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686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2
第40章 笑柄

     事實證明,賈環想多了。

    好像這個時代的封建思想還是不夠糟粕。

    給賈環洗澡的是趙姨娘本人,對於賈環這個問題,趙姨娘差點破口大罵。

    原來即使是主家,除了貼身服侍的侍女外,其他的丫鬟也並不負責給主家洗澡的。

    甚至好多丫鬟簽的都是活契,就是允許贖買,日後也可自行婚配。

    活契丫鬟就好比後世的家政人員,服務員和保姆,只是政治地位要低端一些。

    一般而言只有家生子才能成為貼身侍女,因為家生子夠忠誠,也夠放心,即使知道了主家的一些不得見人的私密事,哪怕是為了家人的安危,也不會輕易洩露出去。

    小鵲和小吉祥都不是家生子,也不是賈環的貼身丫鬟。

    說起來,賈環還沒有丫鬟呢,小鵲和小吉祥都是趙姨娘的丫鬟。

    當然,賈寶玉此時好像也還沒後來在怡紅院時的威風,丫鬟也沒那麼多,襲人還是賈母的人,當然,只是工作單位掛在賈母名下,實際上直接領導已經是賈寶玉了。

    這也是能看出襲人有手段的地方之一了,就像剛才說的,想做貼身侍女,一般都是家生子。

    比如鴛鴦就是。

    其他的包括探春等人甚至林黛玉身邊的紫鵑,都是家生子出身。

    但襲人不是,她家就在南城外,有老娘和哥哥花自芳。

    但一個不是家生子的丫頭,卻能夠被打發去照顧賈母的命根子賈寶玉。

    這其中不能單一個勤勞可靠就能說的過去的……

    當然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也不能只允許賈環追求進步,而不允許襲人有遠大的理想不是?

    連人家小吉祥也身懷姨娘夢呢!

    「樂什麼呢?傻不愣登的!」

    賈環的思路被趙姨娘打斷,然後就發現趙姨娘的手朝下方招呼去了。

    「誒誒,娘、娘,剩下的工作我自己來完成就好了,不勞煩您,不勞煩您……」

    賈環連忙阻止了趙姨娘朝鳥巢前進的動作,勸說道。

    「呸!」

    不出意外的,他被老娘啐了一口,然後就聽趙姨娘鄙夷道:「你什麼東西我沒見過?你還是從老娘腸子裡爬出來的呢!你當我願意伺候你個兔崽子……」

    賈環現在已經對趙姨娘的辱罵感到麻木甚至習慣了,要是哪天她突然文質彬彬的說話,賈環說不準還要嚇一大跳。

    不理會趙姨娘的抱怨,賈環乾淨利落的用澡巾擦乾淨小胳膊小腿,然後穿好提前準備的乾爽衣衫,整個人神清氣爽多了,似乎就連清早跑步時積累的痠痛都洗去了。

    「怎麼樣娘,帥不帥?」

    賈環在銅鏡前臭美道。

    銅鏡並不像賈環最初想像中的那樣,烏七八糟照不清楚。

    實際上還是很亮的,如果不算銅本身的黃色加持,和玻璃鏡差別不是太大。

    趙姨娘自然無法理解「帥」這個詞的涵義,只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白了他一眼,然後悄聲叮囑:「等會兒給太太請安的時候,多抱怨幾聲苦,說餓,要吃好的,跑步還費鞋……」

    賈環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坑兒子不是一般的會坑。

    怪不得紅樓裡,賈環曾抱怨趙姨娘老啜叨他去鬧,鬧的人煩後被告到學裡挨打的總是他……

    這麼一個極品娘,怎麼就不願意動腦子想想,因為賈環從武,王夫人心裡如今不定有多慪心,這個時候去要錢要糧去哭窮,這不是上趕著作死嗎?

    這不是腦子裡進水了又是什麼?

    賈環悄聲囑咐道:「娘,我這一練武,父親又是給糧又是加錢的,太太那裡現在不定多惱呢。一會兒你去上班的時候,千萬別表現出得意勁兒,不然……」

    「去去去,老娘怎麼做用的著你這孽障教?你是娘我是娘?老娘說話你不聽,還反過來教訓娘,你灌了馬尿失心瘋了?你……」

    賈環話還沒說話,就見趙姨娘柳眉倒豎,一手叉著腰,一手虛點著賈環罵個不停。

    賈環見狀嘆息了聲,暗道:你自己要去找罵,我也救不了你了。

    ……

    「你身上長刺了嗎?站也站不直,坐也坐不穩。怎麼著,我這裡就讓你這麼不舒服?既然你站著不舒服坐著也不舒服,那你就跪著吧。」

    趙姨娘傻眼兒了,往常雖然也見天兒的被王夫人訓斥兩句,可從來沒今天這麼嚴格。

    別看她整天螃蟹似得耀武揚威,嘚嘚瑟瑟,平日裡王夫人懶得和這種智商的人計較什麼,趙姨娘有時就會不知分寸的得寸進尺。

    可王夫人真個著惱了,趙姨娘連句狡辯的話都不敢說,垂頭喪氣的跪在當庭中。

    賈環從賈母那裡請過安後過來王夫人這邊,看到的就是他老娘的倒霉樣兒。

    本來,按照以往的規矩,就算王夫人懲戒趙姨娘,賈環若是出現了,看在他這個庶子的面上,王夫人也該網開一面,讓趙姨娘起來。

    可今天早晨,賈環的一聲大吼,把賈政給提前嚇尿了,讓期待了大半夜的王夫人徹底惱火了。

    虛火沒地方撒,就撒在趙姨娘母子頭上算了。

    反正也不算冤枉了他們。

    「給太太請安。」

    原本賈環也只是作個揖就好,可此刻趙姨娘都在地上跪著,他總不能站著,也給王夫人跪下了。

    這個時代,最不好的就是動不動就下跪,忒沒自尊了……

    王夫人冷冷的看了賈環一眼,接過一旁彩霞遞過來的茶,啜飲了口,而後冷聲道:「環兒,你今天早上不好好睡覺,修養身子,在那裡鬼叫什麼?」

    賈環極為乖巧的仰著一張小臉兒,恭謹的答道:「回太太的話,孩兒拜了東府裡的焦大當師父。是他教導我說,每天早上要高喊幾個嗓子,對身體好。」

    王夫人聽了這件事後,心裡更不痛快了,再問:「那焦大到底是干什麼的?」

    賈環道:「焦夫子是東府裡趕馬車餵馬的。」

    王夫人聞言一怔,疑道:「他不是和老寧國公一起出過兵放過馬的老人嗎?」

    賈環解釋道:「他就是跑的快,給老寧國公牽馬餵馬的,不是親兵。不然沒有主將戰死,親兵活著的道理。」

    王夫人恍然,然後又疑道:「那你跟他學什麼?」

    學牽馬餵馬嗎?

    賈環一臉認真道:「太太,我當然是跟他學跑步啊!」

    「跑步?」

    王夫人有些迷糊了……

    賈環笑嘻嘻道:「太太,您不知道,那焦大跑的可快了,比驢還快,可厲害了!以後我學會了,保管也比驢跑的快。大老爺聽了他的本事後也高興的不得了,囑咐我好好學,還誇焦大好本事哩!」

    聽到這「寶強哥」似的解釋,王夫人積攢了一早的怒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微笑起來很和善,看著賈環道:「行了,可憐見的,別跪著了,起來吧。既然大老爺都誇好,那可見是真的好,往後你好好學就是了。」

    王夫人附近的幾個丫頭,修養就沒她這麼高深了,一個個肩膀抖個不停,偏偏臉上還不敢真有笑容,更不敢出聲,可憐她們一個個憋的滿面通紅,嚴重便秘似得……

    賈環卻好似完全不知,依舊恭謹的答道:「太太放心,我一定用心學,早晚也跑的比驢還快。」

    「噗嗤!」

    連王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干將彩霞同學都實在扛不住了,忍俊不禁的噴笑出來,她這一帶頭,其她的丫鬟哪裡還忍得住,紛紛嬌聲大笑起來。

    一時間滿屋子鶯鶯燕燕的笑聲,好不熱鬧!

    王夫人面帶微笑,平靜的目光深深的看了眼面對大笑有些「不知所措」的賈環,無奈賈三爺演技高深,她看不出什麼,就覷著眼看向跪在當庭中羞惱的滿面通紅的趙姨娘。

    嗯,這個比較容易,看她惱火的樣子,想來回去後又有的鬧了。

    再看趙姨娘額頭上發青的一個包,顯得更加滑稽。

    王夫人心情轉好,輕聲笑了下,然後眼神朝身旁的丫鬟們掃了一圈,放肆大笑的丫鬟們便立刻噤聲。

    「行了,你也別跪了。既然頭上有傷,就先回去吧,今天不用你立規矩了。環兒,還不扶起你姨娘。」

    週遭安靜下來後,王夫人淡淡的說道。

    賈環臉上愈發恭謹,道:「多謝太太慈悲。」

    說罷,就上前要攙扶起趙姨娘,誰知趙姨娘正在惱火,她用力的掙脫賈環的手,然後也不和王夫人告辭,蹬蹬蹬的就走了。

    賈環看著趙姨娘那腰肢扭動的幅度,就有些頭疼。

    擺動的太誇張了,跟蛇精似的,這良善人家的女子,誰會這樣走路……

    賈府裡走動最惹眼的估計就是王熙鳳了,可她的屁屁扭動的幅度,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內。

    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內扭,就會讓人覺得很有女性的曲線美感。

    然而趙姨娘走路時扭的就有些刻意的左右擺動,而且扭動末了還會可以的再朝上挑一挑……

    總之,要多彆扭就多彆扭。

    賈環不得不感慨,他那便宜老子賈政的品位實在是夠獨特,口味也夠重……

    賈環覺得他有責任也有義務,想一個法子,來更正他老娘這風搔絕代的貓步。

    回頭朝王夫人看去,只見她的目光也剛剛從門口處收回,眼裡的厭惡和鄙夷之色還未斂盡。

    賈環躬身道:「太太,我下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5
第41章 誠實可靠小郎君

     「真真是丟盡人了,你個沒出息的夯貨,你不是說你要學武嗎?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搞了半天是要和驢賽跑!老娘的臉都讓你這廢物給丟盡了!」

    回到東小院後,趙姨娘便開始大發慈威,破口大罵起來。

    賈環苦笑著搖頭,也不理會,打開衣櫃,從最底層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對象牙筷和一個綠玉鼻煙壺。

    「你少來賄賂老娘,這些不夠,至少再加點什麼……」

    趙姨娘雙眼放光的看著賈環手裡的東西。

    以前的時候賈環脾氣壞,也不怎麼尊敬趙姨娘,那會兒她雖然也會罵賈環,但賈環根本不怕,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敢和她吵一架,要不是動手打不過,估計兩人還能過過招。

    所以那會子趙姨娘是不敢惦記賈環的東西的,可現在賈環的脾氣似乎好了很多,也不敢和她吵架了,更別說動手的跡象。

    因此,趙姨娘便開始惦記起賈環的私藏寶貝。

    她那個在外面開當鋪的大哥昨兒個還託人捎來信兒,說缺貨呢……

    賈環聞言,哭笑不得道:「您老該罵繼續罵,反正我不好你也好不到哪去,不過這些東西卻不是給你的。」

    趙姨娘皺眉道:「不是給我的?哦……你找到出手的路子了?」

    後一句聲音比較小。

    賈環嘴角抽了抽,道:「我給人還回去!」

    趙姨娘聞言眉毛頓時豎起,高聲道:「環哥兒,你失心瘋了?腦子真真是壞掉了!你知道這些好東西值多少銀子?」

    賈環撇嘴道:「我知道它們值不少銀子……」

    趙姨娘氣急:「那你還想要還回去?你傻啊!」

    賈環無奈道:「正因為它們太值錢了,要是被人抄家抄出來,咱們娘倆才會倒大黴!」

    趙姨娘破口罵道:「你放屁,無緣無故的,誰敢抄我的家?」

    賈環勸道:「娘,你看看我,再瞧瞧自己,尤其是您!咱們娘倆在賈府裡,光彩奪目的就和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引人注目的一塌糊塗,就是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這俗話說的好,人怕出名豬怕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想想,老爺對你這麼好,惦記你的人還少了?」

    趙姨娘難得平靜下來,緩緩點頭道:「言之有理……」

    賈環眼角狂抽了幾下,附和道:「我娘聖明,我娘威武!」

    「唉,環兒,是娘連累你了,都怪娘的姿色太過出眾,沒辦法……」

    趙姨娘滿臉自責道,賈環看的出,她臉上的自責是真的。

    她是真的,她是真的當真了。

    ……

    「娘,你放心,我不怪你。好了,咱們跳過這一茬,繼續往下說……」

    「娘,我就要開始練武了,日後花的銀錢可能更多,要是練成了,往後就能有大前程,賺大……」

    賈環一片苦心的諄諄叮囑,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姨娘截斷。

    「你不說老娘我還忘了,你有大前程?你有個屁的大前程!你的大前程就是比驢跑的快?你真當你老娘沒文化啊,你個兔崽子,蛆了心的孽障,沒造化的……」

    趙姨娘繼續罵。

    賈環等她罵累了後,勸道:「娘,你想想,等我繼續練下去,是什麼結果?」

    也不指望趙姨娘回答,賈環繼續道:「等我跑的比驢還快了以後,是不是證明我的身體越來越強壯了?這就是打好了根基,跟起房子打地基一樣,只有根基打牢了,才能蓋結識的屋子。娘,你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姨娘終於恍然大悟了,點頭道:「果然不愧是我生下的孩子,還真有些我的聰明勁……」

    賈環聞言面無表情,繼續道:「沒錯,但是,打基礎的時候,是萬萬不能受人打擾的,萬一被打斷就不好了。」

    趙姨娘莫名道:「什麼意思?」

    賈環有些悲苦道:「你想想,誰家起屋子打地基時被打斷會高興?多不吉利?」

    這一點趙姨娘還是能理解的,點點頭……

    賈環有些不耐煩了,道:「所以說,這種關鍵時候,我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壞了大事。萬一有人發現我這裡有這麼多贓物,那我就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

    趙姨娘撇嘴,鄙夷道:「你本來就說不清。」

    饒是穿越一遭經歷生死後,賈環的心性平和了許多,此刻還是被趙姨娘成功的激發出火氣,可又想到,畢竟是佔據了人家兒子的身體,恩同再造,只能強忍怒氣,道:「所以,現在我要改頭換面,浪子回頭。娘,我對日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就算再不濟也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就別再惦記這些東西了,行了,說了那麼多,你也該明白過來輕重,我不跟你說了,找個好機會去還東西去……」

    賈環心裡總有些不安,覺得這一抽屜贓物就是定時「砰砰」,留在手裡早晚成害。

    所以,他想儘早把東西還回去,就算不能物歸原主,也得找機會丟在失主院子的那個角落裡,等他們自己去發現吧……

    賈環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忽然頓住了腳,又回身看向趙姨娘,道:「娘……」

    「怎麼?你想通了不還了?」

    趙姨娘驚喜道。

    賈環搖頭道:「不是,是想給娘提一個建議。」

    也沒管趙姨娘是不是願意聽,賈環逕自道:「娘,難道沒人給你說過,你走路時的動作太誇張太醜了嗎?」

    說罷,賈環就開始默念「八榮八恥」,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果不其然,賈環的話剛一結束,趙姨娘就跟炸開的高壓鍋一樣,哧哧的往外噴氣……

    一直到看見趙姨娘的嘴歇了下來,念了二十多遍「八榮八恥」的賈環才「恢復」知覺,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啊,你不知道,別人都在背後笑話你走路的姿勢呢。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還不告訴你,不是和外人一起糊弄你嗎?」

    趙姨娘皺眉道:「你理會那些醜八怪幹什麼?她們都是在嫉妒為娘,你跟著瞎摻和什麼?要是娘走的真不好看,老爺會喜歡?」

    賈環聞言,頓時詞窮了,默默離開……

    看到賈環離開後,趙姨娘得意極了,自語道:「一個毛頭小子,懂個屁!就知道在老娘這瞎比劃……對了,不能讓他把寶貝都還回去,真是個沒腦子的傻小子。他不懂事,老娘得多替他想想,現在不多攢點,以後拿什麼娶妻?」

    說罷,趙姨娘鼓足了勁兒,打開了那個對她充滿吸引力的抽屜。

    ……

    「三弟,你快說說,你早上是怎麼吼的?我聽說好多人都嚇著了,連鳥都嚇壞了。我們吼怎麼沒那麼響?」

    賈環忙活了一天的贓物退還快遞工作,雖然大多都只是往人家院落的哪個角落裡一丟,可也是好不容易才清空了抽屜,正要躺炕上休息片刻,就見一夥子少男少女興致勃勃的走了進來,門兒都不敲。打頭的就是賈寶玉……

    賈環累了一天,正乏的不行,聽到賈寶玉的話後,只睜開一隻眼睛瞧他,懶散道:「二哥,你要氣沉丹田,打通了任督二脈後,才能用先天之氣催發出蓋世吼聲……」

    「噗嗤!」

    賈寶玉身旁的漂亮水妹紙忍俊不禁,抿口輕笑出聲。

    賈環用一隻眼看去,不是林黛玉是誰?

    而林黛玉的旁邊,依次站著賈迎春、賈探春和賈惜春,三人也都笑吟吟的看著耍怪的賈環。

    暗自嘆了口氣,知道休息不成了。

    賈家的破規矩太多,哥哥姐姐都是要當長輩一樣敬著的……

    賈環強行撐開兩隻眼,將散落的衣衫胡亂整了整,整的更亂了也不在乎,頭上的發髻歪歪著也全作不知,然後裝模作樣的給眾人行禮,唱道:「小生見過諸位哥哥、姐姐、妹妹~」

    「嘻嘻!」

    「咯咯!」

    「哈哈!」

    各式笑聲響起,賈寶玉笑罵道:「行了,就你怪樣多。病了一遭,卻更換了個人似的。不過倒也還好,不似以前那種蠢物了。」

    賈環苦笑,這到底是罵人呢還是在罵人呢……

    賈迎春微笑著上前,一臉的溫柔可親,她伸手幫賈環整理了番衣衫,然後又理了理賈環散亂的發髻,重新挽成一束紮了起來。

    賈環整個人看起來頓時就清爽了許多,不似剛才小號濟公的狼狽樣。

    「謝謝姐姐!」

    賈環笑的很甜,嘴巴也很甜。

    賈迎春呵呵笑著用蔥白細指點了點賈環的額頭,嗔道:「環弟愈發頑皮了。」

    賈環嘿嘿傻笑,倒是一旁的賈探春臉色有些異樣……

    「行了行了,傻笑什麼?老三,快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吼的,我剛才試了幾遭,怎麼都沒那麼大的聲兒。」

    賈寶玉見不得賈府裡的妹紙和其他雄性親近,不耐煩的道。

    林黛玉在一旁玩味的看著這一切,嘴角擎笑不語。

    賈環正色道:「二哥以為我在扯謊嗎?你錯了,小弟我從來不說謊,近來江湖各路豪傑贈我一匪號,叫誠實可靠玉面小郎君,說的就是弟弟我。」

    一陣瘆人的沉默後,東小院兒裡爆發出一陣更瘆人的爆笑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5
第42章 惹禍

     「哎喲喲!這兩天就大笑了兩遭,日後得躲著點三弟,不然非被笑壞人不可!」

    林黛玉一邊拭去眼角的淚花,一邊和眾人說道。

    賈迎春原本是不大愛說話的,不過此刻還是開口道:「難怪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看來果真不錯,環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呢。開朗了許多,也有趣了許多。聽說還要去學武,果真是長進了。」

    賈探春面色愈發複雜了,沒有說話,賈惜春只是嘻嘻的笑,倒是賈寶玉不樂意了,道:「這才是再荒謬不過的話了,學武哪裡能算作長進?」

    賈迎春不願和他爭辯什麼,只是撫了撫賈環的頭髮,微笑著。

    林黛玉卻不顧忌,張口笑道:「三弟的匪號是江湖豪傑送的誠實可靠玉面小郎君,你這自號絳洞花王的不服氣,可總要說出個理兒來才是,總不能你說荒謬就荒謬吧?」

    賈寶玉氣道:「我說的又不是他的匪號,不對,也是他的匪號。他哪有什麼江湖朋友,而且哪有人匪號是誠實可靠玉面小郎君的,真真是笑死人了。」

    林黛玉撇嘴道:「我就覺得三弟這個號挺好的,聽著喜慶。」

    賈環聞言嘴角抽了抽,這好像不是表揚吧?

    不過賈寶玉明顯當成表揚了,愈發惱道:「喜慶個……」

    「屁」字沒出口,就被林黛玉嗔怒的眼神給擋回去了。

    賈寶玉氣呼呼道:「不說這個有的沒的,純屬杜撰。我要和二姐姐辯駁辯駁道理……」

    林黛玉奇道:「二姐姐又沒說什麼,你和她辯駁做什麼?二姐姐才不會理你哩!」

    本來賈環懶得和這對春心萌動的少年少女們計較什麼,可此刻聽兩人竟然將賈迎春給牽扯其中,他就不高興了。

    賈寶玉和林黛玉兩個人是賈母的心肝寶貝,兩人平日裡拌嘴吵架,惹出來許多事都沒問題。

    可要是有別人插手惹出事來,即使賈迎春是賈母的親孫女,可終究會吃不了兜著走。

    賈環沒有讓二人再說下去,便插嘴道:「我知道二哥想說什麼!」

    「咦?」

    賈寶玉奇道:「你別吹牛,你怎麼會知道我要說什麼?」

    其實賈寶玉的意思是,你這俗人,怎麼可能知道我這樣清新脫俗的人在想什麼……

    賈環嘿嘿笑道:「二哥一定是在想,如今太平盛世,邊疆寧靖,正值刀兵入庫,馬放南山之際,學武有個錘子用,是也不是?」

    「噗嗤!」

    林黛玉又樂噴了。

    賈寶玉呆呆的看著賈環,嘴巴長的大大的,一張圓臉很有喜感,結巴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賈環笑嘻嘻道:「我隱約記得,有一天我藏在路邊的灌木林子裡,你好像就是這般大聲說的……不過記不大清了,有個錘子用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怎麼樣二哥,和你的話貼切吧?」

    這話說的賈寶玉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林黛玉等人不管不了那麼多,紛紛大笑起來。

    ……

    「你就是在這裡喊的?」

    賈環沒法子,他剛才那通扯淡的話誰都不信,只好領著一群精力旺盛卻無處發洩的貴公子嬌小姐們來到甬道里。

    賈寶玉饒有興趣的探頭探腦的觀察著甬道,奇道:「我竟然不知道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個用處……三弟,你再喊一嗓子試試!」

    賈環翻了個白眼兒,道:「早上我差點沒把天捅漏了,大嫂子、鏈二哥、二嫂子還有我……姨娘,再加上不知多少婆子丫鬟,全都朝我這裡殺來。不是我吹,要不是我武功高強,你們差點就見不到我了!看到我姨娘沒,她額頭上都青了一塊……」

    「那是你打的?!」

    賈寶玉唬了一跳,卻又對這種挑戰人倫的行為表示出極大的興趣,高聲問道。

    眾人聞言一起給了他一個白眼兒,他自己也反應過來,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如果發生了,他們現在就不會是在這裡看見賈環,應該是在給他燒紙中……

    「都怪老三,要不是他,我怎麼會說出這種混話!」

    賈寶玉臉面漲紅,怒視著賈環。

    賈環不反對,道:「對對,是我的錯,我不小心挖了個坑兒,二哥你噗通一聲就栽進去了!」

    「哈哈哈!」

    林黛玉等人又是一陣大笑。

    賈寶玉瞪了賈環一眼,不過倒也沒多少戾氣,過了會兒,他嘿嘿笑道:「諸位姐姐妹妹,你們可要把耳朵捂緊了,我也要吼一聲,看看能不能把太太屋外的那隻八哥兒給嚇住。」

    賈環聞言連忙道:「二哥,要鬧出亂子來,太太怪罪下來,你可要勇於承擔責任,不能拿我這小身板兒頂缸。」

    賈寶玉嗤笑了聲,不屑道:「知道了,瞧你這點膽兒!」

    林黛玉等人站在門簷兒處,捂著耳朵,看站在甬道中間,昂首挺胸神氣的和大將軍似的賈寶玉,個個面色帶笑。

    「啊!」

    很突然的一嗓子,連賈環都給唬了一跳,林黛玉等人也猛的抖了下,然後都拍著胸口失笑起來。

    誰也沒想到賈寶玉猛吸一口氣,只吸了一半時就給吼了出來。

    而且,賈環如今孱弱的身體都能造成驚動半個賈府的效果,賈寶玉這麼個小胖子,中氣十足的,效果可想而知。

    賈環看見賈寶玉可憐兮兮的回過身,看著眾人,慘兮兮的說了聲:「懵了……」

    饒是眾人耳朵裡嗡嗡作鳴,也被他這個慘樣給逗的大笑起來。

    賈寶玉見林黛玉笑的那麼開心,自己也咧嘴笑了起來。

    小胖墩笑起來還是挺有趣。

    他們這邊倒是樂呵了,可賈府裡卻是雞飛狗跳的一片狼藉。

    這會兒正值午休時節,下人們可能沒有什麼機會睡覺,但主子輩分的大都要午睡。

    比如說賈母、王夫人、王熙鳳……

    賈母那邊畢竟離的遠,再加上房屋的隔音效果不錯,所以受的影響較小,只是聽到有人嗷了一嗓子,賈母醒來了又睡過去了,沒當回事。

    但賈母走廊下的鳥們都有些驚嚇住了,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讓眾多丫鬟們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才安撫下來,嘴裡卻對賈環咒罵不止。

    她們都以為是賈環又發神經了,早晨喊的還不過癮,下午又來一嗓子。

    不過她們最多也只是手忙腳亂一番,可王熙鳳可就慘了。

    凡是聰明過甚的人,往往戒心極深,或者說,疑心甚重。

    所以她們往往睡眠很淺,容易受驚。

    這也就是所謂的慧極必傷了。

    清早的時候還好,她只是在和賈璉晨練,了不起也就是少爽一頓。

    可現在,王熙鳳正在午睡,而且她的床氣甚重。

    賈寶玉「嗷」的一嗓子,在近乎封閉的甬道里產生了回聲、擴音外加混響的三重效果後,以極其霸凌的氣勢橫掃大半個賈府,穿過牆壁,鑽進了王熙鳳的閨房裡。

    王熙鳳悚然而驚,滿頭大汗,發出一聲尖叫,如同見鬼了般。

    平兒姑娘正在外間做一些針線活計,被突然傳來的一聲驚叫唬了一跳,手一抖,針刺入指,一滴鮮血便浸了出來。

    不過她來不及包紮,只匆匆的在口中吮了吮,就急忙朝裡間跑去。

    王熙鳳此刻哪裡還有平時神仙妃子的氣象,蠟黃著一張臉,頭髮亂散,一身白色小衣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濕透了。

    臉上也沒往日的凌厲神氣之色了,倉皇驚恐密佈。

    見平兒進來後,王熙鳳一把抓住平兒的胳膊,手勁大的嚇人,抓的平兒的胳膊生疼,卻不好掙扎,只能讓她抓著。

    「奶奶可是夢魘著了?」

    平兒姑娘原本就是溫和的性子,此刻更是溫柔可人的一塌糊塗。

    聽到平兒的話後,王熙鳳才緩緩回過神來,長長的呼了口氣,慢慢的搖頭道:「我也忘了正在做的什麼夢,只是聽到一聲鬼叫,就覺得身子直往地獄裡掉,身下好像就是榨人油鍋,鍋裡好像還有刀山火海,拔舌的鉗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感覺王熙鳳身體還在顫慄,平兒姑娘也惱了起來,恨聲道:「什麼鬼啊地獄的,都是假的,那個聲音不是鬼發出來的!」

    王熙鳳聞言,抬頭看向平兒,聲音變冷,道:「不是鬼發出來的?那是誰發出的?」

    平兒見狀,又猶豫了,她是個善良的人,不想大動干戈。

    王熙鳳見狀,眉毛都豎了起來,寒聲道:「又是那個庶子?!」

    平兒嘆息了聲,道:「他不過是個孩子,許是貪玩了些吧?」

    王熙鳳一隻手把錦被攥在手裡狠狠的捏著,恨聲道:「貪玩?一次貪玩是貪玩,兩次那還叫貪玩嗎?平兒,給我穿衣,我倒要去看看,這個孽障到底想怎麼死!」

    平兒見王熙鳳一臉的怒火,只能先給她穿衣,想著一會兒等王熙鳳的怒火消下去一點,再打打圓場。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王熙鳳這邊正在洗臉更衣,準備找賈環算賬。

    而另一個災難地,王夫人房,也做著同樣的事。

    好在趙姨娘今天被王夫人放假了,不然她此刻別說跪了,不挨打就是好事了。

    因為王夫人差點就破相了,她步了趙姨娘的後塵,額頭上起了一個包……

    此刻她一臉怒氣的讓周姨娘給她更衣,她要親自去看看,那個孽畜在搞什麼!

    周姨娘是賈政的另一個妾侍,不過並不得寵,至今無兒無女……

    而另一邊,賈寶玉正在慫恿林黛玉:「林妹妹,你也去喊一嗓子,好玩極了哩!」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5
第43章 溫暖和幸福

     「我才不喊哩,要喊你喊,剛才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亂子,才不要陪你挨罵。」

    林黛玉多聰明,瞬間識破了賈寶玉的「陰謀」。

    賈寶玉氣紅臉,道:「哪個讓你陪我挨罵了?我是想讓你也開心開心,你只管去喊,有人問,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林黛玉撇嘴,不屑道:「那也不喊,你讓別人去喊吧。」

    也是奇怪,林黛玉越不想喊,賈寶玉越想讓她喊,兩人又擰巴起來了。

    林黛玉氣急,哭泣道:「我就知道,你慣會欺負我是沒娘的孩子。嗚嗚,你欺負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賈寶玉聞言真如九雷轟頂,目瞪口呆,忽然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冤的人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覺得那麼喊上一嗓子很有趣。

    剛才他喊的時候,林黛玉等人不是笑的直不起腰嗎?

    這麼有趣的遊戲,他只想和林妹妹分享一下,其他人在他看來都不大配的。

    這麼個好心,林妹妹怎麼就會不理解呢?

    這是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看見林黛玉氣的哭泣不止,賈探春等人怎麼說都沒用,賈寶玉只覺得肺要氣炸了,又「嗷」的叫了一嗓子。

    「砰!」

    那甬道牆壁上開的小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發出一聲巨響。

    賈寶玉見狀大怒,咆哮道:「是誰這麼沒規矩?還不拉下去打死!」

    「你要打死誰?」

    王夫人在王熙鳳、周姨娘等人的攙扶下,一步邁入,臉色帶霜,眼神冰冷的環視著眾人。

    她和王熙鳳兩人已經知道了剛才的喊聲是她那寶貝兒子賈寶玉發出的。

    原本兩人就要轉頭回去,可又有婆子來傳話,說賈寶玉和林黛玉又鬧起來了,還鬧的不可開交。

    王夫人和王熙鳳也就過來轉轉。

    「見過太太。」

    一群人紛紛施禮問安。

    王夫人「嗯」了一聲,讓眾人起來後,皺眉瞥了眼賈環,眼睛裡滿滿都是厭惡,然後看向賈寶玉,道:「你鬧什麼?剛才是你叫的?哪個混賬東西啜叨的你?你就不怕老爺聽到了來找你算賬?」

    原本還想充英雄硬氣一把的賈寶玉,聽到「老爺」二字後,瞬間投誠,出賣隊友半點都不手軟:「是……是三弟帶我們來耍的……」

    聽到賈寶玉喏喏之言後,王熙鳳立刻神補刀:「老三我說你就是個高腳雞,上不了大檯面,屢教不改。早上我怎麼吩咐你的?你倒好,轉眼就忘,還把寶玉他們拉過來。好的不學盡學些刁鑽古怪的,敢情你是打量拉個墊背的太太就不好處罰你了是吧?」

    做惡夢被驚醒驚嚇帶來的一腔怒氣,完美的灑在了賈環身上。

    小坑大坑連環坑,一個接一個的挖著。

    王夫人會不知道這是坑?

    未必,但此刻她只需要裝糊塗就好了,腦門子上的包產生的怒氣還沒地發呢,找個出氣筒也不賴。

    趙姨娘頭上雖然也有一個,可她年輕美貌,就算多一個包,頂多算多了分俏皮意。

    可她如今已經年過四旬了,老黃瓜一根,頭上再頂個包,像顆蒜頭似的……

    愈想愈氣,王夫人眼看就要發怒,忽然,一直站在一旁膽怯不敢抬頭的賈迎春開口道:「太太,不是環弟引我們來的,是我們逼他帶我們來見識一下。剛才是……」

    賈迎春突然開口,讓賈環身體微微一震,心裡猛然間灌入一股溫暖的溫泉般,他怔怔的看向賈迎春,看到的卻是她眼中擔憂的神色。

    而一旁的賈探春和賈惜春,則始終低頭不語。

    或許,她們認為這個時候觸怒太太是不可取的。

    「二妹妹,你少接觸外人,不知道這些陰私事,就不要胡亂開口了。再說了,太太還沒說話,哪有你說話的道理?」

    王熙鳳眼帶不屑的看了眼賈迎春說道,賈環聞言眼神攸然變冷……

    王夫人看向賈迎春的臉色也不好看,可能覺得她吃裡爬外。

    賈迎春本來是賈赦的庶女,在賈赦心裡半點地位都沒,她的生母更是連個姨娘的牌位都沒落到,就病死了之了。

    這樣一個卑賤的出身,被接到賈母身邊當嫡親孫女養著,卻成了養不熟的家雀兒。

    好的很!

    林黛玉倒是沒有說話,只是一雙妙目靜靜的看著賈寶玉,靜的有些嚇人。

    賈寶玉正值血氣上湧的年紀,無事還想專門惹些事,好在心上人跟前充英雄。

    此刻林黛玉雖然不發一言,可那雙眼睛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賈寶玉,之前他發下的宏言。

    只把賈寶玉看的面紅耳赤,他決定,就算是被老爺打死,也不能讓林妹妹小瞧了去。

    「鳳姐姐,你別說了,二姐姐說的對,是不關三弟的事。是我,是我逼迫他讓他領我來這裡耍的。他本來在屋裡睡覺,我是哥哥,所以我的話他不敢不聽。都是我,都是我,你們要罰就罰我吧!啊啊啊!!!」

    賈寶玉突然高聲哭喊起來,喊到最後,似乎要崩潰掉了,又大叫了起來。

    光叫不要緊,還一把扯掉脖頸上的項圈,揪出上面的玉墜,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賈環見狀,心裡吶喊出兩萬多個艹,然後一步上前,在玉墜著地前墊在地上,之後就覺得胸口猛然一痛,痛的他差點窒息過去,身後一片驚呼。

    尼瑪!

    這個臭不要臉的,一遇到尷尬的事就來這一套,他就不想想,要是這塊玉因為今天這事給摔碎了摔壞了,最後倒霉的是誰?

    賈寶玉自己裝個傻估計也就過去了,可王夫人、王熙鳳還有賈母,保管一起將怒火全部傾灑在他和趙姨娘身上。

    人在屋簷下,沒有辦法,盤算了一圈後,賈環不得不做出捨身救玉的舉動。

    話說王夫人本來還被賈寶玉突然高喊的聲音震的頭昏腦漲,就要令他閉嘴。

    可誰知,隨後賈寶玉竟然拿出玉去摔,這不是在摔玉,而是在摔王夫人還有賈母的命。

    因為王夫人和賈母堅信,銜玉而誕的這塊玉,不僅是賈寶玉和整個賈府的福氣,也是賈寶玉的命。

    玉要是碎了壞了毀了,賈府和賈寶玉的福氣也就沒了,更甚者,賈寶玉的命就沒了。

    一個是賈寶玉的立身之本,一個是他的命,而這兩樣加起來,就是王夫人的命根子。

    眼見賈寶玉痴病發作,狠狠的摔玉,王夫人差點就要昏過去。

    然後就見賈環一個箭步上前,墊在了地上,好歹護住了玉。

    王夫人見玉無恙,這才長呼出了口氣,念了聲「阿彌陀佛」。

    她面色複雜的看了眼賈環,沒有再說什麼,王熙鳳亦是,她上前一步從賈環手裡接過玉,交到了王夫人手上。

    王夫人看了看玉,又看了看賈環,最後瞪了眼賈寶玉,而後轉身離去。

    王熙鳳嘆息了聲,也緊跟著離去了。

    ……

    「姐姐,謝謝你。」

    賈環旁若無人的拉起賈迎春的手,感激道。

    賈迎春搖搖頭,道:「環弟,唉,往後要小心行事呢。」

    賈環忽然面色悲慼道:「姐姐,我也沒想到,二嫂她……好胸啊!弟弟我倒沒事,被罵慣了,只是姐姐你今天惡了一些人,日後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刁難……唉,都怪我,都怪我驚動了太太,才連累到姐姐,姐姐放心,弟弟我別的沒有,就有擔當。日後誰要是輕辱了姐姐,我就……」

    「你放屁!」

    賈環淒淒涼涼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賈寶玉一步上前,指著他斥罵道:「你胡說什麼?誰會刁難二姐姐?她是府裡正經的小姐,是鳳姐姐的小姑,誰會刁難二姐姐?誰敢?我告訴你老三,二姐姐不是你一個人的姐姐,你少在這裡賣乖討巧,你能做什麼?誰敢對二姐姐不敬,我保管把他的牙給敲掉。」

    賈環左一句「怪我」,右一句「擔當」,深深的刺痛了賈寶玉……

    聽完賈寶玉的話後,賈環一臉「震驚」的看著賈寶玉,語氣「崇拜」道:「二哥,我錯了,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沒想到你這麼有擔當。我聽人說過,一個男人是不是爺們兒,不是看他鬍子有多長,聲音有多高。也不是看他能做多大的官,有多深的八股學問。而是看他有沒有擔當,能不能保護家人,為親人扛起一片藍天。

    二哥,現在想來,這番話真真就是在說二哥你啊!你沒鬍子,和姐姐妹妹們說話那麼柔聲細語的。你不屑做大官,更不屑那些高深的八股學問。最重要的是,如今你居然能夠為保護家人出頭了。」

    賈寶玉聞言,怔怔的看著賈環,傻傻道:「老三,你是在說我?」

    賈環跟江湖上賣大力丸的高強人士一般,用力的拍著單薄的胸口,大聲道:「絕逼是二哥你!二哥,我決定了,小弟日後唯二哥的馬首是瞻,鞍前馬後,牽馬墜蹬,絕不含糊,小弟我要為了我們共同偉大的目標而奮鬥!」

    賈寶玉可能有些不大瞧的上賈環,最起碼也得帶上林妹妹啊,帶你個泥做的男娃做什麼,面色不悅道:「老三,我們有什麼共同的目標,還偉大?我們不是一路人!」

    賈環皺眉低聲提醒道:「二哥,就是保護姐姐啊!」

    賈寶玉恍然記起,連忙道:「哦,對對對,一起保護姐姐。」

    賈環樂的沖小黑門外跳腳高聲道:「諸位聽好了,我二哥說了,日後誰要是敢胡亂猜測,想要討乖賣好,那沒說的,他定把那人的牙給掰掉嘍!」

    門外一溜兒站著的婆子和丫鬟們,面面相覷,偶有幾人,眼光閃爍間,多了幾分忌憚……

    這個年代,不僅女孩兒講究低聲細語是美,男孩兒按禮說,也應該和聲溫煦,彬彬有禮。像賈環現在這般竄上跳下和泥猴子似的,讓外人瞧去定要說句「不似豪門公子,和泥腿子出身一般」的評語。

    然而此刻,甬道里的眾多女孩兒們,卻紛紛面色複雜的看著他。

    她們不是傻子,豈有看不出賈環是在為賈迎春清掃後路荊棘的道理?

    賈迎春看著賈環賣力喊叫的背影,一雙溫柔可親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幸福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5
第44章 拜託

     幾個女孩子,賈惜春還小,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好玩兒。

    但賈探春和林黛玉已經知道不少人情世故了。

    生在這麼大一個豪門裡,沒有辦法避免這些,耳濡目染之下也會明白很多。

    所以她們都看明白了賈環此舉的意義。

    賈探春心裡滋味是最複雜,賈環明明是她的胞弟,雖然也敬著她,可終究也只是叫她一聲「三姐」,哪裡有叫賈迎春一聲「姐姐」親切?

    不過,除了嫉妒,她也有自責。

    剛才,她一直都沒勇氣站出來為賈環說話。

    或者說,她衡量了太多的利弊後,最終選擇了沉默。

    這讓賈探春此刻的心情,自責的猶如蟻噬般痛苦。

    而且,自始至終,賈環的眼睛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所謂的同胞血緣,如同沒有感情做底,又值當什麼呢?

    ……

    「三弟,你可別謝錯了人哦!」

    林黛玉眉眼含笑,看著賈環笑嘻嘻的道。

    賈環嘿嘿,拍了拍腦門子,對林黛玉道:「差點忘了大恩人,大恩人在上,小的給你磕頭了!」

    說罷,作勢就要跪下,一旁的賈迎春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識的伸手拉了賈環一把。

    賈環裝模作樣了半天,也沒見林黛玉開口客氣,心裡鬱悶妮子太精了不是好事。

    低眉順目的偷偷瞥了眼,卻見林黛玉抿著嘴,笑若春花,眼睛迎著賈環的目光,嘻嘻笑道:「你倒是跪呀!」

    賈環嘿嘿訕笑道:「這不是姐姐疼我,拉住我了嗎?」

    「咯咯!那我可不依,你還沒謝我哩!」

    林黛玉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古靈精怪的看著賈環。

    這讓賈環瞬間有了被學姐調.戲的感覺,只是此情無關風.月,純屬學姐們閒的蛋疼……

    賈環這種早已將臉皮直至身外的人,哪裡會怕這種程度的調.戲,他哈哈一笑,對林黛玉道:「林姐姐,你還別說,小弟我還真有謝你的法子,包你滿意。」

    這句話雖然聽起來沒什麼不對,不過林黛玉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她覷眼看著賈環,道:「三弟,你可要仔細,惹惱了我,你那姐姐可未必能幫你哩!」

    賈環嘿嘿一笑,道:「為了表示我最真誠的謝意,我給林姐姐唱個小曲兒怎麼樣?」

    「噗嗤!」

    林黛玉聞言一笑,道:「三弟,你還會唱小曲兒?」

    賈寶玉當了半天的路人甲,早就不耐了,此刻聞言頓時抓住了機會,道:「林妹妹,你聽老三吹牛,他會什麼?不過幾首村言俚語,不堪入耳。咱們還是走吧……」

    林黛玉聞言白了他一眼,道:「就是村言俚語,說不定也有點趣子,聽聽又如何?」

    賈寶玉鬱悶道:「好吧好吧,聽聽就聽聽。」

    林黛玉輕哼了聲,對賈環道:「三弟,你唱吧,要是唱的不好,你可仔細了。」

    賈環古怪一笑,然後昂首挺胸,站的筆直,面色莊嚴而神聖,不過甫一開口,表情卻陡然豐富起來,眉眼含情,只聽他用一種眾人都沒聽過的腔調唱道:「天上掉下個林姐姐,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只一句,眾人紛紛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賈環,尤其是賈寶玉,眼珠子差點給瞪了出來,他多想多想,這首小曲兒是從他嘴裡唱出來的……

    至於林黛玉,整個人都已經怔住了。

    點墨如漆的眼眸中,水光浮現,痴痴而立,無語凝咽。

    「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

    眼前分明外來客,心裡卻似舊時……友。」

    最後一個「友」字,賈環唱破音了……

    「哎呀媽呀,起高了……」

    只不過,眾人並沒有因為他「小瀋陽」附體而大笑。

    大家依舊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賈環,有震驚、有醋味、有好奇,還有濃濃的不甘。

    不甘這樣好的一首曲子,怎麼會是賈環這個草包唱出來的?

    賈寶玉差點沒把牙給咬碎了,憤怒的眼神中甚至多了幾分幽怨。

    怨老天無眼……

    賈環乾笑了兩聲看著一直不說話只看他的眾人,不好意思道:「諸位哥哥姐姐,小弟知道自己的相貌美好的有些讓人難以拒絕,情不自禁的就想親近和擁抱,可是這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雖然都是骨肉兄妹,可小弟我的臉皮薄,有些害羞呢!」

    最後一個「呢」字,被賈環說的要多纏.綿悱惻就有多纏.綿悱惻,賈寶玉聽的只覺得腹內翻騰,昨夜的隔夜飯有種上湧的衝動。

    而諸女孩兒,則快笑岔了氣。

    賈迎春拭去眼角的淚珠,伸手捏了捏賈環的嫩臉,含笑道:「我瞧瞧,可不薄呢,不比這甬道的牆差哪裡去!」

    賈環仰著小臉兒,嘿嘿傻笑道:「姐姐過獎了,過獎了,多少還差那麼一點……」

    「咯咯!」

    賈迎春屈指在賈環的腦門上輕輕一叩,嗔道:「我這是在誇你嗎?」

    賈環再嘿嘿一笑,然後轉頭看向似乎還未還魂的林黛玉,道:「林姐姐,小弟我剛才唱的不差吧?」

    林黛玉此刻沒了先前的古靈精怪了,怔怔的看著賈環道:「三弟,這首小曲兒,是……是你所創?」

    賈環看了眼一旁垂頭喪氣的賈寶玉,道:「林姐姐說笑了,小弟我連字都不識幾個,哪裡是我能作出來的。」

    眾人聞言再一怔,連賈寶玉都抬起頭看向賈環,不明所以。

    林黛玉有些急促道:「三弟,那這首小曲是誰作的?」

    賈環好似覺得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所以他的神情也有些莫名其妙,好像這個問題根本都不應該問一樣,他道:「當然是我二哥做的,這還用問,不過我自己悄悄的改了兩個字。」

    「啊!」

    「啊?」

    同一個字,兩人截然不同的發音。

    賈環笑道:「你們奇怪什麼?我只是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改成了天上掉下個林姐姐。其他的都是抄襲,哦不,其他的都是借鑑二哥的。」

    賈寶玉見眾人都看向他,他弱弱的問了句:「是……是嗎?好像是……改的不錯呢,貼切。」

    眾人又不是傻子,紛紛回頭再看向賈環。

    賈環哈哈笑道:「當然,二哥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不過你們看看最後一句,說的不就是林姐姐剛來時和二哥發生的故事嗎?」

    眾人聞言,頓時開始回想起當初的場景,那日她們可都在場哩。

    賈惜春最小,想的也最簡單,只見她眉開眼笑道:「是極是極,當初二哥哥和林姐姐就是這般,二哥哥當初還說曾經見過林姐姐哩。可不就是那句『眼前分明外來客,心裡卻似舊時友』?」

    林黛玉面色有些複雜的看著賈環,道:「三弟,你剛才說,寶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個說法?」

    賈環笑道:「這個小曲兒的詞的確都是來自二哥,當然,曲調兒是我瞎哼的。是這樣,我現在模模糊糊的可以記起以前的一點事,不過記不清。這首小曲兒的詞,都是二哥以前曾經說的,不是在一起連續說的,就是有時說一句,另一個時間說下一句,我自己把詞兒給組合起來,哼出的小曲兒。」

    林黛玉皺眉,將信將疑的看著賈環,道:「他什麼時候說的這些詞?」

    賈環抓了抓後腦勺,道:「記不大清了,反正有一天見二哥仰著頭看天上的雲,他笑一會兒楞一會兒的,忽然就說了句『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然後我就記住了。後面的幾句大抵也是這樣來的,所以我說這首小曲兒的詞是二哥作的。當然,我這曲調哼的可能不大合二哥的意,二哥回去後咳……呃!」

    這可能是賈寶玉平生第一次給同性擁抱,儘管他很快就放開了,可這依舊可以算是賈府破天荒的行為了。

    當然,賈寶玉日後見多識廣後,也並不排斥跟同性擁抱。

    只是那個時候的同性已經不怎麼準確了,應該用娘炮來形容……

    言歸正傳,賈寶玉用力的擁抱了下賈環後,滿臉激動道:「老三,是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這麼有心。唉,不過是我尋日裡胡思亂想瞎嘀咕的幾句,雖然也是心裡話……可你若不說,我都想不起來了。還有你那曲調,雖然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倒也有幾分韻味。罷了,看在你難得誠心的份上,我就不找人再改了,不要謝我,說謝就見外了……」

    賈環嘴角抽了抽,嘆息道:「二哥,你可真是我親二哥啊!我不如你,遠不如你……」

    賈寶玉語重心長道:「三弟,你還年輕,路還長遠,不急這一時半刻。你放心,日後你若有什麼不解,或者想再得幾首妙句,你只管來找二哥,二哥不煩你了!」

    賈環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二哥高義!」

    賈寶玉也頗有江湖氣息的拱手回道:「好說,好說……」

    賈環實在不想再和他說話,便轉頭看向林黛玉,諂笑道:「林姐姐,我這個謝意可夠足夠真誠?」

    林黛玉見到賈環臉上的笑容,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賈環嘆息了聲,低聲道:「小弟我即將從武,今日又惡了……我自己倒沒什麼,我那姨娘,咳咳,也是破罐子破摔,沒什麼打緊的。可二姐姐卻可能因為……當然,二哥剛才也說了,他會護著二姐姐的。可我想,二哥雖然也算聰慧,可和林姐姐比起來,多少還差那麼一丁點。

    再說,人多力量更大。所以我想拜託林姐姐,若是日後有刁奴欺主,二姐姐性格溫柔,恐怕會吃虧,那個時候,還望林姐姐伸以援手,三弟感激不盡!」

    說罷,賈環長揖到底,一旁處,賈迎春淚如雨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6
第45章 預謀

     「鳳哥兒,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王夫人端著在太師椅上,一旁周姨娘用熱水激出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敷在王夫人的額頭處,王熙鳳則站立在另一邊。

    週遭難得沒有什麼丫鬟,就連周姨娘在聽到王夫人的話後,藉口再去用熱水激一下毛巾,也離去了。

    偌大一個大廳,就只有王夫人和王熙鳳姑侄兩人。

    王熙鳳聞言,長嘆息了聲,道:「太太,我們要提前做打算了。」

    王夫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手裡一串佛珠輪轉,淡淡的道:「打算什麼?」

    王熙鳳聞言一滯,隨即咬牙道:「太太,今天一大清早,那混賬鬧了那麼一出,大嫂、鏈二爺還有我都過去看了,你道我們看到什麼?老三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渾身都濕透了。

    就那樣,他還咬著牙堅持著。我看到他衝我笑的時候,心都有點冷。鏈二爺原本也是一肚子的火,可看到他那個弟弟做到這一步,什麼話也沒說,轉頭就走了。」

    王夫人臉色變了變,冷哼了聲,道:「那又怎樣?他還能翻天不成?」

    王熙鳳愁眉苦嘆了聲,道:「他自然翻不了身,雖說現在說什麼都還早,老三到底能不能從武一道還說不好。可就看他這份心性……太太,不是我捧老三,無論是我們家的那位還是寶玉,都不如啊!」

    王夫人聞言面色驟變,皺眉道:「你可不要亂說話,他是個什麼東西,也……」

    王夫人的話沒說完,自己就頓住了,因為她想到了賈環一步上前,墊在地上托住了玉的場景。

    這個做法她能理解,因為如果玉碎了的話,要倒霉的人有很多,但最倒霉的一定是趙姨娘和賈環母子倆。

    能想到這一點的人也有不少,但有這份果決,能夠不慌神,臨機應變下決定去躺在地上的人,大概只有賈環一人。

    至少王夫人自己當時是徹底慌了,猶如天塌了般。

    這般一想,王夫人的臉色變幻了起來。

    王熙鳳見縫插針道:「太太,我們婦道人家,不懂的什麼大道理,也沒見過從武到底該要怎麼樣個根骨天賦。可我聽過一句話,叫有志者事竟成。太太,老三病了這一遭醒來後,大有不同呢。老爺如今看來又不反對他從武,說不得會大力支持。

    有了老爺的支持,這老三日後,多半能有所成。原本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好事,日後寶兄弟他們有老三扶持著,路走的也會輕鬆些。

    可問題是,朝廷勳貴的襲爵是有制度的,別說勳貴,就連皇位的承襲都和前朝不同。我大秦不講究元出嫡長,最重視的是賢德,是能力。若非如此,如今的大位之爭也不會如此慘烈……」

    「你的意思是?怎麼可能?」

    王夫人聞言悚然而驚,問道。

    若是封賢不封長,那榮國府的爵位也不能由老大賈赦襲封了,那個老色棍有個屁的賢明之處?

    王熙鳳苦笑道:「太太,若是家族中都沒有勇武之輩,其餘的自然是論嫡論長。可但凡有一人,能夠從武有成,那他承襲爵位就一定優先於其他人,成為第一順位繼承人。若非如此,你當大老爺為何不願看老三從武?」

    王夫人手都有些抖了,哆嗦著嘴唇道:「他怎麼敢,他怎麼敢有這等痴心妄想?」

    王熙鳳搖頭道:「關鍵不在於老三,而是老爺那裡……」

    王夫人聞言,整個人如遭雷擊,她緩緩的坐下,木然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是老爺的意思?」

    王熙鳳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太太誤會了。」

    王夫人依舊木然,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王熙鳳道:「老爺自然不會安排老三從武,這必定是老三自己生出的邪念。但是,老爺卻不會阻止,反而會鼓勵,因為,老爺希望他的孩子上進啊……」

    上進,這個詞對於賈府這樣的人家來說,有時候簡直有些可笑。

    他們家財十萬貫,又有農莊、園子等各種進項。

    他們蒙祖宗大功,政治地位極高,尋常富人們憂懼的破家縣令和滅門府尹對賈家來說就是個玩笑。

    他們甚至不需要向其他人那樣皓首窮經,考八股做文章,就能得到肥差美職,做的高官。

    他們不缺錢,不缺權,也不缺地位,他們什麼都不缺。

    他們要上進又有什麼用?只有貧賤苦命的人才整天想著上進。

    而他們,是天生的富貴!即使讀書也不過是為了知禮懂事罷了。

    所以此刻聽到王熙鳳之言,王夫人都有些恍惚了,賈政喜歡孩子上進?

    還要怎樣上進呢?上進求什麼?

    爵位!

    賈政想要的難道是爵位?

    可他要爵位,也應該支持寶玉啊,再不濟也是嫡孫賈蘭,怎麼可能去支持賈環這個庶子呢?

    王夫人很是想不通。

    王熙鳳替她解惑道:「如果寶兄弟和蘭哥兒也能從武,老爺自然更會大力支持。可是……」

    「寶玉和蘭兒什麼身份?怎能做那低賤的武事。鳳哥兒,你畢竟年輕,經歷過的事不多。練武之後那麼多好處,只優先襲爵一道就能讓多少人瘋狂。可為什麼這麼多家豪門,最後繼承爵位的沒幾個習武的?就是放在朝廷裡,習武的大將又有幾人?」

    王夫人昂著頭,語氣高昂又夾雜著不屑的說道。

    王熙鳳聞言一怔,道:「不是說習武太苦的緣故嗎?」

    王夫人哼了聲,道:「為了富貴,多少人連腦袋都敢不要,還怕苦?」

    王熙鳳賠笑道:「太太,我才見識過幾件事,哪裡能知道那麼多?大抵也就聽說從武非常苦也通常的痛,痛的讓人想死都不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王夫人嘆息了聲,道:「你說的也不錯,除了苦,就是痛,痛的讓人生不如死。根骨好一點還行,根骨不好的,那真是一步一刮骨,刮碎了骨頭,再用火煎熬骨髓。咱們王家,單單是我知道的,被習武折磨瘋的,就不下八人。那個慘狀,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王熙鳳聽的簡直面無人色,顫聲道:「咱們王家也有……那他們這些人呢?我在金陵時怎麼一個都沒見著,也沒聽說過。」

    王夫人面色悲苦,哀聲道:「都死了,是他們哀求族長,給他們一個痛快。他們再也忍受不了那種痛苦了……」

    王熙鳳實在不解道:「太太,不是我懷疑您的話,可是,我王家的先祖,還有榮寧二公,還有其他四王六公,他們當初是怎麼練成的?沒道理他們能練成,我們這些後輩卻一個都練不成啊!」

    王夫人冷笑道:「所以,我才說那個孽障怎麼就敢有他不該有的念頭。四王八公為何能練成?他們為何能夠成就潑天的富貴偉業?就是因為命,因為天命。他們都是天命所歸,是老天讓他們成功的。如果不是這樣,有人想要逆天而行,那他就要付出代價。看看史家吧,為了一個親貴之爵,都快入魔了。

    他們倒是拿到手了,還是一門雙侯的顯赫局面。可那又如何?為了一個爵位,滿府上下過的那是什麼日子?官中銀庫裡連耗子都見不到一隻,嘿……」

    王熙鳳總覺得這個解釋有點怪,可饒是她聰慧非常,也想不出為何後人從武的難度要遠朝先祖,所以只能接受王夫人的說法,或許後世之人,當真是沒有天命吧。

    王熙鳳沉默了下,道:「太太,那我們就什麼都不用做,坐視著老三他……」

    有些事能說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說,因為這和她們的教養有關……

    王夫人緩緩搖搖頭,道:「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你說的對,我們要想辦法做一些準備了。」

    王熙鳳苦笑了聲,她一向自忖智慧高絕,平日裡氣焰高漲,可在從來不聲不響的王夫人面前,她很少能掌控節奏,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問道:「太太,你不是說習武得靠天命嗎?我看老三是沒什麼天命的,不然也不會托生在姨娘肚子裡。他要真是有大福氣的,一定是托生在太太這裡的。」

    對於這一記不露痕跡的馬屁,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也是不得不防,能生在這賈府,就是有福氣的。更何況……」王夫人眼睛眯了眯,語氣頓了頓,道:「更何況,他還有老榮國公庇佑。」

    王熙鳳聞言面色一變,搖頭嘆息道:「真真是沒法子,老三本來就是個麻煩人物。平日裡沒怎麼他,就一些長舌爛嘴的嘀咕庶子怎麼怎麼受欺負。幾百雙眼睛盯著,我們實在也難做。就算找個法子收拾他一頓,可老三如今的性子,我怎麼瞧著,有點水火不進的意思?難道還真是祖宗……」

    「哼,你也別跟我抱怨,我就不信你沒個法子。」

    王夫人不愛聽那話,祖宗保佑?一個庶子也配?她直視著王熙鳳,道:「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總不能讓我一把年紀再出面。而且話又說出來,日後若是環兒襲了爵,成了伯成了侯,自然少不得我一個一品誥命。畢竟,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他的嫡母。可到時候,鏈兒如何自處?你又該如何自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6
第46章 大怒

     「環弟,你不用擔心我的。」

    賈環四仰八叉毫無形象的躺在炕上,炕邊,賈迎春憐愛的用手輕撫著他的腦袋。

    賈寶玉和林黛玉等人都已經離去了,他們沒說什麼,面對賈環的請求,林黛玉也應下了。

    只有賈探春走時,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賈環自然面不改色的微笑應對。

    最後,賈迎春卻留了下來,因為賈環早晨才換的衣服,因為躺在地上,又沾滿了灰塵。

    賈迎春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留下來替淘氣包弟弟更換衣衫。

    換了身乾淨衣服後,賈環趾高氣揚的吩咐小嬋拿去漿洗,跟個惡少似的,得了賈迎春一指。

    而後累了一天的賈環就不想再動彈了,也不拿賈迎春當外人,踹掉鞋子就上炕,躺下後眯縫著眼,舒服的直哼哼,和某種動物很像……

    看到賈環憊賴的樣子,賈迎春既好笑又心疼,才有了方才那一句。

    賈環聞言嘿嘿一笑,道:「姐姐,你可千萬別小瞧女人的小心眼兒,我告訴你……」

    「噗嗤!」

    賈迎春好笑的看著賈環,道:「你比我還知道?」

    賈環嘖嘖出聲,驕傲道:「姐姐,不是我給你吹,好傢伙,當年為了追妞,弟弟我可是下足了大功夫,專門精修了一門選修課,叫做女人的心理學。不學不知道,一學嚇一跳啊。嘖嘖嘖,這女人啊女人……」

    「咯咯咯!」

    賈迎春看著談及女人神采飛揚的賈環,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不過輕輕柔柔的,賈迎春笑道:「環弟,你哪裡來的這麼些怪話,我都聽不懂哩。只是覺得好笑……」

    賈環不笑,正色道:「姐姐,不是玩笑。今日雖然是二嫂開的口,可太太心裡恐怕對咱們的意見更大。我不要緊,因為我身後還有老爺在,太太無論如何不會做的太過。可姐姐日後的日子,很可能就會難過。」

    賈迎春聞言,面色一黯,嘆息了聲,道:「姐姐也知道,可是,要眼看著環弟你受罰,我卻是做不到的。沒有關係,姐姐也不怕吃苦。再苦,又能苦到哪去?」

    賈環道:「所以,我今天先借用了寶玉的名頭,警告了一部分小人。然後又拜託給林姐姐,她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別說二嫂,就是太太都要給她幾分薄面,不管喜歡不喜歡。

    姐姐,日後你要多和林姐姐親近,她也人不壞,可以交朋友。只要老太太在,這幾年內林姐姐就不會失寵,而且寶玉也護著她。

    只要過去這幾年,等弟弟我長大了,就能親自保護姐姐了。」

    賈迎春聞言,眼圈發紅,用力的點點頭,泣道:「姐姐等環弟長大,等環弟保護姐姐。」

    ……

    「你說什麼?鳳丫頭,你可要想清楚再說,這種話豈是能亂說的?傳了出去,我們的賈府的臉往哪兒擱?你這做管家嫂子的,臉上就好看?」

    自從榮養後,賈母很少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尤其很少對她喜愛的王熙鳳這般說話。

    但此刻,老太太的臉色罕見的嚴厲,一雙眼睛裡放出的,竟是凶光。

    王熙鳳以往常聽賈母自誇,言老太太年輕時比她還能幹。

    這個時候王熙鳳自然會湊趣的奉承幾句,可是在心裡,她卻很不以為然的。

    在王熙鳳看來,賈母掌家時,頂多也就是能做到不糊塗罷了,哪裡能有她這般幹練。

    可現在,看到賈母的目光,王熙鳳心猛然一緊,而後臉色發白,聲音緊張到發顫,道:「老祖宗,我豈有不知這種話不能亂說的道理,可是實在是……太過了。他連我的……」

    「什麼?那個孽障偷了你的什麼?」

    賈母怒氣滿臉,面目猙獰,惡狠狠的道。

    王熙鳳心裡既驚又喜,不過面色卻有些委屈,又有些噁心,更多的是羞惱,喏喏的說道:「汗巾……」

    「什麼?!他怎麼敢?這個孽障!」

    賈母面色陡然巨變,眼睛裡都多了幾分血色,雖然罵的是那個孽障,可看向王熙鳳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吃人。

    這種事,是能放在檯面上來說的嗎?

    從漢到唐再到宋,高門大戶裡,包括皇宮,後.宮內瑋裡的髒事是一個賽一個的噁心。

    所以真要說起來,也沒什麼,只要不放在明面上,誰家又比誰家乾淨?

    關鍵是得要藏住揶住,哪怕暗地裡已經流傳開了,明面上卻萬萬張揚不得,尤其是自己人不能開口不能認。

    否則,一旦擺放在明面上,立刻就是潑天的大事,甚至是大禍。

    漢家天下,以儒治國。

    講究修身齊家,而後才是治國平天下。

    可見修身和齊家的重要性。

    家族門閥起源於漢,鼎盛於唐。

    在唐朝,五姓七家之清貴,就連皇族都想要公主下嫁與之聯姻。

    然而卻很少能得逞,因為皇族李家的漢家血脈只餘三分,公主嫁進門那不叫下嫁,那是妄想高攀……

    五姓七家為何如此清貴,最重要的是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家風清正。

    自此以後,所有能夠累世相傳的家族,往往都會以嚴苛的家規來約束族人,肅清家風。

    有一個好家風的家族,好處之大,絕對超乎尋常。

    首先一條,就是出身這個家族的子弟做官會有名聲加成。

    其次,就是方便和其他高門聯姻。

    這麼大的好處,誰不想得到?

    賈母自然不例外,她不在乎子孫是否有能力,是否上進,更不在乎他們娶多少個小老婆,這些都不算事,富貴人家嘛,更何況真名士自風.流……

    守著榮國公傳來的世爵,坐擁偌大的家財,賈府的子孫就不會過苦日子。

    只要保持有一個好的家風,在外能有一個好的名聲,那麼賈家的子孫就能不斷的和其他高門子弟聯姻,那麼日子也只會越來越好。

    她如今榮養了,諸事不管,但這是有一個底線的,那就是她要保住賈家良好的家風和名聲。

    誰破壞了這個,誰就是她的大敵。

    她怒視著王熙鳳,就是因為王熙鳳做錯了事。

    這種事,發生了也就發生了,如果王熙鳳心裡真的委屈和憤怒,找個法子收拾一頓,狠狠出口氣也就是了。

    犯得著說出來嗎?

    王熙鳳看著賈母苦笑道:「老祖宗,我何嘗不知道這種事只能私下處理,我原也只是私底下敲打了一下,可……可這兩天不知怎地,消息忽然就在婆子丫鬟之間傳開了,這些人很多都是府上幾輩子的奴才了,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如今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

    王熙鳳眼睛裡流下了兩行委屈的淚水。

    賈母咬牙切齒道:「到底是哪個亂嚼的舌根子?」

    王熙鳳搖頭嘆息道:「亂哄哄的都在傳,哪裡還能查出是誰開始的……」

    賈母皺眉道:「我是說,這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到底是哪個爛嘴巴的亂嚼的舌根子?」

    王熙鳳聞言一怔,不解的看向賈母,迎上的卻是一道冰冷如霜的目光。

    她打了個激靈,身子一顫,結巴道:「老……老祖宗,我……我也不知道。」

    賈母聞言,眼神微微和緩,道:「那就去查,一定要查出是哪個在造謠。吃裡爬外的東西總是有的,歷朝歷代都少不了,對於這種人,我們一定不能心軟。對了鴛鴦……」

    一旁站了大半個時辰,跟木頭人一樣一言不發的鴛鴦聞言,立刻「活」了過來,躬身道:「老祖宗?」

    賈母和藹的看了她一眼,道:「我隱約記得,趙丫頭身邊的丫鬟好像是個大安分的,她們主僕兩人成天嘀嘀咕咕,怪毛病多的很。那個丫鬟叫什麼來著?」

    此言一出,王熙鳳和鴛鴦的臉色均是一變。

    鴛鴦面色隱隱有些複雜,聲音也變得有些輕忽起來,道:「好像是……好像是叫小……小吉祥……」

    「唔,大概就是她吧……使人打一頓板子……算了,直接攆出去吧。咱們賈府容不得這種亂嚼舌的蹄子,留在府裡白白壞了風氣。」

    賈母淡淡的吩咐道,說罷,看了眼面色複雜的王熙鳳,皺眉,而後又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道:「那個孽……環哥兒不是要從武嗎?怎麼樣了?我恍惚聽說,他鬧的動靜挺大,驚了好多人?」

    王熙鳳面色又一變,低聲道:「是,清早起吼了一通,擾的半個府的人都沒睡好。中午又帶著寶玉去鬧了一通,太太都驚住了,摔的頭上起了個包。」

    賈母厲聲道:「這還了得?淘氣也不是這個淘氣法!」

    王熙鳳嘆息道:「又有什麼法子?他說是在練功,我們又不能攔著。」

    賈母沉吟了會兒,道:「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總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就攪合的閤府不寧,沒有這個道理。

    這樣,我記得府上在城南有一個小莊子,就撥給環哥兒吧。練武也是要耗費錢糧的,剛好,莊子上的出息就不必上交官中了,全給他,就算日後分家提前分給他的這一份。

    告訴他,好好練,練不好就不要回府……初一、十五可以回來看看他老子,至於我這裡,暫且算了,我等他從武有成了,讓他再來領賞……

    至於趙姨娘,想來也放心不下環哥兒身邊沒人照顧,就讓她跟著一起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6
第47章 抄家

     「老祖宗,那個東西,留在那裡終究不妥,是不是……是不是我去取回來?」

    賈母吩咐完後,王熙鳳當真是喜出望外,正要應承,一次將府裡礙眼的厭物們清掃出去,誰想這個時候鴛鴦突然開口了。

    鴛鴦在府裡地位很是不同,她是賈母身旁一等一的心腹。

    對於她的話,賈母自然會重視之。

    賈母這一重視,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她剛才驚怒之下,竟然忽略了整件事的真假。

    要不是鴛鴦提醒,她會不會做了別人手裡的槍?

    她和王夫人的關係,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和諧哩……

    而趙姨娘,就是當年她安排給賈環做侍妾的。

    不然,這樣一個愚蠢的女人,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蹟!

    如果這件事不是真的,那賈母是萬萬不會「自毀城牆」的。

    中華權術之道博大精深,最注重的,就是一個平衡之術。

    對賈母來說,一個趙姨娘,再加上老大賈赦的媳婦邢氏,就是平衡王夫人的一黨。

    若是趙姨娘和賈環被趕出去了,這個平衡就要打破了。

    這對賈母其實是不利的。

    現在這個局面下,賈母雖然榮養了,但說出一句話,沒人敢不聽。

    而一旦平衡打破了,讓王夫人一頭獨大,收盡府中人心後,賈母恐怕就真的要去「榮養」了。

    富貴生活少不了,但再想向如今這般在賈府裡一言九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

    而這種事,是賈母竭力避免發生的。

    讚許的看了眼鴛鴦,賈母道:「幸虧你提醒了我,不然……去吧,把那東西取回來。」

    王熙鳳臉色幾變後,連忙插話道:「老祖宗,鴛鴦不知道那……汗巾是什麼樣的,我陪她一起去吧。」

    賈母眼神深幽的看了王熙鳳一眼,道:「你說說是什麼樣的?嗯,和鴛鴦一起去也好,不然……」

    王熙鳳強笑道:「就是一條松花石榴色的,丟了有小半年了。」

    賈母聞言一笑,道:「指不定你是落在哪兒了,去看看也好。」

    說罷她看了眼鴛鴦,鴛鴦點點頭,沒有說話。

    ……

    「我猜是三根手指,三爺,你可別偷偷的變了!」

    小吉祥眉飛眼笑的看著賈環,笑嘻嘻的道。

    賈環嘎嘎浪笑著,從背後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個「V」,道:「又猜錯了!」

    小吉祥頓失所望,噘著小嘴,皺起毛毛蟲眉毛,懊惱道:「剛才明明是三根手指……」

    這種無聊的令人髮指的猜手指遊戲,兩人已經玩兒了小半個時辰了。

    「三爺,三爺,該我了,該我了!」

    原本鬱悶的小吉祥,忽然又開心起來,把一雙小手背到背後,喜滋滋的看著賈環道。

    賈環面帶不屑,目光隨意朝後方掃了一眼,然後嗤笑道:「小吉祥,你還是沒有醒悟,像三爺我這樣拉風出眾的人,就像高速公路上的手扶拖拉機一般,無論是智慧還是武功,都讓人驚嘆到心碎。你這一點小把戲,還想考倒我?真是笑話!我閉上眼睛都能猜出來,看,我閉上眼睛了吧?現在我猜,是六根手指!」

    小吉祥震驚的小口下意識的張開,一臉崇拜的看著賈環,叫道:「三爺,你太厲害了耶!你怎麼知道我伸出的是六根手指?天啦嚕!」

    咳咳,最後一句是賈老三教的,在沒有電腦、手機和平板的年代,他也就這麼點惡趣味了,美其名曰侍女的調.教……

    聽到小吉祥的驚呼後,賈環得意的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讓小吉祥也跟著咯咯笑出聲來。

    事實證明,沒有網的時代,其實也可以玩兒的很開心。

    只是,隨著房門被打開,走進來兩個人後,屋內的歡快氣氛被打斷。

    因為無論是王熙鳳還是鴛鴦,兩人的臉色和神情都不像是太友好的樣子。

    賈環知道,事情終究還是來了。

    說起來,還是他自己失算造成的。

    原本他以為,在這個文貴武賤的時代,選擇習武會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他以為,若是學文,先不說他實在搞不了那些雲山霧海般的文言八股,最重要的是,會引起王夫人等人的忌憚,擔憂他會分走賈寶玉、賈璉甚至賈蘭等人的利益。

    只要避開這一點,可能就會好一點。

    誰曾想,在這個世界,從武居然會是這樣的,甚至比習文進學還要讓人忌憚。

    只是事已至此,賈環已經無法在轉頭。

    他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不想再死,更不想十數年後被牽累的被發賣成奴僕,那就唯有想法破局。

    賈環自忖沒有諸多前輩高深莫測的心性和智慧,所以,他只能選擇以力破局,以武破局。

    習文進學賈環心裡沒有把握,但練武吃苦,他認為還是沒問題的。

    前世他作為農家子弟,什麼苦沒吃過?咬緊牙根,再苦也能堅持下去。

    只是,不知道她們想要怎樣來踢場子。

    是因為早上的吼聲,還是……

    「二嫂,鴛鴦姐姐,你們這是……」

    賈環笑的很燦爛,站起身來說道。

    王熙鳳沒有讓鴛鴦先開口,她搶先開口,睥睨的眼神看著站在賈環身後滿臉畏懼的小吉祥,道:「你就是小吉祥?」

    小吉祥不想居然還有她的事,驟一聽她的名字,打了個哆嗦,小臉兒煞白,眼圈裡淚花浮現,低聲應道:「回二.奶奶話,我……我是。」

    王熙鳳厭惡的哼了聲,道:「老太太發話,賈府容不得你這等亂嚼舌根子的賤婢,自己捲起鋪蓋,滾吧。」

    小吉祥聞言,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呆了。

    她自記事起,父母和幼弟就都死了,然後她被人牙子賣入賈府,跟在趙姨娘身後當跟班。

    賈府就是她的整個世界,東小院就是她的家,趙姨娘是她的姨奶奶,賈環是她的小主子。

    這些,構成了她生命中的所有。

    離開這些,她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該找誰,該怎麼活……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裡滾落,小吉祥傻傻的看著王熙鳳,喃喃道:「我沒有亂嚼舌根子啊,我沒有亂嚼舌根子……」

    賈環皺眉,他輕輕的拍了拍小吉祥的肩膀,道:「別怕。」

    小吉祥如夢驚醒,轉頭看向賈環,撇嘴哭聲道:「三爺……」

    說不出的委屈。

    賈環衝她明媚一笑,道:「別怕,有我呢。」

    小吉祥聞言,好歹心中沒那麼慌了,卻依舊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能愣愣的看著賈環。

    「喲,老三,你這是越發能耐了,連老祖宗的話都不在乎了。有你呢?你能幹什麼?啊?說說,讓二嫂我也開開眼,長長見識,說啊,你能幹什麼?」

    王熙鳳在王夫人和賈母跟前攢了一天的怒火,再加上早上的不滿和中午的驚怒,只覺得今天一天都倒霉透頂,她要將黴火發洩出來,此時恰逢其會。

    賈環沒有將王熙鳳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好奇的看著鴛鴦,道:「鴛鴦姐姐,你這是要找什麼東西嗎?我瞧你觀察了大半天了。」

    鴛鴦聞言,詫異的看了賈環一眼,她還是第一次見賈府裡有人敢將王熙鳳的話當做耳旁風。

    當著王熙鳳的面卻不理會她的叫囂,這種人,這種事,以前從為出現過。

    鴛鴦不想得罪王熙鳳太過,因此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嘆息了聲,搖搖頭。

    「好,好,好,果然是個孽障,你好大的膽子。既然你問鴛鴦在找什麼,姑奶奶我來告訴你。老三,我那條汗巾子讓你藏哪兒去了?老太太想看看,喚鴛鴦來拿。你可千萬不要跟我說,你沒拿。」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霹到了小吉祥的腦中,若非她一隻手抓著賈環的衣角,恐怕此刻她都要昏厥過去。

    三爺的事發了……

    倒是賈環,反而輕輕一笑,不過隨即笑容一僵,皺起眉頭來。

    他一直覺得忘了什麼,想了一天都沒想到,現在才想起來,他還東西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那條汗巾?

    「怎麼?是想起什麼來了,還是你要給我說你不知道?」

    看見賈環和小吉祥的神情後,鴛鴦暗自嘆息了聲,搖搖頭,而王熙鳳則更加趾高氣揚了,冷笑道。

    賈環摸了摸鼻樑,苦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你那什麼在哪裡……你也知道,我失憶了啊。」

    身後,小吉祥無比崇拜的看著他,到這份兒上了,還敢賴著,果然非常人,天啦嚕~

    王熙鳳卻根本不在乎賈環的狡辯,冷笑道:「你不記得沒關係,老太太既然發話了,我和鴛鴦自然會找出來。」

    說罷,看向鴛鴦,道:「鴛鴦,你不知道,下人們都傳遍了,咱們府上這東小院啊,就是一個賊窩。你打開那個衣櫃,把最底下那個抽屜打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不是我這當嫂子的咄咄逼人,實在有些人,天生的賊骨頭,賤骨頭。」

    鴛鴦聞言,眉頭皺了皺,長了些雀斑的鴨蛋臉不笑的時候,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威嚴的。

    她看了看毫無畏懼,好像很無辜的賈環,又看了眼快要昏過去的小吉祥,嘆了口氣,她以為賈環的無畏和無辜,是因為他失憶所致,而小吉祥則是瞭解內情的人,所以才會怕成那樣。

    鴛鴦走到衣櫃前,將衣櫃門打開,然後蹲下去又將抽屜打開,面色大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6
第48章 承認

     不是鴛鴦發現了賊贓,而是因為一股難言的酸臭味,撲鼻而來。

    空空的一個抽屜裡,放置的,是賈環折騰了一天後脫下的襪子。

    在賈府,衣服是由專門的漿洗婆子負責清洗的。

    但裡面的衣服還有襪子,多半是由貼身丫鬟清洗。

    賈環這種還沒有貼身丫鬟的,就要交給趙姨娘的丫鬟小鵲去洗了。

    但小鵲陪著趙姨娘出門兒了,所以賈環只能將襪子先放了起來。

    可憐鴛鴦,多少年沒遭過這種罪,沒聞過這個味兒了……

    對於賈環她氣,可對於給她挖坑的王熙鳳她更氣,起身後直視王熙鳳,道:「二.奶奶,那就是你的汗巾子?」

    王熙鳳聞言亦是氣,汗巾是什麼意思?顧名思義都能猜出來,擦汗的絲巾。

    男人一般也就是手上出汗,脖頸處出個汗,了不起胳肢窩裡出汗要擦一擦。

    可女人需要擦拭的地方就更多了,為了不影響社會的安穩和諧,此處就不詳解了,總之,眾位看官可以聯想之,上面,下面,裡面……咳咳,都可以有。

    此刻鴛鴦指著一對尺許長,散發著熏人臭味的,泛著汗黃色的臭襪子,說這是她王熙鳳的汗巾,這不是腌臢人嗎?

    用這個玩意擦那裡……想想王熙鳳都要嘔吐。

    她不便對鴛鴦發怒,轉視賈環,怒聲道:「說,東西哪裡去了?」

    賈環搖搖頭,莫名其妙道:「二嫂,你想整治我,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拜託你想個好點的法子行不行?我偷你汗巾子?你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我異想天開?呵呵,好,哈哈,趙姨娘那個奴幾輩的在太太房裡偷了多少東西,你當我們全是瞎子嗎?不過是當個要飯的,把一些我們沒處擱的東西放在那裡讓她拿走罷了,懶得計較。她拿這些東西交給她外面那個開當鋪的兄弟去銷贓,一筆一筆的我全記著呢。怎麼著,環哥兒你想讓我全抖露出來,讓大家瞧瞧?」

    王熙鳳氣急反笑,指著賈環厲聲道。

    賈環聞言嘆息了聲,心道終於還是被趙姨娘給坑了。

    事情發生在他身上還不要緊,頂多是挨一頓板子家法,再被數落幾句。

    畢竟,他是賈政的親子,骨子裡流著賈家的血脈。

    再差能差哪去?

    可趙姨娘就不一樣了,她是一個妾,就算再得寵,她依舊只是一個妾。

    什麼是妾?說難聽點,不過是個玩物罷了。

    在高雅的上層圈子裡,甚至有互換愛妾的風趣活動……

    儘管趙姨娘已經為賈家貢獻了一子一女,說來是有大功於賈家的。

    可即使如此,賈家也容不下一個做賊的妾。

    賈政就算再喜歡趙姨娘,可他骨子裡還是一個迂腐的儒家夫子,講究三綱五常,講究面子。

    事情沒鬧大鬧開還好,一旦鬧大,賈環絕對不會指望賈政會護著趙姨娘。

    說不定,第一個開口要將她攆出門的,就是賈政。

    賈環覺得,在這個時代,被人當賊給攆出去的女子,還是早早找個繩子去上吊的好,不然的話,受的罪可能更大。

    禮教吃人,又豈是說說而已?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所以,賈環絕不能看著讓趙姨娘背上這個名頭,那會逼死她的。

    儘管賈環不大喜歡這個罵起人來半個時辰不重樣的娘,可賈環始終記得,當他剛醒來時,趙姨娘那雙驚喜的紅腫的眼睛,也忘不了當他走不動路時,將他背起的那張肩膀。

    賈環嘆了口氣,看著王熙鳳道:「二嫂,如果我不小心找出了你的汗巾,那是不是就是說,姨娘的那些東西,都是太太慈悲,見我們母子生計艱辛,賞賜下來的?」

    王熙鳳冷笑一聲,道:「現在了你還和我講條件,我……」

    王熙鳳的話沒說完,身旁的鴛鴦輕輕的拽了她一下,道:「若三爺真能拿出來,你應承不應承,又有什麼區別?」

    王熙鳳聞言,頓時想起賈母的安排,若是真能將汗巾找出來帶回去,那麼趙姨娘也只能跟著賈環,被打發到農莊上去自生自滅了,她又何必再計較那些破事?

    再說了,她現在還真不敢大聲張揚出來,鬧開了後,第一個饒不過她的,估計就是賈母,第二個是王夫人……

    所以,只要讓賈環主動的拿出來就好。

    打定主意,王熙鳳笑道:「二嫂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主動交出來,那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二嫂我也就全忘記了。你別不信,滿院子去打聽打聽,我鳳丫頭說過的話,何曾失信過?」

    賈環輕笑了聲,卻沒直接回應,而是看向鴛鴦,道:「鴛鴦姐姐,祖母要怎樣發落我?」

    鴛鴦嘆息了聲,道:「你不是要練武嗎?老祖宗思量在府裡畢竟不便,不如就去城南的莊子上去練。老祖宗說了,習武要花費,所以那個莊子就給你了,莊子所出日後都供你練武所用。小……小吉祥要出府,在府上不能待了。不過,要是你願意接她去莊子,我可以答應你。另外就是……嗯……姨奶奶也要跟著你一起去莊子,你要有人照顧。」

    賈環聞言,長呼了口氣,點點頭,道:「多謝老祖宗慈愛,也多謝鴛鴦姐姐了,小吉祥自然是要跟我們去莊子的。」

    鴛鴦神色複雜的看了賈環一眼,嘆息不語。

    王熙鳳卻等不急了,而且,在賈府裡,多咱時候有人敢讓她站在一旁當路人甲?

    她氣道:「閒話少說,老三,快將那汗巾拿出來。」

    賈環呵呵一笑,道:「二嫂,不是我不交,我是真的不知道它在哪裡。你忘了,我腦子壞了,失憶了……」

    王熙鳳聞言一滯,隨即惡狠狠道:「你敢耍我?」

    賈環搖頭道:「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拿你東西的人,是曾經的賈環,不是今日的我……」

    王熙鳳哪有心情聽他扯淡,搖頭道:「廢話少說,趕緊把東西拿出來。」

    賈環笑道:「我是真不知道東西在哪,不過既然二嫂發話了,我還是要找找。我以前是做過一些荒唐事,我認。」

    說罷,賈環拍了拍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小吉祥的手,又笑著捏了捏她滿臉淚花的臉蛋,然後翻起櫃子來。

    趙姨娘藏東西不是一個好手,她也沒有那麼高深的智慧和心眼兒,在一層被子的夾層裡,賈環抽出了一條絳紅色的華貴長巾。

    「哈!找到了!」

    王熙鳳看到那條汗巾後,大喜過望。

    而鴛鴦則面色複雜的看著賈環,再想起他剛才所說的那句「拿你東西的,是曾經的賈環,不是今日的我」,心裡居然沒有半點對小偷的厭惡,只有惋惜……

    再次嘆息了聲,鴛鴦正要說話,卻見外面又走進一個人,亦是賈母身邊的一等丫鬟,琥珀。

    琥珀先是看了王熙鳳手中的汗巾,又看了眼賈環,最後才對鴛鴦道:「老太太吩咐,讓三爺和**奶一起過去。」

    她頓了頓,又道:「老爺、太太、大奶奶還有姨奶奶現在都到了,你們快些吧。」

    ……

    賈環進屋時,發現不僅屋外,就連屋內都沒什麼丫鬟婆子在。

    而房子當中,花著一張臉在那裡跪著啼哭不止的,不是趙姨娘又是哪個?

    見賈環走了進來,王熙鳳手裡還拿著那條汗巾時,趙姨娘哭的更凶了,她抱著賈環哭道:「都怪娘啊,環兒,都怪娘,要不是娘貪心……」

    說罷,她似陡然驚醒,轉身看向賈政,哭泣嘶喊道:「老爺,那汗巾子是我拿的,是我貪心,見二丫頭的汗巾子好看才拿的,和環兒無關啊,和環兒無關啊……」

    賈環聞言笑了,他跪到趙姨娘身邊,幫她拭去眼淚,朗聲道:「姨娘,你怕什麼?不就是孩兒當初年幼無知,荒唐行事的時候做錯了事嗎?你放心吧,沒什麼大不了的。老祖宗慈愛,她不僅不怪罪孩兒,還把城外的莊子劃給我,供我習武的花費。」

    趙姨娘可能才得知此事,不僅沒有半點開心,反而哭聲愈發淒慘了。

    因為她知道,賈環這是被發配了。

    在賈家,只有犯了大錯的奴才,才會被發配到城外的莊子上做事。

    城裡和城外,那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賈環只被一個農莊就給打發了。

    作為家生子出身,趙姨娘早就聽說過農莊是不值幾個錢的。

    賈府偌大的家產,到頭來,賈環居然只分了一座農莊。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趙姨娘此刻恨不能用剪子鉸了她的雙手,要不是這雙手賤,賈環今早就已經把所有的贓物都丟掉了。

    都怪她,都怪她……

    趙姨娘是面若死灰。

    賈政坐在上頭,面色複雜的看著賈環,半晌後,方道:「東西是你拿的?」

    賈環聞言,臉上居然浮現出一抹害羞的神色,道:「父親大人,前面的事我大抵都記不清了。不過醒來的這兩天裡,孩兒聽多了曾經做的荒唐事。想來……想來二嫂的東西的確是孩兒所拿。不管記不記得前事,既然是孩兒所為,孩兒就不會賴賬。」

    賈政聞言,眼神愈加複雜,有恨鐵不成鋼,也有憐愛,還有一抹……欣慰,但最終都化為一聲嘆息,道:「你願意去莊子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4:46
第49章 恩絕

     「不行,環兒不能走,環兒絕不能走!」

    賈環還沒說話,趙姨娘就尖叫起來。

    她這一出身,一直高坐榻上不出聲的賈母面色頓時一沉,不管她心裡願不願意讓趙姨娘和賈環離開,可她既然發了話,就不允許有人這般明目張膽的反抗。

    而下首坐著的王夫人亦是面露不悅,暗道了聲沒教養。

    就連賈政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趙姨娘不是傻子,見惹了眾怒,立刻變換策略,她一雙美目看著賈政,淚眼瀰濛,哀求道:「老爺,環兒今年才七歲啊,他才七歲啊,他只是一個孩子,拿東西只是為了好玩,他能有什麼壞心啊?就為了這點事,就要罰他去莊子上?妾身沒讀過書,可也聽過老爺唸過一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此言一出,滿場人無不變色。

    王夫人和王熙鳳的臉色跟聞到屎味差不多,難看的要死。

    尤其是王夫人,趙姨娘的這番話,就算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可也算是在她和賈政之間埋下了一根刺,一根尖銳無比的刺。

    自此往後,兩人就算不會互相爭吵,但也多半是相敬如冰了。

    一旁,賈環有些呆呆的看著趙姨娘,完全想不明白,尋日裡活的糊裡糊塗的老娘,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超常發揮的話來,完全超乎水準。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難道這就是她在賈政面這麼受寵的原因?

    看看賈政吧,臉上的為難之色簡直讓人看著都不落忍……

    賈母坐在榻上,臉色亦是一陣青白,不過當她看到王熙鳳手上的汗巾後,眼神還是堅定了下來。

    沒錯,賈環是只有七歲,可這事要是傳了出去,誰還會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六歲?

    為了趣味性,那些人會說賈環今年十六歲,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紀,將目光放在了他那美豔無雙的二嫂身上,說不定還有大嫂……

    總之,這些話一定會越說越亂,越說越髒,賈家的家風和名聲也就徹底毀了。

    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趙氏,環哥兒不會一個人去莊子,你不是不放心嗎,那你就一起去好了,正好你可以照顧他。」

    賈母發出了不容拒絕的聲音。

    這句話,讓趙姨娘徹底絕望了,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她的死活,並沒有引起什麼慌亂,除了賈政和賈環外,其他人關心的不多。

    鴛鴦和琥珀兩人從賈環手裡接過趙姨娘後,將她送回了東小院。

    賈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低著頭不語。

    「你……你還有什麼要求?」

    賈政的聲音突然變的嘶啞低沉,他面色淡淡的看著賈環道。

    賈環倒也沒客氣,想了想,道:「父親,那個莊子……是給我了嗎?裡面會不會有欺主的惡奴,會不會……」

    「砰!」

    賈政一巴掌拍在座旁的茶几上,發出一聲大響,他深吸了口氣,喝道:「你胡說什麼?既然是老祖宗發話給你的,那就是你的。什麼欺主惡奴?若真有欺主惡奴,你只管打殺了了事。」

    賈環瞥了眼氣的臉色發黑的王夫人,又道:「父親,孩兒本來是跟東府裡的焦大先生學武的,可我要是去了農莊,那……」

    賈政皺眉道:「不過一個奴才,我會要過來,他會和你一起走的。你還有什麼想的,撿重要的說。」

    賈環暗笑,怪不得那麼多正室防備小三,更防備小三的兒子。

    原來,妾室的孩子果然比較受寵。

    想想賈政對賈寶玉時的場景,再看看現在,賈環餘光瞥了眼王夫人,果然她的臉都僵硬了。

    撿重要的說,其實翻譯過來就是撿貴的說……

    賈環明白,現在已經是在分家了。

    賈政這一房,統共又分三房。

    李紈和賈蘭代表大房,賈寶玉是二房,而賈蘭則是三房。

    若是正常,再怎麼苛刻,賈環所分也絕對不會僅有一座農莊這麼假單。

    所以,賈政才會有此言。

    當然,他是沒有看到賈母不耐煩的臉色。

    賈母不大喜歡王夫人是事實,可她疼愛賈寶玉,把賈寶玉當成命根子也是事實。

    至於賈環,那完全是呵呵噠的透明人物,估計大部分時候她都想不起有這麼個孫子。

    她不喜歡王夫人,是擔心王夫人會影響她在賈府的話語權。

    除此之外,兩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相反,還有一個共同的命根子。

    既然是命根子,自然是想要把所有的好處都留給他。

    至於賈環,不過一個庶孫,能分一座農莊就不錯了。

    她打定主意,如果賈環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亂開口,忘了本分的亂要錢財,那她就要出口乾預了。

    好在,賈環似乎比較有自知之明,他居然沒要什麼貴重的東西……

    「父親大人,孩兒知道父親大人是工部員外郎,所以,孩兒想問問,不知父親手下可有什麼會手藝的在籍工匠……」

    賈環小心翼翼的問道。

    所謂的在籍工匠,就是在賤籍的工匠,說白了,就是可以販賣的官方奴隸。

    賈政皺眉道:「你問這些干什麼?」

    賈環老老實實道:「只莊子裡的出息可能不大夠孩兒練武所費,府上雖然富庶,可家大業也大,耗錢的地方更多,所以孩兒是萬萬不敢因為練武再向家裡張口的。所以,孩兒就想找幾個工匠,做一些買賣來貼補……」

    這話說的賈政眼淚都快下來了,多好的孩子,多貼心的孩子,多懂事的孩子啊,卻被人逼成這樣……

    緊緊握著椅子扶手,賈政眼睛冷冷的看了眼對面快要坐不住的王夫人一眼,就要發作,卻又看到上首賈母投來一束意味深長的眼光。

    賈母已經忍受夠了這場鬧劇,不想再家宅不寧了,何況,王夫人身後還有一個日益崛起的王家……

    賈政閉上眼睛,暗自長呼了口氣後,道:「沒有問題,為父……為父會盡快安排。你……你就沒有旁的什麼想要的了?你可想好了,當著老祖宗的面,過了這村,就再沒這個店了。」

    賈環乖巧的搖搖頭,道:「父親大人,如今已經給了這麼多,孩兒哪裡還敢得寸進尺不知足?孩兒只盼,日後老太太、老爺和太太能夠天天高興,身體健康,萬事都順心如意。孩兒、孩兒會惦記父親的……嗚嗚!」

    心裡默念了聲「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賈環便哽咽的流起淚來,儘管他心中已經歡快的想要唱歌了,終於逃脫了這個危若累卵的牢坑了……

    當然,他對賈政的感觀已經慢慢發生變化了,至少對於他來說,賈政是一個還不錯的父親……

    果不其然,慈父賈政聽聞幼子的哽咽哭泣,眼圈也紅了,他嘴唇哆嗦了幾下,才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悲傷,沉聲道:「我兒不必難過,莊子就在城南,離府上不遠……」

    「嗯哼!」

    賈母似乎嗓子不大舒服,清了清嗓子。

    賈政面色一僵,將那句「隨時都可以回來」的話給嚥下,而後才繼續道:「每月的初一、十五,環兒都可回來,探望老祖宗和為父。而且,你還要去學裡請教夫子。哪怕你如今立志要從武,可學問一道,你萬不可落下。為父對你期望甚重,盼望我兒能文武雙全,類祖不類父……」

    賈環這次是真的淚流滿面了,不是感動的,是鬱悶的。

    他覺得他真是慘到家了,被娘坑完被爹坑。

    類祖不類父,就是說要成為一個像他祖父而不像他父親的人。

    可是,賈環的祖父是誰?

    是榮國公啊!

    賈環自然期盼有朝一日能做這國公之位,然後醉生夢死……

    可別人能看著他去做這個位置嗎?

    別說臉色屎黃屎黃的王夫人和王熙鳳,就連賈母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若是賈母能分配爵位,那繼承榮國公爵位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賈寶玉。

    其他的子孫對她來說,都是渣渣……

    賈環覺得,賈政這是將他往死裡坑,日後王夫人和王熙鳳少不得再給他上幾道開胃菜。

    不過,賈環卻沒有真的怨恨賈政,畢竟,他這是慈父的心,望子成龍很正常。

    而賈政,看到滿臉是淚的賈環,那真是心如刀割啊。

    如此年幼的兒子,就因為曾經頑劣,就因為如今立志從武,就因為可能危及另外一個兒子還有侄子的地位,所以就被驅逐出家門,分家也只得一座區區農莊。

    她們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嗎?她們以為他當真只是一介腐儒嗎?

    欺人太甚,這是要逼著他……夫妻恩絕於此日啊!

    賈政長呼了口氣,看向上首的賈母,道:「老太太,趙氏離開已成定局,兒子內諱乏人,還請老太太可憐兒子,再賞一個吧。」

    「啪!」

    王夫人手中的茶杯滑落,摔在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茶水將她的衣衫下襬打濕,而她卻絲毫沒有反應,只是怔怔的看著賈政。

    何以至此?

    何以半分顏面都不與她留?

    就算真的要進人,難道不能等私下裡再說?

    非要當著眾人的面,當著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面,當著侄媳婦和庶子的面,給她這個難看?

    夫妻情誼,就此恩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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