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628
ssopp 發表於 2017-1-14 18:5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百章 流囚



    陳海正疑惑院子裏所住何人,就見房奚儼抬起一腳,將本就殘破不堪的院門踹得支離破碎。

    院子裏的啜泣受到驚嚇,頓時收住聲,但陳海能清晰的感知啜泣婦人摒住呼吸後的驚恐情緒,同時還有幾縷不弱的殺氣侵淩而來,但似乎懾於房奚儼的淫威,沒有敢發作。

    陳海不明就裏的看向房奚儼,房奚儼卻笑著不說話。

    這時候茅屋裏面傳來一聲怒罵:“該死的閹奴,有什麼齷蹉手段盡管施展過來,我姚文瑾會懼了你們這些沒鳥的閹貨不成?”

    陳海這時候自然知道趙忠、文勃源給他送了什麼大禮過來,抬腳要往院子裏走去,去見一見這些天聲名大震燕京的這個人物。

    房奚儼連忙攔住他,諂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陳侯身份尊貴,這等流囚言行無狀,衝撞了陳侯可是不妙。”當下瞥了一個臉色,他身後數名劍侍就衝入房裏,將裏麵的人都驅趕出來見陳海、房奚儼。

    姚文瑾作為姚氏一族最具修煉之資的子弟,本身又是閥主姚出雲的嫡子,這些年一直閉關潛修,陳海從姚興的記憶裏,對姚文瑾的印象一直都很淡薄,沒想到他是一個身材削瘦的中年文士模樣,在玉淵殿進諫、觸怒帝君,被廢掉修為後,流放到雁蕩來,竟然眼瞳還有著滿是棱角的犀利。

    一名中年貌美婦女,雖然儀容清豔,卻沒有什麼修為,在房奚儼等一群如狼似虎的宦臣麵前,被嚇得麵無顏色。

    此外還有三名青年劍修、一名容貌清麗的少女,雖然都有不弱的修為,也對被驅趕羞辱這事氣憤到極點,這時候卻隻能強按住手裏的靈劍,沒有敢發作出來,估計也是知道房奚儼是在故意刺激他們,就等著他們有逾越之舉,才有借口進一步加害姚文瑾。

    這個容貌清麗的少女,陳海卻是有印象的,知道姚興被廢修為,放逐到河西投靠舅父陳烈時,姚玉瑤才是未滿十歲的女童,沒想到十數年未見,竟然長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迷人的少女,容色竟不在蘇綾之下,也有著辟靈境後期的不弱修為。

    隻是當年繞在自己膝前,喊哥哥給糖的小女孩,此時美眸裏充滿著憤怒的火焰,是給她機會,多半是想拿手裏的靈劍,將他斬成肉醬!

    “陳侯看到這位爺沒?姚閥數百年來最驚才絕豔的一位,五十歲成丹,實在是天縱之才啊!百年之內,也就董神侯等屈指數人能與他相提並論,可惜他年紀雖然已經有了,卻口無遮攔、狂妄無狀,居然在玉淵殿上誣陷趙大人、文大人他們弄樹誤國。陳侯你說可恨不可恨。而更過分的是,此廝居然敢胡說八道,指責聖上垂垂老矣,要迎太子回京——當真也狂妄到極點,聖上那麼好的脾氣,也是震怒之下,親自出手將他給廢了。好在,聖上還是念及姚閥為國盡忠千餘年,留了他一條狗命,發配到橫山……”

    說到這時,房奚儼用餘光斜了陳海一眼,見他臉上並無什麼表情,也不猜陳海心裏究竟在想什麼,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想當年姚閥對陳侯也是薄情寡義,小錯就廢掉陳侯的修為,逐出宗族,趙大人、文大人都滿心都陳侯抱屈,這將姚閥視為天之驕子的這廝,送過來交給陳侯收拾、出出氣!陳侯,你說這是不是趙大人、文大人為你準備的大禮?啊哈哈哈!”

    說到這裏,房奚儼也是大笑起來。

    看房奚儼的樣子,想必是成氣侯之前,也沒有少受過宗閥子弟的欺侮,逮到這樣的機會,怎麼會不變本加厲的索取回來。

    “趙大人、文大人能為下官著想,陳海實在感激不盡。”陳海朝燕京方向拱拱手,以示承情。

    “你就是棄子姚興?”姚文瑾並沒有因為修為被廢,在陳海、房奚儼等人就失了氣勢,挑眼盯著陳海的眼睛,“我姚氏一門,自高祖時起事,一直伴隨大燕,千餘年來,每每力挽狂瀾。眼下局勢動蕩,閹宦當道,即便一時得勢,但又能猖狂到何時?要知道,浮雲終難蔽日,瓦釜遲早雷鳴。你現如今投靠閹黨,自有你的難處,但世情惡衰終有歇時,萬事隨轉早晚有燭明,你現在若能和閹黨劃清界限,舉義旗,清君側,將來未必不能重列姚氏門牆、流芳百世。你可知?”

    姚文瑾雖然修為被廢,但姚閥畢竟勢大,即便是有流放橫山,也是有妻女相隨、弟子在一旁伺候,並沒有吃到多少苦頭,但到了雁蕩城,有房奚儼額外照顧,這才受了不少苦頭、羞辱。

    不過看情形,他是越挫越勇了。

    陳海心中苦笑,麵上還是跟房奚儼笑道:“看他在聖上面前受的教訓還不夠,竟然跑這裏教訓起我來了。我剛回雁蕩,千頭萬緒都需理順,也是懶得理會這破事,這往後還得要麻煩房大人繼續照看他們。”

    “姚興!你當真記不得我了?”

    陳海轉過身去,聽得姚玉瑤在身後喚他,他是硬著心腸不回頭,往中軍大帳而去,只是在轉身的瞬間,剛剛還笑意盈盈的眼中,冷意森然。

    中軍大帳中,黃雙、孫幹等人早早的就在此等候,見到陳海紛紛鞠躬施禮。

    而陳海此時被姚文瑾的事情纏著心思,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和眾人一一見禮。

    幾人左右互視了一下,也沒有耽擱,事無巨細的把陳海去天機學宮後雁蕩城這邊的建設情況彙報了一下。

    陳海一直沉著臉,不置一言。

    雁蕩城附近雖然探得幾處礦脈,但位於地底,而雁蕩城附近地勢低陷,地下水豐富,到處又都是湖澤沼河,想要開采、難度極大,還不如費些心思,從山裏開礦運過來。

    築城之事有條不絮在進行中,但失地貧民北遷之事,進展卻極不順利,孫幹前往灌河、華陽等城,與吳澄、周同等人談了幾句,華陽宗卻死活不鬆口,甚至在橫山府的南境,派駐兵馬,將流民北遷的通道嚴嚴實實的封堵起來……

    “啪!”陳海心裏本身就不爽,聽到孫幹彙報這事,惱恨的拍碎桌角,起身而立,對齊寒江說道,“隨我去橫山!”

    *************************

    蒲縣北境的關卡,甚至都稱不上關卡,早期隻是在馳道及兩側的田地裏,設以拒馬等障礙物,將北上橫山的通道封堵起來。

    隨著聚集過來的北遷流民越來越多,蒲縣等地方上的武備已經照顧不過來,天水郡都尉府才調派數千兵馬過來,又從地方抽調兵勇、民夫,在蒲縣北面的低矮山嶺穀地間,挖掘土石,修築出一道長十數裏的護牆以及諸多小型防壘,要將流民北上的道路封住,也就在馳道上留出一道口子、修築防壘,以供官方人馬進出,卻也有關城的模樣。

    三月上旬,薄縣關口前,已經擁堵了將近十萬的流民。

    他們推車扶擔,衣衫襤褸,一心想著北上分田授地,也不知道這些人被堵在這裏多久,但是他們的耐心從來沒有被動搖過,因為北面有他們渴望的土地。

    今日林預當值,看著漫山遍野的饑民又都往關口這邊湧來,只能苦勸說大家退後。

    雖然他無比可憐這些人,但是宗門的命令還是他所不能抗拒的,別說是他,就連廖雲奎師叔都在無奈之下去閉關了。

    “這位爺,這麼多日了,你是唯一一個來走到我們面前勸退的,但是我們只是想知道,我們祖上就生活在榆城嶺,雁蕩原,以前妖蠻殘暴,每每寇邊,十不存一,我等能理解郡牧庇護我等的苦心。可如今,陳侯打勝了啊,我家大小子是同袍軍的,戰死在榆城嶺下,可他的同袍說了,咱們勝了啊。陳侯已經在築城了,我們去幫忙築城都不行麼?”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顫顫巍巍,老淚縱橫的問道。

    是啊,我們大勝了啊,榆城嶺往橫山一線,土地肥沃,數十年荒蕪,物產極其豐富,我們為什麼要阻止這些流民去墾荒築城呢?

    林預也是萬分不解,難道為了維持宗族的權勢,就要犧牲這麼多人的利益麼?

    眼前這位老者,在抵抗妖蠻的過程中都犧牲了,明明人族已經能夠控製住雁蕩原了,為什麼還不讓這些沒有土的貧民北上墾荒,林預實在想不通,但是他還做不了什麼。

    “退後退後!再往前一步,統統格殺勿論!”林預身後的幾個甲卒看到流民群情湧動,大聲嗬斥著,手持著長戟往前進逼,想要逼退流民。

    一眾人等緩緩往後退去,突然一聲大吼,剛才言之切切的老者猛的往前撲去:“我已經沒有幾年的好日子了,此生不能拜回宗祠,倒不如今日死了算了。”

    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林預都沒有來及得制止,就眼睜睜看著無情的長戟還是穿透老漢的胸膛,鮮血綻放,還濺了他一身。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林預就見左右,無論是兵卒還是面前的流民,一下子都被眼前的鮮血震驚了,有激動往前推搡著、嘶喊著,但甲卒所接授的命令,就是闖關者格殺勿論,只能狠心,將一柄柄戰戟刺穿手無寸鐵的平民。

    林預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啊,這一刻感覺內心壓抑的喘不過氣,待他清醒過來,已經有數十平民倒在血泊之中,他喘著粗氣,渾身汗如雨下,大叫喝斥左右的甲卒回退,說:“不要動手,退回去,守住關口……”

    這時候,北方的天空傳來一陣呼嘯,林預愕然回頭,就見蔚藍的天空中數十巨禽從雲層後飛掠而來,相隔甚遠,卻有一道沛然莫禦的氣浪似狂風怒浪席卷過來,將他及身周數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ssopp 發表於 2017-1-15 21:4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百零一章 衝突


    一道沛然莫禦的氣浪,似狂風怒浪狂飆過來,將位於衝突最核心的數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戰禽營!是龍驤大營的戰禽!”

    這時候被堵在關卡前的流民以及守住關卡阻止流民通過的天水郡兵,都看到從雲層後飛掠而出來的數十頭巨禽,巨禽背上都安有騎鞍,禦卒銳卒身穿戰甲,往這邊快速飛來,為首之人,身穿青色戰甲,負手站在一頭展翅有十米高寬的巨鷹上,目光犀利的盯著腳下的一切。

    隨著蒼羽靈鷹一聲厲嘯,陳海飛落下來,沒想到事情拖到今天,竟然還真就醞釀今天的血腥場麵,他心裏也是惱怒異常。

    “齊寒江,傳我軍令,著王拱辰調派一部人馬,接管此間的關壘,安排流民北遷!”陳海沉著聲音,下令齊寒江立即給駐守在南邊數十裏外的王拱辰所部傳令,要王拱辰調派一部人馬,接管這邊的關壘,確實後續流民不會被堵在這裏不能北上。

    “陳侯,此乃我天水郡蒲縣之境,非是龍驤大營防區……”林預沒想到天機侯陳海會親自過來,而陳海過後竟然直接下令將他們驅逐出去,還要調龍驤大營的將卒過來接管這邊的關壘,此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意味著天水郡與龍驤大營的徹底決裂,惶然爬起來勸告道。

    “滾!”齊寒江早就看不慣華陽宗的弟子竟然對平民下手,一聲厲吼,一掌拍出數十道氣勁,將林預及他身後十數想著過來礙事的甲卒,再次打翻在地。

    “所有手裏沾染鮮血的將卒,都給我扣押起來!誰敢阻攔、拒捕,殺無赦。”陳海又下令道。

    林預等人駭然色變,卻不敢有反抗之心,任憑陳海身邊的扈衛過來將他們捆綁起來。

    蒲縣北境的這座關壘,天水郡總共派駐千餘甲卒阻止流民北上,但甚至不用等到王拱辰調派兵馬過來,看到齊寒江率著百餘扈衛,氣勢洶洶的撲過來,守兵就惶然撤了出來,將關壘讓出來。

    等王拱辰率千餘輕騎進入蒲縣境內,陳海就要他率部將關卡前的拒馬等障礙清除掉,安排流民北上,這時候數十道劍光仿佛長虹般,從西邊電射而來。

    卻是吳澄、周同等人聞訊緊急趕過來。

    幾人停在半空中看到下面鮮血淋漓的場面,又看到被龍驤大營將卒逼出關壘的上千天水郡兵,饒是吳澄、周同長袖善舞,一時也是臉色鐵青。

    “陳侯,你這是什麼意思,這裏可不是龍驤大營的防區?”周同朝陳海這邊飛過來,陰沉的問道。

    陳海就袖手站在關壘前,怒極反笑,指著地上數十具平民屍體,盯著周同陰戾的眼瞳,質問道:“妖蠻叩邊,諸閥無能,盡失橫山以北千裏沃土,數以百萬計的民眾流離失所,何其慘也。而到今日,龍驤大營數番苦戰,收複雁蕩、潼口等地,正是大舉遷民北上實邊,將妖蠻永遠封堵在榆城嶺北面不得南進的良機,你們在這裏建關設卡,是為何意?而諸閥受萬民供奉,不憫麾下民眾失地之苦、看不到他們流離失所,無視他們獲得一片耕種土地的渴望,竟然刀兵相向,將數十名平民屠戮在地、血流成河,你們竟然問我是什麼意思?既然你們過來,那我就再告訴你們一聲,所有傷人、手染平民鮮血的甲卒,橫山府都會判處他們流刑,送往雁蕩山築城戴罪立功!”

    看著林預等弟子,都要被押上囚車,吳澄、周同等人頓時色變,但他們還沒有動彈,他們身後數十扈衛、弟子就氣憤不過,已經將一柄柄飛劍、法寶祭出。

    頓時間場上劍氣縱橫,殺氣四溢。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陳海強占關壘不說,還要將天水郡的這數十甲卒及林預等華陽宗弟子拘走、判處流刑。

    “你們想幹什麼?”孫幹厲聲質問道。

    孫幹也不希望將關係搞得太僵,也希望陳海能給他更多的時間,跟吳氏、周氏、屈氏溝通,但陳海來了性子,要直接摧毀蒲縣等境阻止流民北上的關壘,他自然也隻能堅定的站在陳海這邊,沒想到周同、吳澄身後的扈衛,竟然敢對陳海劍刃相向。

    “陳海,你若還念及此前攜手抗敵的情誼,有必要將局面搞得這麼難看?”吳澄陰著臉問道,制止住身後的扈衛、弟子亂動,要他們將法寶、靈劍都收起來,他們沒想到陳海會直接蠻橫的奪關,都沒有什麼準備,現在要是起衝突,絕占不到什麼便宜。

    何況此時朝堂都是閹臣當道,真要起了什麼衝突,文勃源、趙忠等跟陳海穿同一條褲子的閹黨,也絕不會幫他們說半句好話。

    陳海原本不想將關係搞得這麼糟糕,想著給大家留下緩衝的餘地,但吳、周等族這時候太優柔寡斷了,只會想盡辦法要拖延時間,而他偏偏又耗不起時間,要沒有快刀斬亂麻的雷勵手段,流民北遷之事不知道要拖上多久。

    拖過春荒,將少一季收成不說,十數萬流民淹積在蒲縣等地,衣不裹體、食不裹腹,再拖延下去,就會引發饑荒,而天水郡也完全沒有賑濟的打算,到時候好事就會變成壞事。

    見到吳澄這時候拿出年前聯手抗亂之事當說辭,陳海冷冷質問:“我與廖都尉是有聯手抗敵的情誼,但我且問你們,廖都尉現在在何處?”

    吳澄幾人頓時啞了,廖雲奎從榆城嶺退下後,就被他們幾個聯手奪了兵權,同袍軍最後不到三千精銳,也被他們強行打散,混編到其他兵馬之中。

    廖雲奎一怒之下,也回山閉關去了。

    陳海說道:“雁蕩、潼口、橫山皆是天水郡之府縣,彼此骨肉相連,斷沒有建造關卡阻絕交通的道理。我也不管你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麼,這關卡今天必須拆除……”

    陳海說罷,手朝後揮動示意,就見一道道強橫的天地元氣,從四周八方狂卷過來,往從馳道盡頭的那座關壘處彙聚過去,半盞茶的工夫,就見一道數百米高的烈焰衝天而起,將關壘吞噬。

    周同他們眼睜睜就看到那座百步見方的小型防壘,就直接在烈焰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燒融成岩漿,往馳道兩側的低陷地流趟而去。

    饒是吳澄、周同都是道丹高手,卻也沒有想到這衝天烈焰會如此的強悍,眨眼間就能將一座小型防壘徹底摧毀掉!

    這是什麼法陣禁製?

    看到這一幕,周同、吳澄也是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是阻攔好,還是不阻攔好,最後也隻是冷冷丟下一句“陳侯,你好自為之”,就狼狽的離開。

    陳海也不理會周同、吳澄等人,看著漫山遍野的失地農民,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諸位,陳海來遲,讓鄉親父老們受委屈了,但從今往後,將再沒有誰能阻攔大家北上授田!”

    關口前靜了靜,下一刻震天的歡呼響徹天地之間。

    馳道上的岩漿很快就冷卻下來,孫幹、王拱辰安排兵卒維持著秩序,安排近十萬失地流民,就如決堤洪水般越過橫山,往榆城嶺、雁蕩城那邊湧去。

    吳澄、周同離開後,很快天水郡在蒲縣北邊的郡兵也都撤了回去,但天水郡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似乎當整件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陳海擔心華陽宗再有反復,他親自在蒲縣留了三天,見華陽宗那邊都沒有什麼動靜,才令孫幹留下來代他坐鎮,他先返回雁蕩城。

    ************************************

    從天空中看,雁蕩城與潼口城、橫山城之間的馳道已經初具成型,數萬流民和甲卒沿著馳道,將猶如螞蟻一般前行。

    平民的速度雖然緩慢,但是沒有一刻停歇。

    此時血雲荒地的情況已經不夠樂觀,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大批的羅刹魔湧入金燕諸州,可偏偏金燕諸州的內耗卻愈演愈烈,看不到休止的跡象。

    目前卻也不是陳海單方面想要壓制河西的野心,燕京內廷、外廷都不希望河西繼續強盛下去,在內廷的主導下,大量淬金鐵料以及諸多天機戰械從瀝泉流入武藏軍所控制的秦山郡,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但河西卻將這事算在陳海及天機學宮的頭上,開始限制天機學宮的商隊從河西境內借道通行了。

    陳海每年從鹿城運五六十萬斤八級淬金鐵料進入秦潼山,都是通過商隊進行,河西加大限制之後,龍驤大營鑄造重型天機戰車、重膛弩等戰械的速度,就被迫降了下來。

    血魔入侵,河西是抵擋血魔的第一線,陳海這時候也不想再跟河西再起什麼衝突,就想著有沒有可能,繞過河西,在太微山的北面開闢新的運輸通道,以便鹿城的淬金鐵料,能批量運入橫山。

    只是太微山的北面,位於河西與妖蠻黑石汗國之間,受到兩邊勢力的監視,想開辟新的通道,談何容易?

    每每想到這個地方,陳海一陣無力感就油然而生,特別是天水郡北部這麼大的缺口,他真有可能趕在羅刹血魔大舉入侵前,將這道缺口徹底堵起來,建立堅逾金石的防線嗎?

    陳海坐在大帳裏,心裏煩悶,除了這些雜瑣事務外,還有趙忠的一封信函,放在他的案頭,令他煩躁難安。

    趙忠在這封信函裏,已經明確暗示要他除掉姚文瑾。

    很顯然,一方麵是姚文瑾放蕩不羈的言行已經將趙忠、文勃源等人徹底得罪死了,另一方面,趙忠、文勃源堅持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大概是想徹底斷掉他倒向宗閥的可能吧。
ikller 發表於 2017-1-16 23:11
第四百零二章 殺囚

    姚文瑾畢竟乃是姚氏閥主之子,被廢掉了修為後,在姚氏的地位都不能算低,就算是觸怒帝君,被放流到榆城嶺來,也是有弟子、嫡女相隨,

    現在趙忠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真是一石兩鳥之策啊——陳海拿著趙忠要房奚儼轉交過來的信函,一聲不吭。

    看著陳海微蹙的眉頭,坐在一旁的房奚儼內心無比忐忑,實在是琢磨不透陳海心裏在想什麼,但益天帝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燕然宮必須要保證陳海沒有機會反複倒向宗閥!

    帳中二人都不說話,隻有陳海食指輕輕的敲擊著桌子,篤篤篤的單調聲音讓房奚儼精神都有點兒萎靡。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一陣吵嚷之聲,把陳海和房奚儼從沉默中解救了出來。

    仔細一聽,好像是姚文瑾,陳海讓他進來,兩個扈兵押著姚文瑾進入帳中。

    幾日不見,姚文瑾除了衣衫襤褸之外,還是身形挺拔,一雙眼睛燦然生輝。陳海心中暗歎一下,這種人現在真是不多了,但是燕然宮實在不好敷衍。

    一進帳,房奚儼身後的兩個劍侍就逼著姚文瑾下跪行禮。

    陳海揮了揮手,示意算了。

    房奚儼心裏倒是咯噔一下,難道這陳海真有其他的想法?想到這裏,握著椅子的手就緊了一下。

    “你來見我,有何要事?”陳海一遍處理文案一邊問道,連頭都沒有抬起過。

    看著眼前的這位族侄,姚文瑾心裏一陣翻騰,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祖地潛修,陳海被逐出宗族,他也是事後知道一個大概,當初是很惋惜宗族這個繼自己之後的另一個修道天才,就此殞落,他即便想找父親求情也是於事無補,卻沒想到此子投奔陳烈之後,竟然有另一番際遇。

    姚文瑾是極痛快陳海投靠閹黨,但他心裏也清楚,要是此子鐵心站在文勃源、趙忠等閹賊那一邊,即便他日帝君駕崩,閹黨勢力失去最大的根基,但燕京還是少不了會有一番腥風血雨。

    想到這裏,姚文瑾也不管房奚儼在場,說道:“我聽說龍驤軍與天水郡兵日前起了磨擦,有幾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陳海愕然問道:“你都吵吵著闖進來的,又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當問的?”

    姚文瑾說道:“龍驤軍大肆遷流民進雁蕩授田墾荒,是龍驤軍準備在橫山、雁蕩之間,成一郡之強藩否?”

    “夠了!”陳海揮手製止姚文瑾繼續說下去。

    要是姚文瑾私下找他說這話,陳海卻也相信他是在好意,然而當在房奚儼的麵說這話,離間計未必太拙劣了。

    也許姚文瑾並不介意房奚儼會看穿他的離間計,隻要在房奚儼、在趙忠、文勃源等人心裏種下相疑的種子就足以令燕然宮戒備這邊了。

    卻非陳海揮手製止,姚文瑾就會住嘴的,瞥了一眼眼藏遲疑的房奚儼,繼續跟陳海說道:“要是你有如此雄心,我倒是可以幫你說服吳周等氏,也可以幫你說服京郡一些失勢的宗族,過來投附於你,助龍驤軍在雁蕩紮下根基!”

    陳海大怒,一掌將姚文瑾轟出帳外。

    陳海雖然沒有用什麼力氣,但姚文瑾修為全廢,也是被陳海一掌拍得七竅流血,在帳外守值的韓文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走進大帳詢問。

    “這姚文瑾觸怒帝君、得罪趙大人、文大人,饒他不死,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跑過來離間我與趙大人、文大人,今天不給他一點教訓,當真以為我還是當日在姚氏任人宰割的小兒,”陳海鐵青著臉,對韓文當下令道,“將姚文瑾扒光,在帳外給吊起來示眾,讓所有人看看不敬趙大人、文大人是什麼下場!”

    韓文當嘿然看到姚文瑾兩眼,就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他提起來,扒得就剩條內褲,拿繩子直接綁到大帳前的旗杆。

    雖然已是開春,但雁蕩原還是寒風凜冽、滴水成冰的季節,姚文瑾修為已經被廢,又被陳海一掌拍得重創吐血不已,這時候被扒光吊到三五十米高的旗杆上,寒煞侵體、絕不好受,沒過一會兒,就熬不住直抖擻起來。

    陳海又直接大帳裏設宴款待房奚儼,兩人還讓將大帳簾子揭開,看著姚文瑾受刑、飲酒為樂。

    這時候姚玉瑤和姚文瑾的三名弟子也聞訊趕過來,但被韓文當他們擋在軍營不敢輕易妄動,強闖軍營是殺無赦的死罪。

    孫幹、蘇原、葛同、蘇綾等人也聞訊過來,想要勸說陳海手下留情,但走進中軍大帳看到房奚儼,也不好直接勸說什麼,他們倒不是想同情姚文瑾什麼,但他們也不希望姚文瑾真死在雁蕩城。

    “陳侯,你說這滴水成冰的天氣,這姚文瑾能熬上多久?”房奚儼飲著酒,眯眼笑著問陳海。

    陳海猜想房奚儼不親眼看到姚文瑾咽氣不會甘休,笑著說道:“我賭他熬不過晨曦初陽之時,姚大人你覺得呢?”

    “我賭他能熬到日上三竿之時,要不要咱們就賭上一賭?”房奚儼自然是要親眼看到姚文瑾咽氣才會離開大帳,“要是某家賭輸了,便奏請文大人,給龍驤大營多拔兩成的糧草。”

    “成!”陳海哈哈一笑,撇過頭跟齊寒江說道,“這滴水成冰的日子,這還沒潑上水,我跟房大人這個賭怎麼開始?去,給姚家這根硬骨頭,波了兩桶冷泉,看他們能熬到什麼時候。”

    “陳侯,你啊你……”房奚儼是似笑著責怪陳海作弊,卻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孫幹、蘇原、葛同等不忍,但當下的情形也都明白房奚儼是一定要看到姚文瑾才會罷休,坐在一旁,也是強忍住沒有上前勸陳海饒姚文瑾一命。

    齊寒江乃大寇出身,就看不慣姚文瑾這些看著大義凜然的宗閥子弟。

    嘩的兩聲,兩桶冰水潑到了姚文瑾的身上,饒是他以前道丹,被真元淬體過,但在這零下數十度的天氣中還是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隻感覺渾身好像處在冰窖之中。

    可他頗為硬氣,強忍著刺骨的冷意硬是一言不發。

    當這桶水潑在姚文瑾身上時,被擋在軍營外的姚玉瑤看著都要窒息過去,渾身冰冷、恨不得闖進大營,將陳海、房奚儼這兩個狗賊一劍剁成碎塊。

    “姚興!就算我師尊多有得罪,但你身上也有著姚氏一族的血脈,你為何如此狠心,你不怕天誅地滅?”看著師尊受不住寒煞侵體、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姚文瑾的大弟子厲聲呼號。

    姚文瑾自身修為極高,天資可以驚豔絕倫,但選授弟子的水平有限,三名弟子及嫡女姚玉瑤都沒能踏入明竅境,在韓文當的鎮壓,想衝入軍營搶人,都被韓文當擋在外麵。

    姚文瑾另兩名隨侍弟子,這時候忍不住苦苦哀求起來。

    “嘶,不要求他,嘶,我姚氏一族頂天立地,就算死也不能向著與閹黨同流合汙的狗賊低頭!”姚文瑾凍的直抽冷氣,哆哆嗦嗦的大聲斥責弟子丟他的臉麵,又痛斥陳海棄宗忘祖,一直罵到深夜,才漸漸力盡。

    陳海隻是麵無表情的招呼著眾人喝酒。

    齊寒江忍不住了,端著酒杯說道:“爺,殺人不過頭點地,要不給姚賊一個痛快。”

    “砰”的一聲,陳海拍了一下桌子,怒氣衝衝的說道:“給他個痛快?他姚氏當初可曾給我痛快?要不是我福緣深厚,得以重修,哪裏有我的葬身之地?”

    陳海此時正端著杯酒準備咽下,忽然間駢指一揮,一道厲芒透過大帳,將一柄從南麵電射而來的靈劍擊落,卻是姚玉瑤趁韓文當等守值將官不備,看著父親即將不行,出劍想要解救姚文瑾;卻不想靈劍都沒能斬斷繩索,就被陳海一道厲芒將靈劍斬成兩截。

    姚玉瑤受劍斷反噬,七竅溢血,當即就萎靡的跌坐在地。

    這時候姚文瑾三個弟子見狀也狀若瘋虎,揮劍而來,但韓文當一腳踏出轅門,踏在姚文瑾三名弟子所禦的靈劍之上,仿佛山嶽一般,就壓得姚文瑾三名弟子目紅耳赤,沒有反抗之力……

    “趕出城去!”這時候陳海不怒自威的聲音,從大帳裏傳出來。

    這時候姚文瑾的神識已經陷入迷離,隱約聽到陳海最後一句話,心知自己逃不過此劫,但玉瑤她們沒事,他心裏反倒踏實了。

    想自己這一生鮮衣怒馬,修道長生,金鑾怒斥,一切的一切,都漸漸的遠去。當年姚氏廢了陳海這個修行天才,陳海又廢了姚氏的未來希望。世事如棋,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在意識完全歸於黑暗的前一刻,姚文瑾不無遺憾的想著,如果此生能再來一次多好啊!

    陳海端起酒杯的手驟然一緊,酒杯應聲而碎,酒液順著袖子濡了進去,蘇綾連忙幫他擦拭,卻被他攔住了。又拿起了一壇酒,拍開泥封,衝著房奚儼哈哈一笑:“這一局,房大人輸了啊,我要讓房大人輸得心服口服,請房大人派人去查驗一下,接著我們飲這壇酒?”

    待房奚儼派身邊劍待檢驗過後,又將一壇酒喝罷,陳海便轉身走出大帳,隻說自己要閉大關,著樂毅率部從斬馬嶺回來後,與黃雙、孫幹、蘇原、吳蒙等人主持軍政事務,無事不要來煩他。

    陳海走後,眾人也自散去,隻剩下被凍成冰棒的姚文瑾被吊在空中,被微風一吹,晃蕩不止。
ssopp 發表於 2017-1-16 23:2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百零三章 複活


    臨死時,姚文瑾就覺神魂似分作一縷縷,從百脈玄竅抽離出去,被困在那沉寂而純粹的黑暗中,沒有徹底的灰飛煙滅,卻也不是活著,就像是被淹沒在萬丈水底,窒息得喘不出一口氣,永遠得不到解脫。

    醒過來時,姚文瑾拚命呼吸著冰涼的空氣,恨不得將吃奶的勁都使上。

    姚文瑾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來,就看見陳海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罩袍,露出冷峻如岩的側臉,兩道乳白色的靈元氣霧,仿佛龍蛇一般在他口鼻間吞吐循環不斷。

    怎麼回事?

    姚文瑾伸出手,還是他修為被廢後變得瘦骨嶙峋的手,還是在雁蕩做苦役時的衣裳襤褸。

    自己沒有死?但自己怎麼可能沒有死?

    這裏又是哪裏?姚文瑾看四野荒蕪一片,枯黃的草樹上還壓著殘雪,隻有視野的盡頭,有一些不是很高的山嶺起伏著、綿延著。

    “房奚儼、趙忠、文勃源要你死,我不得不將你的三魂六魄從你的身體裏抽離出來,讓你假死,等瞞過房奚儼的耳目,再讓你死而複生……”陳海看到姚文瑾已經醒過來,幽幽說道。

    “怎麼可能,燕州怎麼可能有這種殺人而活人的秘法?”姚文瑾難以置信的質問道,都忘了要問陳海為何費盡心機,最後竟然沒有殺他。

    “天地之大,豈拘於燕州一域?”陳海淡淡一笑,“燕州諸宗玄修,勘不破死生之秘,他域未必沒有秘傳?”

    “你不過明竅境修為,談死生還早,”姚文瑾也不會輕易就被陳海的話唬住,他虛弱得站不起來,也就學陳海那般盤膝而坐,振奮說道,“你到底還是念及自己身上所流的是姚氏血脈,你這次又能以瞞天過海之計,瞞過房奚儼、趙忠等閹黨的耳目,用計甚妙。你此時送我回燕京,麵見閥主稟明一切,閥主自然便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到時候龍驤大營與西園軍一明一暗,斬除閹黨,清除君側奸小,燕州必然重回朗朗乾坤!”

    陳海輕蔑一笑,說道:“我沒有殺你,可沒有與京郡諸閥、與英王贏述聯手斬除閹黨的心思,你不要自作多情、想岔了——而且我不過是借姚興身舍而寄身天地的一縷孤魂而已,也非你姚氏一族的子弟。”

    姚文瑾張嘴震驚的看著陳海,難以相信陳海所說的一切,嘴巴都忘了闔上;陳海看了都忍不住想塞枚雞蛋進去。

    “怎麼可能,你不是姚興又是誰,你不是姚興,你怎麼可能救我?”

    “你出世看到帝權不興、閹黨弄權、宗閥割據、流賊興亂、蠻兵寇邊,以為這就是燕州大劫嗎?你覺得為重振贏氏帝權,即便是犧牲性命真的就值得了嗎?”陳海不屑的笑道,“我來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燕州即將麵臨的真正大劫!”

    陳海伸手往姚文瑾的額頭點去,就將他的一縷神魂強行拖入血雲荒地。

    神魂無形無質,飄蕩在血雲荒地的上空。

    雖然不敢太靠近神殿穀,但俯視生機勃勃與充滿無盡殺戮的大地,姚文瑾都震驚得難以言語。

    姚文瑾此時的神魂太弱,陳海也不敢讓他的神魂在血雲荒地滯留太長的時間,只是讓他看清楚血雲荒地的真相,便又將他的神魂從血雲荒地收回來,還回他殘破不堪的身舍之中。

    “血魔!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血魔在這異域裏存在!”

    姚文瑾曾經的修為畢竟不凡,不難想象理解在金燕諸州之外還有其他天地的存,但又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似癡瘋般坐在那裏喃喃自語,短短半盞茶的時間,陳海帶給他太多的震驚、太多的衝擊,他跌在雪地裏,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羅刹血魔不是沒有侵入金燕諸州,在黑山等地的上古岩畫裏,都留有血魔入侵的痕跡。

    姚文瑾身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特別是早年姚氏也與贏氏一起攻伐道禪院,獲得道禪院收藏的不少秘典,因此也知道血魔之事。

    只是,上一次燕州通過血雲荒地與羅刹域連接時,龍帝蒼禹、左耳他們還沒有今天這般虛弱,勉強還能憑借神殿等諸多難以想象的強大法寶,苦守住血雲荒地,僅有小股的血魔能夠繞過神殿,進入金燕諸州。

    即便是這樣,也給上古人族帶來極慘痛的回憶。

    這一次的大劫,再沒有龍帝蒼禹、左耳等上古大能,也極可能無法借助到神殿的威能,金燕諸州只能憑借自己的實力去阻擋億萬血魔入侵的大劫。

    “你到底是誰?”姚文瑾所有的震驚,都化歸到一個問題上,想要趴到陳海的身上,扒開他的腦殼,看一看眼前這具身舍裏,到底寄存著怎樣的靈魂。

    “金燕諸州的天地大劫,萬千年為一循環,上古大能憐憫眾生,為守禦金燕諸州,上古時才在蒙昧人族裏挑選傳人,創立道禪院,以弘揚玄修之法,”

    陳海神神叨叨的說道,內心卻將左耳、龍帝蒼禹這些思想化的家夥鄙視得一糟糊塗,繼續給姚文瑾洗腦道,

    “道禪院顯脈創立近萬年來,所秘不外宣的傳承,就是以守衛金燕諸州、抵禦血魔為己念,這麼多年來,也是苦苦扶持宗閥崛起,以實金燕諸州抗魔的實力,卻不想最終遭受燕州宗閥的反噬而遭滅亡。我乃道禪院隱脈傳法,身前也是因為遇劫,毀了身舍,隻剩一縷孤魂寄在異域神器之中苦修。原本燕州大劫與我也無關係,燕州宗閥為貪念而滅道禪院,滅亡也是自取,只是我終究是不忍心看金燕諸州億萬眾生最後都淪落為血魔口裏的血食,才借你姚氏子弟姚興的身舍出世,只是這一世的修為有限,不得不與宗閥、宦臣、義師虛與委蛇。你自許為億萬民生請命,為天地立心,卻是井底之蛙一個,以你的鼠目寸光,竟然敢質疑我的用心,竟然跑過來要壞我的大計,我現在都懷疑,饒你這井底之蛙的性命,到底是對還是錯……”

    “……”姚文瑾愣怔怔似中了瘋魔咒一般,半天不言不語,癡癡坐在那裏,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陳海所貫輸給他的一切。

    特別是奪舍重修這事,燕州千百年來諸多道胎境強者,都沒有誰能成功過,然而姚文瑾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在假死前,神魂都徹底的離開身舍,也唯有如此才能瞞過房奚儼的耳目,此時又實實在在的活了過來,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不信。

    陳海也不理會姚文瑾,繼續盤膝打坐恢複剛才消耗過劇的精神念力,待日頭西斜,氣溫又降了下來,才取出一件獸皮縫製的罩袍給姚文瑾披上。

    姚文瑾這時候似被雷殛一般,怔怔的看了陳海片晌,突然伏身跪地慟哭起來:“文瑾鼠目寸光,身在天地之間,不識天地大劫,性情乖張,差點壞了上師的大事,請上師責罰!文瑾雖然修為被廢,上師滅魔時無法助力太多,但殘軀在此,上師有所差遣,文瑾絕不會稍有推辭。”

    姚文瑾的迂直,造成他即便身為姚氏最核心的二代子弟、有著道丹境修為,在當前的世道下最終的結局也只能是被流放及迫害致死,但也恰是姚文瑾頑固到極點的迂直,陳海能夠放心的將血魔大劫的秘密坦言相告。

    而一旦益天帝駕崩,燕京的形勢必然會發生劇變,姚文瑾也將成為陳海手裏最關鍵的一張底牌——陳海自然舍不得真就殺了姚文瑾。

    “上師為何不將這些告之宗閥?”姚文瑾忍不住問道。

    “消息泄漏出去,你覺得董氏是會極盡全力加強鐵流嶺等防線,還是舉族東遷避禍?你覺得有哪一家宗閥,能有站出來力挽狂瀾的勇氣與決心?寧氏有嗎?屠氏有嗎?姚氏有嗎?”陳海盯著姚文瑾的眼瞳,說道,“我現在也不妨告訴你,血魔再入燕州之地,就在金州大漠之中,你此時再去想想,我這些年苦苦布局,是為了哪般?天機學宮要是不能變成一把尖刀,抵在董氏的背後,令他們退無可退,天機學宮要不能再變成一道鐵關,鎖死秦潼山,令血魔無法東侵,如何保存燕州人族的血脈不滅亡?”

    姚文瑾此時腦海裏閃過億千念頭,細想陳海這些年來,在金燕兩州種種作為,當真是無言相對。

    “上師既然已經在榆城嶺立足,此時又孤身前往何地?”姚文瑾問道。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要冒險北上一趟!”陳海說道。

    “北上……”姚文瑾不知道北上能有什麼作為,但見陳海此時也無意事事跟他說透,又說道,“文瑾修為被廢,怕會連累上師。”

    “你自己先毀去面容,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暫時留在我身邊重修武道,要是別人問及,便說是我的侍者就可以了,”陳海說道,“我這次北上只是要說服一個人,又不是去打打殺殺的,也不知道那人念不念故舊之情。我已將武道秘形刻印在你的神魂深處,以你的天資,重新修煉起來,應該不難……”

    陳海這時候要助姚文瑾盡快恢複修為,普通的傳授、參悟、修煉,可能需要數年或者十數年之久才能有成效——這個速度絕不能算慢了,但陳海身邊太缺乏能用的道丹境強者,他這時候隻能不惜自傷神魂,分出一縷神魂凝聚基礎步法、腳法、拳法、掌法所涉及的數十種秘形,直接打入姚文瑾的神魂深處,讓他能夠直接掌握這些秘形,省去參悟的過程。

    這樣,以姚文瑾五旬就修成道丹的無上資質,恢複修為的速度,絕對會讓世人瞠目結舌……

    也只有這樣,陳海才不會因為姚文瑾拖慢北上的速度。
ssopp 發表於 2017-1-17 21: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百零四章 遺跡


    二月初,南襲的黑石大軍在太微山、榆山城、雍山以及黑山一線連番受挫,趁著冰雪融化之前,狼狽北撤。

    這時候一場數百年未見的大震,令北境瀚海西南的黑石汗國境內,屋舍崩塌無數,大地開裂,瀕臨瀚海南岸的堯山也是山崩地裂,崖石斷塌無數,但在大震中,堯山深處有一道精玄的青色神華,衝天而起,照徹夜空。

    青色神華雖然就亮了一會兒,但即便是遠在黑石城的汗宮之中,猶能清晰的看到這道衝天而起的青色神華。

    堯山位於黑石汗國東部的邊境,當地的部族很快就傳來消息,說堯山西麓的主峰在大震中折斷,大地裂開,露出一座極為雄偉的地宮式建築群。

    境內發現上古遺跡,黑石之主穆豪隨即就點齊一萬精銳蠻勇,往東部邊緣的堯山而去,在堯山西麓紮下行營,派兵進堯山,挖掘、探索這座存在可能有數千年曆史的地宮建築群。

    妖蠻盤據北境將近萬年,部族間征戰不休,崛起、衰弱、滅亡,又有新的部族崛起、衰弱、滅亡,不知道輪回了許多輪,不要說數千年前就存在的這座地宮建築群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即便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妖蠻諸部也都沒有留下什麼文字記載。

    黑石之主穆豪身高將近一丈,臉頰覆蓋青黑色密鱗,仿佛鐵塔一般坐在鋪有雪猿毛皮的巨椅上,迎著從瀚海經山口吹過來的凜冽寒風,盯著山穀的入口。

    建築群早年應該是建在西麓主峰的洞穴之中,不知何故廢棄了,不僅內部部署大陣,外部的入口也被封死,這次大震才暴露出來。

    只是山峰垮塌,才露出地宮的一角,絕大部分還被大量的石土掩埋,也沒有辦法直接進入。

    黑石之主穆豪從堯山附近的部族,征用數萬人族奴隸要將石土挖走,想要看看這座地宮式的巨大建築群裏,到底藏著怎麼的寶藏,只是這地宮裏除了防禦大陣還在運轉之外,還有諸多小巧而歹毒的機關,數日來,令征用的人族奴隸死傷極巨。

    黑石之主穆豪自然不會憐憫這些從南方掠奪過來的人族奴隸的死傷,他得知南方戰事不利,他就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堯山,得知整座建築群的入口已經挖出來了,就直接率領數千餘扈兵,走入山谷,要親自走進入口,一探地宮裏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

    地宮的入口是一條岩洞式的甬道,雕刻著上古荒獸的石像,入口十分的高大,甚至能讓冰原蠻象輕鬆通過。

    進進入口後,穆豪發現裏面並沒有想象中的昏暗,在沒有在地震中垮塌的甬道頂部,有發光的磷石,將穆豪及隨後百餘的扈兵照得幽明。

    穆豪輕輕的摸了一下牆壁,入手處卻並不是一片冰涼,有一縷縷不弱的能量波動在牆壁上來回遊動,強度不是很高,但穆豪能肯定這是人族宗門的防禦大陣吸納天地元氣之後自行運轉,所特有的跡象。

    沒有人主持,在建築群的邊緣,就有這麼強烈的能量波動,這座防禦大陣絕對不會比燕州傳說中的十大天地絕陣弱上多少。

    他興奮了起來,邪惡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黑石汗國的蠻兵、蠻將,絕不比燕州的宗閥子弟、宗門玄修稍弱,但這些年始終不能攻陷太微山、雍山,差就差在太微等宗門,除了擁有更精良的兵甲、戰械之外,還擁著強悍到極點的防禦大陣,守住宗門根本之地。

    要是能擁有一座天地大陣,那黑石汗國的蠻兵、蠻將,就可以直接在太微山的北面築造城池,將黑石汗國的疆域直接拓展到太微山的山腳下,而不是每年南襲等到開春後,都要被迫再退回到瀚海附近。

    何況這裏真要是人族上古宗門滅亡後留下來的遺跡,除了防禦大陣之外,應該還有更多的藏寶。

    這處神秘之地的防禦大陣雖然強大無比,但無人主持,穆豪相信即便在數千年後還能自行運轉,卻也不大可能傷及他這一級數的高手。

    穆豪不顧身邊將臣的勸諫,雖然他敏銳的神識受到防禦大陣的屏蔽,完全無法在地宮中展開,但還是令扈兵避開被土石掩埋的巷道,隨他往深處探索。

    上千人在巷道中沉默的行進,除了些微的散亂腳步聲和濃重的呼吸,再無其他的聲響。

    隻是大部分區域都被垮塌下來的落石埋住,穆豪很快就走到巷道的盡頭,將一部分泥石挖開,露出是半扇厚重的銅門,刻著一頭血鱗覆蓋的魔物,似人非人,尖銳似劍刃的鱗爪,猙獰的頭顱,四肢粗壯仿佛蘊藏著無限的力量。

    血魔?

    穆豪想起上古傳說中曾在瀚海附近出現的魔物,沒想到銅門上的浮雕竟然是血魔形象。

    這是挖掘出來的第一座建築物,穆豪興奮的握緊巨拳,讓身後的士兵把銅門推開。

    幾十名身高體壯的蠻勇身披黑石汗國難得一見的淬金戰甲,邁著沉重的步伐往門口走去,將笨重的銅門緩緩的推開,一座大殿展現在眾人眼前。

    大殿整體都是用紅銅鑄成,比黑石汗國此時所建的宮殿都要雄偉,有上百米縱深,殿頂差不多有二十米高,頂部有一枚明珠即便在萬千年之後,還沒有黯淡下來,射出柔和的光芒,將整座大殿照得亮如明晝。

    大殿四壁立著三十餘樽血魔立像,每一樽血魔雕像高逾十米,不知道用何物雕成,看著就像是幹癟千年的皮肉,像是真正血魔死後留下來的屍骸,模樣和門口的雕刻別無二致。

    “不對……”

    穆豪突然間感應到這些血魔立像,並非都是死物,內部有著同樣的能量波動,而且能量波動隨著他身後扈兵走入大殿,陡然間飆升起來。

    “都停下,這是魔物傀儡!”有一名巫蠻大叫起來,

    血魔立像這時候紛紛活了過來,邪惡的眸子裏映射著紅光,新鮮血肉的氣息讓饑渴了近萬年的羅刹血魔都要瘋了。即便是被煉製成傀儡,它們似乎還保留著一絲殺戮本能。

    它們一個個仰天嘶吼,突然跳了起來,往走入大殿的數十扈衛衝了過去。

    穆豪的士兵們這才如夢醒來,看著眼前不知名的生物,有些膽顫。

    “結陣!”穆豪大吼,一拳將一頭血魔傀儡擊飛。

    穆豪一拳能將一頭荒原蠻象轟成肉糜,但這頭血魔傀儡重重撞在銅殿的頂部,除了身上血鱗綻出蛛網狀的裂痕,竟然沒有被徹底打碎,穆豪一個箭步踏過去,將這頭血魔傀儡齊腰踩斷成兩截。

    穆豪身邊的兩員蠻將,也將兩頭血魔傀儡擊飛,數十扈衛訓練有素的結成防禦陣型,將數名巫蠻保護起來,抵擋血魔傀儡的衝擊。

    這時候場中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腳下黑漆漆的銅殿地麵上,那雜亂無章的痕跡從邊緣開始發亮,往中間飛速聚集而去。

    穆豪又一拳將一頭血魔傀儡轟成肉糜,來不及喘口氣,就被穹頂上一股沛然莫禦的氣息給鎮住了。

    他抬頭一看,銅殿頂就有一團雷雲在瞬眼間的工夫裏已經聚集完畢,數百條的電光扭曲虯結,眼看就要劈下。

    “我王快走!”

    一個巫蠻奮力往他穆豪身上甩出一個土黃色的光團,氣機引動之下,一道手臂粗細的閃電就將他劈成了灰燼。

    這些血魔傀儡談不上什麼危險,穆豪卻沒想到他們第一個踏入的,竟然是整座防禦大陣的中樞。

    防禦大陣的中樞怎麼可能在這裏?

    穆豪喘著粗氣,看著身周仍然有不少的羅刹魔,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在他剛要動作之時,數百道雷霆霹靂就猛烈的爆發了起來,將大殿內化為雷霆的世界。

    不能再等下去了,趁著還有餘力。

    穆豪也是強悍,此時無法顧及手下的蠻兵蠻將,摧動真元就見渾身金光大盛,一道金色的蛟龍破體而出,帶著無聲的咆哮繞著他身周旋轉了起來。

    這一刻穆豪化為一道金色的流光,瞬時移出大殿,沒有時間在巷道裏轉來轉去,穆豪直接轟開頭頂的石土,破土而去,才發現整座山穀都變成雷霆世界。

    整個防禦大陣都被引發起來。

    穆豪的氣機最強,吸引的雷柱最為密集,也虧得他實力足夠強,那道金色、有如實體的蛟龍瘋狂轉動著,封擋住所有的雷電落點。

    雖然穆豪破土而出後,到跨出山穀的千餘步距離,僅僅用了兩息的極短時間,但不知道有幾百道雷柱轟落在他的身上,就在他剛要脫開雷網,護身金蛟還是被一道雷柱劈成道道光屑,穆豪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往山谷橫飛出去……

    而整座山穀谷,數千蠻兵精銳更是被轟成死亡慘烈,僅有半數多人逃出山谷。
ikller 發表於 2017-1-18 18:24
第四百零五章 攝政

    雖然妖蠻已經被打的北遷,但在沒有大地沒有徹底回春、凍土沒有融化的情況下,誰都不敢確定妖蠻戰兵會不會去而複返,殺個回馬槍。

    雁蕩、潼口等城最快要到年底才能建成規模,陳海閉關潛修之時,樂毅率第一戰營,趕到潼口與諸部彙合後,與黃雙、吳蒙等人主持軍政事務,每天還是會將戰禽營派出,巡視榆城嶺以北的廣袤大地。

    這一日,在潼河上空巡視的鶴婆婆突然聽到身下傳來哢擦哢擦的細微聲音。

    這聲響初時很小,漸漸的聲音大了起來,連成了一片。

    冰麵上有幾隻野禽在踱步,被聲響驚動,驚飛了起來。

    就見整條潼河呻吟著、顫動著,堅硬的冰麵開裂了,不時有清澈的河水順著縫隙翻跳而出,加速了冰層融化的過程。冰塊流速慢,被水流擠成一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冰堆,翻滾著,碰撞著,帶著隆隆的聲音遠去。

    此時整個北線一片歡騰,開裂的河流預示著今年北線戰事的徹底結束,融化的冰土變得泥濘不堪不說,潼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在北境的荒原裏肆意流淌,到處都是洪水泛濫,湖泊沼澤連成一片,妖蠻的戰兵在大地再次冰封之前,將難以大規模南下。

    歡呼的聲音越來越高,驚動了枝頭的雲雀。這小東西機警的左右看著,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危險,雙足微微一用力,振翅往高空飛去。

    在數千裏之外的北境荒原之內,冰雪的融化要比榆城嶺晚十數天。

    這時候穆圖迎著獵獵北風,帶著兩萬殘兵,一路狼狽不堪的往黑石汗城跋涉而去。

    在潼口城下,身受重創的穆勒雖然性命無礙,但傷勢一時還難以痊愈,此時抱著一隻酒壇裏,坐在一輛獸皮戰車裏鼾聲如雷。

    聽到大兄在獸皮戰車又大叫著要酒,穆圖下意識的搖頭苦歎,轉頭往身後看去,逶迤十數的隊例,傷亡慘重的蠻兵幾乎都垂頭喪氣,再沒有南下時的誌得意滿,戰意如虹。

    此次南襲天水受挫,是誰都不希望看到,但更令穆圖難過的,是大兄穆勒自從潼口城慘敗而亡,就仿佛喪失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路上都酩酊大醉,幾乎就沒有清醒的時候——也虧得穆兀燾去武勝王穆苛彙合去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挨多少閑言碎語。

    殘兵行進中,天空中傳來一聲厲嘯,抬頭就見一隻雙頭魔鷲戾叫著從雲層中俯衝下來,在半空盤旋了兩圈,才認出穆圖來,直接朝穆圖飛過來。

    雙頭魔鷲是汗父豢養起專司傳信的妖禽,穆圖拆下刺鷲腿上的信管,一揚手,雙頭魔鷲衝天而去。

    展開書信,穆圖看了片晌,也不管酩酊大醉的穆勒,就直接傳令下去,兩萬殘兵轟然改向,往東北方賂而去。

    *************************

    黑石汗王穆豪的行營,駐紮在堯山西麓的一座山穀裏。

    汗王穆豪探索地宮,誘發雷霆大陣,導致數萬人族奴隸及數千汗廷精銳戰兵滅亡,是沒有辦法隱瞞的,好在汗王穆豪安然無恙,又令東線北還的戰兵,都趕到堯山來覲見。

    北地生存不易,即便穆豪的汗帳,也沒有學會南方的奢靡,相比較普通的帳蓬,也不過是更大一點,裏麵陳設著幾個猛獸的頭顱,最為珍貴的,除了汗王穆豪所慣用的諸多玄兵戰甲外,還有就是那鋪在坐椅上的高級妖獸的軟柔_毛皮。

    汗王是召集所有的東線兵馬到堯山來彙合,穆苛作為東線兵馬的主帥,率領主力而行,也是最後趕到堯山,穆勒和穆圖等前鋒諸將,提前數日到堯山,與汗王彙合了。

    在大帳裏,穆苛恭順的行了一禮,就坐到旁邊的獸皮大椅上,跟大帳裏的大兄穆豪以及其他汗廷的大臣們,說起此時南侵的戰果——誰也不想,這幾年河西、涼雍等地的人族越來越強,今年的戰果更是廖廖,實在難談稱心如意,穆苛一邊彙報,一邊暗中打量大兄穆豪,雖然信裏說大兄從地宮裏全身以退,但他這時候還是能感受到大兄今日的氣息和往日有些不同。

    難道信裏所言不實,大兄貿然進入上古地宮,受了重創未逾?

    他偷偷的打量著穆豪,穆豪卻也在暗自注意著他,前幾天的輕敵冒進,讓他實力大損且身負重傷,眼下隻是勉強壓製下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二弟雖然以往對自己忠心耿耿,但也有著勃勃野心,他就擔心自己身負重傷的消息泄漏出去,第一個有異動的並不是與黑石汗國廝殺百年的克烈汗國和拓跋部族,而是他這個向來在自己麵前都卑躬屈膝的兄弟。

    南襲不順、收獲廖廖,而自己又擅闖地宮遭受重創,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唯一能令穆豪稍感安慰的,就是二十九子穆勒經曆此戰,看似受戰敗打擊,變得頹靡不堪,但肉身百骸最深處的龍蛟血脈力量,竟然變得比他還要純粹,這卻是意外之事。

    還以為他的子嗣裏,沒有人能修煉他的龍蛟真形呢。

    想到這裏,穆豪卻是冷冷的訓斥二十九子:“六萬精銳戰兵,進攻曆來積弱的橫山灌河一線,結果讓你折損掉大半,你可是真有本事,你竟然還有臉回來見我。”

    穆勒連忙跪伏在地,不敢出聲。

    看著穆勒竟然變得如此的唯唯諾諾,穆豪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一道金色蛟龍從身後浮現,張牙舞爪的往穆豪撲去,將穆豪打飛到帳外,強橫的氣勢令帳中諸人瑟瑟發抖,而這一幕也令穆苛又驚又疑,懷疑此前的猜測是錯的。

    穆豪這時候才稍稍放泄過怒氣,跟帳內的親信將臣說道:“我此番探索地宮,是受了一點傷,需要回亢龍祖地潛修數月——這廢物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在祖地潛修期間,暫由穆苛與諸臣,商議著決定汗國大小事務!這地宮遺跡也要繼續探索下去,確保防禦大陣能為我黑石汗國所有。”

    穆豪行事曆來幹淨利落,就帶著自己的扈衛營往亢龍祖地而去。

    ***************************

    穆豪離開後,空空蕩蕩的汗帳裏,照理穆苛可以坐到中央之座主持議事,但他猶是恭敬的讓中央之座虛置,他坐在副席與諸人議事,臨了讓其他人都退下,單留長子穆兀燾在大帳裏議事。

    大帳已經都換上他身邊的嫡係,又沒有其他人,穆苛這時候當仁不讓的坐到中央王座之上,摩挲光滑的椅背,感受著身下柔軟的雪熊王皮毛,輕咳了兩聲,挺直了脊背,照著記憶中穆豪的樣子做了一個威嚴的神情。

    穆兀濤在旁笑著:“恭喜父王,攝政黑石!”

    穆苛聽完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完後歎息的說:“可惜還隻是攝政啊!”

    “父王何須擔心,我聽消息說,汗王前幾日進入地宮,是受到重創,剛才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父王想想看,汗王是性情暴躁,但你可見過他什麼時候嗬斥人的時候,會動用血脈的龍蛟真形之力?這不過欲蓋彌張而已。此外,今年我們南下狩獵,沒有收獲到人族奴隸,也沒有收獲到糧草財物,諸部族卻多有損傷,我聽說克烈汗國也是如此,說不定整個瀚海就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眼前暴風雨即將到來,汗王要真是不妨事的輕傷,何需回祖地潛修?”

    穆苛聽完,微微頷首:“卻沒想到兀濤你竟想得如此透徹,隻是有些事急切不得,而穆勒看似遭受大挫,受汗王責罰,但實際情況未必是如此?”

    “怎麼說?”穆兀燾修為有限,還覺察不到穆勒體內血脈力量的進一步覺醒,但穆苛卻有所覺察。

    聽父王說及此事,穆兀燾大吸一口涼氣,說道:“當務之際,應消弱穆勒母族的勢力,使其沒有依仗與父王爭鋒。”

    “怎麼做?”

    穆兀濤躬身一禮,說道:“堯山異動、上古地宮出世,克烈和拓跋兩大部族必然早就有所察覺了,隻是堯山西麓畢竟位於劃定的黑石汗國境內,而汗王身為天蠻戰將、悍勇無比,令這些部族不敢造次。要是汗王受傷的消息意外泄漏出去,我們又將東線精銳戰兵調回黑石城修整,隻留下穆圖兩萬殘兵駐守堯山,負責挖掘地宮遺跡,父王覺得此策如何?”

    “借刀殺人?”穆苛搖了搖頭,說道,“單將兩萬殘兵留給穆圖駐守堯山,太著痕跡了,應該將蒙兀部所剩的戰兵、奴隸,都調到堯山來挖掘地宮遺跡,才合理,哈哈哈合……”

    **************************

    穆苛率二十萬蠻兵回黑石城,穆圖率領鐵鯤等蠻將負責留守堯山,他也沒有多想什麼。

    上古地宮裏有沒有藏其他法寶,還不得而知,能令汗廷三千多最精銳的戰兵在數息間就滅亡的大陣,對曆來就拙於煉製法寶的黑石汗國,是何等的珍貴,這是不言而喻的。

    穆圖也是卯足了勁,要將整座地宮都從亂石堆裏都挖出來。

    當然,穆圖也沒有忽視堯山東北方向的克烈汗國以及東南方向上拓跋部的威脅,令鐵鯤負責在堯山西麓督促人族奴隸建造城池,除了方便挖掘地宮外,也是希望加強汗國對東部邊境的防禦。

    現在已經開春,凜冽的北風已經慢慢的變得和煦,但是隨著克烈汗國與拓跋部的斥侯出現在堯山附近,穆圖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沒有辦法,他隻能父汗的威名能震懾住敵族,又希望母族蒙兀部的援兵能夠盡早過來。

    穆圖想到這種種心煩事,站在斷峰之上,監看龐大的挖掘工地,揮斥手上的鞭子,喝斥督工的蠻兵:“讓這些該死的奴隸再加把勁兒,看到哪個偷懶,就活活的揍死他們,這些懶惰的雜種兩腳羊。”

    一時間,整個堯山西麓都哀嚎遍野。
ikller 發表於 2017-1-18 18:24
第四百零六章 驚蟄

    堯山綿延百裏,卻談不上有多高聳,險峻之處也不是很多。

    此時入春,瀚海沿岸的大草原,雖然還沒有脫下一片枯黃的外衣,但是星星點點的綠意已經點綴在其中了,堯山也多少顯得有些鬱鬱蔥蔥了。

    堯山西麓陷入一片繁忙之中。

    黑石汗國的東線戰兵,此次南寇,雖然在太微山、雍山、榆城嶺一線屢屢受創,卻也不是沒有收獲。此次寇邊擄奪過來的人族奴隸,以及加上之前從堯山附近抽調過來的奴隸,差不多也有近十萬人,被驅趕到堯山西麓築造城池、挖掘地宮。

    任黑石汗王第三十四子穆圖絕想不到是,曾經令他們在潼口城下遭受痛創的陳海,此時就攜帶失去死而複生的姚文瑾就混跡在這十萬奴隸之中,整日跟其他奴隸一樣,肩扛手提,參加繁重的勞作。

    每到月朗星稀的時候,陳海就會消失,深夜才會回來,姚文瑾知道陳海是去探查地宮了,但是具體到什麼進度,卻忍住沒有開口詢問,他甚至都不知道陳海此次北上,到底是想要見誰。

    令姚文瑾滿心歡喜的是,照陳海所授武道秘形,行走坐臥,皆依矩而行,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他以為此生再無可能恢複修為的殘破肉身,百骸竅脈竟然就已經生出感應。

    “嘿!”姚文瑾將一塊百餘斤重的巨石抓起,放在肩上,一股熱流由足三陽起,途徑足闕陰肝、足陽明胃,而後心髒蓬蓬劇烈搏動起來,一股巨力油然而生,擔山式。

    這便是由肉身所滋生出來的真陽勁力,姚文瑾天資之強,在燕州百餘年內,可以排進數人之列,又身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之一,燕州能有的玄修典籍,他至少能夠翻閱其中的一半,沒想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簡潔明了、直指武道真意的武修秘法,他這一刻,對陳海所謂的道禪院隱脈傳法的說法,再沒有一點猜疑了。

    潛伏到堯山,混跡在奴隸之中,才經過十幾日磨礪,終於有氣脈貫通,姚文瑾興奮的想要長嘯一番,可左右看了一番,還是打消了念頭。

    看著四周來往如蟻群的奴隸,同樣是巨大的工程和集體的勞作,雁蕩城給姚文瑾的感覺是朝氣蓬勃,欣欣向上,而這裏確是愁雲慘淡,哀聲一片。

    背著巨石、故作艱難行進的姚文瑾,與陳海實在是輕鬆得很,也不虞普通的蠻武監工能識穿他們,但他們身邊有一個體弱的奴隸卻難堪重負,跌倒在地,呻吟不止,腿骨被砸下來的石塊砸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眼看是不成了。

    一個粗壯的妖蠻手執長鞭,氣勢洶洶的走過來,看到這奴隸如此,卻無絲毫的同情,手中的長鞭甩過去,就帶出一蓬蓬豔麗的血花。

    血花嘣散開來,濺到負重來往的奴隸身上,這些奴隸卻不能躲、也不敢躲,生怕自己也會變成下一個慘劇的主角,隻是麻木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姚文瑾看著不忍,壓著聲音跟陳海說道:“我們要借這些奴隸的掩護去探地宮,上師機關傀儡術天下無雙,何不假冒能匠,設計幾樣粗陋的天機械具,一方麵加快挖掘土石的速度,另一方麵也能稍減我族傷亡。”

    陳海轉頭看山腳下有如螻蟻的奴隸,微微歎了口氣道:“我設計一些簡單的助力器械是沒有問題,但諸蠻部經曆數次重創後,也開始重視工匠,真正的助力器械,即便再簡單,也超過普通匠工的範疇,很難不引起注意。”

    姚文瑾想要再勸,但是想到血雲荒地中鋪天蓋地的羅刹血魔,就再也提不起相勸的念頭了,畢竟,那才是金燕諸州的大劫,陳海的作用非同小可,再過小心也是無妨了,不能因為婦人之仁,而露了馬腳。

    下午時,一片烏雲從南邊湧了過來,雲層越聚越厚,慢慢的有雷光隱隱聚集,風漸漸大了起來,幾聲霹靂過後,大雨終於磅礴而下。

    雖然人族奴隸死活並不放在穆圖的心上,但是因為路麵濕滑折損太多的話,難免也會影響到地宮挖掘及穀口城池修造的進度,於是穆國也下令先暫時收工,許奴隸躲回到簡陋的營地裏避雨。

    奴隸大營位於山穀的內側,這時候已經泥濘不堪。

    山穀外有駐軍,山穀內四麵都是懸崖峭壁,有遊哨斥侯散布在西麓深山裏,也不擔心會有奴隸能從奴隸大營裏逃走。

    挖掘地宮的奴隸們列回返回大營,鑽進四處漏雨的破爛帳篷,有的倒下就睡,絲毫不顧地麵上肆意橫流的泥水,有的則屈膝坐著,滿臉愁苦及絕望的望著雨簾,眼瞳已然麻木。

    鐵鯤站在奴隸大營的轅門樓前,來回踱步,看著瓢潑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地宮的龐大程度出乎眾人的意料,倒塌下來的山石也出意料的多,經過近一個月的挖掘,才剛剛挖出一角,好在有挖掘出來的土石,剛好能運到穀口築城,相信上古地宮挖掘出來,堯山城也就能築成了。

    不過,鐵鯤卻沒有穆圖那樣的樂觀。

    鐵鯤早年隨陳海編入西園軍中之時,見識過赤眉教在雷陽穀部署大陣伏殺西園軍前鋒的威力,他隨穆圖進駐堯山,從山穀殘留下來的雷殛痕跡,能夠判斷,地宮內的這座防禦大陣,雖然也是雷係大陣,卻要比早年赤眉教在雷陽穀部署的大陣更加強大。

    這麼一座天地大陣,乃宗門延續、傳世的根本,對於無險可據的黑石汗國來說,意義相當重大。

    鐵鯤擔心消息泄漏出去——堯山藏有傳世大陣的消息,幾乎不可能掩藏住——引起克烈汗國和拓跋部族的覬覦,到時候憑借他們手裏的這兩萬新敗之軍,能不能抵擋住?

    相比鐵鯤的憂心忡忡,姚文瑾此刻心裏卻無比喜悅。

    萬物出乎震,震為雷。一道道雷霆劈下,姚文瑾能分明的感受到濃濃的生機在草原上滋生。隨著雨水的澆灌,四周的枯草沉入泥水之中腐爛,然後變成養分,根莖伸出長長的觸須,將養分吸收,一個個生機盎然的綠芽被催發出來,曲折著,努力著拱破厚厚的泥土,肆意的在天地間揮灑著生命的驕傲,完整的生命循環。

    陳海看了一眼姚文瑾的異樣,沒有說話,神念一轉,看到發現大部分妖蠻監工都已經回到營地裏,就隻有數百蠻兵在看守著奴隸營,也都躲在帳蓬裏避雨。

    陳海輕輕的拍醒了姚文瑾,打斷了他的感悟,掐訣凝聚雨簾狀的霧流,將他們二人籠罩起來,堂而皇之走入雨中,越過簡陋的柵牆,往堯山的山頂掠去。

    崖頂濕滑,姚文瑾剛剛被陳海放下,腳下一滑,往山崖下墜去。

    雖然已經氣脈貫通,但畢竟還沒有修成靈海秘宮,真要墜到百丈山崖下,也難逃粉身碎骨的結局。

    姚文瑾以為陳海隻是考慮他的修為,身在半空也無法惶恐,想要在崖壁上尋找借力之點,然而這崖壁整個如巨劍劈斬而得,直上直下,竟然沒有一處凹凸不同的地方,甚至附著一層地苔,這時讓雨水浸過,其滑無比。

    姚文瑾數次借力失敗,眼見崖底光銳如劍如戟的山石在眼前猛烈的放大,這一瞬瀕死的大驚怖,再次充滿他的腦海,眼看著就要粉身碎骨的時候,姚文瑾忽然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巨力提了起來,然後緩緩的降在了地上。

    險死還生的巨大刺激讓姚文瑾心髒猛然跳動,怒氣衝衝的看著飛下來的陳海,不知道他為何又要戲弄自己。

    陳海說道:“你經過一次死生,難道以為就已經將生死大恐怖的心障徹底破除了不成?”

    陳海的話仿佛霹靂一般,令姚文瑾怔然無語。

    “你此時已經重拾修行之道,但重修靈海秘宮、凝聚識海、修成道丹,即便你有此前的積累,想要重新修成道丹,也非易事,而眼下情勢危急,我也沒有太多時間給你。我有一套雷罡修煉秘法,要是能成,除了能同時疏通十二氣脈,肉身也將難以想象的強大,但此法極為凶險,倘若失敗,便是粉身碎骨。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陳海說道。

    姚文瑾沉吟片晌,便目光堅定的盯著陳海說道:“倘若循規蹈矩去修煉,或許十年內重修成識海、二十年內能重修成道丹,速度絕不能算慢,但時局風雨飄搖,大劫一觸即發,不容文瑾顧惜自身,請上師賜我神通!”

    陳海看著眼前的姚文瑾,也不多做廢話。

    直接利用天地元煞修煉,陳海在齊寒江身上試驗過,是失敗了,但姚文瑾之前就有道丹境的修為,對道之真意的掌握,實遠在齊寒江之上,而何況姚文瑾此前所修行的根本真訣,乃姚氏秘藏的六陽秘雷真法,是可以嚐試著直接利用天地間的雷煞罡元直接淬煉肉身及十二氣脈的。

    陳海直接帶著姚文瑾往雷電最密集之處飛去,他要教導姚文瑾如何將純粹的雷罡真煞之力導入體內修煉……

    此時,穆豪帶著穆勒一路緩行,終於到達了亢龍祖地。

    從外表看來,亢龍祖地隻是一個尋常的山脈,但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山脈的景色不時會有陣陣扭曲,宛如另一個空間。

    穆豪下令數千扈衛在祖地外駐紮,與守護祖地的精銳戰兵彙合到一起休整,他帶著穆勒往祖地深入走去。

    在身影完全隱入祖地中前,穆豪冷笑著往黑石汗城望去,仿佛看到萬裏之外的王城中有數隻魔鷲,挾著風雷,往克烈汗國及拓跋部落方向飛去。
ikller 發表於 2017-1-19 17:16
第四百零七章 天地異變

    除非將道之真意修煉到第二重境界,不然不能直接借天地元煞淬體,但陳海對風雷秘意的參悟已經到第二重境界的巔峰,已經將雷元罡煞轉移到他人的肉身之中。

    然而他人能不能借一部分雷元罡煞淬煉肉身,還需要看他自身對雷係真意的參悟,有沒有到一點的程度。

    這種修煉之法的條件非常的嚴苛。

    姚文瑾修為被廢,百骸竅脈殘破不堪,像是紮滿了針眼,即便是他掌握六陽真雷的秘意,也不能將陳海轉入他體內的雷元罡煞約束在靈脈之間,而是在四肢百骸間遊走。

    這無疑是陳海想要達到效果,但也無疑是人間最凶烈的酷刑。

    姚文瑾他都沒能堅持多久,就昏迷過去。

    唯有陳海能看出姚文瑾的肉身在發生深刻而細微的變化,暗感果然也隻有姚文瑾能用這種辦法快速重修,如此一來,姚文瑾在他身邊,或許都不需要兩三年,就能恢複到明竅境修為。

    姚文瑾很快就醒過來,雖然整個過程堪比酷刑,但他也很快發現體內深刻而細微的變化,要陳海繼續幫著接引雷元罡煞。

    雲層越來越稀薄,漸漸雷電也越來越少,這才中止修煉。

    此時的姚文瑾雖然肉身飽受折磨,不需要偽裝,就經奴隸還要奴隸,但眼神中有一絲極淡的紫電若隱若現。

    陳海摧動真元,臉脖上的筋皮蠕動一番,那個彎腰駝背的奴隸就重新回來了,與姚文瑾對視一笑,又帶著姚文瑾往奴隸大營潛去。

    第二天一大早,眼見風雨剛停住,粗暴的蠻兵監工,就揮舞著鞭子,罵罵咧咧的走進奴隸大營,將所有怎麼睡都不夠的奴隸從破爛的帳蓬裏趕出來。

    吃著一人一勺子莫名其妙的飯食,奴隸們又哄哄亂亂的往地宮走去,邊走邊咒罵著該死的天氣,為什麼不能再多下幾天雨。由於剛剛下過雨,地濕路滑,不時的有人摔倒,但他們會慌不迭的爬起來,完全不顧一身的泥水,就怕在地上多耽擱個兩息,就可能永遠再也起不來了。

    日複一日,地宮終於慢慢露出了更多的真容,地宮防禦大陣深處的能量波動,也越發給混跡在奴隸苦役中的陳海更多熟悉的感覺。

    雖然在陳海帶著姚文瑾混入堯山之前,山穀裏的屍體以及很多土石都翻動過來,但雷霆轟殛的痕跡,還是隨處都可能看到。

    這堯山地底的防禦大陣,壓根就是又一座天罡雷獄陣,而且要比閻淵帶走的那座殘陣,要完整得多,威力也強大得多。

    陳海攜姚文瑾混入堯山,原初主要是暗中觀察鐵鯤一段時間,再找合適的機會跟他接觸,但這時候,新的疑問在陳海的腦海裏縈繞:

    深埋在堯山地底的上古遺跡,跟神殿有什麼關係,有道禪院有什麼關係?

    又或者左耳早年曾想著在瀚海再設立一處類似道禪院的山門以馴化、組織妖蠻的力量,最終隻是因為意外而放棄?

    隻是這一切都還是猜測,陳海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前,也不敢深入地宮去探查,就怕萬一引發大陣,在山穀裏挖掘土石的奴隸死亡就慘烈了。

    然而陳海不斷的試著從不同的方位,用神念去探察地底的情形,但整座地宮建築群就好像深邃的黑洞一樣,任何神念進入後都不會有絲毫的反饋,這讓他鬱悶不已。

    陳海胡思亂想著,感知到大地有微微的震動傳過來,將神念凝聚的一個方向上,才發覺有一大部人馬黑壓壓一片,差不多有十數二十萬人馬,從西麵,也是黑石汗國的境內,往這邊趕來。

    陳海猜想是黑石汗國的高層,注意到東麵幾大部族的異動,而這邊挖掘地宮一直也難有快的進展,應該是調派新的人手過來增援了。

    ***********************

    穆圖看著遠遠飄揚的血紅色蝮蛇旗,內心卻很是忐忑、複雜,雖然這些兵馬來增援他們固守堯山的。

    當時為了幫穆勒建功立業,試圖把橫山、灌河防線撕開一個大口子,他們的母族蒙兀族把手下最精銳的戰兵交給他們,但是到最後蒙兀族最精銳的四萬蠻兵,就這麼永遠的躺在了雁蕩原上,血流成海,甚至連屍骨都不得回鄉。

    現在眼看著就要和自己的母舅見麵,穆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舅父,穆圖身負要責,未能遠迎,還望舅父恕罪!”看著到了麵前的車駕,穆圖迎上硬著頭皮躬身施禮。

    蒙兀族族長蒙戰冷哼了一聲,也不應答,掌車的妖蠻一抖韁繩,兩頭青蠻巨獸低吼了一聲,車駕慢慢的往穀口的主營緩緩行去,其他的各部族各自去找地方紮下營寨。

    蒙戰身量極其魁梧,鐵鯤與他比,都足足矮了一頭,作為瀚海西岸曾經最接近天蠻修為的蠻武,在瀚海西岸縱橫了近兩百年,曾經也有率領蒙兀部一統瀚海西岸的機會,誰能想到黑石部除了出了穆豪這樣的妖孽外,穆苛等強悍蠻武也是輩出。

    瀚海沿岸的部族廝殺,向來都是血腥而殘酷,最終為了部族能延續下去有休養的機會,蒙兀部不得不並入黑石汗國。

    隨著年歲漸長,蒙戰已沒有當年的雄心壯誌,但為了蒙兀部未來能在黑石汗國占據更重要的地位,又或許不想被其他的強勢部族欺淩,他不得不扶持自己的嫡親外甥,扶持他的妹妹與穆豪所生之子穆勒,爭奪將來的汗位。

    誰能想到,穆勒率領蒙兀部的戰兵,會敗得如此之慘。

    看著自己身前訕訕的穆圖,想著自己和忠於蒙元部的一些附屬部族,這次硬生生的被穆苛這狗賊趕出了經營上百年、水草豐美的額爾蘭草原,趕到這堯山來防守,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滴血。

    那麼肥美的草原,就這麼拱手讓給該死的穆苛他們。

    穆圖原以計穆苛暫代父汗執行,隻會讓舅父從蒙兀族調一兩萬精銳戰兵過來增援,沒想到竟然是讓整個蒙兀部都遷到堯山來,心裏也是極恨,這時候卻隻能硬著頭皮安慰舅父蒙戰:

    “舅父也不要著急,這地宮之中藏有傳世大陣以及諸多上古遺寶,到時我們能成功挖掘出來,立下大功,等父皇從亢龍祖地養傷回來,別說一個額爾蘭,到時候連恩圖草原都一並要過來。”

    蒙戰聽完,臉色這才好了很多,罵罵咧咧:“讓那些該死的奴隸加快速度,這些懦弱的兩腳羊,如果再有拖拖拉拉的,就給我鞭撻至死!”

    蒙戰一聲令下,整個堯山西麓便是血雨腥風,站在高處上看著疲於奔命的奴隸們,蒙戰心裏的不快也漸漸消散而去。

    ************************

    此時在堯山東麓東麵四百裏外,那裏是克烈部與拓跋部這兩家還沒有臣服於黑石汗國的部族的交界地,這時候正兩支強大的兵馬在對峙。

    當先的蠻帥身高一丈有餘,手持黑鐵巨矛,全身鎧甲散發淺青色的靈芒,是瀚海沿岸難得一見的靈甲,但靈芒所蘊的能量波動,戰甲還相當不弱,他胯下青蠻巨獸呼呼的喘著粗氣,來回扭動著。

    巨矛蠻帥揚聲嚷嚷著,聲音響得像雷霆一般:

    “拓跋顏,看來你們也接到消息了,隻是你們拓跋部族就沒有一個能打的麼?派你這個軟蛋來趟這趟渾水!哈哈哈哈”

    巨矛蠻帥的對麵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巫蠻,看起來比正常的人族高不了多少,一身黑布袍罩著骨瘦如柴的身子,騎著一個通體雪白的戰狼,聽到嘲諷也是不惱,隻是桀桀笑道:“左鷲小兒,你們克烈部族派你這個腦袋裏麵長滿了石塊兒的家夥來這裏,難道就不怕穆豪穆苛那兩個老狐狸設下埋伏,讓你們全軍覆沒?”

    克烈部和拓跋部常有廝殺,左鷲在拓跋顏手下沒少吃虧,很多時候明明看上去就要贏了,可總是會被拓跋顏用陰損的招數翻盤,每每都會丟盔棄甲,這次聽拓跋顏當眾揭他瘡疤,一時氣得渾身發抖,揮手就想大軍壓上,先跟拓跋部殺個你死我活再說。

    正當時,堯山地底又傳出一陣大震,天動山搖,左右山嶺的碎石嘩啦啦滾動,驚得兩股將要交戰的兵馬,忙不迭的往後撤退,拉開距離。

    這一次的大震,雖然不比三個月前,但由於離得更近,兩部兵馬感受更加強烈,在大震中,有一股磅礴之極的氣息從堯山深山泄漏出去,強烈到遠在數百之外的雜兵都能感受到,很快就見這磅礴之極的氣息凝聚成一道青色光華直衝雲宵,差不多持續將近半個時辰才散去。

    “山中必藏重寶!”拓跋顏驚訝望著堯山方向,嘴裏喃喃的說道,“看到從黑石內部傳出來的消息是真的,這堯山深處必有傳世重寶。”

    緊接著,拓跋顏又一臉厲色的看著左鷲,揚聲說道:“黑石汗國勢大,雖然消息說堯山西麓隻有蒙兀族一部、穆豪又深受重創,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左鷲,要不我們兩家先聯手,先敗了黑石汗國拿到寶物,再決一勝負,如何?”

    左鷲也被這天地之威震懾得驚駭不已,聽完拓跋顏的提議,錘手說道:“行,就這麼幹他娘的!”

    比起拓跋部來,左鷲更恨黑石汗國。
ikller 發表於 2017-1-20 17:43
第四百零八章 敵情

    大震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但是崩塌的落石還是山穀裏挖掘土的奴隸帶來了不小的傷亡。幸存者看著滿地被落石砸得骨斷肢的屍體,還很多人被壓在巨石下苦苦哀嚎,嚇得魂飛魄散之餘,又怕隨時會再有大震發生,都不敢去救人。

    陳海抓住姚文瑾的手腕,將他按住,迫使他繼續隱藏才稍有恢複的修為,然後扯著嘶啞的嗓子,招呼左右的苦奴,一起上去,肩挑背扛,去救被埋在落石下、還在慘嚎不已的族人。

    陳海全力施為,是能救下更多的人,但這時穀口兩側的嶺脊上站著那幾樽有如鐵塔般的蠻將身影,至少有六人的修為都在鐵鯤之上,他與姚文瑾一旦暴露行蹤,即便山穀外的妖蠻戰兵來不及衝進來圍殺他們,這六名蠻將就足以令他與姚文瑾死無葬身之地。

    即便是如此,陳海也會在暗中小心翼翼的多用些氣力,或不起眼的以更快的速度,將大塊的落石移開。

    隻是這些被落石砸傷砸殘的苦奴,即便救出來,也活不了多久,集結到堯山的蠻兵,糧食本來就很匱乏,生病或身體被榨得油盡燈枯的苦奴都被會丟到一座深穀裏等死,更不會浪費極有限的傷藥、糧食,去治、去養受傷的苦奴了。

    果然,回過神來的妖蠻監工,看到不想再有大震會發生的樣子,就揮舞著帶鐵刺的長鞭走回來,要求奴隸們繼續開工,不要再去管那些已經救出來或還會壓在落石下慘嚎的傷殘。

    被擄奪到瀚海,經受這樣的血腥壓迫,奴隸苦工平時變得極其麻木,不知道反抗,也不敢反抗,但在這一刻,很多苦奴受到如此震驚的刺激,又眼睜睜的看著親人,甚至自己的孩子就壓在落石下慘嚎,妖蠻監工跑過來,就要趕他們放棄自己的親人、孩子,頓時間就有十數苦奴,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就要跟妖蠻監工廝打起來。

    隻是大多數的苦奴,都是平民,即將有一部是被俘虜的戰俘,修為也都低微,除了陳海這種估計混進來的,堯山西麓裏的十萬苦奴,就沒有辟靈境以上的好手。

    十數苦奴想要反抗,就一名妖蠻監工抽打了滿地翻滾,根本就沒有還手之一。

    妖蠻監工手裏的長鞭,纏有露出尖頭的鐵絲,滿是鐵刺,抽在衣裳襤褸的苦奴身上,帶起來就是一片血肉,普通人挨上三五鞭,就得去掉半條命。

    看到這邊騷動起來,更多的妖蠻監工跑過來,這時候看到誰的眼神藏有怨意,就是一鞭子抽過來。

    眼見有一名妖蠻監工朝他們這邊跑過來,陳海要姚文瑾跟他一起趴到地上,表示馴服,但姚文瑾此時怒到極點,牛脾氣又上來,滿眼怒火的盯住半空中抽來的鞭影,一把就將鐵刺鞭抓住,作勢就要奪過來。

    “唉!”陳海心裏苦歎一下,正準備出手,然後帶著姚文瑾直接往北麵的瀚海深處逃去,這時候卻見鐵鯤流星一般,從兩三百米步的嶺脊,兩個箭步就飛躍下來,大喝製止住那胡亂抽打苦奴的妖蠻監工:“夠了,都退回去。”

    鐵鯤站在穀口,早就將這邊的情形看了清楚,也不多問什麼,讓妖蠻監工們都退出去,容許苦奴們繼續搬走落石,去解救被落石壓住的族人,但他也將姚文瑾剛才的舉動看在手裏,走過來,一雙銳利似藏雷電的巨瞳,盯著姚文瑾,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籍貫哪裏,怎麼會擄到瀚海來的。”

    陳海知道鐵鯤這麼問,是看出姚文瑾剛才出手的破綻。

    姚文瑾剛才震怒之中,伸手抓住快得在半空隻留殘影的鐵刺鞭,用了是基本掌法裏的一式秘形,鐵鯤也修煉過一部分武道秘形,剛才隻要注意到這邊,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陳海怕姚文瑾還沒有從滔天怒火中緩解過來,駝著背上前應對道:“鐵爺,您可能不認識我們叔侄二人,但我們叔侄曹文、曹瑾,二人在桃花塢的作坊做工時,都還給鐵爺您扛過戰戟,鐵爺使的戰戟,可真是沉啊,我們叔侄兩人,再加兩名壯漢,才能勉強扛起來——陳公子離開桃花塢,有一部分族人遷到秦潼山去了,我們叔侄二人懶散慣了,就跑到在雍山北販賣皮貨,沒想到前年被虎都部捉到瀚海來做苦役——也不敢打擾鐵爺您。”

    現在還不是跟鐵鯤攤開牌談話的時機,但陳海也知道姚文瑾剛才出手已經露出破綻,隻能冒險假冒修煉過基礎掌法的曹氏族人。好在黑石汗國諸部對奴隸的管理極為鬆散,對待奴隸像羊群一般,沒有詳細的記錄,陳海已經能夠化形,是真正的改變臉部筋骨皮肉,甚至還收緊全身的骨骼,卻不虞鐵鯤能認出他來。

    鐵鯤也不疑陳海的話,畢竟陳海所編的謊言,鐵鯤發現不了漏洞,而且他也不覺得兩名朝不保夕的苦奴,會有意欺編他,或許不覺得兩名修為可能比通玄境中前期略強些的低級武修,年輕又都不少,能對他有什麼威脅。

    “你們跟我過來!”鐵鯤說道。

    姚文瑾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剛才失態,差點壞了大事,不吭聲與陳海一起跟在鐵鯤身邊,往穀口走回去。

    穆圖看到鐵鯤進山穀,彈壓躁動的奴隸,這會兒竟然帶了兩名奴隸回來,疑惑跟不解的瞥了鐵鯤一眼。

    “我被困燕州時,受他們叔侄的恩惠,我說怎麼看著眼熟。”鐵鯤渾不在意的跟穆圖解釋道,又回頭跟陳海、姚文瑾說道,“以後你們就留在我的身邊侍候啊。”

    鐵鯤回到瀚海,從來都沒有掩護他被俘燕州當奴隸的前事,因而鐵鯤將兩名修為低下的人族奴隸留在身邊,穆圖及其他蠻將,也不當一回事。

    這時候,一聲蒼涼的號角從堯山東麓悠然傳來,這是有大股敵兵逼迫堯山的警訊。

    穆圖大驚,不等進一步的敵情傳來,就下令將奴隸們趕回奴隸大營,同時往堯山的南麵派出更多的斥侯騎兵,因為堯山北臨波濤凶惡的瀚海,無論是克烈部還是拓跋部,大股兵馬隻能從堯山的南麵繞過來。

    穆圖同時還下令,將放養在堯山南部的牧群,以最快速度往北收縮。

    一陣兵荒馬亂中,穆圖與鐵鯤趕回山穀外的大營。

    看著眼睛難掩慌亂的穆圖,蒙戰捋著花白的胡子略微有些不滿,說來說去,還是穆勒比較對他的脾氣,但是眼下穆圖作為主將,又是他的嫡親外甥,同時在想盡辦法保存蒙兀部的實力,蒙戰卻也能忍住不數落什麼。

    “班識,怎麼回事?”

    一個瘦小的妖瞳族人,躬身施了一禮,他是穆圖委任的總哨官,掌握蒙兀族所有的精銳斥侯,包括數名妖瞳族人、二十多名妖翼族人以及數百以速度著稱的精銳狼騎。

    他特有的尖細嗓音說道:

    “此次來犯共有兩萬人,戰獸三萬多頭,看部落標示乃是拓跋部和克烈部兩家的聯軍,現在已經逼到堯山三百裏外,但奇怪的是,這兩家部族平日裏積怨頗多,這一次居然聯合了起來,也不知道有什麼蹊蹺。”

    “能有什麼蹊蹺的,不過是看到我蒙兀部勢大力強,才不得不聯手起來對付我們,但區區兩萬兵馬,又心懷叵測,就敢來犯,純粹是過來找死的。待我去率上兩萬精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蒙戰自從被趕出額爾蘭草原後,心中一直積鬱難消,盡管有上古地官這個大蛋糕等著他們去挖掘,但還是難消心裏的快意,這時候拓跋部和克烈兩家聯軍才兩萬兵馬,就不知死活湊過來挑釁,蒙戰隻想先殺個痛快再說。

    穆圖皺著眉頭沒有應答,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蒙戰問道:“怎麼,穆圖,你有其他看法?”

    “蒙兀部已經經不住大的折損,諸事必須要小心再小心,”潼口城慘敗的教訓,太令穆圖刻骨銘心了,令他這時候不敢再有任何的失誤,沉吟片晌,說道,“我打算先派一部兵馬去試探一下虛實,再做其他打算。”

    蒙戰聽完卻是大怒,“啪”的一聲將身前的石桌子拍的粉碎:“我們此時若不派兵去攔截,待那些拓跋部、克烈部的雜碎衝到堯山的西邊來,騷擾外圍的部族,該如何應對?這些部族隨我們千裏迢迢從額爾蘭遷移過來,他們放棄了肥美的草原,安定的生活,如果我們再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將來蒙兀族還如何做各部之首?要是牛羊都不能放牧,拿什麼供養你們?”

    穆圖麵色陰晴不定,此時帳中是數他地位最高,但他及大兄都離不開舅父蒙戰的支持,耐著性子勸道:“鐵鯤先率兩千騎兵,去試探敵軍,但還是要舅父親率蒙兀部精銳戰兵,在南麵做好迎戰的準備……”

    蒙戰這才冷哼一聲,沒有繼續質疑穆圖的決定,鐵鯤領命走出大帳,看到陳海、姚文瑾還守在大帳外,問道:“你們可會騎馬。”

    “會的!”陳海說道。

    “那好,那你們陪我去迎敵。”鐵鯤說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1-20 17:44
第四百零九章 接戰

    蹄聲陣陣,拓跋顏和左鷲並騎而行,除了各自的精銳扈從外,兩族兵馬則是涇渭分明的分為左右兩翼,跟隨兩人的身後,從堯山的東南麓繞過,往西而行。

    頭上有幾個鷹鷲翻飛著監視著左右的動靜,身後的滾滾鐵流蕩起陣陣煙塵。

    行進中,拓跋顏驀然一滯,勒住身下的青蠻巨獸停了下來,沉吟稍許,凝住的眉頭又展開,猙獰醜陋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笑意來。

    左鷲不明所以,滿臉疑惑的問道:“拓跋顏,你笑什麼?你又有什麼鬼點子說來聽聽。”

    “黑石汗國居然隻派了兩千戰兵來跟我們對壘。”拓跋顏毫不在意的說道。

    拓跋部族人的體內,擁有上古鷲魔的血脈,有著一種能與魔鷲神魂溝通的天賦神通,剛才拓跋顏就直接通過他的本命魔鷲的視界,模糊的看到有一支兩千人左右的精銳狼騎,正從堯山的西南麓繞過,往他們這邊快速馳來,相距就兩百多裏,都已經跟他們派出的前鋒斥侯碰上了。

    “什麼?就兩千人就敢出戰?哈!黑石汗國也太小看我們了,”左鷲瞪著銅鈴巨眼,不敢置信的問道,“看我率人先去把他這兩千人吃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一催胯下青蠻巨獸,就要回到本陣去調兵遣將,想著先迎過去,將敢從堯山西麓殺出來的這兩千黑石蠻兵吃掉。

    拓跋顏連忙喝止:“左鷲,怎麼著急做什麼?”說話間,有數頭魔鷲飛回來,帶回更詳細的情報:“這兩千狼騎是鐵崖部的兵馬……”

    左鷲摸著頭嘿然一笑,不以為意的說道:“鐵崖部在黑石汗國不過是小部族,有機會,自然先殺個痛快再說。”

    “鐵崖部早年在南襲太微山的戰事中受創極大,甚至連部族宗子鐵鯤都被人族擄奪過去當奴隸,但鐵鯤從人族那邊逃回來之後,個人修為大增不說,聽說還在人族那裏學習治軍兵術、造城及製造戰械、煉製法寶兵甲的能耐,這幾年鐵崖部的實力提升不少。你不要輕視鐵崖部這兩千精銳戰兵。”

    拓跋顏此時手裏沒有太多的兵馬,而他們出發前,已經知道穆圖率兩萬殘兵留守堯山,後期還不知道黑石汗國有沒有派出更多的援兵過來,所以在拓跋部的本部主力開拔過來之前,他還得與左鷲所部結盟,必要的提醒還是要給的。

    要是左鷲太狂妄自大,在他提醒後,還要執意率部冒進,最後吃了大虧,也不能怨到他頭上來,而且吃虧之後,更會對他言聽計從,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這樣啊,那暫且饒他們不死!”左鷲性情粗暴,勇猛好戰,一對銅鈴似的巨瞳狐疑的打了拓跋顏幾眼,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他話的真假,但也不是真傻,遂就不急著派兵迎戰

    **********************

    左鷲及手下的蠻將、巫蠻,都沒有與魔鷲神魂溝通的本事,也沒有豢養靈禽的習慣,主要是依賴於在草原奔馳如飛的狼騎,偵察外圍的敵情,效率要比拓跋部豢養的魔鷲慢一些。

    不過克烈的精銳斥侯,更善於滲透偵察,常常能單槍匹馬潛入到黑石汗國的腹地,偵察情報。此前雖然有黑石之主穆豪探索地宮時受重創的傳出來,但克烈部是在斥侯確認過穆豪的扈軍北上之後,才令左鷲率一部兵馬先行,到堯山過來刺探虛實的。

    很快過來,克烈部的狼騎斥侯,帶回到堯山西麓最新的情況。

    “蒙戰率領蒙兀部十數萬人馬以及大量的牧群,昨天已經陸續進入堯山西麓了,後續蒙兀部及所屬部族,還將整個都遷到堯山來?”

    得知最新的情報,拓跋顏與左鷲都不敢貿然前行,下令身後的蠻兵暫時停下來休整。

    他們眼前所麵臨的,不再是穆圖所率領的兩萬殘兵,而是整個蒙兀部未來都將遷到堯山西麓定居下來。

    雖然冬季的掃蕩,聽說蒙兀部的戰兵在天水郡一線受創極其慘烈,但蒙兀部作為黑石汗國僅次於黑石部的六大部族之一,實力還是不容小窺。哪怕蒙兀部先期還隻是十數萬人先遷過來,黑石汗國在堯山西麓,這時候也應該能湊出四五萬戰兵來。

    這時候已經不是他們能硬扛的了,他們得要改變戰術。

    “早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知道最新的情報,拓跋顏卻也沒有發愁,反而獰笑著露出幾許貪婪。

    蒙兀部的戰兵雖然是他們的兩三倍甚至更高,但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隸都遷到堯山來,需要圈占大量的草原喂養牧養,僅靠四五萬戰兵也沒有辦法將整個堯山西麵、南麵千裏方圓的草原都守得像鐵桶般滴水不漏,到時候有著無數他們能捕捉的戰機,令蒙兀部不斷的出血,直到最後消亡——何況他們拓跋部在後方還在集結更多的兵馬。

    而倘若能將蒙兀部的戰兵擊潰,蒙兀部的人口以及奴隸擄奪過來,都將極大增強拓跋部的實力。

    拓跋顏所貪圖,可遠不止堯山地底所藏的寶貝。

    一個部族要強大,人口永遠是最根本的。

    拓跋顏與左鷲所部兵馬,分兩處草灘子停下來休整,但鐵鯤所率的兩千鐵崖部狼騎戰兵,西行的速度卻沒有放緩,有著衝上來一決死戰的勢力,到午後,拓跋顏與左鷲都不得不將散在外圍的遊哨收回來,僅僅是依靠魔鷲監視著周圍百裏的一草一木。

    拓跋顏與左鷲也都回到各自的兵馬本陣,令主力騎兵散開到兩翼結陣備戰,令隨軍的奴兵舉著木盾跟戰矛往中間收縮,結成簡陋跟有效的方陣準備迎敵,而在前方二十裏外,鐵鯤帶著兩千狼騎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加速衝擊過來,仿佛黑色的洪水漫過綠意盎然的草灘地。

    “難道黑石汗國的內鬥已經到這種地步了?現在居然真還讓兩千精銳送死!”左鷲即便是傳音這種小法門都沒有學過,隔著三四裏地,扯著嗓子問拓跋顏,聲音響得跟雷霆似的。

    拓跋顏能看出對麵這兩千狼騎無論是衝鋒還是氣勢,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銳,他心裏也是困惑不解,但想想即將到來的血腥殺伐,也忍不住暗暗興奮起來。

    “呼哈!”

    看到兩千餘狼騎沒有減速的跡象,拓跋顏下令結成更密集的盾牆,巫蠻們將一個個防撞擊的巫術撒向前陣的蠻兵身上,一片片土黃色的光華在陣前綻放開來,也令諸多蠻兵感受到體內湧出更澎湃的力量。

    拓跋顏也暗中下令,讓兩翼的騎兵陣型更密集,希望壓迫鐵崖部的兩千狼騎,先去衝擊左鷲部的陣列,這樣方便他能徹底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兩家部族的擲矛手,這時候在盾牆後,更是興奮得大叫,眼睛裏透漏出嗜血的光芒。

    這些最精銳的擲矛兵,在血脈受到巫法刺激後,能將手裏的戰矛擲出七八百步的距離。

    左鷲沒有注意到拓跋顏的小動作,默默計算著距離,看著鐵崖部的狼騎距離他們更近,準備等第一批短矛怒擲出去,不等衝擊到盾牆,就派出側後翼的主力騎兵衝殺。

    堅固的盾陣是他用來防備拓跋顏這頭老狐狸有可能不那麼老實的,不能被衝亂掉。

    當然,左鷲還很享受在他的腦海裏想象鐵崖部的狼騎狠狠撞在巨盾、狼狽栽下來被剁成肉泥的場麵。

    可就在還剩不到三四千步的距離就要接戰,鐵崖部兩千狼騎突然從他們眼前往東北方向折過去,在草灘上劃出一道巨大的孤線。

    在側前方,左鷲部署百餘遊騎,他們距離兩千狼騎的距離最近,看著突發的變故,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迎過去將兩千狼騎纏住,還是先撤回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這時候就見鐵崖部的兩千狼騎中,鐵簇重鋒箭與鑄鐵擲矛,就像密集的死亡之雨覆蓋過來。

    左鷲部署在側前方的百餘遊騎,猝然間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數十蠻兵被鐵簇箭與擲矛射中。雖然大多數蠻兵,被強大的生機支撐著,隻傷不死,但也是痛苦的慘嚎起來。

    左鷲雙目欲裂,當即就傳令左翼的兩千騎兵出擊,隻是鐵崖部兩千狼騎快速從草灘前折往堯山逃跑,速度絲毫不減不說,同時還在側後撒下大量的鐵地釘。

    左鷲所部的戰騎,都沒有裝鐵護掌的習慣,直接踏上這些四棱、落地必然有一根數寸長尖銳鐵刺朝上的地釘,騎獸厚厚的蹄掌直接被刺穿,衝鋒的騎陣前麵頓時就變得混亂不堪,甚至還有蠻兵從騎獸的背上掉落下來,身子也被地釘紮進去。

    “哇!”左鷲氣得大吼,手裏的鐵矛,像流星一般劃過兩千步的虛空,狠狠的將一名鐵崖部戰兵連同身下的戰狼洞穿過去,隻是騎陣已亂,已經失去追擊的機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鐵崖部的狼騎,往堯山方向逃去。

    雖然才折損了百餘人,但被鐵崖部這樣的戲弄,性情暴躁的左鷲,肚子都快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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