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63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1
第100章 風涼話

     「奴婢見過三爺。」

    一個中年婦人做福行禮道。

    賈環笑的很燦爛,道:「嬤嬤請起,不知嬤嬤是……」

    婦人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番賈環後,賠笑道:「回三爺的話,奴婢姓周,是保齡侯府跟著大小姐的奴婢。」

    賈環點點頭,笑道:「原來是周嬤嬤,不知雲姐姐可還好?前幾遭回府,恰恰都和雲姐姐岔開了,甚是遺憾。」

    周嬤嬤聞言亦笑道:「誰說不是呢?雲姐兒去了府上兩遭,好像是聽府上的哥兒和姐兒唱了什麼小曲兒,回來後整天念叨。這不,聽說三爺手下的人來給我們府上的莊子做事,就特地讓奴婢跟著來見三爺,說是約定一起去貴府的時間,再不好走岔了。」

    賈環聞言大笑起來,道:「雲姐姐有心了,這樣,勞煩嬤嬤轉告,就說我年三十中午會回府,下午祭完祖後要在城門關閉前出城。初一早晨要去給老祖宗磕頭請安,之後給大老爺、老爺和東府珍大哥兒拜完年後,我們兄弟姊妹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唔,沒有意外的話,我大概可以在府裡待兩天。我想,這回再沒有錯過雲姐姐的道理了。」

    周嬤嬤聞言笑道:「是呢,雲姐兒向來都是初一就去給本家姑奶奶去拜年。既然話帶到了,三爺的話我也記下了,那奴婢現在就回去了。」

    賈環眉尖一挑,道:「這麼急?在莊子上用一頓晚膳再回吧?不然見了雲姐姐不好交代。」

    周嬤嬤笑的愈發柔和了,道:「不了,三爺是不知我家雲姐兒的性兒,急的不得了呢。奴婢要早點回去,不然她在家等消息,定然等不及了。」

    賈環聞言哂然,然後對一旁一直垂頭不言的李萬機道:「萬機,既然嬤嬤趕著回去,那你就帶她去王管家那裡,封一份銀子,給嬤嬤在路上喝茶使。」

    李萬機聞言,低頭恭聲應「是」,而後不動聲色間朝書桌後賈環的手看去,賈環的手在那裡比劃了個三十的手勢。

    而下方周嬤嬤聞言頓時站不住了,連連擺手道:「三爺哪裡話,不過是帶個話,哪裡還用……唉,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啊。」

    賈環對周嬤嬤擺了擺手,然後對李萬機道:「再讓廚房準備一些咱們莊子的特產,帶給我雲姐姐嘗嘗鮮。另備一包,讓嬤嬤在路上墊墊飢。」

    說罷,又對周嬤嬤笑道:「嬤嬤,我們莊子上出產一些醬驢肉,雖然上不了什麼大檯面,不過味道卻著實不錯。我們府上的姊妹兄弟們都很喜歡吃,連老太太和老爺、太太都樂意嘗幾口。勞煩嬤嬤帶回去給雲姐姐嘗嘗,若是想吃,就隨時派人來取就是。就算是,我這個當弟弟的給姐姐的一點孝敬。」

    「哎喲!這真是……這傳出去,都算是一段姐弟相得的佳話了。三爺,奴婢替我家雲姐兒謝謝三爺了!」

    說罷,周嬤嬤笑的滿臉菊花,跪下就給賈環磕了三個頭。

    賈環見狀,嘴角抽了抽,然後笑道:「那就這樣吧,嬤嬤和李管事下去吧。」

    李萬機聞言,身體猛然一頓,隨即眼中綻放出兩道興奮的光澤,李管事……好在他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丟了賈環的顏面,便很規矩的陪同周嬤嬤出去了。

    ……

    「李管事,老婆子可是說錯了話,惹的三爺不高興?」

    出了門後,周嬤嬤有些不安的對李萬機道。

    李萬機聞言一笑,道:「嬤嬤不用多心,不是嬤嬤的錯。」

    周嬤嬤還是不安,道:「可是我見……」

    李萬機低聲解釋道:「嬤嬤不知,我家三爺最是心善,見不得嬤嬤這樣的人給人下跪磕頭,平日在莊子裡,他就一再要求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得對他下跪磕頭,對於這樣的老人,三爺從來都是禮遇有加,敬著呢。所以剛才看到嬤嬤跪下後,三爺心裡不落忍。嬤嬤萬萬莫怪才是……」

    周嬤嬤聞言大為感動,道:「真真是貴門世家公子出身,就是不凡。李管事說哪裡的話,遇到三爺這般懂禮的公子,老婆子我心裡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責怪?回去後,我定會好好給那些沒見識的人說說,讓她們聽了也開開眼界,知道知道書香公子是怎樣尊貴的。」

    ……

    待周嬤嬤離去後,賈環這個「書香公子」又臨摹了一副字,雖然依舊如同鳥爬的一樣,可總算能寫全了,不像剛開始那般,總是缺一筆少一畫的。

    簡體字寫慣了,再學繁體字,真不是一件輕巧的事。

    一副字寫罷,王貴敲門求見。

    「三爺!」

    王貴如今愈發有管家的派頭了,頭上的裹頭也不是從前那塊破破爛爛臭烘烘的裹頭了,而是極為氣派的管家帽。

    賈家莊子這幾個月賺了那麼多銀子,賈環也順勢將規矩給立了下來。

    所謂規矩,除了一些賈府老禮數老規矩外,就是工錢的發放。

    王貴這位管家級別的人物,如今算是徹底擺脫了「底層人民」的階級,成了有頭臉的人物。

    穿著打扮也講究起來了,用他的話說,他不能給三爺丟臉……

    看了眼王貴身上**的藍青色的袍子,再瞅他那一張老菊花臉,賈環扯了扯嘴角,道:「什麼事?」

    王貴賠笑道:「三爺,最近請我吃席面的人,都排到明年開春兒了。他們都想托我跟三爺打聽打聽,咱們莊子上出產的水泥,能不能賣給他們一些。」

    賈環不置可否道:「他們要鋪路?可以找我們的工程隊,去李萬機那裡報名排隊就好。要蓋房子的話更沒問題,我們連家具都可以承包,用過的都說不賴。」

    王貴聞言愈發賠笑道:「三爺,看他們的意思……一千兩實在是掏不起。而且他們的莊子也沒鎮國公府的莊子大,路也沒那麼長。」

    賈環一邊洗毛筆,一邊道:「那可以酌情減價,鎮國公府修的路加起來大概是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我吃點虧,就算四百米吧。折算下來,一米就是二兩五分銀子。這個價錢已經夠公道了吧?」

    王貴笑的臉都要酸了,心裡無語道:這還公道?公道個鬼啊,水泥的原料就是那一座灰石頭山,頂多廢點人力。可這個世道,人力又值幾個大錢?

    鋪路的另一主要原料沙石是直接從灃水河邊挖的,八水繞神京,灃水在神京城南,有條小支流更好流過賈家莊子邊,就是嘎子河了……

    所以說,鋪路的原料幾乎都不花什麼本錢,除了人力。

    只是,這話王貴哪裡敢跟賈環說,只是在那裡吭哧吭哧的欲言又止。

    賈環見狀心情大壞,沉聲作色道:「老王,你是不是收人家財禮,跑我這裡來給他們當說客來了?」

    王貴見狀,駭的要命,正要跪下請罪,卻見賈環眼中的厲色更甚,彎下去的膝蓋又直了起來,躬身作揖賠罪道:「三爺,小老兒我又沒吃錯藥,患了失心瘋,去收他們的禮做什麼?萬萬沒有,萬萬沒有啊。」

    賈環哼了聲,道:「那你在這裡磨嘰個什麼?」

    王貴苦苦解釋道:「三爺,我不是為了他們,我是為了三爺您啊。順著城南這條官路往下走,除了靠近城郊的幾個大莊子外,還有不少中小型莊子,尤其是小莊子,打死他們也拿不出一千兩銀子來鋪路。

    可是,這一路走來我們幾家靠著官路的一段路面著實好看,哪怕是下雪了,只要路面清掃乾淨後還是亮亮堂堂的,相比之下他們的就難看多了。

    這些人府上的主子也是要面子的,這一對比,他們的臉上就不好看了。可又拿不出或者捨不得拿出一千兩來鋪路,所以好多人明裡不敢說,暗裡卻開始說起風涼話了。」

    賈環聞言冷笑了聲,道:「他們說什麼風涼話?」

    王貴猶豫了下,見賈環眼神不善後,一咬牙,道:「我聽說,有人暗地裡傳,三爺手裡的水泥方子,其實不是咱們莊子上自己弄出來的,而是府上二老爺從工部弄出來的。還有人說,這不是從工部弄出來的,而是從那些被賣到咱們莊子上的匠戶們手裡弄到的,但那些匠戶以前都是官籍,所以說起來,這水泥方子還是朝廷的。

    三爺,我打聽了下,好多人都相信這個說法,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三爺我區區一個七歲稚齡的黃毛頑童,哪有這個本事,弄出水泥這種東西,是吧?」

    賈環冷笑道。

    王貴一臉的尷尬,道:「三爺,這都是那些混賬東西混說的,我問過李萬機他們了,他們都拿祖宗發誓哩,說絕對不是他們帶來的方子。」

    賈環沒好氣的瞪了王貴一眼,王貴自知失言,他也去問,不說明他以前也這般懷疑過嗎?

    看著王貴臉上的訕訕之意,賈環嘆了口氣,道:「我們是要做些準備了,吃獨食,果然是最犯忌諱的事。我們要在這股風浪沒有起來前,趕緊將它滅下去。」

    王貴聞言,一臉的不捨,道:「三爺,真要將方子交出去啊?」

    賈環嗤笑了聲,道:「怎麼可能?從來都是三爺我惦記別人的東西,哪裡會讓別人從我兜裡掏東西。不過是再找幾個擋箭牌罷了,三爺我如今的名頭還是不夠硬,一個賈家三爺的招牌,鎮不住人吶。」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2
第101章 厭惡

     「三爺,您新年好。」

    天濛濛亮,剛一出院門兒,賈環就看見面前這位低眉順目,點頭哈腰的人,皺眉道:「你怎麼還在莊子上?」

    賈環面前之人,正是趙姨娘的同胞兄長,賈環血緣上的大舅舅,錢啟。

    聽到賈環不善的話,錢啟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變化,依舊笑的燦爛道:「三爺,明兒不就是三十了嗎?我想著,水蓮……不,姨奶奶她一個人在莊子上,可能會太冷清,所以就……」

    賈環奇怪道:「太冷清?我娘怎麼會冷清?趙國基舅舅不是在嗎?」

    錢啟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了,道:「老……老三嘴笨,二妹……姨奶奶不大喜歡看他。三爺您放心,我一定恪守本分,不會亂想不該想的東西。就是帶著李氏和錢槐,陪姨奶奶吃個飯,說說話解悶。三爺您明兒肯定要回府上祭祖,我……」

    賈環吐了口氣,不耐煩道:「行了行了,車軲轆子話說不完。留下就留下,不過你最好記住你剛才的話,不要忘了本分。另外,過完年你就回城繼續開你的當鋪去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賈家的旗號你可以使一使,不過錢啟你記住,黑心銀子最好少賺一點。」

    說罷,賈環搖搖頭,就要離去。

    不想錢啟還是跟著,賈環眼睛一瞪,就要發怒,錢啟連忙賠笑道:「三爺,那當鋪已經被我出手了,不做那生意了。」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正眼打量起錢啟來,看著他一臉謙卑的笑容,心裡卻愈發的厭惡,冷聲道:「錢啟,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錢啟聞言,一臉的冤屈,道:「三爺,瞧您說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

    賈環擺手打斷了錢啟的話,冷冷的看著他道:「我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很不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都是妄想。

    我討厭你,不只是因為你當初誘騙我娘在府上拿東西,如果只是如此,我還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的過去。

    可是,你當初居然費盡心思將我娘送到府裡給我父親當小妾……」

    錢啟聞言,只覺得比竇娥還冤。尼瑪,沒有老子當初費盡心思送趙水蓮當小妾,能有你小子今天?

    賈環看著錢啟的臉色,就知道他什麼意思,賈環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氣,甚至還會在心裡罵我忘恩負義。

    沒錯,給我父親當小妾的確比給普通人當正室還風光,我父親對我娘也很不錯,按理說我該感謝你才是。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

    你為了送我娘進入老太太的眼,不惜花大價錢去賄賂賴嬤嬤。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那筆錢本來是外祖母臨終前留給我娘和趙國基婚嫁用的吧?

    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給我娘預備的嫁妝,因為趙國基從小就不得喜,他太粗笨了,外祖母擔心他要是出府了,恐怕連要飯都要不上。

    我還聽說外祖母為了讓我娘脫了奴籍,當年其實已經求到了恩典,只要等我娘成年,就可以由家裡自行指配。

    為了讓我娘婚後不受欺負,外祖母臨終前病成那樣都不肯花那筆銀子買藥,就是為了給我娘留下一份體面的嫁妝。

    錢啟,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娘成為賈府的小妾?如果當初老太太不是替我爹在選小妾,而是在替大老爺選,你應該也會這樣做吧?

    你那個時候想沒想過我娘可能會所托非人?你想沒想過我娘很可能……府上姨娘不清不楚沒了的難道還少了?

    沒有,你什麼都沒有想過,就算你想到了,你也不在乎。因為你是一個天生的商人,一個有野心的商人,只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你什麼都願意賣,你也願意破釜沉舟,砸鍋賣鐵的去搏一把。

    當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只是,我明白的告訴你,我不是我父親,我娘說幾句就會給你機會,被你利用。

    你出手當鋪,自然是為了日後更大的抱負,既然你這麼有大志,那就先多吃點苦,磨礪磨礪心志,繼續在莊子上清理茅廁吧。你當然也可以出去,只是,出去後你若是再敢提半個賈字,長安縣的牢房,我會提前給你預備一間。

    另外,日後若無事,不要再隨便去叨擾我母親。」

    說罷,賈環看也不看如喪考妣的錢啟一眼,轉身離去。

    這個人,能力是有的,但卻沒什麼底線,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個天生的商人。

    權衡利弊後,只要利大於弊,這世上就沒有他不敢賣的東西。

    胞妹尚且如此,又何況其他?

    ……

    「喲,老焦,你這日子過的不錯啊,昨兒個還去打獵了?不過你也太狠心了吧?這鹿多漂亮,你打它幹嗎?算了算了,打了就打了,一會兒我抗走一半,晚上給我娘烤點鹿肉吃,再醃點鹿脯。對了,還有鹿茸……」

    焦大作為賈環的師父,在莊子裡也是有一座小院兒的,賈環甫一進院門,就看見焦大在地坪上打理著一頭大鹿,數了數,鹿頭上的角有五六個叉呢。

    本著有好處不佔是王八蛋的原則,賈環毫不見外的提著要求……

    從賈家莊子再往南走一段,就是一望無際的秦嶺了,這個時代的秦嶺還沒有被過度開發,原始森林依舊茂密,內裡野物繁多,甚至連熊、虎和野豬這般的大型凶獸都有,野鹿自然也不少。

    焦大如今在賈家莊子上的地位超然,自然不會再像在寧國府那般,被人指揮來指揮去,做一些跑腿套車的雜役活計。

    如今他除了每天清早訓練賈環一回外,其餘時間都是富餘的,他又是飛毛腿兒,跑一趟秦嶺外圍用不了多少時間。

    老焦聽到賈環的聲音,連眼皮子都沒抬,蹲在那裡剝皮。

    焦大房屋門大開著,不時有白氣冒出,賈環瞥了一眼後,頓時覺得牙齒發涼。

    如今賈環的藥浴已經進行了幾遭了,可除了第一次外,每回都是人山人海的圍著。

    李萬機等人著實不放心焦大一個人做事,每一次都帶著胡老八等人站在門口,一站就是兩個時辰。

    白荷和小吉祥也是每一次都要進屋裡,小吉祥還要爭搶著和白荷撈賈環……

    趙姨娘則每隔一會兒就打發婆子來詢問一次。

    總之,勞師動眾搞的焦大煩悶不已,賈環見後面兩次都沒出什麼狀況,也不願被圍觀了,他又不是暴露狂……

    所以藥浴就換了個地方,改在焦大的房間內進行。

    雖然知道不會再出現什麼狀況,可賈環還是怕啊。

    主要怕疼!

    等了小半個時辰,看焦大將鹿皮剝下來收好,又將鹿肉剁成了幾大塊,用繩子捆好後吊在一根木樑下,最後還在附近的雪堆裡抓了兩把雪搓了搓手,發出「嚓嚓」的聲音。

    幹了一輩子的粗活,焦大手上的老皮和銼刀都差不多了。

    要是搓在女人身上……

    賈環還沒來得及樂,又長嘆一聲。那雙銼刀沒搓在女人身上,卻銼到他身上了,娘的!

    焦大收拾利索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屋了。

    挑起門簾兒,在靠南的房間內,水汽瀰漫,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個低矮的灶頭,上面擱置了一個大木桶,木桶裡正翻滾著熱浪……

    賈環如同就要英勇就義一般,昂首挺胸,緊閉雙目,悲憤道:「來吧,不用溫柔……」

    他在等著焦大殘忍的將他全身的關節骨頭都拆掉。

    等了半天,卻沒等到動靜,賈環睜開一隻眼睛看去,發現焦大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只是在桶邊攪拌著藥料……

    「老焦?」

    賈環提醒了聲。

    焦大沒有轉頭,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動手。」

    賈環「艹」了聲,質疑道:「我自己怎麼動手?」

    焦大道:「想要習武,就一定要瞭解身體是怎麼個情況,不然的話,到底在練什麼都不知道,日後出手也是不明不白……自己拆骨是第一步,日後,還要自己鍛身。」

    賈環無語道:「就是要自己打自己?」

    焦大道:「沒錯,你也要瞭解身上的每一塊肉是干什麼的,是怎樣發力的。」

    賈環聞言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只是還是覺得很變.態,不近人情。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和腿,又想了想每次開筋時的慘嚎,賈環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只有對自己狠,才能對敵人更狠。而且,這也會讓你記住一件事,一個道理:習武之人,或許有粗蠢愚笨的,或許有上不了檯面無腦的,但,一定沒有心慈手軟下不了手的,因為慈不掌兵。這是老太爺的原話。」

    說罷,焦大又往灶裡加了幾根木柴,之後便直愣愣的盯著賈環看。

    賈環見狀,嘴角抽了抽,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這話說的確實沒錯。

    對自己都能這麼喪心病狂的,對敵人更不會在乎什麼輕重了。

    而且,千萬不要指望習武的人會心慈手軟,咦,這話好像有點意思……

    賈環的眼睛眯了眯,卻沒來得及多想,因為他看到焦大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不耐煩了。

    賈環撇了撇嘴,還沒動手,就先發出一聲慘叫,過了把乾癮,開了開嗓子,然後手中才一用力,咔擦……

    「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2
第102章 求助

     不去做,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堅持,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堅強。

    第一次開筋拆骨時,賈環覺得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殘酷的酷刑了,這怎麼可能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呢?他覺得他就要死去……

    第二次開筋的時候,賈環依舊覺得疼痛難當,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昏過去,然後就可以感受不到痛了。他覺得這是最後一次了,只要再來一次,他一定會疼死掉……

    第三次的時候,賈環還是覺得疼痛,不過,似乎也不至於能疼死。而且,開筋後「泡澡」的過程,還很舒服。

    原本,賈環以為就這樣下去,他會慢慢習慣開筋的過程,直到堅持到最後。

    然而,焦大的殘酷要求,讓他再次,甚至比第一次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疼痛。

    別人動手,和自己親自動手絕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給細小關節如指關節開筋時,焦大要求賈環一定要冷靜,要仔細,要小心翼翼的去開……

    賈環覺得焦大不是讓他在開筋,而是讓他在品位疼痛,讓他在保持冷靜的情形下去一絲一絲的感受疼痛是什麼。

    賈環一邊流著淚,一邊緊咬牙關,從下到上,一點點的將每一處關節卸下。

    他本以為他堅持不下來,然而,他還是堅持下來了。

    只是,賈環沒有看到的是,一旁處,焦大眼睛裡的震驚之色是多麼的強烈!

    ……

    「呼!老焦,若不是看在我個頭不停的長,力氣也不斷變大的份上,我都不知道你已經死了幾遭了。」

    從木桶裡出來,活動活動了筋骨,感受著內中的力量後,賈環有些滿意的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的焦大,賈環撇嘴嚇唬道。

    焦大自然不會理這麼無聊的話,在一旁收拾著藥包。

    賈環也不嫌無趣,繼續道:「老焦,你能不能給我說說怎麼回事,我是被卸了關節放進桶裡煮的,這些關節怎麼就能在桶裡噼啪噼啪的自己給重新上上的?這麼神奇?」

    焦大這次沒有理會,他手頓了頓,沉聲道:「我也問過老太爺,老太爺說,正是因為這樣不斷的拉伸,才能讓筋脈更加堅韌。具體怎麼回事,我沒練過武,不知道。」

    賈環聞言瞪了焦大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後,無趣道:「老焦,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本來想讓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個年夜飯,只是我沒想到反對的聲音那麼大,所以……」

    焦大低頭幹著自己的事,甕聲道:「你焦太爺也用不著。」

    賈環嗤笑了聲,道:「行了,你老跟我這裡還裝?你又不是有病,喜歡一個人冷清的過大年。我跟王貴都說好了,明兒夜裡就你們仨光棍兒一起湊合著過,有酒有肉,也能熱鬧熱鬧。

    老焦,你別忙著拒絕,這過日子,冷暖自知,怎樣過都是過,但既然能過好一點,就沒道理往壞裡過。別倔,我還想看你個糟老頭子多活幾年呢,以後好給我兒子也開一次筋骨。啊?呵呵。

    哦對了,還有,雖然你最近是把我往死裡揍,可我這人就是有一個壞毛病,心忒善了些,見不得人受窮。我讓莊子上的裁縫給你做了兩套新衣裳,瞧瞧你穿的這一身,都幾年了?太不講究了。

    好了,就這麼著吧,我走了,明年見!」

    說罷,賈環拍了拍焦大的胳膊,轉身離開了。

    賈環走的時候,焦大一直沒抬頭,一直等院子關門聲響起,老焦同志才緩緩的抬起頭,蒼老的手揉了揉眼睛,咕囔著罵了句後,又低下頭忙活起來。

    只是,從背影上看,老頭子輕快了不少。

    ……

    「老爺,賈府三爺求見。」

    鎮國公府城南莊子內,管家陳生躬身道。

    牛繼宗一身紫色長袍,手中正拿著一卷古籍細細的看著,聽到陳生的話後,他眉頭微皺,道:「誰?」

    陳生道:「回老爺的話,是賈府的三爺,就是給莊子上修路的那個。」

    牛繼宗聞言眉頭再一皺,道:「是那個娃娃?他不好好在家練武,跑著來做什麼?」

    陳生想了想,道:「老爺,可能是和最近的流言有關。」

    「流言,什麼流言?他一個娃娃,能有什麼流言?」

    牛繼宗不解道。

    陳生賠笑道:「說白了,還是利益動人心。那位賈三爺如今都快被人當成金娃娃了,他手下兩支工程隊四處攬活,又有老爺先前開出一千兩銀子作為報酬,成了標竿,所以……現在好多人都在打他手裡水泥的主意呢。」

    牛繼宗冷笑了聲,道:「一群不要臉的玩意兒,除了睡在祖宗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外加不知廉恥的巧取豪奪外,他們還會做什麼?只不過都是一群瞎了狗眼的東西,榮國公的子孫,也是他們能動腦筋的?」

    陳生跟著賠笑道:「誰說不是呢?不過現在外面都在說,賈三爺手上的方子,是榮國府政老爺從工部私自拿出來的。又有人說,是政老爺將會水泥手藝的工匠,私自賣給了賈三爺,所以,這燒水泥的方子應該是朝廷的。奴才猜想,定是那賈三爺吃不住流言,才來見老爺的。」

    牛繼宗聞言沉吟了片刻,道:「你叫那小子進來見我。」

    陳生應了聲,便出外去接人了。

    「侄兒拜見世伯。」

    賈環笑容滿面,躬身作揖拜下。

    牛繼宗的年紀比賈政大,所以賈環才呼其為伯。

    牛繼宗看著下方的賈環,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練武,跑來何為?拜年的話是不是早了兩天。」

    賈環嘿嘿笑道:「不敢瞞世伯,小子此來,一來是給世伯提前拜個早年,二來嘛,就是來感謝世伯上回的厚賜。」

    牛繼宗哼了聲,上下打量了番賈環,戲謔道:「你就這麼兩手空空的來謝我?」

    賈環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一份紙,交給了趕上來的陳生。

    陳生接過後,又轉身交給了上首的牛繼宗,牛繼宗打開後,眉頭頓時皺起。

    內容先不說,這一筆臭字,就刺的人眼疼。

    抬頭看了眼笑的依舊燦爛無比的賈環,牛繼宗沒好氣的哼了聲,然後才認真看紙面上的內容。

    兩眼三行的看完後,牛繼宗臉色有些凝重的看著賈環,道:「小子,你這是……」

    賈環笑道:「侄兒不敢瞞世伯,一來,的確是為了感謝世伯當初開出的那一千兩銀子的賞錢,為後來眾人立下了一個好標竿,讓侄兒著實賺了不少。二來嘛,想來世伯也聽說了,最近謠言不少,侄兒年紀太幼,實在扛不住這些言論,更不敢牽連到家父。所以,想借世伯虎威一用。」

    牛繼宗不屑道:「謠言?區區謠言,會被榮國府放在眼裡?別說這只是謠言,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榮國公的子孫,用幾個匠人賤戶賺點銀子,沒偷沒搶,誰敢多言?」

    賈環聞言苦笑道:「世伯,人言可畏啊。」

    牛繼宗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賈環一眼,罵了聲「慫貨」,不過隨即又哼了聲,道:「知道敬畏也不全是壞事,不過,我堂堂鎮國公府的牌子,就值一成五的份子?你小子不懂事,這不是在打老子的臉嗎?」

    賈環苦笑道:「世伯,侄兒萬萬不敢騙你,除了世伯外,還有理國公府柳叔父的份子,再加上我們府上的……還望世伯體諒,多少給侄兒留一點湯喝。」

    牛繼宗一雙虎目緊緊的看著賈環,賈環則一臉無邪的眨著眼回視著他。

    呼了口氣,又哼了聲,牛繼宗將手上的紙往桌子上一丟,道:「行了,我就收下這一成半的份子。不過,你小子別在心裡笑老子沒見識、沒出息,

    你以為這件事只是區區幾個蠢貨在那裡搗鼓?已經有軍方的大將開始琢磨,是不是要將你這水泥給徵收了,因為水泥既然能鋪路,就能用來築城,也能用來修建軍事營地……老子知道你不會真的在乎那幾個謠言,可軍方的意見你在不在乎?」

    賈環聞言傻眼兒了,巴巴的看著牛繼宗,道:「世伯,您這……您這可要拉扯侄兒一把,看看能不能壓下去……」

    「嗤!」

    牛繼宗看傻子一樣看著賈環,道:「無知小兒,這種軍國大事是能壓的住的嗎?再說了,就算現在壓住了,可你這水泥的方子一旦外洩出去,落到敵國手中,大秦軍方又因為你的水泥而吃了敗仗,你覺得你還有腦袋在嗎?到時候連老子都要跟著吃掛落。」

    賈環傻眼兒了,看了看牛繼宗書桌上的紙,又看了看牛繼宗,乾巴巴的道:「世伯,那您的意思是……」

    牛繼宗沒好氣道:「趕緊讓你爹把水泥方子交上去,要搶在軍方正式開口前,這樣一來,你爹還能撈一些好處。老子的這個消息,要價就是你這一成半的份子,至於柳芳那小子那,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賈環還是傻眼兒:「世伯,方子都交上去了,你還要什麼份子?」

    牛繼宗笑罵道:「愚蠢!方子既然是你爹獻上去的,那麼哪怕是為了給先榮國公一個面子,聖上也會給個恩典。老子再替你敲敲邊鼓,讓除了工部工坊外,特例准許你繼續生產,只要別洩露了方子就是。」

    ……

    PS:感謝夢迴天涯浪子兄的大賞,感謝書友C938516兄的打賞,感謝依舊風和林秋保安的打賞~~~

    另,感謝眾書友們的推薦票。

    書友們的打賞、推薦甚至是書評,對我的鼓勵都非常大,謝謝你們。

    雖然收藏漲的非常艱難,但奇怪的是我居然並沒有感到太難過,因為我有大家的支持。

    當每天疲憊的回來,打開電腦點開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家的打賞和推薦,然後整個人都會感到一陣輕鬆和興奮。

    在我心裡,這本書已經不再是我個人的書,它也屬於每一個支持本書的書友。

    儘管每天回來時已經比較晚了,也有點困頓,但我依舊認為,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認真的寫好每一章內容。

    不然如何對的起打賞還有投推薦票的書友?

    我一向認為,人想要獲得尊重,首先就要先尊重他人。

    而一個寫書的作者,對他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心去寫書。

    這是我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想法,也是為自己寫作樹立的準則,願意並且也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監督。

    願與諸君共同取得進步!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2
第103章 靠山

     賈環苦著臉道:「世伯,這就讓小侄為難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時候方子洩露了,誰知道到底是誰洩露的?萬一是朝廷工坊那邊洩露的,到時候別拿小侄我來頂缸。」

    看著賈環的皺巴臉,牛繼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十分豪邁,聲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陣後,牛繼宗才指著賈環笑罵道:「你真是個憊賴的臭小子,胡扯什麼,誰敢拿榮國公的子孫頂罪?倒是工部工坊裡的官兒們,八成會擔心被你拿去頂缸。放心好了,朝廷對工坊管制的很嚴格,只要你這邊不出漏子,那邊不用你操心。」

    賈環還是不放心,苦著臉道:「世伯,我這邊也不是那麼安全,誰能保證會不會有膽大包天的毛賊來打主意。」

    牛繼宗生生被氣笑了,道:「怎麼著,你還想讓老子去給你看門不成?老子當年雖然有幸給榮國公他老人家當過親衛營的隊正,可總不能給你當看門的吧?」

    賈環賠笑道:「世伯您說笑了,小侄哪敢有這種想法……」

    牛繼宗冷哼了聲,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問我借幾個親兵?我告訴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給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丟了老國公的臉面。堂堂軍方第一親貴之門,居然淪落到……我真要給你借幾個親兵,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榮國公府的顏面才真被你丟盡了。

    想當初榮國公何等英雄,大秦百萬軍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賈家終於又出現了一個帶種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見時粗大了不少,開過筋了?開始鍛身了沒有?」

    賈環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繼宗點點頭,沉聲道:「那就好好練,往死裡練。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紮實。你不要學那些沒用的書呆子,說什麼文貴武賤。別人講得,咱們親貴之家講不得。你明白嗎?」

    賈環心裡自然明白這是何意,無非還是有關於親貴爵位的傳承,但他臉上卻一片茫然,眨巴著眼睛無辜的看著牛繼宗。

    牛繼宗見狀笑罵道:「老子是看出來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兒還精。滾滾滾,少在老子這裡裝瘋賣傻,榮國公當年何等儒雅尊貴,在軍中是媲美軍神李靖的儒將!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孫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榮國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後有事就來尋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們原是過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這一代……

    總之,你記住,老子當年是榮國公他老人家的親衛,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榮耀。

    至於你那燒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擔心會洩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會被允許燒製。如果方子洩了,除了你那塊外,誰敢燒誰就是凶手……

    另外,過年的時候,老子就在鎮國公府裡等你過來磕頭,你嬸嬸和你牛奔哥哥現在都在城裡理事,明天才會下來,今天你見不著,也等過年的時候再見吧。

    行了,滾吧!回去好好練,往死裡操練!」

    賈環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後轉身就跑。

    身後,牛繼宗豪邁的笑聲傳來。

    ……

    出了鎮國公府的莊子,上了馬車後,賈環伸進懷裡,拿出了另外一份契書,然後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麼再拉人入夥,就沒必要了。

    當然,牛繼宗這個合夥人還是值得的。

    賈環現在需要一個手握實權的強力人物做靠山,只靠榮國府的虛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經有些鎮不住蠢蠢欲動的人了。雖然他們還不敢動手,但只要有了這個念頭,總有一天,他們會撲上來。

    而這個手握實權的強力人物,牛繼宗是最好的人選。

    正如他所說,他曾經給榮國公賈代善做過親衛隊正,雖然只做了一段時間,鍍了一層金,但顯然,榮國公的個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繼宗也願意庇佑交好他這個榮國公的孫子。

    至於為何如今鎮國公府和榮國府的關係不是太親厚呢?

    原因也簡單,如今一心享樂的榮國府,和以軍法嚴厲治家的鎮國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親厚不起來。

    榮寧二府甚至已經有三十年都沒有再出現過武人了,在牛繼宗心裡,估計早已成了敗祖破家之輩。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個敬而遠之的局面。

    如果賈府有要求於他的地方,看在先榮國公的面上,牛繼宗可能會應允一次,應允兩次,但卻事不過三。

    榮國公的情面用盡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來,這也是在紅樓中,賈府衰敗後那般淒慘的局面,卻無人相助的原因。

    榮國公的人情,已經被王熙鳳之流揮霍殆盡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榮國公的子孫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知道上進的。

    哪怕如今只是連頭角都還沒露出的幼苗,但牛繼宗也會為榮國公後繼有人而感到高興。

    也因此,牛繼宗願意幫扶他一把,在賈環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標竿。

    然而,牛繼宗可能沒有想到,賈環居然願意和鎮國公府靠近,甚至是親近。

    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選擇回榮國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這讓他很高興,為賈環的眼光和選擇高興。

    也正是因為賈環露出了這種親近的跡象,牛繼宗才會與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後還讓賈環過年時見見他的夫人和兒子。

    這就不同尋常了,這叫什麼?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賈環沒有主動流露出親近的意味,那麼情形大概還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間客客氣氣的說幾句話,然後給點好處,僅此而已。

    這也是牛繼宗笑罵賈環精的和猴兒一樣的原因之一,因為賈環的表現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兩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繼宗若還是看不出,那他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地位了。

    不過,對於賈環有意的靠近牛繼宗並不反感。

    因為,除了榮國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結成利益同盟外,還有一層更隱秘的原因。

    可能沒有人比牛繼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賈環從武有成,並且得到了賈家的一個爵位後,那將會意味著什麼。

    榮寧二府上空的那朵黑雲,儘管已經歿了三十餘年,但其影響力卻從未在大秦軍方將領中消失過。

    至於他剛才所說,有軍方大佬已經在打賈環水泥的主意了,這話本身其實也沒錯。

    但他沒有說清楚的是,打賈環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繼宗,而且這個主意是在今天見了他後臨時起意的……

    為的,就是想看看賈環的心性如何。

    還好,牛繼宗很滿意。

    ……

    果然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心裡默默念叨了一句後,賈環默默的笑了笑,不過,就像牛繼宗不討厭他一樣,他也並不討厭牛繼宗。

    甚至,他還有些欣賞外表豪邁,內心有細的牛繼宗。

    相比於史家那些上不得檯面、令明眼人恥笑的小手段,牛繼宗的手法無疑讓人賞心悅目。

    因為他的做法不僅不吝嗇貪婪,還能讓雙方達到雙贏的效果。

    由此可見,牛家,是一個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繼宗發話了,而且還是為他著想,那麼理國公府上賈環就不能再去了。

    否則會讓人覺得貪心不足。

    人脈也要花費時間慢慢累積才是,急不得。

    因為兩家莊子挨著很近,所以馬車走了一刻鐘後,就停了下來。

    賈環下車後,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卻看趕車的帖木兒吭哧吭哧的想說什麼,又好像不好意思說。

    賈環看著這個蒙古大漢,笑道:「怎麼著帖木兒,來莊子上變秀氣了?我看你把莊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錯啊,這馬上過年了,你有什麼要求說說看。只要合理,我儘量滿足你。」

    帖木兒聞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後腦,嘿嘿一笑,然後甕聲道:「三爺,我倒是沒什麼要求。就是……就是……」

    聽了他兩個就是,賈環不耐煩道:「趕緊的,有話就說,再不說我走了。」

    帖木兒聞言頓時急了,連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託人讓我給三爺帶句話,說,三爺可曾記得當日在馬場時,三爺說過的話。」

    賈環聞言一怔,道:「什麼話?」

    帖木兒見賈環忘了,頓時急了,道:「三爺,您忘了,那陣您應承過,日後若您有一個能自己做主的地盤兒,就把我們都收過去。」

    賈環眨了眨眼睛,看著帖木兒道:「是嗎?」

    帖木兒見賈環不信,愈發急了,高聲道:「三爺,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當日你說過,要是……」

    賈環嫌棄的將頭往後仰了仰,罵道:「小點兒聲,三爺我又不是聾子,喊那麼大聲幹嗎?」

    帖木兒聞言,頓時蔫兒了,垂著一顆大腦袋,不吭聲了。

    賈環站直身後,掏了掏耳朵,道:「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談一談,看能不能把付鼐他們調過來。不過你別報太大的希望,我估計有點難度。畢竟你們是榮國公太祖父留下來的人,都掃到我這邊,府上的顏面不好看。真要把你們要過來,我怕那邊會獅子大開口啊……」

    帖木兒聞言有戲,頓時驚喜非常,他抬起腦殼滿臉堆笑的看著賈環,點頭哈腰道:「三爺,三爺,您放心,我們都很能幹,只要您把我們要過來,我們就敢對著長生天發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爺,絕對不會讓三爺您吃虧的!」

    賈環皺眉看著帖木兒,十分懷疑道:「可是,我現在有你一個養馬的就夠了,我都要過來幹嗎?煽馬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2
第104章 允諾

     「三爺,我們不止會煽馬,還會吆馬車,套馬車,還會……」

    「得得得!」

    賈環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又沒病,也不是慈善家,養這麼一群人搞毛線,打毛衣嗎?

    擺手打斷帖木兒的話,賈環黑著小臉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兒回府後,我會和老爺說說,至於成不成,就看天由命吧。沒別的事的話,你走吧。」

    帖木兒雖然愚鈍,可也明白,如果他現在真轉身了,那就徹底沒戲了。

    一咬牙,他將付鼐給他叮囑的最後的底線說了出來:「三爺,我們除了會餵馬趕馬駕車外,我們還能給三爺當……當親兵。」

    賈環皺眉看著帖木兒,疑惑道:「你們不是就會煽馬養馬嗎?怎麼當親兵?」

    帖木兒也豁出去了,一臉悍然道:「三爺,我們蒙古族,都是長生天的子民,生下來就沒有不會騎馬射箭的!」

    賈環眉頭更皺了,語氣有些厭惡道:「你再吹牛.逼,就給小爺滾蛋,哪來滾哪去!你們還生而知之了?你們都這麼厲害了還找我幹什麼?」

    帖木兒聞言面色一滯,垂頭喪氣道:「我們自祖輩以來都是負責養馬的,孩子小的時候也沒什麼可玩兒的,就在小馬駒背上摺騰,所以,都說我們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射箭也是這樣,小時候是砍柳樹枝彎起來當弓箭,大一點就偷偷用竹條當弓練習。開始也射不準,可常年射下去,就越來越準了。」

    賈環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臉色愈發凝重,他往後退了兩步,仔細的觀察著帖木兒,輕聲道:「帖木兒,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莫非你們……心存大志,想要恢復你們祖先的榮耀?」

    「轟!」

    帖木兒只覺得腦中響起了一道驚雷,炸的他眼冒金星。

    帖木兒整張粗糙的臉都在抽抽著,看起來微微有些猙獰,賈環又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兩步。

    他的確已經開筋了,還在鍛身,力氣也增長了不少。

    可這增長也只是相對他之前手無縛雞之力時相比,實際上,習武並不是像話本評書中的那樣,練一天後就神功大成了。

    習武是一個需要花費時間慢慢研磨的過程,很枯燥,要有耐心。

    賈環習武時間太短,年紀又太幼,若是此刻帖木兒暴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逃命。

    「噗通!」

    很沉悶的一聲,帖木兒跪在賈環面前,而這一次,賈環並沒有像以往那般,讓人免禮起身。

    帖木兒一雙蒙古人常見的單眼皮細眼中,滾落下兩滴濁淚,順著粗糙的臉龐,滑入鬍渣,最後跌落在胸前衣襟上。

    一個響頭叩下,直起身後帖木兒單手撫肩,這是蒙古人見貴人時常用的覲見禮,他的眼睛直視著賈環,用最真誠的聲音道:「三爺,這就是為何我們從來不敢對人說我們會騎射的原因。在這裡,我們是卑賤的異族,是要被防備的人。

    可是,我們絕對不是什麼心存大志啊。

    三爺,女真已經戰敗近百年了!當初歸順女真的博爾濟特氏因為布木布泰的緣故,整個部落都被屠的雞犬不留。

    我是乞顏部落的,巴音是和碩特部落的,府上還有那古斯部落的,兀良哈部落的……

    然而,我們這些部族,如今也只有我們這些人了。

    在這裡,我們是異族奴隸,在草原上,我們是比奴隸還要低賤的罪民,連一些卑賤的奴隸都能隨意打殺我們。所以,我們回不去的。

    三爺,我們學習騎射只是為了不忘自己的血脈,而且我們也只能學會騎射,學不會種地……

    我們雖然會騎射,但我們從來沒有產生過不該有的妄想。

    因為,我們的根已經斷了,對於今天草原上的部落來說,我們這些人早已經不是長生天的子民了,而是漢人的牧犬。即使我們回到草原上,也只是最低賤的罪民。

    如此情形,我們又能有什麼妄想呢?

    何況,我們的族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才兩百多人而已……

    三爺,您明鑑啊!」

    說罷,帖木兒又砰砰砰的連續磕起頭來。

    「行了行了!」

    賈環聽他磕頭的聲音都替他疼的慌,打斷後,賈環有些怪異的打量著這個粗坯,道:「帖木兒,這些話,不應該是你說的,你也說不出這種話。你會煽馬我信,你會騎射我也信,可你會說這種話?我不怎麼信……」

    帖木兒大手擦了把臉上的眼淚,道:「三爺,這是付鼐和納蘭教我的,他們說,如果三爺問出了我們會騎射,就一定會懷疑我們的動機。所以,就讓我把這些話背下來了。」

    賈環聞言頓時樂了,玩味道:「你倒是誠實,可是,你們這一夥子把我算了個通透,讓我還怎麼敢用你們?《三國》你們聽過吧?你沒聽過付鼐他們一定聽過,楊修怎麼死的,他們不知道?」

    帖木兒聞言茫然的看了賈環一眼,長滿毛的大手抓了抓茂密的頭髮,搖搖頭,甕聲道:「不懂,付鼐他們沒說怎麼說。」

    賈環見狀哈哈大笑道:「這才是你應該有的狀態。」

    帖木兒也不惱,沉聲道:「三爺,我雖然聽不懂您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您可能會擔心我們成為背主的奸奴。三爺,我們蒙古人,最知忠義,我們……」

    賈環又不是真的只有七歲孩童的智商,哪裡會信這種話。

    別的不說,就看那付鼐和納蘭森若將他算計個通透,就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會是什麼蠢貨。

    實際上,無論是女真還是蒙古,雖然多有粗坯,但也都出現過不少智謀超凡的人傑。

    蒙古不去提,打下了三分之二個地球的民族,只是靠騎射卻是解釋不通的。

    再看女真,這個全部人口加起來也不過十幾萬的撮爾小族,卻在華夏曆史上兩度入侵擁有億兆黎民的華夏炎黃,甚至還主宰過數百年。

    這些靠的難道只是四肢發達?

    當然,賈環並不是真的擔心他們會有什麼妄念,做出背主之事。

    很簡單,他們的家人都在賈家手裡,若有動靜,就是全部打殺了,對如今的賈府而言,也不過是拖到亂葬崗扔了了事。

    只是……

    賈環上前半步,半蹲下.身,平視著帖木兒,皺眉疑惑道:「帖木兒,你們幹嗎非要惦記著三爺我?真想找個強力人士投靠,那你們也應該去找大老爺,或者去東府找珍大哥也成啊。

    別的不說,只要你們隨便露一手百步穿楊的騎射功夫,想來當個親兵護從還是沒問題的。何苦來找我這麼個奶奶不疼太太不愛的庶子?

    我自然知道你們不敢背主,你們滿門的性命都在我賈府手裡,你們背什麼主?

    只是,這個原因解釋不清,三爺我是萬萬不敢應承你們的。」

    帖木兒聞言,面色連續變了幾變後,糾結的頭上青筋都暴起,他死死的咬了咬牙,然後才道:「三爺,不敢瞞您,讓我們追隨三爺您的主意,是上一代薩滿定下的。薩滿臨終前占卜過一卦,說……說三爺您是改變我們命運的人,讓我們一定要緊緊追隨三爺您。三爺,這是真的,千真萬確,我要是說謊,就讓我帖木兒的子孫都不得好死!」

    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誓言了。

    一般人也只會發個「如違此誓,萬箭穿心」或者「如違此誓,不得好死」的毒誓,很少有人敢以子孫起誓。

    因為這是一個相信鬼神的時代,也是一個相信有因果報應存在的時代。

    只拿自己起誓,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破誓了也就破誓了,了不起就是一個不得好死,怎麼死不是死啊?

    但是涉及子孫的時候,就不同了。

    沒有人會願意牽累子孫,大丈夫縱橫天下,所求者為何?

    無非就是一個封妻蔭子罷了。

    就算做不到封妻蔭子,也不能禍及妻兒才是,否則便是枉為男兒。

    賈環靜靜的和帖木兒對視著,他在帖木兒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虛假的波瀾,倒是他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既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不看了,賈環直起身,瞥了眼巴巴的看著他的帖木兒,道:「你也起來吧。薩滿……你們現在還有薩滿嗎?」

    賈環饒有興趣的問道。

    帖木兒搖搖頭,臉色有些陰沉,有些悲傷的道:「沒有了,那是我們最後一任薩滿了。斷絕了……」

    賈環好奇道:「你們就這麼信他的話,不怕他算錯了?」

    帖木兒聞言,臉色明顯又是一沉,深呼吸道:「三爺,薩滿他老人家,當年和榮國公都是以朋友相稱的。榮國公的最後一役,薩滿就叮囑過他,這次出去有大風險,有死劫,讓榮國公萬萬當心。只是……這些大家都知道,三爺若不信,盡可以使人去問。」

    賈環聞言真有些被鎮住了,道:「都有誰知道?」

    帖木兒道:「付鼐和森若他們都知道。」

    賈環眼睛眨了眨,沒有繼續提出懷疑,他點點頭,道:「好吧,我信了。」

    帖木兒聞言大喜過望,激動道:「三爺,那您什麼時候……」

    賈環緩緩的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帖木兒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而降,木然道:「三爺,您這是……」

    賈環道:「帖木兒,既然你什麼話都跟我說了,那三爺我也不跟你來虛的。我現在的盤子定的還太小,莊子就這麼大,已經有百十號人了,再多,真容不下了。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應承,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收納你們的。」

    帖木兒原本黯淡下來的眼睛又微微一亮,道:「三爺,我們不急,只是,三爺能不能跟府上先要幾個過來。三爺,不是我信不過三爺的話,只是如今咱們莊子的工程隊越做越遠,水泥和磚都要不停的用馬車運過去。雖然莊子上也有幾個懂趕馬的,可他們畢竟沒有我們這些從小和馬一起長大的熟練啊!」

    賈環聞言,想了想後,笑道:「可以考慮,過年的時候我找時間和府上談一談吧。」

    帖木兒聞言大喜,雙手抱拳,沉聲道:「謝謝三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2
第105章 惦記

     等帖木兒興高采烈的走了後,李萬機和胡老八才從後面走到跟前。

    李萬機輕聲道:「三爺,沒事吧?」

    賈環呵呵一笑,道:「能有什麼事?」

    說罷,回頭看了眼兩人,道:「你們怎麼來了?」

    李萬機笑道:「這邊動靜不小,我有些不放心,就帶著老八來看看。」

    賈環點點頭,笑道:「有心了……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李萬機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旁的胡老八也咧著嘴嘿嘿樂了起來。

    李萬機道:「都準備好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新衣裳,家裡也有肉味兒了。三爺,我……」

    看他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樣,賈環實在有些受不了,笑罵道:「老李你夠了,大老爺們兒來這套寒不寒顫!再說了,你幫我做了那麼多事,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就這我還虧待你了呢。要不是要供我習武花費,你們會過的更好。」

    李萬機聞言,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聽到後面,頓時嚴肅起來,他沉聲道:「三爺,哪有這樣的說法?沒有三爺您,我們……」

    賈環頭疼的敲了敲腦袋,瞪了眼李萬機,道:「你要不要改名叫唐僧算了?」

    李萬機聞言苦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

    胡老八也不傻,看明白後,在一旁嘿嘿的偷樂。

    對他來說,看見李萬機吃癟的時候可不多。

    李萬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後,胡老八雖然不出聲了,可還咧著一張大嘴樂。

    忽地,賈環一拍腦門,道:「對了,還忘了一件事。你們家裡準備什麼餡兒的餃子?」

    李萬機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道:「回三爺,是羊肉白菜餡兒的。」

    賈環又看向胡老八,道:「你們家呢?」

    胡老八嘿嘿道:「我們家是豬肉。」

    賈環聞言,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怪不得你身上總是臭臭的……好了,為了表彰你們前些日子的辛苦,我帶你們去看一點好東西,順便給你們一些,犒勞犒勞你們。」

    說罷,神秘兮兮的引著二人向後院走去。

    走到二門前兩人說啥也不敢往裡走了,李萬機苦笑道:「三爺,這萬萬使不得。再往裡走,那我們就真該死了。」

    賈環解釋道:「不進後院,就是轉個彎兒就到了。」

    那也不行,李萬機和胡老八兩人賠著笑臉,任憑賈環百般勸說威脅,就是不肯邁進二門兒半步。

    說了半天,賈環口乾舌燥的,也不耐煩了,罵道:「去去去,娘的,好心當作驢肝肺……要不是看在這幾個月你們沒日沒夜辛勞的份兒上,三爺我還捨不得給你們呢。既然你們不敢進,那回家打發婆娘來,讓她們找郭三壯家的,給你們帶回去吧。」

    郭三壯的婆娘當初因為死活學不會手藝活,郭三壯覺得丟了臉面了,回家後狠狠的收拾了婆娘幾頓,逼得他婆娘都要去跳河了。

    事情鬧大後,勃然大怒的賈環使人將郭三壯吊起來狠狠抽了頓鞭子,又將他婆娘招到主院裡做事,這才了了一樁可笑的官司……

    李萬機和胡老八聽賈環這般說,才笑著點頭應下。

    不是他們膽小,實在是這種事太犯忌諱了,尤其是對賤籍之流來說,擅入後宅,簡直是就是賤籍奴僕死亡率最高的原因。

    在大秦,豪門大戶懲斃了奴僕後,往往就是打發個管家去衙門裡上報一聲,說有不懂規矩的賤籍闖入後宅被抓住後失手打死了……

    也就是這樣了事了,沒人會追求。

    雖然李萬機和胡老八不會懷疑賈環設個套來幹掉他們,因為沒必要也不可能。但這種禁忌自他們幼年時就耳熟能詳,每每被大人警告,可以說對大宅門裡二門兒的恐懼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自北城出來的人,往往看到二門兒腿就發軟……

    沒好氣的瞪了兩人一眼後,搖搖頭,賈環自己轉身進了二門,身後,李萬機和胡老八不約而同的呼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然後相視一笑。

    ……

    進了二門兒後,賈環沒有徑直的往後宅走,而是如他方才所言,拐了彎,又繞過一扇小小的垂花門,順著一條兩米寬的甬道,一直走,繞過二進和三進宅子後,再一轉,又是一片豁然開朗的小院兒,當庭則是一套三間大平房。

    只是與莊子裡其他平房不同的是,這座大平房的窗戶,不是用油紙糊的,而是透明的。

    玻璃窗。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內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

    「喲!娘,你們還忙活著呢?」

    推門而入後,賈環笑的滿臉燦爛,顛兒顛兒的走了過去。

    趙姨娘帶著小鵲還有小吉祥,外加郭三壯家的婆娘,正在那裡忙活的不亦樂乎。

    見到賈環進來後,郭三壯家的還有小鵲忙給他請安,小吉祥則是對他做了一個鬼臉,趙姨娘則十分高冷的瞥了他一眼後,哼了聲,繼續忙活她的去了。

    賈環對郭三壯家的婆娘和小鵲點點頭,然後回了小吉祥一個更醜的鬼臉,逗的她咯咯笑後,才對趙姨娘道:「娘,我給你弄的這間溫室怎麼樣?你還滿意吧?」

    「呸!」

    趙姨娘冷笑一聲,啐了一口後,罵道:「老娘天生就是勞累的命,這才出府清閒幾天?好不容易不用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立規矩了,還沒歇過勁兒來,就被你個蛆心的孽障打發著做起苦力來了。你還敢來誇功?」

    賈環苦笑不得道:「娘,我這不是想著給你找點事情做嘛!人呢,一定要有理想,要有事業去做,否則的話和鹹魚有什麼區別?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理你娘的頭!老娘看你才是條臭鹹魚呢,還是條黑不溜秋的臭鹹魚!」

    趙姨娘差點沒把腦漿氣出來,她這麼貌美如花的,居然被比作鹹魚?真是叔叔可忍,姨奶奶不可忍!

    聽到趙姨娘的罵聲,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吉祥咯咯的最開心了。

    賈環「幽怨」的瞪了小吉祥一眼後,對趙姨娘道:「娘,明天你真不和我回去了?」

    趙姨娘聞言,提著灑水壺的手頓了頓,然後又繼續澆灑起來,道:「回什麼?環哥兒,那個地方,娘怕是這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咱們的東小院不是都已經給琥珀這個新姨娘了嗎?娘是老太太親自開口打發出來的,沒有她開口,哼哼!」

    說罷,趙姨娘到底是沒心情繼續灑下去了,而郭三壯的婆娘倒也是明白人,賈環剛才開口的時候,就遠遠的走開了。

    賈環見趙姨娘一臉的落寞傷心,撓了撓頭,道:「娘,你放心,用不了一輩子,過幾年我就讓你風風光光的回去。到時候,也讓別人給你立規矩,你覺得小吉祥如何?」

    趙姨娘還沒表達意見,小吉祥就開心的狂點起小腦袋來,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彎彎的,甜甜的。小鼻樑也皺起,小嘴巴咧著,露出上面兩顆小虎牙來,小圓臉上滿滿都是笑意!

    這倆活寶生生將趙姨娘給氣樂了,笑罵道:「真是一對不害臊的壞東西,倒是都湊到一塊兒了!過幾年,過幾年你們還不是一樣毛都長不齊……」

    賈環眉開眼笑道:「娘,我聽說有的人家的公子哥兒,十來歲當爹的都有。您放心,到時候兒子我加把勁,給你生幾個孫子出來。」

    「扯你娘的臊!」

    趙姨娘差點把手裡的灑水壺丟到賈環的臉上去,小吉祥的臉也紅到耳根兒了,羞答答的不敢看賈環。這句話對她來說,口味還是重了些……

    趙姨娘罵道:「那些十來歲就當爹的混賬,有幾個能長壽的?能活過三十就不錯了!自個兒身子骨都沒固好,生個錘子生!」

    賈環笑嘻嘻的看著趙姨娘,經過這麼一笑一怒,趙姨娘的精氣神兒又提上來了。

    「明兒你早點走,回府後還要祭祖呢。今年不同往年,你被榮國公託夢救了一遭,老太太可能要大辦一場。」

    罵完一通後,趙姨娘神清氣爽了很多,然後想起了正事,叮囑道。

    賈環道:「也不會大到哪去,前面不是已經折騰過一遭了嘛。明兒你們先樂呵著,等我祭完祖後,就趕緊往回趕,大家一起高興高興。娘,我給你說,我們可是準備了不少節目,到時候保管讓你大吃一驚。」

    趙姨娘聞言,沒有憧憬,而是嘆了口氣,緩緩的道:「也不知道,三丫頭如今過的怎麼樣了……」

    賈環聞言一怔,抬頭看向趙姨娘,她沒想到趙姨娘居然還會惦記著賈探春。

    趙姨娘惆悵了半天,回過神後見賈環愣愣的看著她,便氣罵道:「再怎麼說她也是老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從我腸子裡爬出去的,老娘能不想她?不像你個沒良心的,整日價就知道惦記你二姐姐,她和你親還是三丫頭和你親?你別忘了,你魔怔的時候,是你三姐姐出的銀子……」

    賈環聞言,微微一愣,回憶了下當初那一幕,他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道:「娘,你放心,我沒說不關心她。只是,三姐姐和太太還有二嫂她們走的近,也沒誰敢欺負她,她過的好著呢。」

    趙姨娘聞言,頓時不支聲了,咬牙切齒的也不知道念叨了一番什麼後,又看了看賈環,底氣忽然不怎麼足了,道:「還有,我想讓錢啟明天過來,和我們一起過三十,你怎麼說?」

    賈環笑道:「不是說和趙國基舅舅一起過嗎?他還沒成親,正指望娘你這個當姐姐的幫他尋個好親事呢。」

    趙姨娘臉色不好看道:「老三笨的和木頭一樣,半天放不出一個好屁。和他一起過,悶也要悶死。怎麼,你娘被人趕出府來,想找個娘家人來過年三十兒都不成?」

    賈環沉吟了下,呵呵笑道:「娘,你要是想和這個人長長久久的做兄妹呢,現在最好和他少些往來,等兒子將他那一身的爛心眼給磨光了,你們還是親兄妹。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解解悶的話,那就隨便你了。只是……」

    趙姨娘聞言怔怔的看著賈環,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道:「那你就去磨吧,用那些臭茅廁磨吧!你要是磨不出來,老娘就把你丟進去磨一磨!」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3
第106章 回府

     賈環環視了一圈屋內的鬱鬱蔥蔥,尤其是那三層架子結構,極大的提高了空間的利用效率,賈環滿意的點點頭。

    大窗戶和透明玻璃的使用,再加上暖炕供熱,使得這間溫室的功效近乎完美。

    不過,利用溫室進行冬季種菜並不是賈環首創,實際上早在近兩千年前的漢朝,就有明確的關於溫室的記載了:「自漢世大官園,冬種蔥、韭、菜茹,復以屋蕪,晝夜瑛溫火,得溫氣諸菜皆生。」

    只是,這種溫室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用的起,比如說王公貴戚。

    就賈環所知,榮國府內也有一座這樣的溫室,由專人打理,專供賈母還有賈赦及賈政夫婦享受。

    林黛玉和賈寶玉自然可以跟著賈母一起享用,王熙鳳夫婦也能湊上一份,至於其他人,估計勉強能見著個青菜葉就不錯了,這都已經是主子級別的待遇了。反正以前在賈府時,賈環和趙姨娘的碗裡很少有綠色……

    而且,他們那種溫室的效率極低,因為他們沒有透明的玻璃窗,只能用油紙糊窗,油紙的透光率非常不好。

    沒有充沛的陽光滋養,綠色植物又怎能長的好呢?因此,這樣溫室的產出量極低。

    再有就是,貴戶人家,種植植物是不允許施肥的,不管是人肥還是畜肥,想想都是罪過。

    但賈環不同,他雖然也不允許施人肥,覺得不舒服,卻允許讓郭三壯家的用一些畜肥來滋肥土壤。

    土壤好,陽光好,溫度適宜,水也不缺,因此,相比於賈府那間溫室裡半死不活,蔫兒不拉幾的綠菜,賈環溫室裡的蔬菜長的都極為茂盛,茁壯。而且,蔬菜的品種也豐富的多。

    這樣的溫室,賈環一共建了三大間。

    水靈靈的胡蘿蔔,綠油油的青菜,再加上黃瓜、西紅柿和紫色的茄子和青椒,賈環使人裝了兩……小籃,這就是他給府上的年禮了。

    不止是給賈府,他打算給鎮國公府的年禮也是這般準備。

    還有理國公府、修國公府、齊國公府等等。

    再沒有什麼比這種更好的廣告方式了……

    既然水泥涉及到大秦城池安危和國家機密,可能會引起朝廷和軍方的注意,那麼賈環就不可能再將這門生意做大,後患和隱憂太大,也容易被人利用。

    而玻璃的生意呢,賈環目前同樣沒有想過要做大。

    原因也很簡單,以他目前的能量,注定無法庇護的住這門淘金一般的生意。

    在紅樓原著中,寧國府過年待客,想要用一盞玻璃屏風撐撐場面,都需要賈珍舍下臉面來,派賈蓉去跟王熙鳳相借。

    因為王熙鳳的娘家曾經是替朝廷管理海外藩國上供覲見的官員,想要來大秦覲見天顏的使者,都要先去王家走一遭。

    想來,這大概就是王熙鳳那盞屏風的來處。

    也由此可見,玻璃在這個時候,是何等的珍貴。

    若是此時賈環將玻璃拿出販賣,恐怕連賈府眾人都坐不住前來謀奪了。

    思來想去,既然水泥不能做大,玻璃暫時又不能拿出,那麼就換個思路,用水泥起宅子,用玻璃做明窗,做溫室吧。

    那些死要面子的高門貴戶,總不會舍下面皮不要,來謀奪他賣菜的買賣吧。

    而且賈環還給玻璃窗做了一個偽裝裝置,在玻璃的內外兩層,又做了一層複式窗框,窗子上裱糊了油紙。

    若有人前來觀看時,就提前派人將油紙窗掛上……

    ……

    「三爺~」

    「嗯?」

    「三爺~~」

    「嗯!」

    「三爺!!」

    「哎喲!起來起來,壓死我了!小吉祥,你怎麼這麼沉啊,該減肥了!」

    賈環毫無形象的趴在炕上,懶洋洋的不動彈,任憑小吉祥撒嬌,嘴上應著,可眼皮都不抬一下。

    惹惱了小吉祥後,被她一屁股坐在背上,慘呼起來。

    推開小吉祥後,賈環苦口婆心道:「小吉祥,聽三爺的話吧,啊,這一白遮千丑,一胖毀所有!你看看你,小臉兒胖嘟嘟的,不用鼓臉就已經是圓的了,你現在看起來都成福娃娃了!」

    小吉祥才不搭理這一茬呢,連趙姨娘平時都誇她越長越稀罕了,說她小臉兒白裡透紅跟桃子似的,讓人直想咬一口!眉心處再讓小鵲姐姐點了一個紅點,看起來越發喜慶了!

    再說,現在莊子上的飯菜多麼可口,多香甜啊,才不減肥哩!

    本來吃飯時就搶不過三爺,要是再讓讓,那還不餓死啦?!

    撇撇嘴,小吉祥又開始撒起嬌來:「三爺,你就帶我回府一趟嘛!」

    賈環抬手在她眉心處敲了下,然後一個翻身,將小吉祥撂倒,壓在身下,賈環躺在上面,任憑她叫喚掙扎也不理,哈哈笑道:「都給你說了一百遍了,明天不行,時間緊,要趕路。去的時候還可以坐車,回來的時候三爺我要和帖木兒騎馬往回趕,馬車讓趙國基自己趕回來。到時候你怎麼辦?一個人坐馬車裡讓趙國基捎回來?」

    小吉祥一邊反抗著賈環的壓迫,呲著兩隻可愛的虎牙,皺著小鼻子使勁用力往上拱,一邊緩慢的喘息回答道:「這有什麼難的,三爺騎馬的時候可以帶上我啊!三爺你騎馬的時候不是總大喊大叫讓我們紅塵作伴,還有策馬奔騰嗎?你不能光喊不做哩!」

    賈環腦袋枕著小吉祥的小腦瓜,聽到他的話後,腦袋輕輕往後一磕,砰的一聲,小吉祥老實了些,賈環哼了一聲得意道:「臭吉祥,三爺那是喊嗎?三爺那是在唱!再說了,我的駕齡才不過幾個月,雖說三爺我天賦異稟,如今已經騎得呱呱叫了。可這大過年的,咱們還是安全第一吧。你這麼沉,萬一馬跑到半道兒累趴窩了,那可怎麼得了?」

    小吉祥聞言,緩緩的伸出小手抓了抓後腦勺,然後一對毛毛蟲眉皺起,粗粗的喘息了幾下後,忽然雙手撐炕,猛然發力,終於,小吉祥同學成功的推翻了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

    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小吉祥再次一屁股坐在笑的已經無力的賈環肚子上,在賈環的慘叫聲中,小吉祥一臉正色、莊重深嚴的吶喊道:「三爺,我!不!!胖!!!」

    ……

    隆正十三年末的最後一天,天公卻有些不作美,天色陰沉,一大早起,幾縷雪花就開始斷斷續續的飄下。

    天剛大亮,身著一件單衣,頭髮隨意束在腦後的賈環,剛剛完成晨練回來。

    十里地的往返越野,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一件很艱難的事了。

    若非擔心荒野上可能會有狼或熊出沒,焦大甚至都會讓賈環自己行動,而不是每天早晨早起,腰插一把柴刀,親自陪賈環跑一遭。

    進了庭院,脫掉衣服,用冷水粗糙的沖洗了一通後,賈環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精神大震,然後在趙姨娘罵娘聲中,嘻嘻哈哈的回屋換衣服去了。

    這種情形,幾乎每天早晨都要發生一次。

    大冬天大清早的,穿那麼單薄不說,還在庭院裡脫的光溜溜的,用涼水洗澡!

    這在趙姨娘看來,不是作死,勝似作死。

    就算如今身體好了,可以折騰了,可這般做法,也太沒大家公子的體面了吧?

    真是比莊戶家的野猴兒還野……

    擦乾淨收拾利索,賈環換了一身寶藍色的袍子,穿上鹿皮小靴,在白荷溫柔的幫助下和小吉祥不斷的搗蛋中,披肩頭髮被綰起束在一個小金冠裡。

    和白荷來一個愛的擁抱,又作勢嚇跑了小吉祥,而後一口氣灌了半斤牛奶又吞了倆雞蛋後,賈環便準備起身出發了。

    站起身來,原本有些單薄佝僂的身體不知何時已變得筆挺有勁,而原本形容肖母,清新俊秀的白臉,如今顏色變深,臉上的脂粉意褪去,多了幾分英武之氣。

    和從前,已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不止小吉祥眨巴著大眼睛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口銅鏡前「賣弄風.騷」的賈環,就連白荷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還情不自禁的動手幫忙整理了下領口處的皺褶。

    賈環對自己的賣相真是太滿意了,這要擱到上一世,就這樣貌,就這身板兒,哪家酒店的公關都能做得了!

    賈三爺心懷大志的暢想到……

    「照照照,照你娘照!就你這黑不溜秋的臉,還照個屁啊!門口車馬都備好了,你還不趕緊出發?」

    趙姨娘推門而入,見賈環還在孤芳自賞,頓時勃然大怒臭罵道。

    賈環聞言好笑道:「娘,你這話說的忒不講究了,到底是在照我娘,還是在照……」

    話沒說完,趙姨娘就開始彎腰準備脫鞋了……

    在趙姨娘的繡鞋沒砸中前,賈環趕緊跑路,路過趙姨娘跟前時,還趴到她臉上「叭」了一下,說了聲「我速去速回!」

    然後在趙姨娘的笑罵聲和小吉祥咯咯大笑聲中跑遠了。

    ……

    「咦,老焦,你也去府上?」

    賈環正要登車,卻看見後面一輛拉著年禮的馬車車轅上,居然坐著一個老翁,不是焦大又是何人?

    焦大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淡漠道:「老頭子要去給老太爺磕個頭,上柱香。」

    賈環聞言,有些詫異,你一個不姓賈的老僕也想進祠堂?

    不過看焦大的臉色好像不想多說,他就沒多問,逕自上了馬車。

    李萬機和帖木兒各騎在一匹馬上護衛於左右,趙國基揚起馬鞭,甩了一個清脆的鞭哨,馬車緩緩駛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3
第107章 堵口

     賈府,夢坡齋。

    賈環恭恭敬敬的給賈赦、賈政施完禮後,又給賈珍和賈璉請了安。

    只是心裡卻有些納悶兒,賈政是賈赦的弟弟,而賈珍才是賈族的族長。

    就算是要商量事,也不應該都擠在賈政的夢坡齋來開會。

    不過,當他起身,看到眾人的眼神都若有若無的放在他身上,賈環心裡頓時突了突,知道恐怕今日之事和他有關。

    果不其然……

    「環哥兒,你莊子上的那個水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幾天我聽不少同僚都在討論這個東西,大老爺和你珍大哥都不甚叨擾,煩不勝煩,你個孽障,還不快快說來。」

    賈政面色淡然,語氣平淡微帶厭煩的問道。

    在公眾人前,賈政從來都是嚴父的角色。

    而且看起來,賈赦和賈珍確實讓他有些煩惱了。

    賈政是有名的儒家書生,哪裡願意理會這些世俗厭物。

    上次去莊子上,雖然也感嘆了番水泥的妙用,但也僅此而已。

    更多的是表揚賈環莊主做的不錯,讓莊子上人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是從人文角度對賈環進行的表揚。

    賈環聽到賈政的話後,恭聲道:「回父親大人的話,發現那水泥,也只是一個偶然。兒子的莊子總共有一百畝地,可是因為境內有一座光禿禿的灰石頭山,所以真正能夠產糧的地也就七十來畝。

    孩兒為瞭解決問題,就去那座灰石頭山上看了看,意外發現,灰石頭山腳下的地面,竟然被一層灰色堅硬的泥給糊住了,正是因為這層泥,才讓莊子上靠近灰石頭山的地產出微薄。

    然而在我們想要將這層灰泥剷除時,發現這層泥的堅實超乎想像,然後孩兒就動了腦筋,弄出了水泥。」

    「那……鎮國公府為什麼會用一千兩銀子請你去鋪路呢?」

    賈赦捋了捋頜下的灰白長鬚,中氣不是很足的拖著長音問道。

    一雙不大有神的渾濁眼睛居高臨下的盯著賈環。

    賈環笑的很謙卑,道:「回大老爺的話,是這樣,鎮國公府看管城南莊子的管事的,無意間發現了侄兒莊子路口的路用水泥修過。他看著路還不錯,就稟告了鎮國公府的牛世伯,而後那管事就來找侄兒,說想要買侄兒的水泥。

    可侄兒尋思,這鎮國公府和咱榮國公府乃是世交,兩家自曾祖時就已經交好,牛世伯想要用一點水泥,哪裡還談什麼賣不賣,只管拿去用就好。

    若是為了幾兩銀子,就去學泥腿子那般尖酸算計,豈不是丟了咱榮國府的體面?

    侄兒雖然已經出府,可依舊姓賈,依舊是榮國公的子孫,父親大人的兒子,這種給祖宗和父親臉上抹黑的事,侄兒是萬萬不敢做的。

    於是侄兒便拒絕了那管事的提議,並且安排莊子上的施工隊去給鎮國公府上的莊子鋪路。

    誰知,得知侄兒這般說法後,牛世伯非但不願意憑白接受侄兒的好意,還說侄兒支立門戶不易,弄點營生來做,他這個當伯父的豈有顏面佔便宜?若是如此行為,那他這個做世伯的,臉上就再無半點顏面了,便強給了侄兒一千兩銀子。

    牛世伯起了個頭後,後面幾家也想用侄兒水泥鋪路的人家,便都這般做了,就連保齡侯史家叔叔都是如此,侄兒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環的這番話,讓堂上眾人的臉色各異,其中賈赦的臉色,是最精彩的。

    一個親伯父,一個牛世伯,兩人的做法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對比起來,更是鮮明……

    臉上一陣青紅變換後,賈赦猛然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還知道榮國府的顏面?你既然知道榮國府的顏面,就應該在莊子上本本分分的過日子,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妄想。又是從武,又是水泥,你想幹什麼?你可知,因為這水泥之事,已有御史在寫奏摺,準備在開年大典上彈劾乃父假公濟私!都是你這個孽障!」

    賈赦一怒,堂上頓時一靜,眾人的面色再次微妙起來,就連賈政的臉色都有些焦慮。

    倒不是說他怕人彈劾會對他造成什麼大影響,賈政只是擔心這些彈劾會使他的清譽受損……

    然而賈環臉上的笑容卻依舊不變,朗聲道:「回大老爺的話,這個消息侄兒倒是已經從鎮國公府的牛世伯那裡得知了。

    牛世伯對侄兒十分關愛,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就立刻派人將侄兒喊去,叮囑了幾句。並且告訴侄兒,要侄兒將水泥的方子交給父親大人,讓父親大人呈現給朝廷。

    這樣以來,外人就沒什麼說法,也沒人能惦記了,父親大人和咱們賈府還能得一些便利。」

    賈環的話讓眾人面色再次一陣變動,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還有,大老爺可能不知,不僅是那些御史在動水泥的腦筋,好像軍中有些將領也有這個想法。

    因為水泥這種建材,使用十分便捷,不僅在築城和修路方面十分好用,想來就連在修建軍營和軍事工地方面都有幾分的益處。

    所以,只要父親大人將這方子呈現上去,再有牛世伯幫襯著說說話,想來聖上一定會龍顏大悅。」

    賈環的話音剛落,就見賈赦「噌」的一聲猛然起身,然後面無表情的邁步離去。

    其身後,賈珍向賈政叨擾了一句,也緊跟著離去了,兩人再未多看賈環一眼。

    兩人身後,賈璉面色有些複雜,也有些糾結,不過終究還是起身,低聲和賈政說了兩句,見賈政並無不悅的點點頭後,方海鬆了口氣,轉身離去。

    只是在離開前,特意的和賈環點了點頭。

    賈環微笑著回應之。

    待人都出去後,賈政不禁長出了口氣,再看向賈環時,臉上帶了抹笑意。

    賈環臉上的笑容就燦爛多了,他從袖兜裡摸索了陣,摸出了一個拳頭大的西紅柿,然後賊眉鼠眼的看著賈政,道:「父親,西紅柿,您吃不吃?」

    賈政哪裡還能在這個孽障前維持住嚴父的架子,狠狠的瞪了賈環一眼後,又哼哼的笑出聲來,道:「也不知跟誰學的這般刻薄刁滑,將大老爺擠兌的……還有,你什麼時候和牛繼宗這般親厚了?」

    賈環樂呵呵道:「父親,您這就太小瞧孩兒了。您是儒教門人,自然不知武林軼事……像孩兒這般骨骼清奇,百年不世出的練武奇才,在真正從武之人眼中,那簡直就是人見人愛花瞅花開啊!再加上牛世伯曾經做過祖父的親兵隊正這麼個微不足道的輔助原因,使得牛世伯對兒子格外器重。還特意叮囑孩兒,大年初一下午要在鎮國公府恭候孩兒的大駕……」

    「放屁!」

    賈政這般儒雅恪守儒教的人,都被這豎子給氣的罵髒話了,明明是因為牛繼宗做過榮國公的親兵隊正,有了這層淵源他才會對賈環另眼相看,可到了賈環嘴裡,這卻成了微不足道的原因,他自己自戀揣測的原因卻成了主要原因。

    不過,看著三兩口將西紅柿吃掉,笑的一臉陽光的賈環,賈政卻又生不起真的怒氣,哼哼了兩聲後,道:「看你長高了不少,臉色也黑了很多,在莊子上過的還習慣?」

    賈環嘿嘿道:「父親,兒子在莊子上活的快活著呢……當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常常會思念父親到難以入眠的……」看到賈政眼神不善,賈環趕緊轉換話題:「咳咳!父親,咱這不叫黑,這叫健康。對了,姨娘還托我給您捎來一雙鞋,一會兒給您送來。唔,還有,這是水泥的方子。」

    賈政沒好氣的瞪了賈環一眼後,伸手接過他遞上的方子,隨意掃了眼,而後面色猶豫了下,低聲道:「你把方子交上來,那你……你那邊怎麼辦?今天祭完祖你還要回去麼?回去?好,那臨走的時候你再過來一趟,為父這裡還有一些銀子,你先拿去使吧。」

    賈環聞言,心裡一熱,笑著搖搖頭道:「父親,你放心吧,兒子不缺銀子使。而且,父親你怎麼不問問孩兒,這西紅柿從哪來的?」

    賈政聞言先是皺眉,而後一怔,隨即恍然道:「我說剛才總覺得哪裡不對,是了,環哥兒,你這蕃茄從何而來?府上暖窯中似乎並無此菜吧?」

    賈環嘿嘿笑道:「父親,這就是兒子日後賺銀子的買賣!」

    賈政聞言,看著賈環皺眉道:「你在莊子上起了暖窯溫室,想要種菜賣?何以至此?」

    賈環正色道:「父親,不是至此不至此的緣故,兒子如今雖然依舊年幼,可畢竟已經分府單過了,就算有父親的接濟,卻也不能坐吃山空。莊子雖然不大,可也有百十號人要養。水泥這門營生,做不做得不好說,但總歸不能做大了,所以兒子就得另想法子。」

    賈政面色有些唏噓,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愛,道:「可是就賣菜,能有幾分進項?你做水泥都是成百上千兩銀子進著,這蔬菜總不能有這些收益吧?」

    賈環笑道:「一來,水泥不會立刻就停了,還能再做一些下去。二來,父親可不要小瞧了這種菜。孩兒知道神京裡各公侯府多有自己的暖窯溫室,也能自己種菜。

    可他們的溫室多和府上的一樣,能種些青菜韭菜就了不得了,卻是種不來蕃茄、青椒和茄子這些菜的。

    等兒子明天一家給他們送一筐去,待他們吃罷了,就會想起來找兒子買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3
第108章 祭祖

     午時。

    待賈母等有誥命者進宮領宴完畢,坐著八抬大轎回來後。

    賈府眾人皆列於寧國府正門前排班伺候,等賈母的八抬大轎到了門前後,並不停歇,由眾賈族子弟圍護著,自正門而入,經過儀門、大廳,一直到暖閣前方落轎。

    一路上皆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的朱紅大燈籠如同金龍一般點燃高照,氣度不凡。

    賈母自暖閣下轎後,賈族眾人齊入宗祠。

    賈氏宗祠位於寧國府西面的一套單獨院落內,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一匾,書刻「賈氏宗祠」四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兩旁有一副長聯,寫道是:「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償之盛。」亦是衍聖公所書。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俱是蒼松翠柏。

    月台上設青綠古銅鼎彝等器,抱廈上懸一九龍金匾,上書「星輝輔弼」,乃先皇御筆。

    兩旁對聯書道:勳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子孫。

    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寫道是:「慎終追遠」。旁邊一副對聯寫道是:

    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俱是御筆。

    正殿內,香燭輝煌,錦幛繡幕,雖列著神主,卻看不真切。

    賈族眾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賈敬主祭,賈赦、賈政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棕獻帛,寶玉捧香,賈環……醬油……賈菖賈蘭展拜毯。

    青衣奏樂,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止退出。

    眾人又圍隨著賈母至正堂,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

    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

    賈荇賈芷是草字頭輩最小者,以其打頭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檻外方是賈敬賈赦,檻內是各女眷,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

    每一道菜(供品)傳至儀門賈荇賈芷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賈蓉是長房長孫,所以只有他隨女眷在檻內。

    每賈敬捧菜至傳於賈蓉,賈蓉便傳於秦可卿,而後又傳於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王夫人。

    王夫人傳於賈母,賈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東向立同賈母供放。

    直至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賈蓉方退出下階歸入賈芹階位之首。

    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賈蓉為首。

    左昭右穆,男東女西。

    俟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

    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的無一隙空地。

    鴉雀無聞,只聽鏗鏘叮噹金鈴玉環微微搖曳之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

    一時禮畢,賈敬賈赦等便忙退出,至榮府專候與賈母行禮。

    賈環位於賈族眾多子弟中,絲毫不顯眼,儘管悄悄打量他的人有不少,可他卻毫無所覺一般,低眉順目的順著大流行動。

    等退出寧國府後,黑壓壓一群人又趕至榮國府,等候賈母的轎子落下,入內。

    而後眾人排著對進入,給賈母叩首問安。

    賈母說了幾句祝福吉祥話後,眾人便退出,去廊坊下酒席上赴宴了。

    賈環細眼看去,有不少賈族子弟,衣著有些寒酸,此刻忙著去廊下佔座,忙了半天貌似就是沖這個來的……

    出了賈母院落後,賈環低著頭,趁人不注意,繞過儀門,朝外走去。

    這個時間,眾姊妹都在賈母身邊侍候著,賈迎春、林黛玉她們根本沒可能出來,剛才也只有互相看一眼,使了個眼色,卻沒有說話的機會,而賈政也在賈母屋內陪奉著,走不開。

    所以賈環便準備起身回莊子了。

    過了儀門,剛出正門,就見李萬機等人已在街道拐角一側候著了。

    賈環見狀一笑,正準備走過去,忽然卻聽身後有人在喊:「三叔,三叔……」

    起初賈環還未在意,今日府上人口紛雜,什麼輩分的都有,排行老三的不知有多少。

    可隨著感覺呼喊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後,賈環眉頭微皺,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滿臉堆笑的一路小跑追來,看著他口呼「三叔」。

    賈環聞言一怔,先點了點頭,也道了聲好,才來得及打量來人。

    這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舊,不過倒還齊整。

    笑起來滿臉陽光,還是個大帥逼,就是臉有點長……

    「三叔,侄兒給您請安了。」

    少年看著比賈環高出一個頭,年紀也大出不少,可喊起三叔來卻一點都不違和,低頭作揖也不含糊。

    賈環見狀笑的也很燦爛,溫聲道:「安,你是……」

    少年見賈環居然這般好說話,還對他笑,心中頓時大喜,道:「回三叔的話,侄兒名喚賈芸,住在西廊下……」

    賈環聞言眼睛微眯,再次上下打量了番眼前少年,心中有數,而後呵呵笑道:「原來是五嫂子的兒子,回頭代我問你母親好。」

    少年躬身道:「侄兒代母親謝謝三叔。」

    賈環點點頭,道:「你找我有事?」

    賈芸聞言,有些緊張的笑笑,賠笑道:「三叔,侄兒聽說三叔如今做的好大的事業,侄兒和母親說起來,都佩服的緊。不過侄兒想,三叔的事業這般了得,手下定然缺少忠心得用的人。三叔,侄兒如今也有十五了,正有一把子力氣,所以,想投三叔手下,尋個差事幹干。」

    賈環呵呵笑道:「想找差事,你去找二嫂……去找你二嬸啊。如今她管著家,手下的缺兒多。我那裡不過小打小鬧,而且還離的那麼遠,哪裡方便做事?」

    賈芸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笑,可聲音卻有些低沉了下去,道:「不瞞三叔說,侄兒也想去找二嬸,可侄兒又算哪個牌位上的,別說二嬸了,就連她手下管家的面輕易都見不得。」

    賈環聞言,皺眉道:「我記得你是近支啊……對了,你怎麼沒去族學唸書?」

    賈環知道,賈家為了保證族中子弟的教育,特意開設了族學,專供族中子弟讀書。

    學裡起初是不收學費的,不過後來漸漸的,開始有人給夫子送些束修,再後來送束修就成了潛規則了……

    聽到賈環的話後,賈芸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勉強,道:「回三叔的話,侄兒家中條件著實不好。父親早逝,母親還病著,所以……」

    賈環聞言點點頭,再看了眼凍的臉色發青的賈芸,又掃了眼他身上單薄的衣衫,道:「今兒不是說話的時候,後日吧,等初二的這個時候,你再到這裡來尋我,到時候再說。別來早了,早了我也不得閒。」

    說罷,賈環拍了拍賈芸的胳膊,穿過街道朝李萬機等人走去。

    賈芸留在原地,看著賈環雖然還幼小單薄,卻筆挺沉穩的背影,不知該作何感想。

    到底是敷衍,還是……

    搖搖頭,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賈芸搓了搓凍的冰涼的手,哈了口氣,又跺了跺腳,抬頭再看去,只見賈環已經騎上了一匹高頭大馬,在兩個大漢的陪伴下,揚長而去了。

    賈芸想起之前眾人私底下議論的話,心裡一陣苦笑,姨娘養的又怎麼了?再是姨娘養的,人家也是大房一脈正經的公子哥。

    再看看他們,一個個倒都是太太養的,可那又能如何?

    最近還不都是成日間盼著年三十和正月十五這兩天,可以到榮國府上給老太太磕頭,然後混一頓好吃的……

    壞了!

    賈芸忽然一拍手,心道:只顧著說話了,桌上的肉菜想必要被那起子餓狼吃完了。

    念及此,他哪裡還顧得賈環會不會記得他的事,拔腿就往裡跑!

    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最重要,他還想著看能不能打個包,帶回去讓母親也嘗嘗。

    正門的門子站在那裡,目不斜視,雖然不曾攔下賈芸,可眼睛裡儘是鄙夷,淡淡的哼了聲……

    賈芸不知,其實賈環不僅記得他,而且還記得很清楚。

    原因很簡單,因為賈環知道,高鶚續寫紅樓夢,其中相當大的一個公認的敗筆,就是將賈芸醜化。

    實際上,根據前八十的描述,以及脂硯齋的批示,和眾多殘本的記載批註,賈芸在賈府敗落後,不僅沒有落井下石,而且還仗義出手,獄神廟中探視被囚的寶玉和王熙鳳,最後,更是冒著大風險從青樓中相救巧姐於虎狼之口。

    王熙鳳女兒巧姐的判詞是一首叫《留餘慶》的詞: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這裡的恩人,普遍認為是受了王熙鳳二十兩銀子賞賜的劉姥姥,但筆者認為,還應該加上賈芸才是。

    給劉姥姥銀子是扶窮,而給賈芸安排差事則是濟困。

    因為若沒有賈芸冒死相救,巧兒最後也不能嫁入劉家當媳婦。

    知道忠義,為人又玲瓏八面,世事洞明,人情練達。

    這樣的人,賈環覺得可以一用。

    PS:感謝書友130727數字君的打賞,感謝書友C938516的打賞,感謝書友龍心在手天下我有、呼乎祜、皇室之人、依舊風、白話小說和巫師家庭的打賞~~~~

    感謝眾書友的推薦,謝謝大家的支持!

    另,有興趣的書友可以搜搜賈芸此人,根據脂硯齋的眉批以及前八十回曹公的描述來看,賈芸和醉金剛兩人都應該是義薄雲天之輩。

    雖然可能市燴了些,沒有寶二爺那般志向高潔,但為人都是不錯的,一重義,一重孝。

    所以在高鶚後續的四十回中,將兩人一寫成出賣賈家的小人,一寫成販賣巧姐兒的惡人應該是不妥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13
第109章 手段

     賈環早上坐車從莊子趕到賈府用了兩個多時辰,近五個小時。

    等他騎馬回來時,只用了半個來時辰,不過一個小時。

    不過代價卻是,額上的頭髮還有眉毛和睫毛,都沾染上了一層白霜。

    好在,如今身子骨壯實,不然這一趟,他就得得一場大病趴窩。

    到了莊子門口下馬,遠遠的就可以看見一個紮了兩個小髮髻的小腦袋在主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

    等看到賈環的人後,小腦袋明顯的往外伸了伸,然後「嗖」的一下不見了。

    隱約傳來一聲「三爺回來啦」的歡呼聲。

    賈環等人見狀,紛紛大笑出聲。

    相比榮寧二府的奢華和莊嚴,以及數不盡的禮儀規矩。

    莊子上的人情味兒無疑濃的多。

    賈府裡雖然擁擠了不知多少姓賈的人,論起來大家都是一個祖宗的親戚。

    然而,維持大家相聚於一府的卻不是真正的親情,而是禮儀,還有利益……

    但這裡不同,莊子上姓賈的只有他一個,但是,維持這裡的,卻是情義、忠誠,當然,同樣有利益……

    「行了,勞煩你們一遭,趕緊都回去吧,老婆孩子都等著全家團圓呢。」

    收拾乾淨頭髮和臉上的雪花後,賈環對李萬機等人道。

    李萬機和帖木兒聞言,都樂呵呵的一笑,然後兩人一起跪下,給賈環磕了個頭,在賈環準備伸腳踹人前又利落的爬了起來。

    李萬機賠笑道:「三爺,今兒不同。往常您不讓磕,可今兒我們挨罵也要磕一個。為了感謝三爺今年對我們的關照和愛護,為了感謝三爺讓我們的老婆孩子都吃的飽穿的暖,為了感謝……」

    說著說著,李萬機居然嗓子哽咽難言,眼圈也紅了,居然說不下去了。

    見他說的如此真誠,賈環也有些動容,不過他還是不習慣這一套,上前踹了李萬機一腳,笑罵道:「行了,車軲轆子話來回說了多少遍了。也不怕帖木兒笑話,你看人家帖木兒,人家就不說。」

    帖木兒聞言,長毛的手抓了抓毛髮更茂密的腦袋,嘿嘿憨笑道:「三爺,我也想說兩句。啊!長生天……」

    賈環雞皮疙瘩刷的就落了一地,二話不說,蹲下身抓了把雪就朝兩人砸去。

    李萬機和帖木兒見狀,哈哈大笑,轉身就跑。

    等兩人跑遠了,賈環才站直身體,哈哈大笑出聲。

    不遠處,不知哪個莊戶家的熊孩子偷了家裡的爆竹,等不及讓主家先放就提前點燃,噼裡啪啦的開始了。

    賈環也不惱,看見那座屋裡驚馬一般飛奔而出的大人,抄起掃把追著孩子招呼起來,更是樂不可支的大笑起來。

    那莊戶也看見了賈環,遠遠的就要跪下磕頭請罪,賈環大笑著擺擺手,又拱拱手遙祝了番,嗅著滿莊子的肉香味,轉身回家了。

    ……

    「娘,我回來啦!喲!你們都幹上了?」

    賈環進屋後,就見堂上擺了一個大案板,週遭圍繞著三大一小四個人。

    大的自然就是以趙姨娘為首,外加小鵲和白荷二人。

    小的自然就是正笑的滿臉桃花的小吉祥。

    見賈環進門後,小鵲和白荷都站起來禮了一禮,小吉祥沒有,因為她本身就是站著的,不然個兒太矮,搆不著案板。

    「哼!不干怎麼辦?本來這些自然都是丫頭婆子做的,偏偏有個小王八羔子毛病多,非要說什麼自己包的餃子才香甜。老娘也是倒了八……老娘也是中了八輩子的大彩了,生了你這麼個能折騰的孽障!還在那裡傻樂什麼?趕緊滾過來幫忙!沒眼色的東西……笑,笑個屁!哼哼!」

    趙姨娘一番責罵後,見賈環笑的愈發燦爛了,沒忍住,自己也樂了起來。

    然後一旁的幾個丫頭也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笑聲是可以傳染的,快樂也是!

    賈環在衣服上擦了把手,然後就要上手幫忙,卻被幾個女孩兒驚恐的看著,防備著,趙姨娘抄起搟麵杖就朝賈環的腦袋上輕輕的敲了下,吼道:「還不去換一身衣服,看看你一身的馬毛,你再往我這邊蹭,小心我……」

    「叭!」

    「你個孽障,真真是欠了你的。讓你爹看到,仔細皮給你揭三層!」

    在趙姨娘的笑罵中,偷襲了一口的賈環大笑著跑掉了。

    等賈環的身影消失在堂上,趙姨娘又狠狠的瞪了眼扭來扭去快站不住的小吉祥,罵道:「老娘真是活見鬼了,攤上你們這麼一對活寶。一個比一個混賬,滾滾滾,老娘看你屁股上都快長釘子了。真是奇了,黃毛還沒褪乾淨,就開始不知羞為何物了,比老娘當年還……」

    一旁小鵲和白荷差點沒把手上的面皮擠爛,強忍著笑意。

    小吉祥則咯咯笑道:「姨奶奶,奴婢是你養大的嘛,自然都跟姨奶奶學嘍!再說,人家是怕三爺換不來衣服,奴婢去看看嘛,幫三爺換一身衣服就來!」

    說罷,一蹦一跳的就跑了。

    趙姨娘看著小吉祥的背影,沒好氣的瞪了眼,嘟囔道:「越發沒規矩了,都讓那個孽障給慣得。」

    賈環走了,小鵲也敢說話了,在一旁笑道:「姨奶奶,奴婢看三爺是拿小吉祥當妹妹看哩!就是姨奶奶,也拿她當女兒在養。」

    趙姨娘嘴硬:「就她?她要有這個福分就好了,最多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姨娘的命。」

    小鵲咯咯笑道:「她可不就期望著這一天嘛!」

    趙姨娘想想也樂了起來,然後看了眼一直嘴角擎笑,默默包餃子的白荷,哼了聲,道:「那小妮子也是個沒出息的,看看白荷,什麼都不用做,環哥兒還不是上趕著要?」

    白荷聞言,俏臉刷的一下粉紅一片,就要站起來回話。

    趙姨娘不耐煩:「坐好了說話,站的高我看著眼暈。」

    白荷在趙姨娘面前還是拘束的緊,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趙姨娘見狀又哼了聲,剛準備說什麼,就見賈環換了身淡色衣裳,牽著小吉祥的手笑著走來。

    她眉頭一皺,道:「你小小年紀,怎麼穿這個色的衣裳?太素淡了些,不吉利,快去換了。」

    賈環哈哈笑道:「娘,兒子是您生出來的,穿什麼都一樣帥。這不是要包餃子嘛,穿件深色的,一會兒就全成白面了。」

    趙姨娘聞言,沒好氣的瞪了賈環一眼,卻也不強求了,讓小吉祥再去搬把椅子。

    賈環笑道:「娘,小吉祥雖然比椅子沉,但還沒椅子高,她哪裡搬的動,我自己去吧。咦,小吉祥,你想幹嗎?別以為你有虎牙就是小老虎,哎喲,你還真咬啊!」

    看小吉祥衝上來抱著他的胳膊就啃,賈環大笑著一把抄起她的腿,把她抱起來。

    小吉祥忽然失重,先是一驚,然後頓時鬆口,順勢趴到了賈環肩上,摟住他的脖子咯咯樂。

    看著兩人嘻嘻哈哈的走開後,趙姨娘對目瞪口呆的小鵲和白荷道:「瞧見了吧?這才叫本事!尤其是白荷你,別以為你長的狐媚子就不用努力了,這女人吶,光靠長相是靠不住的。還得學習學習手段。沒有手段,就算能得寵一時,早晚也得失寵。你再整天搞那些土啊灰啊的,我看你以後未必能有小吉祥過的好。」

    白荷畢竟只是一個十三四的少女,成長時也不過是躲在閨房裡輕易不出門的小家碧玉,哪裡懂得什麼手段,不過好在她好學,懂得虛心請教:「姨奶奶,那我……奴婢,該怎麼做?」

    趙姨娘聞言,頓時昂首挺胸道:「你跟小鵲打聽打聽,論當姨娘的手段,榮寧二府,還有哪個能比老娘我還強的?我告訴你,一個都沒有。所以,你想要當一個好姨娘,就跟我學吧,沒錯!」

    ……

    神京,榮國公府,賈母所居榮慶堂。

    從清早就忙活熱鬧了一天的賈母不堪疲乏,熬不住守歲,囑託婆子丫鬟們照看好寶玉和黛玉後,便在鴛鴦的服侍下逕自去西暖閣休息去了。

    而賈寶玉和眾姊妹興致未盡,就吩咐人備了好些點心吃食,一起去了東邊的碧紗櫥裡說話玩笑。

    「又是一年過去了,真快!」

    賈探春挨著賈寶玉和林黛玉,坐在右側,而賈迎春則帶著賈惜春,坐在左側。

    賈探春看著小嘴兒吃不停的賈惜春,又看了眼一直親切照顧惜春的賈迎春,忽然感慨了句。

    賈寶玉坐在上頭榻上,撇嘴道:「我倒是希望過的慢一點!」

    林黛玉在一旁掩口輕笑道:「舅舅又要你去學裡進學了?」

    之前賈政已經說過幾遭了,不過都讓賈母和王夫人以賈寶玉身子太弱給擋下了。

    故而林黛玉用了一個又「字」。

    賈寶玉不忿道:「還不都是老三惹的禍,不好好在莊子上種地玩耍,做什麼買賣……俗也俗死了,還惹得父親對我也怒了。這老三真是惹禍精!咦,對了,老三呢?今兒他沒來?」

    賈迎春一邊用帕子輕輕的替賈惜春擦去嘴角的點心渣子,一邊笑道:「來了,你沒看到。」

    賈寶玉皺眉道:「來了?他來了怎麼不和我們照面兒?哦,是不是我們上次說,史大妹妹要找他算賬,嚇著他了?」

    賈迎春搖頭道:「不是,他祭完祖就回莊子去了,明兒再來。」

    說著,賈迎春抬頭向南邊看去,眼神微微茫然,感懷道:「也不知環弟在莊子上究竟過的怎麼樣?他會不會吃苦……」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