開來,一時間城牆上下歡聲雷動。

    吳景林眉頭微蹙,灌河城與橫山城相距不過六百餘里,應該不需要龍驤大營額外傳訊,灌河城應該清楚東線戰場的情況啊,難道灌河城這邊,連斥候哨騎都沒有派出去?

    想想往年灌河城、橫山城等主要防寨,漫山遍野都是妖蠻,即便派出斥侯也是傷亡慘重,索性不派斥侯、閉城死守卻成了習慣,說起來還是他忘了提醒陳海,派人及時通知這邊了。

    守門官激動之餘,依然不忘吩咐手下帶吳景林幾人去往都尉府。

    那兵卒帶著吳景林幾人行了幾步,忽然撇下了吳景林幾人,手舞足蹈的往太尉府奔去,邊跑邊喊:“橫山大勝!橫山大勝!”跑得幾步,卻被路上積雪滑了一個大前趴,滋溜溜的滾出了幾米遠,爬起來顧不得疼痛,顧不得拍打,還是揮著著拳喊著,隻是腳下慢了許多。

    吳景林幾人看著他別扭的姿勢,相視一笑,也是有通玄境底子的精銳老卒,竟然滑倒,可見他內心激動成什麼樣子。

    沒有什麼比消息傳遞的更快,如果有,那就是好消息。

    一路行來,整個灌河城仿佛活了過來,到處是喊著歡呼大捷的人群。

    吳景林鼻子微酸,下定決心,一定要說服族叔吳澄,圍殲陷在橫山與榆城嶺之間的妖蠻,應該能換得幾年邊境平安。

    到了都尉府,早有人得了消息在府門外候著,先是接了吳景林,告訴他吳澄幾人已在中殿等候,然後接著其他幾人安排休息。

    穿過府門,繞過回廊,看著中殿正中“華若陽曦”的古樸匾額,吳景林深吸了口氣,入得殿來,心想天水郡今年數年的平安,就要在此刻決定了!

    “吳景林拜見吳都尉,拜見周師伯、廖師伯!”

    “景林快起,來人,賜座。快來說說,橫山此次如何大勝?戰果如何!”華陽宗護法長老、吳氏宗老以及天水郡都尉等多重顯貴身份兼於一身的吳澄,笑吟吟的讓他免禮,手上拿著兩個圓滑的青色玉石盤著。

    吳景林也不推辭,給吳澄以及地位不在吳澄之下的周氏閥主周同以及華陽宗護法長老廖雲奎行過禮後,就坐下來將數日來橫山大戰娓娓道來。

    當提到重膛弩的恐怖殺傷力後,天澄、周同、廖雲奎三人及殿內的其他將領都無不吸口冷氣。

    “此役,共斬妖蠻萬餘,另有四萬左右妖蠻正徘徊在橫山與榆城嶺之間。龍驤軍此時兵力匱乏,但已決定依托北面的榆城嶺修築防寨,搭建前鋒堅壘,隻要族叔能出兵,與龍驤軍配合,定全殲這四萬蠻兵,保我天水諸郡數年太平。”吳景林此前雖然此前已無數次推敲這段說辭,但此時宣諸於口,還是激動的滿臉發紅。

    “然,我天水諸連年積弱,這次有龍驤軍臂助,又碰到如此好機會,定當竭力以付,以求畢全功於一役。”廖雲奎激動不已,擊掌讚歎,等吳景林說完大聲讚同。

    而吳澄和周同卻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默不作聲。

    吳、周二人沒有附合,殿內一時間沉寂下來。

    吳景林不解的看著眼前這三位灌河城的最高權力者,而廖雲奎也不解的看著默然的吳澄和周同。

    “咳!此次橫山大勝,實非我們所意料,我們並沒有做好出兵的準備。再說妖蠻殘暴,據城而守,我等兵卒尚能一戰,直接去城外短兵相接,我怕子弟們力有不逮啊!”周同幹咳了一聲,先出聲打破僵局。

    “現下陳海率部北進殺敵千里,殺得妖蠻毫無還手之力,此時又在榆城嶺築寨,勢能擋住千萬妖蠻。我們只要兵出橫山,據橫山城而守,接下防務,然後派精銳配合龍驤軍從南北兩側夾擊,收割兩線之間的妖蠻,有何不可?”廖雲奎寒門出身,素知妖蠻一起,赤地千里,有這麼好的機會怎肯放過。

    “我與陳海也有過商討,天水諸郡子弟到時候接管橫山防務,圍殲妖蠻還是以龍驤軍為主力,我部只需從旁協助。況且陳海說了,若灌河怕有小股妖蠻侵擾,只需派足能接管橫山防務的人,方便所有龍驤軍能便宜行事就可。”吳景林滿臉疑色,己方既不會徒增傷亡,又可以練兵,徒獲軍功,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為什麼不做?

    “此次橫山大戰,景林你辛苦了,出兵之事,我還需要與你周師伯、廖師伯再從長計議,說不得還要派人去跟郡牧請示。要知道橫山榆城嶺之間,千里縱深,無險可依,一個不察,陷入妖蠻陣中,數萬子弟,危在旦夕。且妖蠻素有食人之好,據城而守,士兵身後還可以回歸祖墳,若在野外而死,淪為妖蠻腹中之物,魂不能歸鄉,屍不得全首,你又如何自持?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我和你周師伯、廖師伯再計較一番。”吳澄當下吩咐人將吳景林接下去休息。

    *************************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覺得吳澄等人不會出兵?”

    看著眼前氣鼓鼓質問自己的蘇綾,陳海笑了笑:“幾十年來,天水郡一直據城而守,偶爾和妖蠻直面,也是在登城時短兵相接。如今在野外直面妖蠻,你說他們會不會直接把腿肚子嚇軟。到時候徒增傷亡,又損了自己的實力,如果吳澄不是傻瓜的話,他就不會出兵。”

    “可我們只是讓他們據城而守,若有多餘兵力,可配合龍驤軍城外殲敵,他們若是怕,只需要讓我們在橫山諸寨的兵力都解放出來,就有很大機會圍殲這四萬妖蠻。他們怕什麼?他們為什麼會不答應?這麼好的戰機,他們不抓住,不是愚蠢嗎?”想著妖蠻的巨大獠牙,猙獰麵孔,蘇綾打了個寒顫,語氣弱了許多,但還是不甘心的問道。

    “他們怕什麼?他們怕我龍驤軍在外浴血奮戰,他們卻在城裏做縮頭烏龜,被天下人嗤笑!他們怕什麼?他們怕我龍驤軍戰績輝煌,動搖他們統治天水郡的人心!他們怕什麼?他們怕此役之後,我龍驤軍尾大不掉,慢慢蠶食他天水郡!他們不是愚蠢,是太聰明了啊!”陳海背負雙手,淡淡說道。

    蘇綾聽聞,站在崖頭怔然了很久。

    陳海也不理她,飛下孤峰山崖,察看築寨進度。

    **********************

    此刻吳景林頹然的坐在房間,室內入春,檀香嫋嫋,但是紅漆木桌上的飯菜卻也早已不見熱氣。

    鬢搖釵動,一個身著青衣的侍女走進房間,看了看未動一筷的飯菜,款款行了一禮道:“可是飯菜不合吳爺胃口?我去廚房吩咐再去做了!”

    吳景林有氣無力的揮揮手,讓侍女下去,想著正在前線廝殺的同僚,對自己眼前的舒適厭惡了起來。想著臨行時對陳海的承諾,愧疚不已。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麼好的機會吳澄非要放過。

    蹬蹬蹬,外麵一陣腳步聲傳來。嘭的一聲房門被推開,風雪隨著來人卷了進來,燈影晃了幾晃,還是穩住了。

    “景林,我且問你幾件事情!”原來是師叔廖雲奎。

    吳景林趕緊起身行禮,讓師叔廖雲奎坐下!

    兩人坐定,吳景林看著一襲玄衣的廖雲奎,滿面憤怒,不知為何!

    “景林,我若率人去守榆城嶺,陳海能否帶龍驤軍一掃境內妖蠻?”

    看著怒氣衝衝的廖雲奎,吳景林斟酌了一下:“廖師伯,若你真願意為天水郡百姓出力,我還是建議你能接手橫山防務。這樣龍驤軍從橫山騰出手來,和榆城嶺兩相呼應,圍殲妖蠻把握更大。”說到這,沉吟了一下:“況且榆城嶺那邊只是新築營寨,諸般防務,都準備的不是很妥當,也有可能從北面吸引更多妖蠻戰力過來圍攻,後期的戰事極可能會激烈,但不管什麼,我們都要替龍驤大營守榆城嶺不失……”

    “罷了,龍驤軍作為外兵,卻敢出城奔襲、在雪原之中斬殺妖蠻,也保住橫山防線以南上百萬百姓免遭生靈塗炭,我等怎能坐視戰機丟失?而且,龍驤軍作為外兵,都能為天水郡千萬子弟力戰死戰,我等要是只敢率部守後方的城壘,只會惹天下人恥笑,我等要戰,便也要去榆城嶺,”廖雲奎說完,“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決然道:“吳澄、周同無膽,我麾下還有六千精銳可用。就這麼說定了,你早點休息,明日再安排出發之事!”

    說完也不給吳景林作答的機會,起身而去。

    走到門口,廖雲奎頓了一下,回頭正色道:“天機學宮的那個風焰飛艇,到底安全麼?我等能御物飛行,不怕當空墜落,要是幾千人一起從天上掉下來,怕是沒有幾人能幸免了啊。”

    看著廖雲奎一本正經的樣子,吳景林一掃陰鬱,兩人對視,哈哈大笑。

    六千兵馬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到榆城嶺參戰,乘坐風焰飛艇無疑是最快的……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4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向背



    四周一片喊殺聲,吳景林茫然的望著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慘烈的血腥戰場上。四周都是悍勇無比,猙獰可怖的妖蠻。

    突然腦後一縷凜冽殺氣撲來,他下意識的橫移出去,險之又險的躲開了身後像閃電般刺來的黑色巨矛。吳景林急轉過身來,就見一樽像鐵塔似的豹臉妖蠻,收回勢大力沉的戰矛,瞬間又鋪開重重矛影,那妖蠻滿臉的絨毛,猙獰而笑,咧開的大血,還殘留著啃噬人肉留下的血跡。

    四周的天水精兵一個個被砍倒在地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小心!!”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來。

    吳景林一回頭,時間仿佛停止,隻看見一道如雪練般、凝如實質的巨大刀光,已斬至他的眉睫,近得能從這凝如實質的刀光裏映出他驚愕無比的神情。

    “啊!”吳景林驚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隻感覺渾身一片潮膩,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滴在紅色的錦被上,汗水綻放,猶如血花,這才省得剛才是一場噩夢。

    沒想到踏入明竅境,六識感知都上升到神識境界的他,意志竟也有如此孱弱的一刻,竟讓夢境所侵。

    吳景林起身推開窗,寒風呼嘯而過,室內的溫度急劇降了下來。

    雪已經停了,天光已經泛起了青色,整個灌河城一片寂靜。片刻後,城東隱隱傳來一陣鼓聲,號聲,想是廖雲奎已經已經開始點兵了。

    吳景林也不怠慢,迅速穿戴完畢,和守在院子裏的扈衛一起,便往城東大營處而行。

    經過都尉府門口,吳景林看到數道雨虹般的光華從府中升起,往東掠去,心想是鼓號聲驚動了吳澄和周同,要去看個究竟。

    他也不多言,只是與扈衛乘御黑狡馬,緊隨其後。

    到城東大營,天光已經亮了。校場上幾千精銳肅然而立,而台上卻並非是廖雲奎,而是廖雲奎的真傳弟子、天水郡雲騎校尉劉純。

    略一思忖,讓其他幾人去點將台旁候著,吳景林往中軍大帳走去。

    中軍大帳此時正由一道防禦靈罩屏障起來,由廖雲奎十數嫡係扈衛峙守在外面。

    吳景林在華陽宗、在吳族地位甚高,三十歲就踏入明竅境,天水郡及華陽宗,近百年能與他比肩的,也就七八人而已。

    而廖雲奎等人都已經是上輩人物,在華陽宗年輕一代人裏,吳景林與吳曜、吳蘊喬等,都是最為核心的弟子。

    吳景林過來,也無需通報,便有權直接進入城東大營的中軍大帳,他伸手像分開水波似的,打開那道靈罩,才聽聞裏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什麼據險而守,高枕無憂;什麼妖蠻殘暴,野戰不可勝?妖蠻年年叩關,我們是能守住幾座主要城池,宗閥子弟要麼避入山門,要麼避入堅城,是沒有什麼損失,但橫山低矮,擋不住妖蠻輕兵往南滲透,城外每每都是哀鴻遍野,死的都是數以萬計、十萬計的無辜百姓!”廖雲奎須發皆張,憤然指著吳澄和周同,斥道:“華陽宗受萬民供奉,事到臨頭,卻畏縮不前,難道這橫山灌河一線,都不是天水子民?難道這千里沃土,都不屬你們周氏、吳氏分毫?”

    周同鐵青著臉,任由廖雲奎嗬斥著,也不理會剛入賬的吳景林。

    吳澄地位最高,在虎踞上坐定,那枚地階中品法寶青獅靈印,在他手掌上忽快忽慢的轉著,散發出青毫靈芒,他沉吟少頃,說道:“廖師兄,我華陽宗眼下還沒有一位天榜在手,而大燕朝野,局勢動蕩,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驚天變局,不能不加以防備。與其此時作匹夫之勇,折兵損將,倒不如忍過這一時,待局勢分明之後,倘若再有妖蠻大舉寇邊,我們到時候自然就有底氣與其一戰,但此時魯莽不得啊!”

    “廖師兄,還望你以大局為重。”周同黑著臉勸誡廖雲奎。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既然只敢守城,我不勸你們,你們也要勸我率部出戰。景林,走!”廖雲奎一撩靈甲下的玄色下擺,出帳而去,不再與周同、吳澄爭辯下去。

    吳景林看了看臉色難看、震怒難抑的吳澄和周同二人,揖禮道:“三千子弟尚在榆城嶺,我得與廖師叔同往,還望都尉、周師叔諒解。”說罷,他便跟著廖雲奎往點將台而去。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呼嘯北風卷的大旗獵獵作響。

    廖雲奎在校場上站定,看著眼前這一個個精兵悍卒。

    華陽宗六尊,廖雲奎無論是修為,還是膽略、將功,應該是最強的,但由於他是寒門出身,此時也只是屈居吳澄之下,擔任副都尉,嫡系兵馬也僅有六千人而已。

    但這六千精銳,一是廖雲奎從寒門子弟裏選拔出來的,又追隨廖雲奎戍守橫山一線,即便他們中隸屬於華陽宗外門的人數都不多,兵甲武備都不如周氏等族的嫡係兵馬,卻多剽侵悍勇、悍不畏死。

    “自發現有蠻族起,我天水諸郡,受蠻族年年叩關。每及此,生靈塗炭,萬物成灰。汝等可記得?”廖雲崖身為道丹境中期強者,聲音裏有一種金鐵般震懾神魂的力量,激得諸將卒熱血沸騰起來。

    “記得!”數千士卒,同聲應和。

    “今日龍驤軍大破妖蠻,更追敵千餘里,殺得妖蠻屍橫遍野。龍驤軍是否威武?”

    “威武!”嘹亮的號子漫卷西風,擴散全城。

    “如今,妖蠻有三五萬被龍驤軍卡在橫山、榆城嶺一線,我也將趕往榆城嶺堅守前沿,扼死妖蠻歸途,可有人願與我同往?”廖雲奎滿臉堅毅的問道。

    場上靜默了瞬間:“同去,同去!”聲音響遏行雲。

    漸漸地,灌河城的百姓好像知道了些什麼,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往城東大營圍來。

    “此去,或許諸位十不還一,但是我等在此戍邊,保天水郡千萬百姓平安,犧牲是我們應有的宿命。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我唯一能給你們的保證,就是我廖雲崖,血染戰場、身殞道消,也絕不會比諸位先退一步。所有人聽令,從今後,我六千甲卒,有了新名號,那就是。”廖雲奎定了定,掃視了一下當場,振臂厲呼道。

    六千士卒轟然應諾後,各執兵器,緩緩出營。

    吳景林饒是平素堅毅無比,看著眼前的種種也是熱淚盈眶。他瞄了一眼中軍帳目瞪口呆的吳澄和周同,用力擦了擦眼角。

    昨夜通過靈鵠,吳景林與陳海聯絡過,是廖雲奎與他這邊率六千精銳出灌河城後,龍驤大營派風焰飛艇來接——當下形勢,廖雲奎與吳澄、周同鬧崩,吳澄不會允許風焰飛艇在灌河城內降落的。

    出了城東大營,早有百姓夾道,看著沉默著行進中的同袍軍,他們竊竊私語著,互相質疑著。

    少頃,有一個青年壯漢,徑直走到廖雲奎所乘御的黑狡獸前,他雖然沒有什麼修為在身,卻也不畏懼黑狡獸所透出的凶殘氣息,問道:“廖都尉,你們這次出城斬殺妖蠻,我雷蠻子雖然不會什麼武技、術法,但也願隨軍作戰!”

    “好!”廖雲奎應道。

    見廖雲奎應允下來,當下就有二三百人從圍觀人群裏陸續走出來,老少皆有,拿著簡陋的自備兵甲,彙入六千戰卒之中出城。

    天水郡近百年來,難得見大軍出城與妖蠻野戰,歡聲雷動!

    遠遠望著出城的同袍軍,吳澄和周同臉上陰雲密布。

    ***************************

    “此次叩邊,你是怎麼帶的路?我族上萬戰勇,就這麼憑白無故的喪命荒野。說,你是不是人族放回來的奸細?”

    此時的鐵鯤處境糟糕無比,而正逼問他的穆勒更是惱羞成怒。

    黑石部族是北境荒原上屈指可數的強大黃金部落之一,本族就擁眾數百萬,精銳戰兵數十萬,戰技修煉有成的蠻武數以萬計、精擅血祭秘法的巫蠻也有上千之多。

    其王族穆氏傳說是修煉有成的龍蛟大妖與蠻人天女結合後所生的後裔,體內擁有一絲龍蛟血脈,天生神力,肉身也強悍無比。

    族長穆豪作為北境近百年來新近崛起的天蠻武尊,擁有道胎境初期的實力,這些年率族人從北邊的荒域,進入瀚海沿岸,收服上百大小部族,戰兵規模更是擴大三四倍之多,還在瀚海的西南岸正式成立了黑石汗國。

    這些年,河西、天水一邊每每寇邊的妖蠻,主要都是來自於黑石汗國以及與其他黑汗結盟的妖蠻部族。

    鐵鯤當年離開秦潼山,返回到萬里之外的故居瀚海,他所在的鐵崖部,也難以避免的被黑石部族的強大武力所征服,成為黑石汗國的附庸。

    回歸鐵崖部的鐵鯤,自然也就與鐵崖部的其他蠻武一起,成為黑石汗國國主穆豪第二十九子穆勒麾下的一員蠻將,這幾年來也是隨同黑石汗國的大軍,在寒季來臨之時,頻頻侵入燕州西北域的邊境。

    穆勒作為穆豪之子,在黑石汗國的地位卻不是甚重,畢竟穆豪每征服一族,都要迎娶此族族長之女為妻為妾,以促進黑石汗國內部部族的融合,生養的子嗣也多。

    擁有堪比人族道丹境中期修為的穆勒,作為東路大軍的先鋒將,差不多每年都會率領他從諸多附庸部征集及本部精銳的六萬戰兵,抵達天水郡的北部劫掠一番。

    也是在鐵鯤的建議下,穆勒以往每年都是以主力盯住天水郡北部的幾座主要城池,圍而不攻,然後派遣小股的精銳兵馬,越過橫山絕不算險峻的山嶺,到橫山防線南面的腹地劫掠,每每都有相當不錯的收獲。

    今年天水郡北部的橫山防線出現大的變動,天水郡兵主力入冬之前就大規模往西線集結,囤駐在灌河城為主的城寨之中,而東部以橫山城為主的防寨,僅有龍驤大營移駐進來的兩萬多兵馬,看上去孱弱無比。

    雖然鐵鯤多次提醒,絕不對輕視陳海以及龍驤大營背後的天機學宮力量,但穆勒眼裏所看到的,卻是難得的從橫山城全面突破橫山防線的機會。

    穆勒作為穆豪的第二十九子,想要有機會繼續汗位,就必需積累更耀眼的戰功。

    這些年來,黑石汗國的大軍,每每侵襲到燕州西北域沿邊,雖然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獲,但罕有能真正將燕州西北域的諸段防線真正撕開一個大的缺口。

    穆勒心知他要能占領橫山,就意味著二叔穆苛所率的東路大軍三十萬戰兵主力,就都能橫山城這個缺口蜂擁而入,將天水郡盡在囊中都不在話下,這將是何等耀眼的戰功?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穆勒無視鐵鯤的告誡,將前鋒六萬戰兵,兵分兩路,一路進逼灌河城,盯住天水郡兵的主力,一路在他的親自率領,直接攻打橫山城。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比塞北的天氣更加殘酷。

    誰能想像龍驤大營的天機戰車、想像重膛弩是那樣的恐怖!

    此時穆勒將盯在灌河城外的戰兵也收了回來,兩邊會合到一邊,還有近五萬兵馬,實力未損,但這些年來他都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心裏的怒火,卻怎麼都難以遏製,只能發泄到鐵鯤的頭上。

    雖然鐵崖部的數千戰兵也是一路從橫山逃過來,卻幾乎沒有什麼損失,不要說穆勒起疑心了,其他損兵折將的蠻將,心裏也不爽。

    鐵鯤看著面前這個眼中幾欲噴火的前鋒主帥,心中不屑的笑了幾聲,想起昔日的主人英姿,再對比眼前的穆勒,高下立判,只是他作為被征服部族的蠻將,為了族人考慮,卻不能當面頂撞、激怒穆勒,只能沉默以待。

    “穆勒,夠了。鐵鯤早就說過陳海這人詭計多端,治軍練兵都堪稱燕州之冠,又擅用強大無比的天機戰械,勸告過你說強攻橫山城必得不償失,最後大家也是靠著鐵鯤的告誡,才沒有損失更多。現在黃金巨象都已損失過半,戰兵損失逾萬,看你怎麼給父汗交代。”

    妖蠻大帳,十數蠻將圍著熊熊燃燒的火盆或坐或立,聽到竟然有人替鐵鯤辯解,穆勒死死的盯了鐵鯤一會兒,一揮手,重重的將鐵鯤推到一旁,一步一步的往剛才聲援鐵鯤的女蠻身邊走去。

    那女妖蠻身材要比尋常妖蠻嬌小許多,額頭微微隆起,要不是臉頸覆蓋一層細密而柔軟光亮的青色細鱗,都堪稱美豔了,嬌小的身軀穿著青鱗戰甲,像身材也極其的性感,她輕蔑的回視著穆勒凶狠的眼神,無視他的威脅。

    她是黑石汗國的公主,穆豪的幼女穆蓮,此時也在兄長穆勒的帳前為將。

    “穆蓮,記住,黃金部族永遠都不會有一個女性族長,更不會有一個雜種女性族長。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好好嚐嚐我的厲害,”

    穆勒戲謔的用粗糙的手掌,撩了下穆蓮的臉龐,只是穆蓮深受汗王的寵愛,他一直都覬覦不得,又猛然回頭大吼,

    “各部族迅速收攏潰兵,三天後,進攻榆城嶺。”

    嘶吼聲傳遍大帳方圓,周圍蠻族聽到穆勒的戰鬥宣言,大聲應和。

    片刻後,整個妖蠻營地都陷入嘶吼當中,衝天而起的妖煞殺氣,攪動風雲,將天上的明月遮住。

    *************************

    廖雲奎六千精銳,雖然所編入的戰馬很少,但皆為百戰悍卒,一路上行進頗為迅速。劉純在途中興奮的拽著吳景林問這問那,每聽到精彩之處,手舞足蹈,恨不得能出現在橫山一戰現場,手刃幾個妖蠻才算過癮。

    吳景林的幾個扈從在後面,看到劉純此時的興奮,都偷偷笑問道:“劉師叔都快辟靈境修煉圓滿了,廖帥都誇他道心堅定,這會兒卻怎麼如此興奮不已?”

    有人知道劉純的身世,說道:“你有所不知,十多年前,劉師叔還未踏上通玄,全家居住在橫山城,那年,橫山陷落。”

    幾人默然。

    大軍行至下午,抵達灌江城東北的一處矮嶺之前,遠遠就看到兩個巨大的黑影,從雲層之上緩緩飛過來,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

    “那就是龍驤大營的風焰飛艇。”吳景林指著由百餘頭戰禽嚴密保護的兩艘風焰飛艇,跟廖雲奎、劉純他們介紹道。

    “唳……”

    一頭巨大的金羽靈鶴後發先至,往眾人飛來,鶴婆婆化為人形,來到了廖雲奎、吳景林的身前,說道:“風焰飛艇,每次只能運送千員戰卒,其他人還要在這裏等待。”

    廖雲奎趕忙向前,躬身施禮,鶴婆婆也不推讓,吩咐讓一千名同袍軍依次登上火焰飛艇,其餘人就地結陣,防備附近還有小股的妖蠻戰兵可能趕過來襲擾。

    一陣忙亂,載滿同袍軍的飛艇轟然作響,冉冉升起,氣流將飛艇下噴的猶如白地,在百餘頭戰禽的保護下,直接往榆城嶺方向疾馳而去。

    金黃色的陽光灑在巨大的風焰飛艇之上,宛若戰神之舟。

    地上的同袍軍看著巨大的飛艇,雀躍歡呼,歡呼聲越傳越遠,越傳越高。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5:5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六章 誘敵(一)



    妖蠻前鋒主力,在東線接連受挫,在吳景林趕到灌河城請援之時,已經退縮到灌河城南面四百里外的雁蕩湖。

    天水郡放棄橫山以北上千里方圓的土地,潼河、天蕩河、灌河等主要河流的堤壩年久失修,已經完全廢棄,使得橫山與榆城嶺之間的這座千裏平原,變成水網密集的湖澤之地,每年入春後,就有成群的各種雁雀禽類,在此棲息繁衍。

    因此,橫山與榆城嶺之間的這座千里平原,又稱為雁蕩原。

    雁蕩原有百餘座頗具規模的湖泊,雁蕩湖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又是雁蕩原的主湖,湖域南北寬百里、東西長兩百里,上接天蕩河、灌河的來水,東口有河道引出,匯入潼河。

    湖東有當年天水郡放棄的廢城雁蕩城,如今就剩殘缺不堪的城牆矗立在荒蕪的雁蕩原之中。

    湖網密集的雁蕩原,在入冬後就都凍得嚴嚴實實,不再成為大軍通行的障礙。

    即便妖蠻前鋒主力逾五萬戰兵都退到雁蕩湖,不再直接威脅灌河城,也暫時沒有直接往龍驤大營此時集結的灌河口孤峰圍殺而去,但猶有小股的妖蠻精銳,在雁蕩原深處遊蕩、斥侯。

    妖蠻也有行動快速的精銳騎兵、也有驅御妖禽作戰,風焰飛艇還是要盡可能從秦潼山西麓的群峰之間掩蔽而行,故而接送同袍軍的將卒趕往潼河口孤峰,一天也隻能往返一個來回。

    做為同袍軍主帥,廖雲奎在第四天中午才隨千餘同袍軍將卒登上飛艇,這時候同袍軍放出去的斥候,也偵察到妖蠻前鋒主力,也從雁蕩湖東岸開拔,往潼河口孤峰行去。

    飛艇很快升到了既定高度,往榆城嶺疾馳而去,在蔚藍的天空上留下幾道軌跡。

    陳海等人多不曾見過廖雲奎,但為了表達尊敬,還是在河口孤峰的北面整理一座簡易校場方便風焰飛艇更平穩的降落。

    遠遠一聲鶴嚦,風焰飛艇的巨大身影從西南方緩緩浮現。

    “若非親眼相見,誰能想出世上竟還有如此神器。”吳景林讚歎道。

    雖然已經多次見到飛艇神妙,但是每次看到飛艇起降,攜帶著巨大的聲勢橫空來去,都令他激動不已,對陳海的驚才絕豔深深歎服。

    采取熱汽球原理造成的風焰飛艇,在陳海看來沒有什麼玄妙的地方,最核心的部件所涉及的風焰天機複合禁製,論複雜程度,甚至僅相當黃級上品法寶,但這實在是突破了燕州當世人的想象力,也難怪初時總會引起這樣的大驚小怪。

    眾人相視一笑,也不多言。

    飛艇似慢實快,不多時便來到眾人頭頂,緩緩而降,所釋放出的強大氣流吹的一眾人衣袂翻飛。

    落定後,一個身著玄色靈甲的中年漢子當先飄然而下,一身道丹境的的修為毫不掩飾,陳海幾人連忙上前揖手施禮:“見過廖都尉!”

    論軍制,陳海作為京營軍的大營都尉,地位要比吳澄更高,但京郡宗閥,亦或燕然宮有人也不希望陳海在地方太得勢,才令龍驤大營受郡府的節制,以致陳海的將銜,比吳澄生生的低了一等,卻還在廖雲奎等天水郡副都之上。

    廖雲奎挽住陳海的手臂,說道:“灌河之前猶有妖蠻戰兵徘徊不去。吳都尉擔心妖蠻奸計狡猾,襲奪重鎮易手,故派我同袍軍前來,襄助陳侯擊破妖蠻!”到了此刻,廖雲奎為了華陽宗體面,還是沒有將內部糾葛公布於眾。

    陳海微微一笑,也不說破,只是應和請廖雲奎陪他們一起登上孤峰,視看正在修築的潼河口大寨情形。

    榆城嶺背靠斷龍嶺起,往斬馬嶺而去,綿延近千裏。

    雖然號稱千裏之嶺,但多是孤山斷崖,多不過二三百米高,實談不上險要之地,也無怪當年天水郡會放棄榆城嶺防線。

    就如今陳海他們在潼河口所選擇的築寨位置,也隻是地勢稍微陡峭,早年天水郡在此築潼口城,後為妖蠻所破後,就剩斷斷續續的一道殘破城牆。

    潼口殘城西臨潼河、背依孤峰,陳海此時就在殘城的基礎上,重新築寨,飛上四百多高的孤峰,廖雲崖他們隻看到峰腳下一片忙碌,龍驤軍和天水子弟們正熱火朝天的加固營寨、修補城池。

    特別是龍驤大營的將卒,絲毫不覺得孤懸橫山防線之外,有任何的擔憂。

    此時天已黃昏,殘陽灑下億萬條餘暉,將殘城、孤峰烘托的一片悲壯。

    從決定出兵起,廖雲奎胸中一股積鬱之氣一直不得消散,此時靠近與妖蠻廝殺的最前沿,感受著臨戰前的各士卒的狀態,積鬱之氣早化為一腔豪情,這時候再也忍不住,長嘯起來。

    嘯聲越拔越高,越傳越遠,忙碌的士兵們停下了手上的活計,不知道廖雲奎這等人物,怎麼就突然失心瘋的長嘯起來,但轉瞬間普通將卒都能意識到廖雲奎這氣息連綿不絕的長嘯不同尋常,就見剛才萬里無雲的晴冷天空,眨眼間憑空湧出魚鱗般的絮狀密雲,層層疊疊旋轉著,形成一隻巨大的漏鬥雲。

    漏鬥雲頂端遮閉百裏天穹,底端卻又小如微末,就落在孤峰之巔。

    天地之間,卻無一絲風泄出。

    諸多將卒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風雲異相。

    隨著嘯聲,廖雲奎的氣勢也在緩緩上升,從廖雲奎身上散發的氣息更為精玄。

    黃雙、吳蒙、周鈞、蘇原等人皆驚疑不定的看著廖雲奎,一臉思索;而遠處振翅而飛,親自監視妖蠻前鋒大軍動向的鶴婆婆,這時候在萬里高空之上,也吃驚的回頭望過來。

    而在遙遠的雁蕩湖北岸妖蠻大寨,正在喝悶酒的穆勒心頭一緊,一聲悶哼,手中的顱骨杯應聲而碎,目光越過大帳,越過數百裏雪原,往潼河口方向望去。

    一炷香後,嘯聲止住。

    “恭喜廖都尉!”陳海、黃雙等人揖手賀喜道。

    廖雲奎,此時隻覺得渾身輕盈無比,道心更加通透澄明,微微一運神識方圓數十里,纖毫畢現,比以往神識籠罩範圍要多了一倍不止。

    他自踏入道丹中境以來也有三十餘年,只是外連年戰事不利,不堪其擾;內為了寒門子弟一線生機,左右勾連,心機用盡,所以修為一直停滯不前。

    卻沒想到這一刻站在孤峰之上,積鬱盡去,道念轉動如意,竟然是難以遏製的當著眾人,踏入道丹境後期。

    雖然離道丹圓融,修煉成道胎還差得不以道理計,但總算有了希望。

    廖雲奎微笑還禮道:“情難自禁,還望陳侯不以為怪。”

    下方榆城嶺士卒們知道來了強援,也不由得振臂歡呼。

    這時候一隊約百名龍驤精騎從遠處馳來。

    這些人渾身血跡斑斑,一臉疲乏,戰馬前卻赫然掛著或一個或幾個麵目猙獰的妖蠻頭顱,只是最後有幾匹馬上的士兵並非坐立,而是用繩索捆在馬背上,想是在與妖蠻小股斥侯的交戰中犧牲了!

    “寒江,快來拜見一下廖都尉。”陳海喊道,原來這是齊寒江帶隊出去清掃小股妖蠻斥侯或遊散兵馬。

    “當初在橫山城下,妖蠻大敗,我率大軍追擊,打散妖蠻不知凡幾。小股妖蠻成不得氣勢,但也不能讓他們從容收攏起來。每日來,我都會派出諸將親自率領精銳騎兵,四處襲殺散兵斥侯,幾天來,斬獲頗豐。”陳海看著廖雲奎面有不解,解釋道。

    齊寒江往孤峰這邊飛過來,先向廖雲奎施禮,然後陳海會報這次戰果。

    會報完後,齊寒江憂心忡忡的說道:“最近兩日雖然總有斬獲,但是所遇到的小股妖蠻越來越難啃,看得出此時在潼河口四周的小股妖蠻,不再是之前打散的散兵遊勇,而是妖蠻前鋒主力,主動往我們這邊派出的精銳斥侯靠近!”

    陳海看著齊寒江滿臉風塵,疲憊之色掩都掩不住,也知道今天的掃蕩特別辛苦,勉慰了幾句,就讓他先去休息了。

    *********************

    待將潼河口附近的形勢,給廖雲奎作了詳細的介紹之後,陳海又邀他及吳景林、劉純等人一起到中軍大帳商議戰事。

    中軍大帳裏,早有人將火把燃起,帳中火盆燒的劈啪作響,將刺骨寒氣逐去帳外。

    十餘人圍著火爐坐定,陳海跟親自跟斥侯敵情的鶴婆婆說道:

    “鶴婆婆你先將目前的形勢給大家講一下。”

    鶴婆婆應了一聲,手掐法訣,橫山往榆城嶺一線的地形圖,就隨著一道光幕緩緩展現在大帳正中。

    “妖蠻前鋒原分為兩部進逼橫山防線,東線被我們殺得丟盔棄甲,西逃後與西線南撤的戰兵會合後,在雁蕩湖西岸休整,但從昨天起又動了起來。一部騎兵,行速極快,已經推進距離潼河口約一百五十里外,在一座殘寨裏駐紮下來,主力預計後天就能到達。”

    一條紅色的粗線在地形圖上展現,往距離潼河口孤峰一百五十多裏處的一個點延伸。

    “到時候,出現在我們西面的妖蠻戰兵,將有五萬之巨,”陳海沉默的看著鶴婆婆展示出來的敵情,沉吟片晌才說道:“龍驤大營第四、第五戰營,加上廖都尉你們九千人,僅有兩萬餘精銳可用,但也不瞞廖都尉,重膛弩雖然甚是犀利,但重弩彈儲備不足三萬,輕易不能動用,因此,即便北面的妖蠻主力不過來,我們想到抵擋住其前鋒五萬戰力,還是頗為困難。”

    “那該如何應對?”

    廖雲奎滿臉焦急無奈,若是吳澄肯點齊十萬兵馬,配合戰力非凡的龍驤軍,勝算應該會很大。

    可如今兩萬多人族將卒,依托沒有什麼防禦力可言的殘寨,去對抗五萬妖蠻凶殘戰兵,實力是懸殊了點。

    陳海望著起伏不定的火苗,將自己心中計劃向廖雲奎幾人娓娓道來。

    “明晨,我會親自率第四戰營趕往這裏,”陳海指著一百五十餘里外,此時已經有七八千妖蠻戰兵進駐的殘寨,說道,“潼河幾乎年年潰堤,地勢稍低的西岸,早變成湖澤泥沼之地,特別是這座殘寨的下方三四十里處,百年來早已經變成一座吞噬人獸的大沼澤。現在正逢隆冬,土地凍結,看不出什麼,但我們要是能將風焰天機複合禁製從戰車、風焰飛艇臨時拆禦下來,提前埋於地下,到時候派一隊兵馬,將這七八千妖蠻主力從殘寨誘出來,引到這沼澤之上,到時候引發禁製,融化凍土,以妖蠻戰兵及騎獸的笨拙體形,陷入泥濘之地必然行動不便。我們能夠殲滅掉這支妖蠻戰兵,再次痛挫其銳氣,然後即便四萬多妖蠻戰兵都圍到潼河口來,必然也是心有餘悸,不敢狂攻濫戰。而我們到時候徐徐應戰,守到明年開春,應該不成問題……”

    眾人思索了一會兒,紛紛應和。

    “到時候這誘兵之責,那由我天水郡子弟承擔。”廖雲奎這時請戰道。

    “這幾日我龍驤軍與妖蠻不斷交戰,對於他們已經有相當的了解,擾敵、誘敵也熟悉得很。而潼河口才是我們禦敵於榆城嶺之外的根本所在,不容有失,況且現在此處營寨修補未全,也是有廖都尉與景林兄在這裏坐鎮,我才能放心率部出戰。”陳海費盡唇舌勸廖雲奎打消出戰之心。

    商議之下,最後還是劉純代表廖雲奎率一部天水郡兵,參加明天的誘敵伏擊戰;到時候廖雲奎、吳蒙、吳景林率龍驤大營第五戰營及天水郡兵留守潼河口殘寨。

    天色未亮,但榆城嶺城寨卻早已活了過來。

    火把映得滿城通明,第四戰營一隊隊精騎有序的校場上集結。

    陳海坐在一頭赤狻騎獸寬厚的後背上,與黃雙、周鈞、齊寒江、韓謇、韓文當、劉純等將,凝目看第四戰營及部分天水郡兵肅然而立的兵馬,這一戰無法動用重弩彈儲備已經極有限的重膛弩,只能采取常規的傳統戰術,或許今日這些鮮活的生命有很多要消逝掉。

    陳海深吸了口氣,下令大軍開拔,就見一隊隊士兵上馬出城,猶如一道鐵流般披著夜色,滾滾前進。

    在他們的頭上,鶴婆婆率領著一眾戰禽,劃破夜空。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6:0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七章 誘敵(二)


    此時穆勒迫不及待的率前部往潼口河猛撲過來,在距離潼口河一百五十餘里的一座殘寨裏紮下營來。

    他此舉是要盯住潼口河的龍驤大營主力,此前的丟盔棄甲令他心存餘悸,任他再自恃英勇,也沒有信心站到十數乘天機戰車之前,還是要等待後部趕過來,才能繼續往潼河口進逼,但他也拒絕掉向東路軍主帥穆苛請援的建議。

    穆勒在妖蠻大帳中左右徘徊,魁梧之極的身軀,時坐時臥,端起了骷髏酒杯,正待痛飲,然而想起那惱人的鐵鯤,雖然被他捋奪了兵權,留在身邊戴罪立功,偏偏穆蓮還百般維護他,真是令他胸中恨意難消、遏製不住。

    “砰!”又是一個酒杯撞在了柱子上,杯中美酒隨著酒杯的碎裂拋灑開來,濃香的酒味在妖蠻大帳中蔓延。

    帳外蠻兵聽得裏面乒乓作響,不敢作聲。

    這幾日龍驤軍一邊在潼口加築營寨,一邊派小隊精銳掃蕩潰散蠻卒。

    雖然穆勒這邊有妖瞳之術相助,可以監視二三百里方圓的動靜,但對數百里之外被掃蕩的潰卒,卻沒有辦法派出援兵去救,只能是他們自己越過龍驤營的封鎖線,趕來與大軍會合。

    後部主力攜帶輜重,又缺少充足的騎獸,行軍還是太緩慢了,都過去了兩天,往北推進才三百里,也快將穆勒不多的耐心耗盡;偏偏這時候龍驤大營又有多支精銳斥侯,從潼河口出寨,肆無忌憚的越過潼口往西掃蕩過來,這更令穆勒心情煩躁。

    等等,龍驤軍從潼口河派出這麼多的精銳斥侯越過潼河,是想幹什麼?

    正悶坐著的穆勒苦悶不已,但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猙獰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將一道命令傳達下去。

    ******************

    “穆勒為什麼會派我們率這麼點人去接應後部主力?此時龍驤軍頻頻異動,應該妖翼族快去快回,與後部主力隨時保持聯絡即可!”無從抗命的穆蓮,鐵鯤帶著一小隊狼騎,踏上了接應後部主力的路上。

    體形悍健的雪狼,披著厚厚一層的粗長狼毛,像是一層天生的鎧甲,能擋普通的箭矢刀兵,是棲息於瀚海北岸最為常見能馴為座騎的低級妖獸。

    雪狼負重不是很強,與普通的強健戰馬稍差,但在戰場上撲咬撕抓,極為凶悍,有著通玄境修為底子的武修,都未必能一頭訓練有素的成年雪狼,也只有最精銳的妖蠻輕騎戰兵,才有資格將雪狼當騎獸。

    鐵鯤被穆勒解除兵權後,鐵崖族的數千族兵都隻能暫時交給他人統領,他身邊就只有百餘精銳狼騎,跟隨在鐵鯤身邊聽從。

    鐵鯤身下的狼王,偶爾寒風狠狠的刮來,從粗密狼毛的縫隙裏,能看到狼王的毛下還生長一層細密的鱗片,顯示狼王乃是雪狼與其他妖獸雜交所生的異種,這也才有資格給鐵鯤當座騎。

    狼王將鋒利如刃的爪甲收入寬厚的肉掌裏,無聲的踏在上冰層,厚逾數尺的冰層倒映出猙獰的血色妖瞳與利齒。

    看著不解的穆蓮,鐵鯤悶不做聲,但他的心思卻早已通明無比,無非是借刀殺人,鐵鯤不屑的回頭望了望妖蠻大寨。

    ******************************

    在穆勒大帳後方不遠處,有一個數十米高的簡陋木樓。說是木樓,倒不如說是四座高木梯圍合而成的簡陋建築物,頂端是一個四麵漏風的小屋。

    妖蠻雖然天生武勇,精通戰技,但在煉器、工造等方面,實在是要差燕州的人族一大截。

    木屋中有十數個四肢瘦小,但腦袋奇大的巫蠻正盤膝而坐。

    這裏是妖蠻大軍的眼睛。

    妖瞳一族,該族群肉身修為孱弱無比,孱弱得不像妖蠻諸部的一脈,但此族血脈蘊藏著極罕見的天賦神通,只要修煉有成,覺醒“妖瞳眼”天賦神通,能根據修為的不同,將方圓數十里乃至數百里的大小動靜都盡收眼底,甚至比人族宗門那些實力強悍的道丹境玄修的神識察物神通,更加精準入微。

    十數妖瞳巫蠻閉目盤腿而坐,妖瞳微張卻是一片混沌,似睡過了一般,然而就在這些巫蠻的頭頂上,有十數道細長的青芒,忽長忽短的變形著,青芒不斷的映照出殘寨周圍的情景。

    就是妖瞳一族覺醒後的妖瞳眼神通。

    驀然間,為首的那個妖瞳巫蠻睜開眼睛,閃過一片震驚之色後,迅速從木樓上爬下,踉踉蹌蹌的往穆勒大帳跑去。

    “什麼?龍驤軍在之前的多支精銳斥侯之後,竟然數千人往我部襲來?都是騎兵,沒有將那十幾輛鬼戰車帶上?”

    穆勒難以置信。

    當日橫山城一戰,若不是那些無恥的人族仗著從沒見過的兵器,橫山城早就淪為自己腳下的一灘爛泥,沒想到龍驤軍這次沒有將那十幾輛戰車編入陣中,數千精騎就往他們這邊襲來。

    “人族宗門所煉製的儲物戒極為強大,這些戰車,會不會藏在儲物戒裏,待誘我們出戰後,突然放出來?”穆勒不確定的問道。

    簡陋的殘寨,都擋不住重弩彈的瘋狂掃射,要是數千人族精銳與十數輛天機戰車一起殺來,穆勒都考慮暫時放棄殘寨回撤。

    “沒有可能,”那巫蠻說道,“人族宗門所煉製的儲物戒,即能將一乘天機戰力裝進去,但一乘輕型戰車減重後,猶有上萬斤重,龍驤軍出寨精銳,沒有大車,而即便是道丹境後期強者,身藏上萬斤的重物,也不可能舉重若輕,看不出一絲痕跡——更主要的,龍驤軍的十數輛天機戰車,都部署在潼河口孤峰下,我讓一名族人專門盯著這些天機戰車,連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巫蠻眼睛盯著穆勒,心裏也奇怪,之前鐵鯤、穆蓮百般建議小心行事,還建議跟左王穆苛請援,都被穆勒粗暴的拒絕,也是穆勒堅決要對潼河口用兵,沒想到穆勒這時候竟然退縮了,不敢出寨而戰,難道他們要放棄這座殘寨,往後收縮?

    “嗷!”被巫蠻質疑的眼神盯著,令穆勒心頭惱怒,他絕不甘心被部屬看輕了,仰天長嘯,嘯聲震的獸皮大帳幾個起伏,將諸多蠻將都召入大帳,大手一揮,駢指向北,安排出兵之事。

    **********************

    此時龍驤軍士卒正在預定地點排兵布陣,修築簡陋的護牆、挖掘濠溝,等著妖蠻前部主力來戰。

    “陳候,妖蠻一定會過來麼?要不然我親率一部,前去勾引一下。”劉純看起來有點惴惴不安,來回的走著,時不時的就問上這麼一句。

    “你已經問了好多遍這個問題了,”黃雙好笑的看著這個躁動不已的年輕人,“但這風焰天機禁製,得來不易,天機學宮每年也煉製不了十幾套,這一戰要不能全勝,無法將風焰天機禁製回收,就太浪費了?”

    作為曾經的軍中主帥,黃雙對後勤這個問題非常敏感。

    陳海微微一笑,即便是重型天機戰車所用的風焰天機禁製,嚴格說來也隻是一件黃級上品法寶,真要煉製,天機學宮集中如此之多的高級煉器匠師,每年能煉製出上百套甚至二三百套。

    之所以此前煉製不多,主要真能用來與風焰動力匣配套的重型天機戰車,受限於八級淬金鐵及其他精密部件的產量,每年也只需要這麼點。

    高空處一陣振翅聲傳來,眾人抬眼望去,卻是鶴婆婆回來了,妖蠻已經集結出寨的消息。

    “蠻軍裏是有智將,但蠻帥以勇武殺戮為榮,要麼之前就隱忍住,不倉皇來攻打潼河口,而既然已經衝動著猛撲過來,這時候要是沒有膽量與我們六七千將卒野戰,大概在妖蠻內部也會受恥笑吧。”陳海對妖蠻前部主力出戰,毫不意外。

    所有的龍驤軍迅速動了起來,一人多高的淬金巨盾,重重的砸在被凍得堅逾岩石的凍土上,啪啪啪啪,盾牌兩沿的搭扣依次合上。

    接著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一支支戰戟從戰盾的縫隙間穿出。

    六座盾戟陣,仿佛鋼鐵巨獸般,在沼澤冰層的後方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等候著可口的美食自動送到口中,供自己饕餮一番。

    陳海的戰術很簡單,就是全軍下馬,在沼澤東南數裏外結陣,以盾陣擋住蠻兵的正面衝勢,然後以長矛重甲陣從兩翼壓縮蠻兵陣列,令其兵力無法展開,然後引發暗埋在沼澤地底的風焰天機禁製,消融冰層,迫使蠻兵後陣沒有立足之地,這樣時間一長,蠻兵必然會引起大混亂。

    這樣的戰術是很簡單,但需要前陣能扛住蠻兵的衝勢,而兩翼又能將蠻兵壓製住,對龍驤軍的戰力考驗也極其嚴峻,稍有不慎,己陣就會先於蠻兵崩潰。

    然而陳海必然要打此戰,龍驤大營要沒有這樣的野戰能力,憑什麼去守住潼河口的殘寨,十數輛缺少足夠重弩彈供應的天機戰車,真就能如此簡單的將妖蠻主力唬住嗎?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6:1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八章 誘敵(三)



    妖蠻中也有翼人一族,腋生鱗翼、狀若巨禽,在空中來去如飛,也是凶悍異常,虧得數量稀微,無法與龍騎戰營百餘戰禽在空域爭雄,但這時飛入千丈青空,早早將這邊排兵布陣更詳細的情形傳到穆勒的耳中。

    妖蠻在沼澤冰原的邊緣停下來,這時候也要試探冰層是否足夠厚,是不是有被龍驤軍動什麼手腳。

    穆勒遠遠望著前方,他雖然沒有修煉什麼玄法,但他天賦異稟,晴空之下,他都能將二三十里外騎坐在赤狻戰獸背上的陳海淡淡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他胯下的青蠻巨獸躁動的扭著,數千的妖蠻盯著自己的主帥。

    此時的穆勒又沒有了剛出寨時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微微心悸的不安。

    橫山城下一戰,出動了平素不輕動用的攻城戰象,卻落得慘敗的下場,換誰都不會覺得好受,眼前看似肥美的好肉,可是誰知道這鮮美的好肉裏是不是藏著什麼釘子,將紮得他滿嘴鮮血。

    陳海察覺到了蠻兵的猶豫,瞥向看向黃雙,淡淡說道:“黃將軍,你來給蠻敵一個嚇馬威,要戰就早戰,不戰我們也早些收兵回寨!”

    “好咧!”黃雙這時候也隱然有些興奮,手掐劍訣,真焰劍從身後浮起,在半空中凝聚火煞罡元,化作一把熊熊燃燒的巨大焰劍,往十數里外的妖蠻斬去。

    穆勒手持兩把黑鐵巨斧,摧動青蠻巨獸輕輕一躍,就跨出二十餘丈,雙斧就往黃雙祭禦來的真焰劍狂斬過去。

    黃雙還沒有狂妄到認為他道丹境中期的修為,就能直接將穆勒這樣的悍將斬殺陣前,真焰劍是直奔穆勒而去,但劍斧交接之時,卻另藏玄機,凝聚火煞罡元而成的烈焰,在勁風撲擊下,化作數十道焰流,繞過穆勒,往他身後十數妖蠻扈兵射去。

    穆勒身邊的蠻兵,自然也都是精銳中精銳,即便是如此,也有兩名蠻兵沒有能抵擋住焰流,被燒成焦炭,慘叫著倒地而亡。

    接著又“啪”的一聲響,一個被雷刃直接劈成兩半的翼人掉在了穆勒面前。

    他胯下的青蠻巨獸嗅了嗅,張開血盆大口,將這個倒黴蛋的半邊屍體吞進嘴裏,咀嚼幾下,鮮血順著獠牙滴在雪地上。

    短暫的錯愕後,妖蠻部族被鮮血激起了凶性,一個個捶胸頓足,嘶吼聲震天。

    這時候天穹之上,風雲變幻,魚鱗般的雷雲在聚集,電弧雷光在閃爍,這顯然是有極擅術法的玄修強者,在凝聚天境的雷煞罡元。

    數名巫蠻滿臉憂色的走到穆勒身邊。

    在玄法神通的修煉方面,他們差人族太多了。

    除非兩軍交戰,將天地元息徹底攪亂掉,誰都借用不得;要不然的話,相隔十數,讓人族裏明竅境以上的高手,不斷借用天地元息施展威力絕強的術法神通,他們有多少強悍戰兵,也不夠用啊。

    要麼戰、要麼退,不能就這麼耗著。

    穆勒還是擔心有詐,但他既然率蠻兵出寨,局勢就不會完全受他控製,難道出寨了兜一圈,還能從容的退回去?

    妖蠻戰兵什麼時候不戰而退了?

    穆勒這時候安排幾名親信蠻將、巫蠻小心觀察局勢的變化,盯住敵軍有沒有可疑的動作。

    陣列中的低級巫蠻們,將一個又一個激發血脈力量的嗜血術法迅速施展開來,在數千蠻兵中擴散,偶爾有被一劍之威驚嚇的顫栗不已的妖蠻戰兵,雙眼也迅速蒙上了血紅色。

    蹄聲滾滾,嘶鳴連連,妖蠻,進攻!

    衝潰敵軍的盾陣,就是勝利。

    穆勒這時候聽著原始而帶有神秘力量的戰鼓擂動,胸臆間也戰意膨脹起來,揮動戰斧,往沼澤冰原前方的盾陣直指,那裏是他們此戰的第一個目標,也是最重要的目的。

    穆勒雖然性情殘暴、雖然貪淫無度,但領兵征戰數十年,還是具備統帥的具體素質,也一眼能看到人族戰陣的要害所在。

    盾陣。

    即便盾陣堅固如山,那他也要將山斬碎。

    驀然間,風起雲湧,那團遮閉方圓數里的雷雲終於成型,這一刻數百道細碎的雷柱電光,仿佛雷網籠罩下來。

    妖蠻戰兵肉身都極強悍,前鋒戰兵都持蒙著厚厚鱗皮的堅木盾,看著雷柱電光劈來,齊齊舉盾去擋。

    要是這片雷雲,能凝聚成十數道粗壯的雷柱,或能劈殺一些精銳蠻兵,但分散成數百道,即便鑽過堅木盾的縫隙,也只能在精銳蠻兵的身上留下一道焦灼的雷殛傷痕。

    然而電光落處,蠻兵胯下的座騎卻沒有缺少必要的遮護,雖然也沒有被雷柱直接劈死的,但受雷網的驚擾,騎陣正提升到最強的衝勢,一下子就被打散,變得混亂起來。

    在前鋒戰陣之前乘簡陋戰車緊隨的巫蠻們,這時候也慌忙晃動手中骷髏巫杖,一片片土黃色的光華揮灑過去,給衝鋒的妖蠻身上染上一身光華,盡可能穩住前鋒線上的陣形。

    天空雷雲還在緩緩的轉動,一道接一道電光劈下來,但影響力也變得微弱,即便是凝聚出更強的雷柱電孤,妖蠻戰兵中也自有剽悍的蠻將跳出來硬扛。

    而隨著兩軍越來越近,不計其數的殺戮戰意混亂交融,將天地元息徹底攪亂,這時候人族陣列裏的明竅境強者,也沒能辦法再施術更強大的術法神通了。

    終於看到那些可恨又肮髒的人族雜種了,只有他們的鮮血才不會玷汙我們高貴的身軀,巫蠻們一邊閃避著天上的雷光,一邊揮舞這手上的鏈枷,將他們體內的真元法力摧動起來。

    妖蠻不擅玄法神通,但不意味著就絕然不會。

    一個個蘊含著閃電力量的光球,如雨點般飛翔龍驤軍的盾戟方陣。

    韓謇與周鈞等將齊齊往當空打出了一道道耀眼的光華,就見一枚枚符籙祭出後在空中閃耀出一道道光華,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土黃色的護罩,將盾戟方陣守護在內。

    數百個閃電球狠狠的砸在了護罩上,激起的電光四射,光暈頻閃,護罩以肉眼課件的速度萎縮了下來,但是最後終於還是撐住了。

    “激發蠻兵的血脈力量,不要再將寶貴的真元,浪費在這沒有意義的攻擊上!”穆勒回頭對著巫蠻們不滿的怒喝道,比拚玄法神通,從來都不是他們的強項,而將蠻兵的血脈力量都激發出來,成百上千的戰斧、戰錘、戰矛攻上去,什麼防禦劈不開?

    一道道紫色光華在妖蠻陣中綻放開來,奔跑中的妖蠻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巨魔族是天生的戰兵投手,眼見盾戟方陣在前,將手持的短矛狠狠的擲了出去,上千隻長矛撲天蔽地,帶著攝人心魄的呼嘯,在空中劃過像黑色的閃電覆蓋過來。

    每一支短矛,威力絕不下辟靈境劍修禦劍一斬。

    盾戟方陣所用的淬金鐵盾,厚逾三寸,本身就是四張小型方盾組合而成,四張方盾組合成一起,重逾一千四斤,普通的戰騎都沒有辦法駝運,只能分拆出四張小盾。

    小型方盾組合成巨盾,用長戟作為支架支撐住;巨盾又銜接成盾牆,尋常明竅境的飛劍都無法一擊斬破,更別說這寫粗製濫造的短矛了。

    一陣叮噹似雷霆咆哮的巨響中,間或有幾聲慘叫,卻只是被勢大力沉的長矛震斷了骨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損失。

    不過真正強悍的衝擊,還不是這千餘擲矛,而是騎御大型戰獸的蠻兵。

    黃金戰象平時行動遲疑,沒有隨前部移動,但穆勒嫡系戰兵,還編有很多凶悍的妖獸、戰獸,不比陳海等人胯下的赤狻獸差不多。

    這種戰獸,加上簡陋的鱗甲、鐵甲,重逾數千斤,加上精銳蠻兵的騎術、戰技極佳,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時,所能發揮的衝擊力極為驚人,更不要說那些武道修煉有成的蠻將了。

    看著蠻帥帶頭衝擊過來,陳海也將戰戟橫在膝前。

    這樣的蠻勇之將,他與黃雙不親自出陣擋一擋,盾牆會直接被他劈出一個大缺口來。

    “轟!”

    穆勒黑鐵戰斧斬在戰戟之上,所暗蘊的雷殛之力傳至雙臂,令他身子一陣麻痹,虧得他身邊扈衛也精悍勇將,替他接過陳海接下來的一戟,不然也會被狼狽的刺中一戟。

    “狡詐!”

    穆勒沒想到陳海竟然能接住他淩空斧劈,這時候認識到不可能一斧將陳海的頭顱砍下來,也不敢再托大,摧動真元,在雙手邊緣形成一層薄薄、收斂的土黃色鋒芒,要與陳海混戰在一起,要看看到誰更武勇。

    穆勒確實是極強,不摧動真元,雙臂也有上萬斤的氣力,這是天生蛟龍之力,武道修煉又極強,雙斧砍劈之勢連綿不絕,仿佛疊疊巨浪一般,一斧強過一斧,陳海接住第六斧時,五髒六腑也被震得移動、胸口氣血將要噴出來。

    好在穆勒也只有六斧的能耐,真要連成一勢的第七斧,陳海也會被打得敗退。

    不過,陳海也不會再與穆勒纏戰,他只是要挫掉穆勒的銳氣就行,飛身退到陣後,讓黃雙祭出真焰劍,將穆勒狂暴的攻勢封住,指揮側翼的長矛重甲陣,從兩翼壓縮蠻兵的陣列……

ssopp 發表於 2017-1-13 16:1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百七十九章 誘敵(四)



    穆勒這時候才發現,龍驤大營的盾陣,真就如山嶽一般堅不可撼。

    更關鍵的,龍驤大營布下三道盾牆,除非接連撕開三道盾牆,不然盾陣就不算破掉。

    雖說每一道盾牆僅兩米高,戰騎提縱起來,能輕鬆跳躍過去,但三道遁牆展開,有百餘米縱深,即便還有戰獸能一舉躍過百餘米的寬度,但個別蠻將乘御戰獸跳到龍驤軍的戰陣之中,除了找死還能幹什麼呢?

    真正的正面血腥激戰,就集中在三道盾牆之間。

    蠻兵不斷倒下,龍驤大營的將卒,也不斷被巨大的戰矛捅死、戰斧劈死,但即便不借天機戰車、重膛弩這樣的戰械,憑借最為傳統古典的戰術,龍驤大營的將卒在正面也抵擋得住精銳妖蠻戰兵的衝擊。

    劉純一面摧動靈劍,纏住一員蠻將的戰矛,看著盾陣中的一幕幕,也是震驚跟激動。

    大燕的帝朝在地方兵備之外,還編有朝廷直轄的虎賁、西園、宿衛三大京營軍,其中宿衛軍又編有鳳雛、龍驤、虎肅三大營。

    諸郡往來認為宿衛軍是弱的,而在宿衛軍三大營裏,全部以流民降卒編成的龍驤大營應該是最弱的,但陳海的雙手太神奇的,再弱的將卒在他手裏,經過一年的編練,都會暴發恐怖的戰力來。

    吳景林之前跟他說過陳海治軍是何等的厲害、神奇,劉純不以為然,沒想到親眼見過,是如此震撼人心。

    以盾陣為核心的廝殺,挫折掉妖蠻戰兵的銳氣,將其戰陣移動的速度完全壓制下來,陳海就不失時機,在兩側派出長矛重甲陣,以斜線陣,往妖蠻戰兵兩翼壓縮。

    妖蠻戰兵,特別是穆勒的嫡係兵馬,每一個都極強悍,砍殺的力量及體力,都堪比人族通玄境中後期的悍卒,陳海收編黃雙、樂毅所部,所得也是黑燕軍悍卒,但遠達不到每一個都有通玄境中後期的修為底子。

    要是一對一,龍驤大營的將卒,會被妖蠻殺得連內褲都不剩。

    然而,戰爭的藝術,從來都不是一對一的野蠻砍殺。

    妖蠻領教過天機戰車及重膛弩的厲害,所以從頭到尾都防備龍驤大營會突然拿出重膛弩出來掃射,兩翼兵馬始終沒有展開,而且每個戰兵都扛著雙層的蒙皮堅木盾,以防重膛弩的掃射。

    看到龍驤大營的長矛重甲兵,從兩翼殺出,兩翼的蠻將嘴角都浮出輕蔑而殘忍的笑容。

    龍驤大營的將卒持矛出來,跟他們麾下的戰兵對捅、對砍,不是找死嗎?

    只是,等重重疊疊的淬金重鋒矛,形成密集的矛牆,像巨浪一般平推過來,這些蠻將才意識到他們錯得有厲害。

    長矛方陣的核心就是密集,五六米長的重鋒矛除了簡單的捅刺外,也做不出更多的戰術動作,但十七八根重鋒矛齊刷刷的朝一個蠻兵身上捅過來,這個蠻兵得有多強悍,才能不被捅成血葫蘆?

    “盾陣盾陣!”蠻將嗚呀呀的大叫,他們這些蠻將依靠個人蠻勇,是能將矛陣撕開,但人族陣列裏的玄修強者,一道接一道的符篆雷柱、一道接一道劍芒、一柄接一柄的靈劍,朝他們斬來、劈來、將他們纏住,他們只能大叫著讓手下的蠻兵,盡可能將大盾往前面聚集,死死的將矛牆抵住,不能往後退卻一步!

    不然戰陣內部太密集、太擁擠,內部引起混亂,就會崩潰!長矛重甲兵的密集戰陣,雖然擁擠異常,但這是經過長期訓練的。

    也虧得穆勒防備重膛彈,在軍中準備了大量的堅木大盾,重點部署在兩翼,才沒有被長矛重甲陣一下子擊垮。

    這時候穆勒等蠻帥、蠻將,以及諸多聰慧的巫蠻,都沒有注意,他們的蠻兵都進入戰場後,後陣有一部分戰兵就站在封凍沼澤的冰原上。

    即便注意到,他們也不會引起警覺,畢竟冰層是那麼的厚,而且也只有一小部分後陣戰兵站在冰原上。

    整個戰場嘈雜無比,後陣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腳下傳來的輕微震動。

    直到一個緊張關注前方戰局變化的巨魔蠻兵,突然發現自己的腳在緩緩下沉,低頭看去,堅逾岩石的凍土不知道什麼時候融化了,在表層的薄冰碎裂後,就直接變得泥濘如沼澤一般,困住了他們平素還算健壯有力的雙腳。

    巨魔蠻兵多少有些笨頭笨腦,不知道怎麼回事,左右看了一下,越來越多的族人也陷入了這個困境,驚慌的嘶吼了起來。

    前部砍殺不利,遲遲得不到進展,還指望能從後陣抽調戰兵,加強前部的攻勢,後陣突然發生這樣的騷亂,自然是危險而致命的。

    特別是大部分的後陣蠻戰,為避免陷入沼澤之中,往前部衝擠過去,自己先將內部的隊列衝散、衝亂了。

    “持盾,起、前衝!”陳海摧動赤狻獸,揮戟前衝,下令前部將卒,四人一組將巨盾扛起,往前衝擠,逼迫蠻兵變更擁擠、更混亂,直至徹底崩潰……

    “刺矛、收矛!”

    周鈞大聲傳令,令將卒們將淬金重鋒矛、戰戟從巨盾的縫隙有力的刺出、有力的收回,快速而有效的收割著蠻兵的性命。

    蠻兵凶悍無比,若是在野外被他們盯上,幾無幸存之理,燕州民眾聞風喪膽,而如今竟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龍驤軍肆意殺戮。

    看著腳下血腥的戰場,看著機械的做著簡單戰術動作的龍驤軍,劉純也按耐不住,腳踏靈劍,往陣前衝去,纏住一員蠻將廝殺起來,這時候十數支戟矛,與他會合起來,從四面八方朝這員蠻將怒刺過去。

    陳海沒有攔住劉純,卻也由他去了。

    劉純雖然悍勇,但也不傻,衝入敵陣也不會太深,與己方戰卒配合著,手起劍落、劍如遊龍,一時間猶如虎入羊群,殺得蠻兵傷亡慘重。

    當風焰天機禁製緩慢吸收玄陽罡元,仿佛深埋在地底的火爐,起初是被表層的冰層封住,但隨著日頭升起,一點點將沼澤底部的地溫提升上來,將硬土化為泥沼,陳海此戰最關鍵的布局殺機才徹底展露出來。

    當時穆勒退到後陣督戰,他胯下的青蠻巨獸由於體型太過巨大、沉重,一下子就傾斜著陷了進去,穆勒倉皇間被腳蹬纏住,待左右手忙腳亂的幫他將腳蹬解開,掙扎出泥面,看到大勢已去,前部及側前翼已經潰散,這麼狹窄的空間,根本不足以讓他重整陣形、守住陣腳。

    唯一的機會,就是趁兩翼還沒有合圍、還有大缺口之際,突圍殺出。

    看著六七千妖蠻悍將就這麼被人族給擊敗了,還是野戰,穆勒內心掙扎、憤怒,但無計可施,左右巫蠻、蠻將都勸他此時不能再意氣用事。

    穆勒晃了晃自己的頭,幾乎認為自己是在夢中,可是面前屍橫遍野的戰場提醒他,這就是現實,他此刻心中一片冰寒,恨不得將左右巫蠻、蠻將都斬成碎塊,剛才是他們堅持要死,這會兒又惶然要逃,黑石部族的榮耀呢?龍蛟血脈的尊嚴呢?

    穆勒仰天大吼,拚命以秘法激發血脈中的神秘力量,一時間風雲變化。

    他本就很粗的骨骼又粗壯了幾分,氣息還在不斷的提,漸漸背後一頭龍蛟虛景浮現,張牙舞爪,渾然如真,身上所披掛的戰鎧也呻吟著碎裂開來,一斧將黃雙所祭禦的真焰劍劈得倒卷過來,一時間所暴發的戰力,驚天駭地。

    看到越來越多的蠻將、蠻卒激發出比剛才戰時還要強得多的戰力,陳海還是讓殺出去的諸營將卒收縮陣形。

    雖然陳海知道蠻將如此激發血脈內的力量,必定很短暫,但他手裏的底牌有限,不能為了斬殺妖蠻中的一個相對重要角色,就讓第四戰營六千精銳都拚光掉。

    穆勒也是趁著龍驤軍將卒就地整固防線,沒有完全合圍過來,率殘部從兩翼的缺口廝殺出去。

    這時候齊寒江、劉純、韓文當各率一部精銳戰騎,各在三十餘戰禽的掩護,往外圍擴大範圍,剿殺潰散的蠻兵,陳海與周鈞、黃雙率第四戰營主力,快速趕往四十里外的妖蠻前部大寨。

    妖蠻實在不擅長築城,大寨殘破,簡單用石塊填滿殘牆的缺口就算是完成築寨。

    守寨的數百蠻兵也早就散逃而去,丟下一地的輜重,以及兩三千頭驅趕來肉食的荒原蠻牛在寨子裏。

    夕陽殘照,整個戰場的嘈雜聲才徹底平息下來。

    龍驤軍飛速的打掃完戰場,收攏陣形,將蠻兵的屍體隨意丟棄在荒野雪原之上,但大量死傷戰獸,卻是難得的肉食來源,鱗皮可以用來製甲、筋骨可以用來煉器,也是裝滿二三百輛大車,逶迤往潼河口運去。

    此時還有近千頭戰獸,包括穆勒的那頭青蠻巨獸,在多次受血祭秘法摧發後,萎靡不堪,或陷在泥濘之中,或散在荒原裏不知道逃走,被龍驤軍的將卒收攏過來,往潼河口驅趕過去……

    入夜前,劉純率部也停止追擊潰敵,趕回到戰場北麵的殘寨,與陳海彙合。

    陳海這會兒也打算與周鈞、黃雙率第四戰營、扈衛營主力,退回潼河口。

    今日斬殺蠻兵有四千餘眾,僅兩千多殘往西南敗逃而去,怎麼說都是又一場難得的大捷,但劉純看陳海眉頭緊鎖,眺望四野,問道:

    “陳候,你怎麼看起來好像不高興啊?”

    陳海看著劉純一身血腥,兩隻腳好像剛從泥裏面拔出來一樣,好笑的解釋道:“我口1怕這一戰打破了妖蠻的膽子,他們接下來如果不敢進攻榆城嶺,直接後退,那就不好處理了。到了來年,妖蠻集中更多的兵力過來進來潼河口,情形還是不容樂觀啊。”

    馬蹄陣陣,眾人閑聊著家常,一路趁著月色返回潼河口大寨。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