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2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7
第80章 陰盛陽衰

     白荷的話,還真就提醒了賈環。

    是啊,在賈府裡,他確實沒見過誰住樓房?

    賈府裡不是沒有樓房,不過那些個二三層的小木樓,大都是盛放雜貨的,沒人住。

    從賈母到賈赦、賈政還有王熙鳳,這些榮國府裡有權有勢、身份貴重的人,住的都是大平層……

    不止他們,賈環仔細回憶了下,在他印象裡,包括前世影視劇裡的記憶,古人似乎都很少住樓房。

    為什麼會這樣?

    賈環有些搞不懂,便拉下臉面向「土著」人民白荷同學詢問。

    白荷循循善誘道:「三爺,您再仔細想想,住樓屋的,都有什麼人?」

    賈環開動腦筋,忽地眼前一亮,拍手道:「青樓女子!」

    白荷俏臉一紅,嗔怪的看了賈環一眼,沒好氣道:「還有呢?」

    匆忙間,賈環又哪裡想的到那麼多,不過好在,又一道靈光閃過,賈環大喜道:「想到了想到了,潘金蓮兒!!」

    白荷「噗嗤」的笑出來,沒好氣道:「三爺真真是……不過也算說對了,一個是風塵場所,一個是……商賈之家。」

    賈環好笑道:「風塵場所倒也罷了,可潘金蓮兒算哪門子商賈之家?咦,也是哦,武大郎賣炊餅,也算是商業人士嘛……」

    突然,賈環好像明白過來了,醒悟道:「小荷,你的意思是……」

    「三爺,你還總說我不食人間煙火,我看三爺您才是哩!一般的清白人家,都很少住樓屋,當然,也不是沒有,大戶人家沒有出閣的小姐,一般都有一座學習針線女紅的繡樓,但也只是在裡面學習和玩耍,夜裡並不在裡面歇息。一般,只有臨街的商舖,才會在樓下賣貨,樓上住人。還有一些酒樓……」

    白荷柔聲娓娓道來。

    賈環卻皺眉道:「不是清白人家?風塵女子不是清白人家倒也罷了,可商賈之家怎麼就不是清白人家了?」

    白荷比賈環還奇怪,道:「三爺,商人本來就是賤業呀,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賈環道:「那他們怎麼不住在北城,都住東城那個富庶的地方?我去東城轉了轉,看他們住的很好,宅子個個富麗堂皇的。」

    白荷面色微微一變,道:「三爺,這個賤業,和我們這樣的賤籍是不同的。他們只是地位卑賤,而我們,是整個人都低賤……」

    「胡說八道!」

    賈環很不悅的瞪了白荷一眼,道:「白荷,一個人是不是卑賤,不在於別人怎麼看,也不在於外在的人強行賦予她的身份和地位,而在於她自己怎麼看。只要她自己自尊、自愛、自重,那麼她就和任何人都一樣,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相反,如果一個人自我墮落,不自尊不自愛,那麼即使這個人身份尊貴,可他的人格卻是卑賤的。」

    白荷怔怔的看著一臉嚴肅的賈環,她和他相處半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他板起臉正經的樣子。

    雖然臉龐依舊青澀稚嫩,但卻罕見的附有一絲威嚴莊重感。

    這種感覺,讓白荷第一次從心裡感覺到,賈環是一個男人……

    ……

    「這麼說,三爺我這個設計圖不合適?」

    賈環氣呼呼的道。

    白荷抿嘴笑道:「三爺啊,最不靠……最不合適的,就是你這個游泳池了。誰家會在家門口弄一個水坑啊?風水且不去說,也不方便呀,家裡有小孩子的,還會擔心會不會出事。再說了,沐浴那麼隱秘的事,哪有在光天化日下做的?」

    賈環不屑的「切」了聲,道:「這怕什麼?你等著,等游泳池建好了,我再給你弄一套比基尼,咱們倆一起去游!」

    白荷雖然不知道比基尼是嘛玩意,不過單單只一句「一起游」,就已經把她臊的俏臉通紅了。

    賈環看著白荷的紅臉眼熱,覺得很美,卻不好隨意放肆。

    白荷和小吉祥不同,小吉祥現在還只是一個平板兒,親一口只當是個逗趣的樂子。

    可白荷不同,該有的都有了,********的,韻味無窮,賈環自忖不是控制力極好的人,所以不能開頭。

    因為只要開一個頭,立馬就會有得寸進尺的念頭。

    就算年幼,不能真的成事,可YY更傷身啊,他還要練武呢!

    所以,一定不能開一個太香.豔的頭……

    「唉,算了算了,我再思量思量,一定得規劃好嘍。日後大家的工作都會很辛苦,現在又沒什麼工錢,所以總得蓋個舒服點的好宅子吧?再說,這也是樣板兒房,得讓人看看水泥的功效……」

    賈環無力的躺在炕上,頭疼道。

    唉,難怪有人說,一頭豬從鄉下趕到巴黎還是一頭豬……

    能力這玩意兒,還是要看先天天賦和後天鍛鍊的,恰巧,賈環這兩樣都不具備,尤其是對不熟悉的事物。

    倒是一旁對工匠一道很有天賦的白荷開心的笑了,她看著賈環,道:「三爺,要不……您讓我試試?」

    賈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著白荷,質疑道:「小荷,不是三爺我小瞧你,像房屋設計這種非胸懷廣大者難以完成的工作,你行嗎?當然了,你的胸懷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很圓,也很大,只是……」

    白荷也不知是羞惱的還是氣的,總之小臉兒煞紅,不過可能也有些免疫了,她撇撇嘴,道:「三爺,您可不要瞧不起人,我設計的宅子,連我爹都誇哩!」

    賈環皺眉道:「我岳父很厲害嗎?」

    白荷想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賈環口中的岳父是誰……

    原本提及亡父還有些難過的心情,在反應過來後,瞬間就成了哭笑不得了。

    這是什麼人吶……

    不過,除了覺得荒唐外,還有濃濃的感動。

    畢竟,以她的身份,連做賈環的小妾都不夠格,而且就算是做了小妾,她的父親也沒有資格做賈環的岳父。

    就像錢啟和趙國基雖然是趙姨娘的胞兄弟,卻沒有資格做賈環的舅舅一樣。

    賈環高興了,賞臉喊一聲舅舅,不高興了,腳能踩人臉上……

    白荷斟酌著用詞,給賈環大致的介紹了下她父親白大匠的輝煌歷史,比如說給多少達官貴人設計過園子,給多少富商建過別業和豪宅,甚至有不少皇親國戚都找過他。

    若非有如此能耐,他也不能教授了這麼多弟子,還能庇佑住白荷……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三爺我要是不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就太不近人情了。總要允許人追求進步不是?好吧好吧,三爺就給你一個展示才華的機會。不過,我還是要將我的指示精神再傳達一下,首先……其次……然後……最後……」

    賈環洋洋灑灑的嘮叨了半個鐘頭,話裡的意思簡單歸納一下,無非就是既要保證住宅的舒適,又要保證住宅的美觀,還要保證整個小區的方便,比如對道路的規劃。

    最最重要的是,要在這其中將水泥這種新型建築材料的優越性給展示出來。

    車軲轆子話翻來覆去的說的賈環自己都煩了,可白荷卻始終面帶甜美的微笑,極有耐心的靜靜的聽著。

    最後,賈環感慨了一句:「荷啊,你這是生錯時代了。就憑你這好耐性,若是晚生個幾百年,你一定能當大官,做大事。」

    白荷抿嘴輕笑道:「三爺又拿我打趣了,這世上哪有女子做官做大事的。」

    賈環聞言,頓時樂了,極為贊同道:「沒錯沒錯,女娃兒嘛,就該好好的相夫教子,伺候好相公才是正道。一個個當什麼女學霸,那麼拚命幹什麼?還給不給我們這些爺們兒活路了?」

    想起當年那群瘋婆子的拚命勁兒,賈環至今心有餘悸。

    那是一群裹著被子披頭散髮能在自習室裡干通宵的主兒!

    認真的看了眼白荷,賈環又嘆了口氣,道:「沒法子,陰盛陽衰啊!都怪咱自個兒……罷了,不說這些了,小荷,你好好設計一下,我看後要是覺得不錯,那你就吩咐李萬機他們安排好人手,早日開工。如今咱們暫時不缺銀錢,木料也堆了一大堆了,磚和水泥也都燒了不少了,可以動手了。咱們要趁著入冬第一場大雪前,讓莊戶和匠戶們都住到新宅子裡去!」

    說幹就幹,白荷當下就找出賈環的筆墨紙硯來,準備做草圖。

    卻見小吉祥小胸脯抬的和小母雞似的,一擺一擺的走過來,沖白荷做了個鬼臉後,然後爬到炕上拉著賈環的胳膊道:「三爺~姨奶奶讓我來叫你過去說話哩!」

    賈環懶得動,道:「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啊?去,給三爺端洗腳水去,咱們一起洗完了好上炕睡覺!」

    小吉祥沖賈環皺了皺小鼻子,道:「三爺,你要是不去的話,姨奶奶可要生氣了,她有話要給你交代呢!」

    賈環莫名道:「她有什麼話交待?難道是讓我不要再去敲詐錢啟了?」

    小吉祥搖搖頭,笑的和小狐狸一樣得意。

    賈環惡狠狠道:「你不說三爺我就不去了,晚上也不讓你糟蹋我了!」

    「噗!」

    一旁的白荷實在忍不住了,噴笑出聲,然後歉意的對二人笑了笑,又抖著肩膀繼續畫圖去了。

    小吉祥紅著一張蘋果臉,低著頭,小聲道:「誰……誰糟蹋你啦?不就……不就把三爺當成布娃娃了嘛!」

    賈環哼哼了兩聲,沖一旁偷樂的白荷拋了個飛眼兒,然後道:「管你當成什麼娃娃,只要不是充氣的就好……快說,到底什麼事?三爺我都困死了。」

    小吉祥撇撇嘴道:「三爺啊,你忘了,明兒個就是初一了,當初你可答應過老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回府看望的,上個十五你就沒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7
第81章 回府

     「娘,現在回去是不是早了些?兒子原本打算著,等混出個人樣,出人頭地後,再殺他個回馬槍,咱也來一次錦衣夜行,弄幾匹高頭大馬,駕著雕龍畫鳳的香車,載著娘回去神氣神氣。現在……現在要是回去,高頭大馬肯定找不著,王成那裡倒是有一頭挺攢勁的大黑驢……」

    「啪!」

    賈環還沒嘚瑟完,腦門子上就挨了一記巴掌。

    「扯你娘的臊!老娘自有馬車坐,那黑驢你自己騎吧。還衣錦還鄉,就你……算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了,環哥兒,雖然你出府了,但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的。晨昏定省不用了,可初一十五你總要回去磕頭吧?」

    趙姨娘大義凜然道。

    賈環皺眉看著趙姨娘,懷疑道:「娘,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你要是有這麼講禮數,咱也到不了這……」

    趙姨娘聞言俏臉一紅,啐了賈環一口,道:「放屁,你少往老娘身上賴……不要老說這些有的沒的的了,既然你問了,那我也不瞞著你。去磕頭講禮數當然是主要的了,可是,順便的,你也可以去哭哭窮,道道委屈。其實你也不用多說什麼,就你現在這個模樣,黑碳球兒似得,誰見了不心疼,?就算不心疼,也可憐你啊,然後保不準就多賞你幾兩銀子……」

    賈環聞言,哭笑不得道:「娘,你兒子我還要臉面呢,我自尊心可是很強的!再說了,這要傳出去,兒子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趙姨娘冷笑道:「你還有自尊心,還怕傳出去?你把腳丫子踹到你親舅舅臉上的時候,你怎麼就沒想到傳出去沒法在江湖上混了?」

    賈環皺眉道:「這麼機密的事,娘是怎麼知道的?」

    趙姨娘簡直要仰天大笑,一臉譏諷道:「機密?環哥兒,你真真是……恕老娘詞窮,只能用天真和幼稚來形容你。」

    賈環聞言,頓時驚為天人:「娘,你最近大長學問了,連天真和幼稚都知道了?」

    「啪!」

    ……

    「你出來這麼久了,總要回去報個信兒,報個平安吧?再說了,你不想見別人,難道就不想見你爹?就算你不想,也得替為娘帶一句話呀!」

    見賈環執意不願回榮國府,趙姨娘威逼不成開始苦勸起來。

    賈環奇怪道:「娘,你要是想我爹了,那你自己回去瞧去啊!」

    趙姨娘這下可真流淚了,哽咽道:「你這個傻孩子,你想想,哪個被逼出府的姨娘,還能進家裡的大門?」

    賈環聞言頓時沉默了,臉色也隱隱有些難看,他被說動了:「娘,明日一早我就回府,你有什麼話托我帶給父親?」

    趙姨娘聞言也沉默了片刻,然後一臉淒涼的道:「環哥兒,你就問他,他是否還記得,嘎子河邊的趙水蓮?」

    賈環:「……」

    ……

    西城的公侯街依舊是一派繁華、富貴的景象。

    平坦潔淨的青石板路,在晨霧的浸潤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道路兩旁間隔著栽種的柳樹,此刻已經凋零了柳葉,柳枝上也微微有些霜白。

    越過不知哪家公侯府刷的粉白的院牆,可見亭閣邊的松柏依舊青翠。

    賈環萎萎縮縮的抽了抽鼻子,哈出口氣,化成了白霧,兩隻小手攏在袖子了,再結合身上的灰土色褂子,妥妥一副鄉下小泥腿子的打扮。

    這是趙姨娘的功勞,賈環領悟總結了下趙姨娘昨夜的講話精神,大致就是兩點。

    第一,替她給賈政老頭兒帶句相思話。

    第二,想辦法多弄點好處……

    賈環覺得對趙姨娘來說,第二點的重要性要遠遠超過第一點!

    「三爺,到府上了。」

    趙國基悶聲悶氣的聲音響起。

    賈環打開車門,撩起門簾,看了眼一臉憨厚懵懂的趙國基,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舅舅,你就不能靈活點兒?瞧瞧,我娘對錢啟那個混賬的感覺都比對你好。」

    趙國基也不惱,反而嘿嘿一笑,抓了抓腦袋,道:「大哥是比我聰明的多,二姐打小就煩我笨。」

    賈環搖頭道:「也不是煩你……算了,反正你以後也吃不了虧,就先這麼著吧。等回去了,我打發人尋摸尋摸,給舅舅你找個舅媽,也到時候了,錢啟那個丑兒子都六歲了,你還沒個著落!」

    趙國基聞言,居然黑臉發紅,有些扭捏起來,不過倒也沒拒絕,只是嘿嘿傻樂。

    賈環見狀大笑,然後從車上一躍跳下。

    焦大教給他的那套喘息法門,這大半個月來他都勤練不綴,再加上每日不斷的晨跑,賈環如今的身體,已經不是當初出府時那般,連上個馬車都費勁的了。

    馬車停在賈府的偏門處,偏門不像正門,要做門面工作,有五六個門子守著,偏門處也就兩個小廝充當門房。

    自古以來,門房從來都是最有眼力,也最能狗眼看人低的角色。

    賈環原本還想著,會不會有人不開眼,來給他來一出惡奴欺主。

    還好,雖然那兩個灰衣門子不怎麼拿大眼瞧他,不疼不癢的喊了聲「三爺」,倒也沒敢攔著不讓進。

    這讓賈環有點失望……

    夢坡齋中。

    賈政和賈環大眼瞪小眼的對望著,周圍幾個清客相公也個個面色怪異……

    看著賈環的這一身打扮,賈政眼角抽抽著,嘴角也抽抽著,強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才厲聲道:「你穿這麼一身想給誰看?」

    賈環心裡腹誹不已,當然穿給你們看,還能穿給誰看?

    不過面上卻頗為淒苦道:「父親大人,唉,一言難盡!孩兒讓你失望了,孩兒做買賣……賠啦!」

    「噗嗤!」

    一個清客相公,可能修練的還不到家,面對賈環臉上生動的表情,已經聲情並茂的訴苦,實在沒忍住,給噴笑出聲。

    既然有人開了個頭,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相繼大笑起來。

    賈政見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指著眾人點了點,讓週遭安靜下來後,又瞪眼看向賈環,道:「這才多咱點時間,你做什麼生意賠了?還有,你去莊子上不是去習武的嗎?怎麼又做起買賣了?不爭氣的……」

    看著賈環一臉衰樣,賈政實在已經罵不出口了。

    這才幾天啊,當初粉雕玉琢的一個金童子,如今卻成了……

    賈環一臉飽經風霜的搖搖頭,垂頭嘆息道:「父親,不是孩兒不努力,實在是……刁民太多,防不勝防啊!至於為何經商,孩兒已經開始練武了,雖然還沒練出個什麼名堂,可飯量大增,一個人吃的頂過去五個人吃的,這還只是開始,焦大師父說了,日後吃的更多,說不定一餐能吃掉一頭牛。所以……」

    「行了,車軲轆子話不用來回說了。等走的時候,再來這裡,為父這裡還有些用度,你還拿回去使。不過這次說好了,不要再去做什麼買賣了,賺不到幾兩銀子,只讓人笑掉大牙。還有,你姨娘有什麼話沒有?」

    賈政終於說到正題上了,賈環心中大喜,面上也喜笑顏開起來,賊眉鼠眼道:「爹,我娘讓我帶話,問你是否還記得大明湖畔的趙雨荷?」

    賈政聞言一怔,皺眉道:「哪裡?誰?」

    賈環見賈政好像是真不悅了,連忙正色道:「我記差了,我娘讓我問父親,是否還記得嘎子河邊的趙水蓮?」

    一旁的清客相公反應過來內中關聯後,又沒忍住,噴笑出來。

    賈政黑著臉道:「你連你姨娘的名諱都能記岔?」

    賈環辯解道:「爹,孩兒我就是想文雅一點,我想啊,這水和雨都是一個意思,還有蓮花和荷花好像也差不離,可叫雨荷也比叫水蓮好聽啊,我把這個理兒給姨娘講了,她……」

    「她怎麼說?」

    賈政依舊黑著臉道。

    賈環遺憾的嘆了口氣,道:「姨娘賞了我一頓巴掌,說我以後別叫賈環了,叫賈壞算了。」

    「哈哈哈!」

    ……

    「孫兒給老祖宗、太太請安!」

    賈環笑的一臉桃花,燦爛無比的給賈母史老太君和王夫人行禮請安。

    賈母可能眼神不大好,看著下面一團小黑煤球,沒想起是她哪個孫子……

    廳上眾人的臉色也都各異,有瞠目結舌的,比如賈母。有幸災樂禍的,比如王熙鳳和王夫人……有同情可憐的,比如賈寶玉和林黛玉,也有傷心難過的,比如賈迎春、賈探春還有賈惜春。

    鴛鴦在賈母耳邊耳語了幾句後,賈母面色微微一怔,隨即又看了一眼賈環後,恍然道:「原來是環哥兒,你不是出府了……你怎麼成這幅猢猻模樣了?」

    賈母忽然眉頭皺起,她雖然很不怎麼喜歡賈環,其實也不是喜歡,根本就是無所謂,但是,賈環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是賈政的親兒子,怎麼就給弄成了這幅倒霉模樣?

    見賈母不悅,一旁的王熙鳳忽然插口道:「老祖宗,老三不是去莊子上習武去了嘛,見天兒的在外面野,哪有不黑的?不過這說明,環哥兒確實也用功了,雖然練不出個什麼名堂來,可心還是好的。」

    賈母聞言,面色和緩了些,道:「就算這樣,可這身打扮……你就算是在外面,畢竟也還是榮國公的子孫,有著國公府的面子,怎麼就這般不注意?難道已經就落魄到這個地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7
第82章 除非

     賈母這句話雖然是沖賈環說的,可眼神卻放在了王夫人身上。

    哪怕賈環已經出了府,可說到底,王夫人依舊是他的嫡母,所以賈環見了嫡母要恭敬請安,可有了事,這個嫡母也不得不扛著。

    王夫人見到賈母的眼神後連忙起身,儘管心裡慪個半死,可還是得陪著笑臉道:「老太太,半個月前臨出府時,公中就拿出了一筆銀子給他們,大老爺那裡、老爺那裡、東邊兒的珍大哥兒那裡還有我們這幫子娘們這裡,都拿出了些銀子,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兩三千兩銀子。按說,不至於這般……」

    聽了王夫人的話,賈母臉色一頓,她是當過家的,知道兩三千兩銀子的概念,於是,再看向賈環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懷疑。

    賈環見狀,訕訕道:「老祖宗,孫兒……孫兒去莊子上後,想做些買賣,沒成想,賠了……不過老祖宗您儘管放心,孫兒是榮國公和老祖宗的子孫,別的沒有,就是有骨氣。

    既然已經分了家,那孫兒就萬萬再沒有朝家裡開口的道理。孫兒知道,咱們賈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人口也多,花費也多。

    孫兒以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如今孫兒才真正知道了當家的難處,莊戶裡百十號人,再加上牛馬豬羊雞鴨狗的草沫,吃飯往鍋裡添米都要數著粒兒,唯恐添多了下頓就要餓肚子了。

    孫兒如今最缺的倒不是糧食,而是像二嫂這樣的管家好手。老祖宗要是心疼孫兒,就把二嫂借孫兒三個月,替孫兒管管家。

    二嫂你放心,小弟絕對不讓你餓著,而且小弟的屋子是離驢圈最遠的,你去了後我也騰出來給你住,你放心,夜裡驢驚了叫喚,絕對驚不到你。」

    賈環的一番話,又把眾人說的面色各異。

    賈母眼中罕見的多了分憐憫,王夫人則一如既往的漠然,倒是王熙鳳臉上一陣青紅變色。

    而一旁處,幾個丫頭的眼中已經水汪汪一片了,林黛玉雖然心靈剔透,總覺得有古怪,可賈環這一臉的黑碳球卻作不了假,所以她也只當賈環受了大罪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而小胖子賈寶玉則是一臉的唏噓,心裡除了一些同情憐憫外,更多的還是覺得世人皆俗……

    賈母默然了一陣,然後笑道:「你能明白這一點,也算是懂事了。不過,就算如今出府了,你難道就不是我賈府的人了?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小小年紀,做買賣賠了也好理解。這樣吧,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讓鴛鴦給你八百兩銀子,可憐見的,這麼大點兒就要操持家業,也是不易。淑清,你說呢?」

    王夫人聞言,眼角抽了抽,卻只能賠笑道:「誰說不是呢?好在有老太太慈悲……老太太給八百,我自然次一等,給他五百兩吧。只是,再不可去做什麼生意了,盡惹笑話……拿去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

    賈母聞言也笑了,道:「嗯,太太想的周到,就是這麼個理兒。想想也好笑,這麼大點兒年紀,去做什麼買賣,哪有不賠的道理?倒還算聰明,知道管我借人……」

    賈母的話沒說完,就立刻被王熙鳳截斷:「老祖宗,我可提前說好,我可不去給老三當什麼管家婆娘,府裡一堆子的事兒忙也忙不完,我哪有這個時間。再說了,我這個當二嫂的去給小叔子管家,說出去也不像啊……」

    這話倒是提醒了賈母,這兩人之間還有一段關於汗巾的愛恨情仇的往事。

    當然,就算沒有這齣戲,賈母也不可能真的將王熙鳳借給賈環去管家。

    如今賈母能在賈府裡安享富貴,全靠王熙鳳管家得力,半分心思都不用賈母來操,只要盯住王夫人,不讓她翻浪作亂,其他的什麼事她都可以放手。

    所以,王熙鳳是萬萬借不得的,而且,聽賈環的描述,再看他這幅尊榮,也知道那莊子上不定是個怎樣腌臢勞苦之地,誰有這個心去那裡,那不是被發配嗎?

    賈母環視了一圈,大丫鬟裡沒一個願意和她對視的,全都低垂著腦袋,或者乾脆就找個由子出去。

    賈母無奈,這種得罪人的事,她也不願做,只好對一臉「希冀」的賈環道:「既然你二嫂不樂意,那我也沒辦法勉強,不過,她既然不樂意出人,那就得出些錢財,不然也不能白讓你叫她一聲二嫂子不是?鳳丫頭,你怎麼說?」

    王熙鳳心裡直罵娘,可臉上卻笑的滿臉花開,高聲笑道:「哎喲喲,大家可瞧見了,到底是親孫子,心疼的緊哩!既然您老封君開了口,誰還能說個不字?老祖宗給八百,太太給五百,那我就給三百,老祖宗,這總行了吧?」

    眾人聞言一陣大笑,也有湊趣的,李紈見王熙鳳都給了,她要是不出銀子,再也說不過去,道:「鳳丫頭出三百兩,我也出三百兩吧。」

    賈母連連擺手,道:「你一個寡婦失業的,還帶著蘭哥兒,哪裡有讓你出銀子的道理,不成不成,你那三百兩就由我來補齊了吧,湊個一千兩整給他,想來他也不會抱怨少了一百兩。」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唯有一旁的邢夫人臉色有些尷尬,這個場合,按理說她也應該開口應承。

    可是一來她一向看銀子比看命還重,二來說出來也讓人尷尬,她雖然頂著一個主母的名頭,可手裡哪有什麼大份的銀子?

    一個月的例錢也不過是二十兩。

    她和王夫人還有王熙鳳不同,王夫人和王熙鳳是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身,王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所以,在她們出嫁的時候,都有大筆的陪嫁嫁妝,或是銀子,或是門面,或是農莊,都豐厚的很。

    每年靠這些門面莊子的進項,兩人都有用不完的銀子。

    若是只靠那點月例銀子,還不夠她們打造一副首飾的。

    可邢夫人不過是一個繼室,而且還是賈赦從身邊的小妾中提拔出來的,身份卑賤,也沒什麼得力的娘家,更別提什麼嫁妝了。

    這也是她在賈府裡沒什麼話語權的緣故之一。

    而且她在賈赦那邊根本說不上什麼話,大筆銀子的出入都由賈赦自己說的算。

    若是她在這裡應承了,回去保不準要被賈赦臭罵一通,她可沒這個膽子。

    可是這一沉默,在眾人的注視下,顏面算是丟個一乾二淨了。

    她不敢恨賈母,也沒法子恨王夫人,她一恨王熙鳳這個當兒媳婦的耍乖巧,二則恨賈環這個小赤佬。

    若不是這個王八犢子,怎麼又會有這麼些個事?

    等著吧,等那老不死的死後,看看這個榮國府到底誰才是當家的!

    ……

    賈環渾然不知他已經上了邢夫人的黑名單,他正樂呵呵的沖賈迎春還有林黛玉等人擠眉弄眼呢。

    至於千把兩銀子的賞銀……

    賈環說不高興倒也不至於,但說高興,也沒必要。

    有了從錢啟那裡黑來的三千兩銀子,莊子的局面已經打開,用不了多久就能開始有進項……

    其實很多事,有了一個好的開頭後,只要找對方向,再往下發展就好辦多了。

    賈環前世看紅樓,看到王熙鳳在饅頭庵裡,通過給人當調解人來賺銀子,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

    再有權勢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

    任何一個人或者家族的政治權勢和政治人情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像如今的賈府這般,已經沒有了增長政治威望的源泉,只靠祖輩餘蔭生存的豪門家族,權勢和人情那都是用一點就少一點,直到最後用盡。

    像王熙鳳那般,為了區區兩千兩銀子就隨意的打招呼,毫無節制,這不叫生財有道,這叫揮霍,這叫浪費。

    那錢啟不過是頂著一個榮國公府小妾哥哥的名頭,就能在東城的富庶地段置辦下一套家業,再看看賈府中人的做派,就讓人好笑了。

    賈環自然不會這般糊塗,他雖然不是榮國公的嫡孫,卻也是正兒八經的親孫子,絕對純正的權貴二代,以現下榮國府那朵黑雲的威望,等局面鋪開後,絕對不會有什麼不開眼的毛賊來吃拿卡要。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句話對普通老百姓和普通商人這種底層人民來說是個威脅,可對賈環如今這個身份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而且,很多對普通人來說極為不便,要求人辦事的方面,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這麼好的條件和環境,哪怕引進外資都沒有這般優惠了,如果他賈環還賺不到什麼銀錢,那他乾脆也別當穿越眾了,拿把火鉤子站在房頂上往回穿吧……

    心裡畢竟隔了一層,雖然賈母給了賈環銀子,可具體緣由說來卻和賈環本身的關係不是太大,一來她是不想墜了榮國府的顏面,二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她的親孫子,穿成這個模樣心裡不落忍,三來,則是給賈政一個面子。

    至於對賈環本人,賈母說到底還是不怎麼喜歡的,既然請安也請過了,銀子也賞賜了,那就下去吧,離莊子的路也遠,用個飽飯後,咱們下個月圓之日再見……

    賈環自然不會反對,樂呵呵笑眯眯的再次叩頭謝過後,恭恭敬敬的退下。

    轉過身,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卻滿是無奈和鬱悶。

    這狗娘養的禮教……

    可也沒辦法,一個是他的親祖母,一個是他名義上的親母嫡母,不跪怎麼辦?

    而且,就算他出府,就算他自立門戶了,他和賈府的關係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

    除非……

    除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7
第83章 少了

     從賈母房子出來後,門口處的幾個丫頭們看著賈三爺都如同看見瘟神一般,個個閃避逃開,唯恐被他拉到莊子上,安排到和驢棚靠近的屋子裡……

    賈環也不在意,他現在一腦袋瓜子的高粱,想著如何才能破局。

    只是,除了盡快強大力量外,其餘的,百思不得其解……

    「環弟!」

    一聲嬌喝聲將沉思中的賈環驚醒,他恍然看到,面前竟然已經是一堵牆,再往前走就要撞牆了。

    回頭看去,只見以賈迎春為首,身後一次站著笑嘻嘻的賈寶玉、林黛玉、賈探春還有賈惜春。

    「喲!諸位姐姐、哥哥還有妹妹們,你們好著呢?小弟我給你們見禮了!」

    學著前世清宮戲裡的奴才秧子們,賈環甩了甩馬蹄袖,作勢就要打千兒跪下。

    其他人都好端端的樂嘻嘻的站在那裡看著他笑,唯有賈迎春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笑罵道:「都黑成這般模樣了,還是愛耍寶!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賈環伸手將耳朵解救出來,然後順手又將賈迎春的手反握在手中,笑嘻嘻道:「姐姐,你這話可說錯了,小弟我每日裡練功習武,然後就吃飯睡覺,得空了還能看看驢叫狗打架,這小日子過的滋潤著呢。你瞧瞧,我這胳膊上的腱子肉,多結實,都跟小山一樣高了!」

    賈環一隻空閒的胳膊,做了個彎曲的姿勢,透過衣裳,勉強有一個小小的幅度隆起……

    「噗嗤!」

    一眾人聞言,紛紛笑的前仰後合!

    在這些人大笑間隙,賈環細眼觀察起賈迎春的面色來。

    還好,沒有瘦,眼中除了憐惜外,也沒有什麼怨氣,儘管臉色有些憔悴……

    賈環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老三,你怎麼整成這樣了?再寒酸你走時帶走的衣服也有一箱子,何至於此?」

    賈寶玉實在見不得賈環這身打扮,皺眉問道。

    賈環嘿嘿笑道:「二哥,我這不是為了和莊戶們打成一片嘛!再說了,莊子上都是泥土路,刮個風能揚起半斤黃土,我要是像二哥這樣穿一身白的,不用半個時辰,身上的顏色就變了。」

    賈寶玉聞言沉默了,嘆息了聲,搖頭不語。

    他又不是傻子,哪裡不知道賈環出府是他老娘和王熙鳳的手筆。

    可是,他又能說什麼?

    他對趙姨娘的確不怎麼喜歡,因為這個娘們老是在老爺面前告他的刁狀,所以賈寶玉是希望趙姨娘出府的。

    只是,他並沒有想過讓賈環這個親弟也出府啊。

    儘管,賈環沒昏迷前,也告過他的刁狀……

    罷了,多給些銀子吧,多少也算能盡點心意。

    見賈迎春打量著自己,眼圈又泛紅了,賈環連忙道:「姐姐,你可千萬別小瞧了弟弟,我那買賣也不算賠了,就是暫時壓點銀子,很快就能回本兒。嘿嘿,倒是,弟弟拿出銀子來,好好請姐姐哥哥妹妹們高樂高樂!你們都說說,想要點什麼?不吹不黑,小弟我賺銀子的本事,絕對會讓姐姐們大吃一驚!」

    「噗嗤!」

    林黛玉上前一步,如水明眸中滿滿都是笑意,伸出手指在賈環腦門上點了點,笑道:「三弟,你這還不是吹牛?瞧瞧你這身打扮,小叫花子似的,剛才看的我們幾個姐妹都在為你掉淚珠子,你倒好,還在這裡大吹法螺。」

    賈環一臉得意樣兒,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

    話沒說完,幾支纖細白嫩的小手就朝他一起招呼過來,唬的賈環趕緊閉嘴。

    「好了好了,老三一回來就鬧騰……咱們也別在這裡站著,找個地兒坐著好好說會兒子話,吃了飯老三還要趕路去莊子呢。」

    賈寶玉不甘寂寞,插口道,不過這句話卻把大家的氣氛給降了下來。

    「四妹妹,想三哥了沒?」

    賈環不願看到這種低落的氣氛,他看見賈惜春正巴巴的看著他,有點想認卻不敢認的樣子,頓時樂了,上前一步,將她抱起後問道。

    上次抱賈惜春的時候,賈環還有些費力,可現在卻已經不算什麼了。

    看著賈環小黑臉兒上陽光燦爛的笑容,賈惜春小小的身子忽然覺得暖洋洋的,主動的往賈環懷裡靠了靠,才眯著眼笑嘻嘻脆生生的道:「三哥,我好想你哩!」

    賈環哈哈笑道:「是想三哥,還是想三哥應承你的大桃子?」

    賈環出府時,曾答應賈惜春,要送她一個大桃子,故有此問。

    賈惜春正在換牙,張嘴一笑,裡面兩顆門牙處卻是一個小黑洞,煞是可愛。

    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剛才一笑,就立刻用小手摀住嘴巴,不過彎彎的眼睛還是透露出內心的愉悅。

    眾人見狀,心情也都不由不好,笑了起來。

    賈環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三哥這次來,專門從莊戶手裡買下一籮筐的桃子,咱們莊子雖然地不好,但莊戶們還專門伺候了幾株桃樹,專門給莊子裡的孩子們解饞的。」

    賈惜春不好意思的低頭小聲道:「三哥,不是我嘴饞吃糖才掉牙的,嬤嬤說,是我到了換牙的年紀才掉牙的哩。」說罷,小腦袋藏到賈環脖頸處,不肯抬起來。

    賈環見她害羞,頓時哈哈大笑道:「咱家的小惜春不是饞貓,三哥才是饞貓。三哥在莊子上,天天啃豬蹄,還有燉驢肉!吸溜……啊!那驢肉真是香啊,都說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果真是名不虛傳。賊好吃!!」

    賈惜春已經不知不覺的抬起小腦袋了,呆呆的看著賈環,嘴角邊有一縷晶瑩剔透的哈喇子……

    「哈哈哈!」

    眾人見狀,紛紛大笑起來,賈惜春才恍然回過神來,又趕緊趴到賈環的肩膀上,這次再也不肯抬頭了。

    賈環就抱著她,和眾人一起大笑著離開了賈母的院落。

    ……

    「環弟,快進來坐。」

    拉著賈環的黑手,賈迎春將他迎進一個小院兒裡。

    這個小院兒就在賈母院落後面,只是相比賈母的那幾間寬敞高大的大瓦房,賈迎春的這個小院兒可以用袖珍來形容。

    不過好在很是干淨整潔,不止賈迎春,連賈探春和賈惜春都各自有一個這樣的小院落。

    院落裡也有正房和廂房,正房裡自然住的是小姐,廂房裡住的則是服侍小姐的丫鬟,原本奶媽也住在這裡,畢竟要有一個老成的來看管,只是等賈迎春們過了七八歲後,婆子們就不用再和小姐們一起住了,不過白日裡還是經常會來看看,教導小姐們一些女性生活常識……

    還好,賈環來的時候,那個嬤嬤並不在。

    「小姐回來啦?」

    一個高大的,強壯的侍女見院落裡進人,連忙從裡屋出來,看到是賈迎春後,連忙問候道,而後才發現賈迎春身後樂顛顛兒的賈環。

    「喲!三爺來了,給您請安!三爺,您送來的桃子和驢肉都收著了,真好!」

    司琪平日裡和賈迎春在一起,自然知道,自賈環病了一遭後,就和賈迎春這個二姐姐親的不得了,賈迎春平日裡也時常惦唸著他,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她這個丫鬟喊的也親切。

    賈環笑眯眯道:「司琪姐姐,桃子好吃嗎?」

    司琪很豪邁的笑道:「小姐還沒用,哪有我們這些當奴婢的先享用的道理?三爺這是在說笑呢!」

    賈環頗為羨慕的看著司琪,真高,真壯,豔羨道:「司琪姐姐果真是一條好漢……」

    「啪!」

    賈迎春哭笑不得的在賈環腦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嗔道:「盡會胡說!」

    賈環本來還想調笑幾句,可餘光瞥見司琪緊握著冒青筋的拳頭,有些害怕,連忙解釋道:「姐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在我們莊子上,誇一個人忠心耿耿,知道忠義,就會說他是一條好漢!我見司琪姐姐對姐姐這般忠心,才會說她是一條好漢的,而且是一條女漢子!」

    賈迎春還要再嗔怪幾句,可司琪卻搶先笑道:「三爺這話說的不差,我雖然只是一個奴婢,可卻是個急烈的性子,若不是運氣好,遇見了小姐這樣菩薩一般心善的主子,還不知被打死多少遭了。這樣的主子小姐,奴婢不忠心耿耿護著,難道還讓人欺負了去?女漢子就女漢子,奴婢多謝三爺的誇讚!」

    賈環正色讚揚道:「好,好,好一條赤膽忠心的女漢子!只是,說說看,在這賈府裡,哪個欺負了我姐姐?」

    「好了,越說越不像,誰會欺負我?就司琪慣會亂說。環弟,咱們快進屋說話吧。一會兒寶兄弟他們就要來了,司琪,你也去準備一些茶盞和點心。」

    賈寶玉等人讓賈環先跟著賈迎春去她的院裡,他們則各自先回各自屋一趟,說有事要準備。

    賈環猜測,估計是回去包銀子紅包去了……

    進了屋後,就在正房小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堆東西,散落著堆著的桃子,還有一個油紙包包裹的鹵驢肉。

    只是……

    賈環的眉頭皺起,這包他特意指定給賈迎春的鹵驢肉,原本是好大一包,現下怎麼就剩下那麼點兒了?很明顯,一個大大的油紙包裡,此刻就剩下那麼一丁點兒驢肉。

    而且,那桃子看上去也少了許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7
第84章 刁奴

     賈環眼睛微微眯了眯,卻沒有發作,他笑著坐下,順手撐開已經被打開裝驢肉的油紙包,對賈迎春道:「二姐,你嘗嘗,嘗嘗味道怎麼樣?我們莊子上有一個養驢的好手,叫王成,江湖匪號憨驢兒!嘿,好傢伙,養的驢個個都膘肥毛順!只不過他太愛驢了,宰他一頭驢就跟要宰他老婆一般……」

    「噗嗤!」

    原本看見桌子上有些散落擱置還明顯殘缺了的油紙包和桃子,賈迎春臉色有些黯淡,可聽賈環這麼一說,頓時又樂了,嗔道:「環弟,你盡會耍怪,哪有……哪有將驢當……」

    賈環緩緩搖頭,正色道:「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愛情是一個神聖的命題,我們不應該去歧視他們,而是應該祝福。」

    賈迎春快要活不成了,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勁的抖啊抖啊抖,半天不肯抬頭……

    司琪從外面端了一個茶盤進來後,見賈迎春趴在桌子上「哭泣」,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頓時大怒,以為她是因為在賈環面前丟了臉面才哭的,怒火萬丈道:「小姐,東西是趙嬤嬤和她兒媳婦王柱媳婦兒拿走的。我把送東西的婆子送出門後,回來他們已經裝好準備出門了,我一時沒攔住。不過小姐也不用擔心,繡橘已經去他們家了,想來一會兒就能要回來了。那老貨就是仗著曾經奶過小姐,整天在小姐房裡扒拉東西,小姐不願理會她,她愈發沒規矩了!」

    賈迎春明明是笑的不可自抑,可聽到司琪的話後立刻抬起頭,臉上因為大笑升起的潮.紅還沒退去,就一臉驚訝張慌道:「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她要拿,你就讓她拿去好了。要不是這是環弟送的,她就是都拿去又何妨?何苦再鬧這一出?」

    司琪氣惱道:「小姐,那些人剋扣咱們的日常不說,連月錢也推遲不發。小姐你說不爭,咱們也就先忍了。可那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太不像了,連招呼都不打,屋裡也沒人,就敢自己拿……」

    賈環忽然站起來,唬了賈迎春一跳,她連忙拉住賈環,道:「好弟弟,這不與你相干,你才出府,再不要和那些人計較了……」

    賈環臉上笑容依舊燦爛,對賈迎春道:「姐姐放心,小弟我又豈是那沒有頭腦的魯莽之人?不是吹,就小弟這副智慧,放江湖上不是『小諸葛』也得落個『智多星』的名頭。你放心,我就是讓司琪姐姐帶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賈迎春還是不放心,道:「你不去,我去就好。」

    賈環笑道:「其實姐姐去也一樣,不過姐姐沒小弟跑的快啊!姐,你恐怕還不知最新的江湖奇事,話說近來……」

    「好了好了!」

    賈迎春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再聽下去,怕是連腸子都要笑斷了,連忙阻止賈環繼續說下去,道:「那你幫姐姐去把繡橘喊回來就是,千萬不要再鬧了。如今不比……就是以往也不能多鬧的。環弟,你……」

    賈環拍著胸脯保證道:「姐姐你放心,弟弟都省的!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司琪姐姐,咱們走吧!姐,你別不放心,看看司琪姐姐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能拳震南山腳踹北海,小弟再沒有出什麼岔子的道理……」

    ……

    賈府人丁幾百近千,自然不會都住在賈府內。

    除了貼身丫鬟和守夜嬤嬤外,其他負責打掃漿洗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住在賈府週遭的胡同裡。

    這裡也算是賈府的地盤,只是劃撥給僕役們居住。

    賈環一路小跑的跟在司琪後面,沒辦法,剛才的一番話將這個性子急烈的女漢子給得罪了。

    根本不顧賈環只比她腿高一點的殘酷事實,一路大步向前疾走。

    賈三爺只能憋屈的小跑著,還不能發火,因為這個丫鬟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忠僕,若非是她和繡橘護著,以賈迎春軟綿的性子,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算了,看在賈迎春的面子上,不和她計較,賈環暗自發誓,回去後要更加努力鍛鍊長高了,不然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女漢子,還得顏面喪盡……

    還好,司琪知道不能做的太過,漸漸速度慢了下來,看著一直跟在身後慢跑的賈環,她心裡還是有些感慨的,真不一樣了……

    司琪曾經不知聽誰說過一句話,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是一句老話,即使賈府的門房都知道,但那個記不清的人的解釋卻與眾不同。

    他說這個「苦」,不只是尋常的「苦」,更重要的是能忍。

    面對各種屈辱的環境都能忍下來的人,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成為人上人。

    司琪有時候也會琢磨,覺得這句話未嘗沒有道理。比如說書人講的韓信,再比如臥薪嘗膽的勾踐……

    只不過太多人無法做到這一點,包括她自己。

    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句話呢?

    司琪忽然自問,隨即看了眼賈環,然後笑著搖搖頭,覺得再荒唐不過了……

    趙嬤嬤家在緊靠著賈府的一處胡同裡,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統共也有五六間房,此刻,院子裡正一片吵嚷嘈雜。

    「可真是奇了,人家姑娘的奶媽嬤嬤們,哪個不是落了多少好處?偏偏到了我們這裡,不僅落不到什麼好,如今更是連月錢都停了。如今不過拿了點破爛桃子臭驢肉,不值當幾個大錢,反倒不依不撓起來,你還有理?」

    「我怎麼沒理了?就你們月錢停了,我們沒停?要鬧你去找管事的鬧去,找我們小姐做什麼?月錢是我們小姐管的嗎?既然是破爛桃子臭驢肉,那你幹什麼要拿?」

    「我拿怎麼了?我婆婆奶了二小姐一場,平日裡還有管教的職責,難道還吃不得她一口桃兒一口驢肉?真真是好笑。你不過一個丫鬟,拿什麼大?」

    「你……」

    什麼叫做刁民?什麼叫做惡奴?

    賈環算是聽明白了也見識了,司琪也見識了,不過她可能聽慣了,有些麻木了,或許又奉信能動手最好別吵吵的人生準則,只見她「啪」的一腳,將大門踹開,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看著她那一雙大腳,賈環崇拜壞了,心裡直呼這才是爺們兒,真正的純爺們兒!

    不過聽到裡面又不乾不淨罵罵咧咧的開始後,賈環樂呵呵的走了進去。

    「司琪,你個小騷蹄子,你敢踹我們家大門,你……喲!環三爺,你……你怎麼來了?」

    賈環進了門後,險些沒氣樂。

    和一個氣息潑辣女孩兒對陣的是一個婦人,姿色嘛,不提也罷,想來她就是趙嬤嬤的兒媳婦,王柱兒媳婦。

    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兩人對戰的身後,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一雙三角眼,正坐在門口處的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桿菸槍,正在那裡咕嚕咕嚕的悠哉享受呢。

    這算什麼?壓陣的?還是在當主考官,考察她兒媳婦的口才水平?

    好在,她看到賈環進來後,猛然一驚,一口氣沒進氣道,岔入了食管,然後就開始拚命的咳嗽。

    王柱兒媳婦這下嚇壞了,也不顧在展現口才,連忙去給她婆婆拍胸捶背去了。

    繡橘鬧了小半個時辰的效果,都沒有賈環甫一露面造成的局面有利!

    不過,繡橘沒有計較這些,她感激的看了賈環一眼後,立刻又惡狠狠的看向趙嬤嬤婆媳二人,眼中的目光流露著是大快人心的眼神。

    看到繡橘的眼神後,趙嬤嬤咳的更凶了……

    「司琪姐姐,繡橘姐姐,你們先出去等我,我和趙嬤嬤說幾句話,很快就出去。」

    賈環微笑著對司琪和繡橘道。

    司琪和繡橘聞言,面色頓時不悅了,繡橘也是直性子,道:「三爺,東西還沒討回來呢,回什麼回?」

    賈環勸道:「放心,這些都是小事,不要鬧了。我們莊子上有句民言,叫死豬不怕開水燙,想來你們也懂的這個道理。出去吧,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司琪和繡橘聞言,相互看了一眼後,點點頭,恨恨的回頭看了眼後,才轉身出門,不過賈環還是從門底縫隙處看到了兩雙大腳片子。

    笑了笑,卻也沒較真,還抽空感慨了下,這個時代原來是不裹腳的,倒也不錯。

    「三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死豬不怕開水燙?誰是死豬?我們家在賈府裡是幾輩子的老人了,就連老太太都會給我們幾分面子,你又算什麼,敢這麼咒罵我們?今天你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定然不會甘休,就算鬧到老太太面前,也要討一個公道。」

    趙嬤嬤剛才咳的撕心裂肺,攢了一肚子的怒火,怒視著賈環就厲聲道。

    賈環聞言反而笑了起來,道:「是啊,你們都是幾輩子的老奴才了,也算是體面人了,可幾輩子的老奴才不還是奴才?你叫嚷什麼?」

    「幾輩子的老奴才那又如何?那也是賈府的人,可不比三爺你,如今已經不算是賈府的人了。所以就算是奴才,也是賈府的奴才,不是三爺你的奴才!」

    趙嬤嬤怎麼可能在口角上輸陣,反擊道。

    賈環笑的更歡了,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8
第85章 相聲

     「趙嬤嬤說的沒錯,我如今的確不算是賈府的人了,可我還姓賈……這些且不提,我只問你,可知我為何出府?」

    賈環樂呵呵的道。

    趙嬤嬤聞言,頓時滿臉鄙夷,陰陽怪氣道:「這誰知道呢,想來是一些人出身太低,眼界也太低,盡會撿了芝麻丟掉西瓜,手腳不大乾淨,為了三瓜倆棗的丟了大好的前程,說起來我們這些奴才都覺得臉紅!」

    常聽人說,不要和這種世俗的婦人鬥嘴罵架,這是世上最不理智的行為之一,賈環總算見識到了。

    這份嘴炮功力,果然了得。

    賈環嘴角抽了抽,乾笑了兩聲,繼續道:「趙嬤嬤果然夠睿智,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我聽說我二姐房裡的東西也時不時的少一件,我就覺得,這毛賊的膽子真是比天還大,連我這種賈府的近派少爺,都因為一時想不開動了點手腳就被驅逐出賈府,想來這毛賊的下場,總要比我淒慘上幾分吧?趙嬤嬤,你說呢?」

    趙嬤嬤和她身後的兒媳婦聞言頓時面色大變,而大門處也傳來一陣響動……

    趙嬤嬤鐵青著一張黃臉,陰沉道:「三爺,話不能亂說?我常在二姐兒處走動,怎麼就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事?你可不要胡亂牽扯,也沒人信的。」

    賈環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道:「我聽說趙嬤嬤最喜歡打葉子牌,而且打的還挺大。只是有的時候手氣不大好,就會輸上不少。沒了銀錢又想打,怎麼辦?只好去我二姐那裡走一遭……」

    「三爺,你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你是爺,可沒講究的話最好別亂說!」

    趙嬤嬤厲聲喝道。

    賈環不笑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趙嬤嬤道:「你也姓趙……還好你和我姨娘沒什麼關係,不過想來也有點關係,你們好像都在錢啟那裡出貨吧?對了,你不會告訴我說,你不知道錢啟是我什麼人吧?」

    「噼啪!」

    只覺得一道驚雷劈在腦門上,趙嬤嬤整個人都晃了晃,而王柱兒媳婦更不堪,直接癱軟到了地上。

    大意了,大意了,怎麼就忘了那錢啟是這小子的娘舅,在陰溝裡翻了船了?

    原本只是猜測的賈環,看到兩人的神態,心裡立馬大定,樂呵呵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婆媳二人。

    然而,他的微笑在趙嬤嬤婆媳眼中和惡鬼的微笑沒什麼區別,都會要人命啊!

    「三……三爺,您……您這話什麼意思?」

    趙嬤嬤強自鎮定著問道。

    賈環笑道:「你問我這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

    趙嬤嬤搖搖頭,咬牙道:「奇了,我怎麼會知道?」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吧,我們去找我二嫂,她可是有名兒的明白人了。再把錢啟找來,想來他們兩人是知道的。

    唉,你們瞧瞧我這一身,多可憐?受罪啊!可有罪總不能就讓我和我姨娘兩人受吧?我們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嗎?剛好,我莊子裡最近在整理茅廁,缺幾個人手,錢啟一家再加上你們一家,差不離剛好就夠了。一百多人的腌臢物,每天都要有人清理,想想都……

    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了,再加上你這兒媳婦,看樣子就知道已經受了嬤嬤的真傳,精明,能幹,收拾茅廁一定是把子好手!

    還等什麼?這就走吧,咱們一起去找我二嫂,要不直接去找老太太說也成!」

    趙嬤嬤真是怕了,就像賈環剛才說的,幾輩子的老人又如何?可還不是奴才?

    別看她剛才口口聲聲說要鬧到賈母跟前,可真到了賈母跟前,她連頭都抬不起。

    雖然她也是奶過小姐的乳母嬤嬤,可就身份而言,完全沒有她和她兒媳婦吹噓的那般厲害。

    否則的話,也不會分去給一個庶女當乳母……

    跟賈府裡幾個能夠和賈母說的上話的老嬤嬤相比,趙嬤嬤根本上不了什麼檯面。

    今天這事真要被賈環鬧到王熙鳳甚至賈母跟前,趙嬤嬤一家子都要倒霉。

    此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老臉不老臉,趙嬤嬤「噗通」一聲就給賈環跪下了,還不忘拉王柱兒媳婦一把,然後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求著……

    賈環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難怪賈寶玉覺得女兒沒結婚前都是水做的,結婚之後就成泥巴湯了,好像也有點道理……

    「拿來!」

    賈環懶得看趙嬤嬤婆媳兩人半真半假的演戲,伸手道。

    趙嬤嬤楞了下,然後畏懼道:「什……什麼?桃兒?」

    賈環氣樂了,道:「除了這個,還有銀子和你們當東西的當票!」

    趙嬤嬤三角眼裡光芒閃了閃,諂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這玩意哪有什麼票啊?不過老奴可以把銀子給三爺,您放心,絕對不少一分。」

    賈環不為所動,道:「銀子我自然要替我二姐討回去,但是當票也要,不然誰知道多少?」

    見趙嬤嬤還在那裡囉嗦,賈環不耐煩了,冷聲道:「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是吧,那好,我一會兒就去錢啟那裡把底檔拿來,讓老太太看看賈府裡的老人現在都他娘的是什麼德性!」

    說罷,賈環轉身就要離開。

    趙嬤嬤哪裡敢讓他走,連忙尖叫道:「三爺不要!三爺吶!我給,我給你還不行嗎?老奴只求三爺慈悲,饒過老奴這一遭,不要嚷開,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聽到「三爺不要」和「我給你」這兩句時,賈環真是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胃裡也翻騰著。

    他深深的後悔,後悔當年為何會沉迷於網絡上的糟粕文化,讓他如今總是對這種很正常的言語產生一些很不正常的聯想……

    賈環小臉兒發白,眼睛不敢看趙嬤嬤那張老臉,強撐道:「不要那麼多廢話了,趕緊的,拿當票拿銀子拿桃和驢肉!小爺我耐性有限……」

    趙嬤嬤聞言連忙起身,和王柱兒媳婦就進屋去了,沒多會兒,就見兩人拿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裹出來,滿臉堆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也不接東西,對門口喊了聲:「司琪姐姐,繡橘姐姐,你們進來吧。」

    在門口站了半天,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司琪和繡橘,聞言立刻推門而入,昂首挺胸,趾高氣揚……

    賈環見狀笑道:「勞煩兩位姐姐幫忙拿一下東西。」

    司琪和繡橘都不客氣,一人拎過一個包,還都恨恨的瞪了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一眼。

    賈環又道:「當票呢?」

    趙嬤嬤滿臉乞求的看著賈環,道:「三爺,銀子和東西都在這裡,真的一分一錢都不差。當票就……」

    賈環冷笑道:「我拿著當票不是為了要挾你,你值當個什麼?我是要去找錢啟把我二姐的東西要回來。

    小爺我還真是見著活鬼了,堂堂榮國府的二小姐,居然被幾個刁奴欺負。這世道……

    趕緊的,這次看在你畢竟是我二姐乳母的份上,交出東西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趙嬤嬤,我保證會讓你記起,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的。

    我賈府滿門富貴都是用胡虜韃子的狗頭換來的,你想拿也可以,用腦袋來換就好!」

    看著小小年紀的賈環,眼睛裡卻冒著凶狠的目光,不止是趙嬤嬤婆媳,就連一旁的司琪和繡橘都有些被唬住了。

    聽到賈環的話,眾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關於賈環昏迷後被榮國公所救之事。

    先前大家無所謂信不信,大多是將信將疑,可現在,趙嬤嬤等人真的信了。

    賈府已經承平安泰好幾十年了,府上享盡世間富貴繁華,並且以文華為貴。

    像賈環這種殺氣騰騰的話,就連趙嬤嬤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在賈府中才聽過了……

    若不是榮國公顯靈,賈環一個小小人兒,又怎麼會懂的這些話?

    念及此,趙嬤嬤忽然又想起,年幼時曾聽家人炫耀過,榮國公當年是怎樣將胡虜韃子殺成了屍山血海,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向賈環,眼神中畏懼之色再添三分,賠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都怪老婆子灌多了黃湯,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般下作的事。您儘管放心,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後老奴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姐兒,若有半分違心,一定全家都不得好死!」

    賈環哼了聲,道:「我二姐用不著你服侍,平日裡沒事你少往那邊去,她若有事,自會打發人來找你吩咐。廢話少說,當票拿出來。」

    趙嬤嬤哪裡還敢耽擱,連忙從懷裡掏出一沓當票,雙手奉上。

    賈環還嫌膈應,就讓司琪先接過去,然後一行人揚長而去。

    回到賈迎春的小院兒時,賈迎春正坐立不安的站在那裡,賈寶玉等人也有些生氣的坐在桌邊,低聲說道著什麼。

    眾人見賈環和司琪繡橘三人回來,還拿著兩個包袱,不由好奇圍了上來。

    「環弟,你可回來了,怎麼去了那麼久?你沒和趙媽媽吵架吧?可彆氣著了……」

    賈迎春一臉關懷的問道,不過沒等賈環安慰,一旁的司琪和繡橘就跟說相聲一樣,激動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剛才藏在門後頭偷聽到的話添油加醋的全都說了出來。

    「三爺說了,趙婆子,老娘我真是見了活鬼了,我榮國府的二小姐,多尊貴的人吶,也是被你這下作婆子欺負的?」

    「三爺還說了,趙婆子,你知道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姑奶奶我告訴你,咔擦!就這樣砍了不知多少騷韃子的腦袋得來的!」

    「對,三爺還說,這般富貴你這臭婆子要想來拿,儘管用你的狗頭來換!!」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8
第86章 碎銀子

     賈環被眾人圍在中間,圍觀的都不好意思了,賠笑道:「姐姐哥哥妹妹們,你們別聽司琪姐姐和繡橘姐姐吹捧,她們實在是過譽了,過譽了,我也沒她們說的那麼好!最起碼,我沒自稱過『老娘』和『姑奶奶』,實在當不起啊!」

    「噗嗤!」

    林黛玉沒忍住,最先噴笑出來,點漆一般的眼眸眸光流轉間,如水蕩漾,滿滿都是笑意,脆聲讚歎道:「三弟果真是不同了,這一番舉措雖然略嫌粗暴,卻也實用。想來那老貨,日後再也不會失了本分,欺負二姐姐老實了。」

    對於林黛玉的褒贊,賈寶玉絕對不服氣,不高興道:「上回我就說要鬧一場,除了二姐姐身邊的趙媽媽,還有我那邊的李媽媽,不就仗著曾經奶過我們,現在倒比我們還像主子,可偏偏你們攔著我不讓鬧,現在你們又……」

    林黛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真要鬧開了,媽媽們固然沒臉子,可你就有?你倒無所謂,牽連了二姐姐卻不該!」

    「誰會牽連二姐姐?我……」

    賈寶玉急赤白臉辯解道,賈環見狀不妙,這一對男女果真是前世的冤家,一天不見念叨的緊,見了又只是鬥嘴,尤其是在人前。

    不過最後賠罪的,十之七八都是賈寶玉。

    但賈環還是不願他們鬧起來,萬一鬧大了,再把賈母或者王夫人惹來就不美了。

    賈環今天著實不想再給人下跪磕頭了,最重要的是,王夫人和王熙鳳本來就對賈迎春不怎麼喜歡,要是再在她的屋子裡鬧出亂子,最後倒霉的……

    「二哥,林姐姐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說,二哥你身上的關注太多,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人心,你要一動,那動靜就太大了。小弟我教訓那趙嬤嬤一頓,最多也不過就是在她那小院兒裡出個聲,可二哥你一動,那咱們整個賈府都得驚動。你想,為了幾個婆子,就要驚動那些人,多不值當?她們也沒這個福分不是?」

    賈環笑著恭維道,但可能是他拍馬拍的太含蓄,又或者近來拍馬功力下降,總之,高冷寶二爺這次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林妹妹……

    賈環不知道的是,不是他的拍馬水準下降了,而是賈寶玉已經懵懵懂懂的情竇初開了。

    雖然還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在這種感覺下,他是見不得林黛玉誇讚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個雄性生物的。

    倒不是說他覺得林黛玉會和賈環怎樣,只是單純的,沒有理智的嫉妒,這是這個青澀年紀男孩兒的通性……

    見說不動賈寶玉,賈環只好將目光放在了林黛玉身上,一張小黑臉兒面帶諂笑,目光討好。

    「咯咯!」

    「一首小曲兒!」

    無聲的做了這句話的口型後,林黛玉就笑眯眯的看著賈環。

    賈環傻眼兒了,他還會個屁的小曲兒啊,上次那段越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也只是會哼唱其中幾句,除此之外,他連越劇都沒怎麼聽過,倒是聽過黃梅戲《女駙馬》,可那也不會唱啊!

    賈環瞬間啟動傻根兒模式,不過還算不錯,也懂得用唇語回答:「姐,你說啥玩意兒?」

    林黛玉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就恢復了女神范兒,不理這個鄉下來的野小子了。

    不過眼角的餘光還時不時打量他一眼,看能不能說動。

    賈環見一旁的賈寶玉眼睛已經赤紅了,看模樣,摔玉的把戲又要上演,不由無奈,只能向林黛玉投降,點點頭。

    林黛玉見狀,頓時笑靨如花,眉眼間的那抹風情,就是明知彼此是親表姐弟的賈環,都忍不住心中一熱……

    (PS:注意,那些讓我在園子裡選女主的喪屍們注意了,年齡雖然不是問題,可他們是正兒八經的血親表姐弟,林黛玉她媽和賈環他爹是親兄妹!雖然古人流行這種戲碼,可現代過去的誰敢冒險,萬一造出個智障……)

    然後就簡單了,賈環剛才拍了賈寶玉那麼多句馬屁,都沒有林黛玉的一個白眼兒有作用……

    ……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哈!在夢裡……」

    林黛玉沒有讓賈環私下裡給她唱,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所以乾脆就挑明了讓他在賈迎春的屋子裡唱了。

    賈環鬱悶的抓頭撓耳的,給姐妹們唱個歌倒沒什麼問題,就當唱一次K,原本想唱一首週杰倫的《騎李湘》……《七里香》,可發現歌詞實在與時代不符,所以就選了首《甜蜜蜜》。

    「啊!」

    忽然,賈寶玉一聲驚呼,將沉浸在自己歌聲中無法自拔的賈環驚醒……

    正想不悅的瞪賈寶玉一眼,沒想到賈寶玉反而一步向前,抓起賈環的手,激動道:「三弟,謝謝你,謝謝你啊,你真是……你真是有心了!」

    賈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的看著賈寶玉,訥訥道:「二哥,你……你客氣了,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嘻嘻!」

    又是聰慧的林黛玉先看出了名堂,忍不住笑出聲來。

    賈寶玉聽聞林妹妹的笑聲,頓時回頭,激動道:「林妹妹,你也聽出來了嗎?我就知道,你也一定能聽出來,你說,老三是不是有心了?」

    林黛玉美眸瞥了眼隱隱快要領悟出來的賈環,忍不住又笑出了聲,不過還是給了賈寶玉一點顏面,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考!」

    賈環終於想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拿手一拍腦門兒,心裡好笑道這個賈二哥還真是人才,這都能聯繫上。

    原來是那句「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在夢裡……」打動了賈二爺的「芳心」。

    賈二哥當初和林黛玉初見時,不就是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是在夢裡嗎……

    天地良心,賈環選擇這首《甜蜜蜜》,純粹是在思量,當初大陸刮進的第一股春風就是這首歌。

    那麼些懵懂青澀的少男少女們無不為這首歌傾倒,所以賈環想,放在現在也不是大問題。

    這是他的本意,沒想到,被多情公子寶二哥給攬過去了。

    不過還別說,真有那麼點意思……

    看著賈寶玉痴痴的看著林黛玉,而林黛玉雖然沒有看向賈寶玉,可也眼神迷離,顯然是在回味剛才的那個「小曲兒」,就連一旁的賈迎春和賈探春也眼光渙散,賈惜春在小口小口的吃驢肉……

    雖然歌詞粗淺白話,可卻情意綿綿,怎能讓她們這些少女不動心?

    哪個少女不懷春啊!

    只是,你倆真不合適啊!

    血緣關係那麼近,會造出問題寶寶的。

    賈環有些糾結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痴男怨女……

    「環弟,這些銀子姐姐用不著,你且拿去使吧,記得在外面要吃好一點,多吃一點,冬天就要到了,讓姨娘使人給你用新棉做襖子,你那件斗篷和灰鼠暖兜可帶著了?暖爐也要提前備好哩!」

    趁大家都在發呆的時候,賈迎春率先醒來,悄悄的將一個小銀袋子塞到賈環手裡,然後溫言叮囑道,容貌可親,聲音暖心。

    賈環大為感動,卻沒有接銀子,低聲道:「姐姐,弟弟如今真的不缺銀子使哩,而且那買賣也不是真賠了,只是投資投進去了……」

    賈環的話未說完,就見賈迎春微微瞪眼嗔道:「姐姐哪裡懂什麼買賣投資的,可是姐姐知道你缺銀子使。快別客氣了,不然姐姐可要惱了。」

    賈環苦笑道:「姐姐,我……」

    「哎喲,可真是親姐弟,在一旁說不完的悄悄話!」

    忽然,林黛玉清洌甜美的聲音響起在兩人耳旁,唬了賈環一跳,手一抖,銀袋子就掉到了地上,灑了一地的碎銀子。

    賈環臉皮厚無所謂,可賈迎春卻紅了臉,因為那些銀子都被銀剪子剪成了不規則的碎塊狀,很不好看。

    眾人見狀微微一怔,而賈環的眼睛也輕輕的眯了起來,這種被剪碎的碎銀子,賞下人都嫌寒酸,卻出現在賈迎春這個賈府小姐手中,而且,八成還是她的所有……

    賈環忽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完了,露餡了,每回見姐姐,都要將姐姐攢的銀子搜刮乾淨!唉,都被大家發現了,小弟我實在不好意思!姐姐,咱們說好了,以後可不許這樣了。雖然弟弟知道姐姐心疼我,可是我也會想,有這麼一個好姐姐疼著給銀子使,那我還費什麼心思去辛苦習武,去用心做買賣呀?姐姐,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啊!」

    說罷,將地上散落的碎銀子一塊一塊的全部撿起,小心翼翼的放進銀袋子裡,然後「財迷」的放進懷裡,得意洋洋的拍了拍!

    只是,賈環的這番洋相,除了還不明白事理的賈惜春咯咯笑出聲外,其他人都沒笑。

    賈迎春臉上是慚愧和憐愛,放佛給賈環碎銀子是她的不對般,儘管賈環撿完銀子後一隻手一直牽著她的手,可她還是難過……

    賈探春則是心裡說不出的酸楚,論理,她才是賈環真正的胞姐啊,和賈環的血緣關係比賈迎春近了不知多少,可賈環卻不願和她親近。

    當然,就算賈環願意這樣和她親近,她也未必敢像賈迎春這樣「冒失」的對賈環好。

    看看地上的碎銀子渣吧,不就是這種「冒失行為」的後果和代價嗎?

    賈寶玉和林黛玉兩人臉色也難看,是因為看到了那一地寒酸的碎銀子,又想起當初賈環那般鄭重的對二人相托,卻出現了這個場面,實在是……有些羞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8
第87章 小曲兒

     見到氣氛變成了這般,最緊張的卻是賈迎春,她唯恐賈環不顧一切的鬧起來。

    這樣的話,先不說王夫人等人是什麼反應,就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的臉上可能都掛不住。

    日後,大家又如何相處,最後為難不落好的,恐怕還是她和賈環姐弟倆。

    一隻手緊緊的握了握賈環的手,賈迎春目光擔憂的看著賈環。

    賈環自然不是傻子,小黑臉兒揚起,沖賈迎春燦爛一笑後,又對沉默不語的林黛玉和賈寶玉們道:「哥哥姐姐們,我可提前說好,這首小曲兒是我在莊子門口站著時,聽過路村人哼唱的,可不是我作的。後來我在家裡學唱出來後,我姨娘她們還批評我說,這首曲子不是好人家唱的,有傷風化。今天我也是沒辦法,急了,才唱出來。你們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在外面唱,要是被老爺太太他們知道了,那小弟可就全玩兒完了!」

    看到賈環似乎已經揭過了剛才的事,賈寶玉和林黛玉兩人心裡暗鬆了口氣,心裡記下以後一定多往這邊瞧著點,然後才一起笑罵起賈環來。

    「小曲兒的詞雖然不算雅緻,略顯粗白,可也算不上有傷風化吧?」

    賈寶玉很不悅的否定道。

    林黛玉也蹙起眷煙眉,疑惑道:「不是好人家唱的?笑的甜蜜蜜嗎?」

    賈環撓了撓頭,忽然想起,可能是因為他剛才還沒唱完,只唱了開頭兩句,而且他賈環的聲音,也沒有鄧麗珺的纏綿悱惻……

    一個小孩兒唱一句甜蜜蜜,唱一句在夢裡,甚至可以被當做小兒的囈語夢言,童趣童真,怎樣都和有傷風化搭不上邊兒。

    賈環反應過來後,連忙笑道:「我只聽了這兩句,後面的可能還有一些,大概不大雅緻,所以姨娘才會這樣說。」

    眾人聞言恍然,賈寶玉卻長嘆了一聲,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曲調啊,偏偏卻被一起子俗人給狗尾續貂的毀了。」

    不只賈寶玉,就連林黛玉、賈探春等人,也都是面帶遺憾。

    氣氛再次鬱悶下來,賈寶玉等人紛紛將準備好的銀袋子交給賈環,各自說了幾句體貼話,就都告辭了。

    知道賈迎春和賈環兩姐弟親,有體己話要說,就順手還把抱著一個大桃子啃的賈惜春也帶走了。

    「姐姐……」

    賈環臉上掛著不燦爛但很親近的笑容,看著賈迎春道。

    賈迎春應了聲後,溫聲道:「環弟,你莫要擔心姐姐,姐姐已經大了,懂得保護自己哩。原本只是挨著,可如今有了你這個親近的弟弟,活的反而有趣了很多。以前和寶兄弟林妹妹和三妹妹他們在一起,卻沒什麼話說,只是看他們玩鬧。可是有了環弟後,和他們反而有了許多話說,都說環弟怎樣怎樣有趣。大家還計畫著,等來年開了春,大家一起去你那英俊瀟灑莊,看你這位俊俏的小莊主哩!」

    說罷,賈迎春掩口輕笑起來,可以看出,她真的很開心。

    因為生命中有了牽掛……

    賈環忽然想起魯迅說過一句話:而今這世,無聊生者不生……

    意思是說,在如今這個世上,沒有依靠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賈環想,這個依靠,不只是生活中的依靠,也有心靈中的依靠。

    祥林嫂的兒子如果沒有被狼叼去,那麼即使生活再艱苦,想來她也會堅強的活下去。

    在認了賈環這個弟弟前,賈迎春是否也是百無聊賴者呢?

    在紅樓中,小廝曾說她這個二小姐,是即使拿針扎一下都不會出一聲的木頭人。

    若非心中清冷孤僻如斯,一個金閨花柳質的千金小姐,又怎會如此?

    賈環的目光變得極為柔和,他看著賈迎春道:「姐姐,再給弟弟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你最想要過的生活。」

    賈迎春抿嘴一笑,用手指輕輕的在賈環的黑腦瓜上點了點,拖長聲音道:「好~姐姐一直等我環弟出息呢!」

    賈環忽然嘿嘿一樂,笑道:「姐姐,我再給你唱個莊子上的小曲兒吧!」

    賈迎春聞言一怔,道:「好呀!你上回唱的那個小曲兒,林妹妹可是當成了寶呢……」

    賈環嘿嘿一笑,道:「那這個小曲兒,也能讓姐姐你當成寶!」

    說罷,他扯開嗓子唱道:「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姐姐來!滿山開遍喲,映山紅……」

    ……

    輕輕的,賈三爺走了,正如他輕輕的來。

    揮一揮衣袖,三爺帶走了一大包銀子!

    將裝了銀子和銀票的包裹枕在腦後,賈環雙手反抱著躺在車廂裡,想著心事。

    臨走前,他悄悄的將司琪叫到一邊,取了二十兩銀子給她,除了補上她和繡橘這個月的月錢外,還額外多發了半年的月錢,其餘的留在身邊,以備賈迎春急用。

    另外又取了二十兩,讓她留意賈惜春那邊,如果那邊也是這種情況,就讓她也給那邊的丫鬟奶媽補上。

    雖然司琪說不用,而且還有賈環從趙嬤嬤那裡討回來的銀子,賈環卻告訴她,那包銀子目前能不用暫且不用。等到他從錢啟那裡將東西弄回來再說,如果弄不回來了,這些銀子說不定還得交上去。

    賈迎春房裡的那些裝飾和家俬,的確是發給她用的,她有使用權,但所有權卻依舊是賈府公中。

    賈環還叮囑司琪,若賈迎春有急事,或者急需用銀子,就讓她或繡橘立刻去城南莊子上找他,他一定會趕來的……

    賈環不是小氣捨不得多給,而是如今他對除了賈迎春外的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放心……

    又摸了摸鉻的他後腦疼的包裹,裡面好多銀子。

    要說賈府裡一窩子都是敗家子,還真不冤。

    半個月前出府,賈環和趙姨娘就帶走了三四千兩的銀子,這次走一遭,賣了回可憐,又撈了兩三千兩。

    賈環想了想,在賈家興旺的時候,哪怕在園子裡種一次樹,隨手也就開出去了兩百兩。

    劉姥姥進了兩次大觀園,也帶走了上百兩。

    賈赦求娶鴛鴦不成,在外面買了個丫頭,花了八百兩……

    當真是不拿銀子當回事,富貴久了的豪們……

    這也是真正的權貴和富商之間的差別,後者拿銀子當命一樣看重,而前者,只要有權勢,銀子只是點綴而已。

    當然,他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用不了十來年,等賈府徹底勢弱後,王熙鳳為了應付園子的開銷,甚至到了和鴛鴦一起合夥盜賈母首飾去當二百兩銀子使的局面了。

    嘴角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可隨即嘲諷又變成了無奈。

    他雖然被人趕出了賈府,可那也只是被發配,而不是從族譜上除名。

    從今天賈母的反應來看,就算不喜他這個孫子,可依舊拿他當賈家的人來看待。

    還有王夫人和王熙鳳,即使再不喜歡賈環那又能如何?該背的擔子不還是得背,該給的銀子還得憋屈的掏?

    再加上賈府裡一屋子的姐姐妹妹還有哥哥們,賈環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淒慘的死去落魄呢?

    對了,還有賈蘭……

    想起這個小侄子,賈環就覺得好笑。上次出府的時候,還有這次回府,賈環都沒見過他。

    不過想想也能明白,李紈這個大嫂可是賈府裡最出名的善於明哲保身之道的人了。

    別說是他這個被出府的賈府庶子了,就連賈寶玉和林黛玉這樣的賈母寵兒,她都不讓賈蘭靠的太近。

    在紅樓原著中,大觀園裡那麼多活動,賈蘭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無非是因為李紈怕惹是非,擔干係罷了……

    賈府裡的人,還真是形形色色。

    賈府暗嘆了聲,坐起身來,挑開車窗窗簾朝外遠遠眺望去,忽地,他眉頭皺起。

    不遠處就是賈家的城南莊子裡,此刻,莊子門口處怎麼圍了那麼多人?

    這都快夜了,能出什麼事?

    「舅舅,馬車趕快一點。」

    賈環心裡不放心,皺眉說道。

    在莊子上住了半個多月了,賈環已經摸清了莊子週遭的情況。

    還真像李萬機說的那樣,在神京近郊這樣的好地方,次一點的伯爵府第都撈不著一個好莊子。

    圍繞在賈家莊子附近的又都是成千甚至上萬畝的大莊子,哪有什麼善茬?

    左側是鎮國公家的莊子,鎮國公牛清是和第一代榮寧二公一個時代的人物,如今襲爵的是牛清的孫子,現襲一等伯牛繼宗。

    和賈環莊子僅隔一條官路相對的,是理國公家的莊子,理國公柳彪亦是與榮寧二公同封國公之人,如今理國公府當家的亦是柳彪的孫子,現襲一等子的柳芳。

    牛繼宗和柳芳都是和賈政賈赦一個輩分的人,不過從他們的爵位上來看,就可知他們都是親貴之爵,而並非賈赦和賈珍那樣的宗親之爵。

    伯爵和子爵這樣的爵位,可不是什麼一等將軍和三品將軍這樣的宗親之爵可以媲美的,牛繼宗和柳芳如今在朝堂上也都是位高權重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從武之人!

    至於賈環莊子的右側,就讓他鬱悶了,因為那是一位郡王的莊子。

    這個郡王並非紅樓中所述的東南西北四大郡王,而是正兒八經的龍子龍孫,當今皇帝的親弟。

    至於他的名字,就更讓賈環無語了。

    贏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8
第88章 驚喜

     初聞這個名字時,賈環真是嚇了一跳。

    以為聽差了,可後來確認,這位排行老九的太上皇愛子,的確是叫贏禟。

    而當今皇帝名諱贏正,是太上皇第四子。

    如今山陵猶在的太上皇,叫贏玄。

    最初知道這個狀況的賈環,當真被震得有些呆滯。

    歷史,總是有驚人的相似性。

    不過,賈環隨即又否定了這個相似性,因為在那個世界,康麻子只要活著一天,就絕對不可能將皇位傳下。

    豬皮一族,對皇位的看重,絕對是超過任何朝代。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這種話,大概也只有他們能堂而皇之的說出口。

    當然,漢人朝代其實也有不少皇帝做出這樣的事,比如說兒皇帝石敬瑭。

    但石敬瑭敢這樣做,卻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他賣燕雲十六州的時候,也是打著曲線救國的藉口……

    對於莊子左側和對面的理國公和修國公府,賈環還不太忌憚。

    畢竟當初八公的交情在,榮國公府又是八公之首。

    即使理國公和修國公如今依舊是親貴之爵,可想來也不會為難榮國公的子孫。

    但那位太上皇的九皇子可就不同了。

    這也是和前世歷史最不同的地方,在雍正朝,九貝子胤禟那可是被貶斥為豬狗不如的東西,幾乎抄家滅族的慘境。

    可在如今的隆正朝,有太上皇罩著,這位九皇子活的滋潤無比,有時甚至連隆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這也替賈環解開了另一個謎團,根據紅樓原著以及脂硯齋的批著來看,貴妃賈元春的暴亡是因為發生了一場政變,如同唐明皇的楊貴妃一般,被逼著上吊而死。而發動政變的人,很可能就是義順親王。

    可是賈環前世就曾疑惑,歷朝歷代,基本上不會出現親王掌軍權的可能,就是為了防備宗室謀反。

    明朝且不說,自明成祖靖難之後,明朝完全是將親王當豬在養。

    可即使在清朝,同輩親王頂多也不過在名義上當一個掌旗都統,很少能夠觸及真正的軍權。

    十三皇子和雍正皇帝何等親厚,雍正能順利登基,多虧了老十三調兵相助。可等雍正坐穩皇位後,十三皇子雖貴為親王,可畢生都難以再觸摸軍權,由此可見一般。

    然而沒有軍權,義順親王又怎麼可能發生政變呢?

    直到賈環得知太上皇依舊在世時,賈環終於瞭然了。

    想來這位太上皇即使退位了,手中的權利卻未必完全放下,為了防止隆正皇帝真的讓他當一個頤養天年的太上,贏玄留下了後手。

    幾番打聽,結果也確實是如此。

    所以,隆正這個皇帝做的很不穩當,也很憋屈。

    連皇帝尚且如此,又何況賈環?

    如果和這位九郡王起了衝突,賈環不知道,他會不會忌憚賈府的那朵黑雲……

    不過,真要對上了,賈環也不會太懼。

    這半個月來,賈環最大的收益,不是日漸健康的身體,也不是立起的那兩座幾乎日夜不停的火窯,而是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以及對賈府權勢的瞭解。

    在知道後,他可以理解為何賈府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願意毫無顧忌的沉醉在富貴生活中了。

    好像區區一個一等將軍和三等將軍的爵,就能呵護賈家一輩子一般。

    事實上,賈府的確有所倚侍,能夠讓賈府富貴一輩子的,不是那兩個微不足道的宗親之爵,而是賈府的那朵黑雲。

    面對這朵黑雲,大秦太祖曾經刻石立劵,約定要與之共富貴,子孫不易。

    可以說,只要賈府中人不自己作死,犯下皇家大忌諱,賈府絕對沒有理由在短短十數年間就破敗下去。

    一門雙國公,這般榮耀,在明朝也只有中山王徐家才有。

    而徐家,是真正做到了與明同休的大明第一貴門,整整富貴了兩百多年。

    按理說,賈家就算不能達到這個地步,也不應該破敗的如此之快才是。

    至少,在賈環如今看來,賈家正是烈火填油,鮮花著錦之時,雖然祖父賈代善戰死至今已有三十餘年,但其虎威和餘蔭,依舊保護著整個賈族,至少在大秦軍方,沒有人會不給賈家一個面子。

    心裡有了這個底,賈環漸漸鎮定下來,馬車也越來越近了,人群分開。

    等到看清局面後,賈環不驚反喜,因為從莊子口到官路的那條路,路面上已經鋪滿了破草蓆和爛布袋。

    賈環下車後,周圍圍觀的人再次往外擴了擴,紛紛打量著他悄聲耳語著。

    賈環也不在乎,看著在最邊兒上做完收尾工作迎上來的李萬機等人,笑道:「你們動作倒是快,不過一天的功夫,居然就鋪完了!你們這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眾人聞言大笑起來,很開心,為首的李萬機道:「也不算快了,七天前就將石子路基鋪墊好,今天看了看,基本已經沉底成型了,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干吧!」

    賈環依舊驚喜,道:「那你們也夠快的了,小幾百米的路,一天就能鋪好?不錯不錯,了不起!你們怎麼搞的?」

    李萬機呵呵笑道:「是小師妹出的主意,她讓我們將整條路分成了三段,然後又分別從兩頭開工,這樣一來做的就快多了。」

    賈環聞言讚歎不已,環視了一圈,沒看到白荷的身影,知道她不方便露面,便暫且按下不提,又對李萬機道:「周圍是怎麼個情況,哪兒來的這麼些人?」

    李萬機恭敬的回道:「三爺,咱們莊子正挨著進城的官路,每天來來往往的人不知有多少,再加上週遭莊子上的人,都來看熱鬧。」

    賈環皺眉道:「鋪個路看什麼熱鬧?」

    李萬機笑道:「他們見過黃土墊道,見過石板鋪路,也見過岩石石條修路,可就是沒見過咱們莊子這般用水泥鋪路的。這不,看笑話的人多了去了,都以為咱們就是用泥巴和水抹平路面。」

    賈環聞言,回頭看了眼嘈雜的人群,無語的搖搖頭,然後對李萬機道:「這路剛鋪好,三兩天內上面最好不要走人。安排兩個人在路口守著,別讓看熱鬧的上去蹦跶。另外,咱們怎麼進去?」

    進莊子只有一條墊高的黃土路,路兩邊是兩道排水的寬渠溝,再靠邊兒則是兩排柳樹,再之後,就是農田了……

    李萬機歉意道:「三爺,只能勞煩三爺先從田裡走,冬糧還沒種下……我們在莊子門口處的渠溝上搭好了木橋,足以讓馬車行駛。只是在農田裡走時,三爺可能不能坐車了。都是我們想的不周到,求三爺責罰。」

    說著,李萬機躬身請罪。

    賈環哈哈一笑,擺手道:「不就是小二百米嗎,有什麼打緊的。路修的不錯,等三天後揭路,莊子再殺一頭大肥豬,大夥好好吃一頓。白荷的規劃圖已經畫的差不多了,打明兒起,大夥就開始打地基,起房子,爭取用最快的速度,讓大家都住到新屋子裡去。你們現在都住窩棚,老婆孩子住莊子裡,分開久了,也想的緊,是不是?」

    眾人聞言驚喜交加,他們這些匠戶,以前在北城時大概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能聞到一絲肉味兒,而且大多都是豬羊的內臟或者血塊什麼的,哪有現在這般,一次就能分到一斤上好的肉。

    再加上新屋和一家團聚的允諾,諸多匠戶們紛紛歡呼起來,要不是都知道這位新主子不喜歡別人下跪磕頭,他們現在一定會給仁慈的賈環磕上七八個響頭。

    看著喜笑顏開的眾人,賈環心裡感慨不已,他只是空口允諾路通了後給殺頭豬,大家就高興成了這樣。

    那些房子蓋好了也是莊子上的財產,只要賈環想,那麼他這個莊主隨時都可以徵收回來。建好後只是讓他們住而已,就這樣,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

    多好的人民,多好的同志啊!

    用力的拍了拍李萬機的胳膊,賈環感慨道:「好好幹,我們會重新崛起的。」

    說罷,賈三爺就繞路,從田裡走向莊子。

    ……

    「吳六桂,打聽清楚了嗎?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鋪路有這麼鋪的嗎?」

    莊子門口處,一個富態的中年人背著手,氣度倨傲的尖聲道。

    中年人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只是,這個年輕男子的腰都快弓到地上了,他滿臉卑賤的諂笑道:「何總管,打聽清楚了,這莊子上的人說,這個鋪路的東西叫水泥,非常結實,好用著呢。」

    富態的何總管眉頭微皺,一隻白皙的手翹著蘭花指摸了摸鼻尖,狐疑的看著被覆蓋的路,道:「那你上去走走看?把那些破爛玩意兒掀起來瞧瞧……」

    叫吳六桂的年輕男子聞言,頓時賠笑道:「何爺,莊子上的人說了,這個叫水泥的東西,鋪上後要等三天後才能走哩,現在上不得人,不然要踩壞了。」

    何總管聞言頓時怒了,道:「什麼狗屁東西,咱家要看,現在就要看,還等三天?誰敢攔著,讓他來給我說!」

    吳六桂聞言,臉色一白,腰弓的更低了,賠笑道:「何爺,這是榮國公府的莊子,榮國公府的三爺如今正在莊子上呢,您看……」

    何總管聞言一怔,道:「這是賈家的莊子?就這麼個狗屁小莊子……」

    吳六桂抬頭瞥了眼莊子,納悶道:「誰說不是呢,奴才也搞不明白怎麼回事……本來這莊子比現在還破,還是這位賈家三爺來了後才開始搗騰起來。何爺,要不,奴才再找人去問問,看看能不能讓那位三爺來見見何爺?」

    「啪!」

    何總管忽然一個耳光扇在吳六桂的臉上,尖聲罵道:「你個混賬狗奴才,是想給咱家上眼藥還是怎麼著?讓……來見咱家?混賬東西!」

    說罷,何總管也懶得再看水泥究竟是什麼東西,揚長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08
第89章 溫暖

     賈環自然不知道他剛走不久,官路上發生的事,他此刻正脫那身灰土色的破衣服呢,然後隨手將衣服丟給小吉祥,道:「去吧,把這衣服還給郭狗子他娘,這可是人家郭狗子過年時才穿的衣裳。」

    小吉祥嫌棄的翹著手指拈著衣服的一角,打算就這樣提溜出去扔給人家。

    結果被賈環一個屈指不輕不重的扣在額頭,笑道:「小吉祥,我們可以不喜歡別人,遇見看不順眼的可以不理人,但我們不能嫌棄別人,更不能羞辱別人。這不是為了他們好,而是不能讓我們自身的格調變得庸俗。」

    小吉祥能聽懂個屁,噘嘴嘟囔道:「什麼嘛?讓我好好給衣服就說好好給衣服就是了,說那些聽不懂的,都怪那個小狐狸精,把三爺迷的怪怪的……」

    說著,朝賈環做了個鬼臉,然後邁著小腿兒「蹬蹬蹬」的跑了。

    賈環見狀,啞然失笑……

    「喲!環哥兒,回來了?」

    趙姨娘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門口,而後毫無阻礙的推門而入。

    賈環無語的看著趙姨娘,道:「娘,我正準備換身衣服去見你,你怎麼能先來見我這個當兒子的呢?傳出去像什麼樣……」

    不是賈環變庸俗了,實在是在這個禮教森嚴尤甚律法的時代,若是在孝道上落人口實,那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趙姨娘卻毫不在乎,鄙夷道:「怎麼著,賈三爺,回府了一趟,成貴人了?少跟老娘裝蒜,你爹說什麼了?」

    賈環懶洋洋道:「父親說,他會抽時間來莊子上看我們的,讓娘你注意身體,不要牽掛。對了,他還給你寫了封信,咦,丟哪兒去了……」

    本來賈環還準備和趙姨娘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可是看到趙姨娘滿臉的不善,一雙杏眼眼眸中儘是殺意時,他立刻乾巴巴的賠笑道:「娘,開個玩笑,我父親寫的信,對兒子來說,那和聖旨也沒什麼區別!你想啊,丟了聖旨那是要殺頭的。」

    趙姨娘臉色好了些,不過語氣依舊不善道:「少扯你娘的臊,快拿來!」

    可賈環又嘿嘿乾笑了聲,在懷裡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什麼,趙姨娘的臉色愈發難看。

    這次可不是賈環在開玩笑活躍氣氛了,他真忘了把那封信隨手放哪去了……

    就在趙姨娘要爆發時,賈環忽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記性,信在包裹裡。」

    說罷,連忙偏身上炕,從炕頭拿下一個綠色包裹,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份被壓的皺巴巴的信。

    趙姨娘見狀又要發怒,賈環連忙道:「娘,你說父親是不是快老糊塗了,你說他給你寫信有什麼用?你又不認識字……」

    「啪!」

    「環哥兒,你今兒是不是中邪了?娘怎麼覺得你總是在作死呢?」

    趙姨娘陰測測的道。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可能是離府時,府上人民對我挽留太甚,讓孩兒我心神有些不寧吧。」

    「得得得,少瞎扯,誰稀得你,趕緊拿來!」

    趙姨娘不耐的右手一伸,道。

    賈環一怔,莫名其妙道:「信不是給你了嗎?」

    趙姨娘啐了他一口,道:「老娘說的是銀子!你小子回府前專門跑莊戶家借了那麼一身破皮,不就是為了多騙點銀子?你能瞞的過老娘?真沒想到你小子比我還精,老娘只打算讓你頂著一個黑炭頭回去,誰想你居然能想到這麼一出……」

    賈環客氣道:「娘,這值不當個什麼,跟您相比……」

    「淡話少說,趕緊拿出來,到底有多少?」

    趙姨娘今天可能火氣也很大,不配合賈環活躍氣氛了,直接進入主題。

    賈環將裝銀子和銀票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丟,道:「都在這了,一共兩千多兩,咱娘倆要是省著點花,能花上百八十年。」

    趙姨娘罕見的沒有撲向裝銀子的包裹,而是滿臉懷疑的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今兒個,可真不大對勁啊。怎麼著了?在府上被人笑話挨罵了?

    不是老娘說你,你在府上本來就是破鼓萬人捶的貨,如今再挨一頓就挨一頓唄,至於嗎?咱們現在有自己的莊子,還有那麼多自己的銀子,你個兔崽子連小妾都準備倆了,讓人罵罵就罵罵唄!鬧什麼心?」

    賈環真是又氣又好笑的看著趙姨娘,道:「娘,兒子就是覺得自己又長大了點,準備換種風格,走成熟穩重路線,沒什麼。」

    趙姨娘眼淚都快下來了,泫然欲泣道:「環哥兒,你可別嚇娘啊。這是出門一趟中邪了,還是失心瘋了?你一個七歲的孩子,成熟穩重個屁啊!成熟穩重的那都是大官老爺,為娘不期望你為官作宰,只要你像以前一樣嘻嘻哈哈的,高高興興的,高高壯壯的活一輩子就好。」

    賈環聞言心裡一暖,而後哈哈大笑道:「娘,你是不是高興壞了,兒子知道上進你還不滿意?」

    趙姨娘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你這叫知道上進?你這叫心如死灰。我以前聽馬道婆說,好多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這個心如死灰後,才去剃度出家的。」

    賈環聞言更覺好笑,道:「娘,你兒子我今年才七歲,後備小妾都找了倆了,這還叫心如死灰?」

    趙姨娘不服氣,道:「那你怎麼會把那麼多銀子都給娘?前幾天夜裡你還每天半夜三更的跑我房裡想偷銀子,怎麼這才沒兩天,見了這麼大筆銀子都不動心了?你這不是那什麼心如死灰是什麼?」

    賈環笑道:「娘,兒子只是缺少一點啟動的銀子而已,敲了錢啟一筆,這兩天他還要再送過來一筆,差不多就夠了。這些銀子娘你就收著吧,閒的沒事就喊上小鵲帶上幾個婆子去城裡逛逛,買點首飾什麼的。若是懶得動彈,就把銀子交給白荷……」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她算哪個牌位的,讓老娘把銀子交給她管?!」

    賈環話沒說完,趙姨娘就生氣道。

    賈環無語道:「我的意思是,白荷她懂得設計首飾,你想要什麼樣的可以給她說,什麼三步搖五步倒的,她都懂。她設計出來後,咱們莊子上還有會雕刻首飾的銀匠。你這叫私人訂製,比上城裡的首飾鋪子去買還高檔的多。」

    趙姨娘聞言兩眼放光道:「白丫頭還有這個本事?」

    賈環呵呵笑道:「怎麼樣,你兒子的眼光不錯吧?」

    趙姨娘哼哼了兩聲道:「你最好先別把她的身份告訴你爹,不然的話有你好看的。對了,既然你不缺銀子了,幹嗎還回府要銀子?」

    賈環無語道:「娘,明明是你催我回府扮可憐要銀子的。你兒子我這樣的人,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個痛快,能多要自然要多要一點了。」

    趙姨娘柳眉忽然蹙起,道:「兒子,我聽小鵲還有幾個婆子說,你那一套好像還真不賴,弄好了說不定真能賺銀子。你現在從府上拿錢,萬一你以後買賣做大了,他們會不會……」

    賈環聞言詫異的看了趙姨娘一眼,他真沒想到趙姨娘能想到這茬。

    「看你娘看!」

    見賈環的眼神古怪,趙姨娘沒好氣的罵道。

    賈環哈哈大笑道:「娘,我是在看你啊!咳咳,娘,你就別操這些心了,好好的當你的當家享福老太太吧。不管我拿不拿這份銀子,日後他們若真要想打我的主意,娘以為有什麼難度嗎?父親開個口,老太太開個口,我能說個不字?」

    趙姨娘聞言更加急了,道:「憑什麼啊?明明是……」

    賈環無奈搖頭道:「娘,因為兒子我姓賈,如果我想做出大成績,就離不開這個姓。你以為錢啟為什麼願意給我銀子?還不就是想繼續用兒子額頭上的這個賈字。不過你也不用操心,短期內他們不會打兒子的主意的。這些貴族,自恃身份,好面子,暫時還不會打我的主意的。」

    趙姨娘忽然長長的呼了口氣,看著賈環道:「兒子,娘還是那句話,娘不用你為官作宰,也不用你大富大貴,就像現在這樣就挺好。咱們有吃有穿有銀子使還有人伺候著,如今也不用再看人臉色給人立規矩。你若想讀書,就讀點書認個字,若不想,老爺離的遠,也管不著你。天天耍子去,只要人好好的娘就滿足了。你小小年紀,不用想那麼多事。」

    賈環聞言心中又是一暖,拉起趙姨娘的手,溫言道:「娘,難怪人都說慈母多敗兒……」

    「啪!」

    「老娘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老娘不管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不過老娘給你提前說好,出府時你爹給的那兩千兩銀子的主意你可不要再打,那是為娘給你準備的壓箱底兒的銀子。萬一娘有個……你也好有個依靠。行了,老娘不和你瞎扯了,回房間還要去給你這個蛆心的孽障做鞋去。」

    說罷,趙姨娘扭著腰肢朝外走去。

    賈環連忙喊道:「娘,銀子你還沒拿呢。」

    趙姨娘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裡的帕子,罵道:「留給你吧,不讓你敗個乾淨,老娘擔心你個兔崽子還是不知道死心。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遇到這麼個沒造化的種子……」

    再次聽到這麼一句熟悉的罵聲,賈環臉上的笑容極為燦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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