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30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8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百姓知朕心

    從行在出門,至西城麗景門一段距離的民宅,其實都已經被河南府大員移空,換成了河南大營的兵卒裝扮成百姓。

    這件事,連賈環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著實是街道兩邊屋宅古屋高大,容易隱藏弩手。

    縱然他能護得隆正帝無恙,可後面還有不知多少駕馬車。

    無論哪駕上面出了事,他都能心疼死。

    所以,只能享受一下特權。

    這一切,隆正帝自然被蒙在鼓裡。

    從行在出發,透過皇輿珠簾往外看,能看到街道邊忙碌的「百姓」,但這些百姓竟對皇輿無動於衷……

    這讓隆正帝的心裡,頗為失落……

    賈環透過珠簾,看到隆正帝又陰沉下了臉色,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尖,撇了撇嘴……

    「賈環,外面那些人,都不是百姓吧?」

    忽地,隆正帝的聲音從皇輿中幽幽傳來,唬了賈環一跳。

    他自不會再扯淡,而是小心翼翼問道:「陛下,這您也能發現?」

    隆正帝先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道:「普通百姓,見朕皇駕,必心生好奇,縱然不敢近前,也當遠遠眺望。

    再看看這些人,齊齊背對著朕,頭也不敢回。

    除了軍伍之人,誰能有此做派?

    朕一想,就知道是你這混帳的手尾!」

    賈環忙賠笑道:「不敢欺君,臣這般安排,倒不是為了陛下您。

    您有臣護著,任什麼賊子屑小都不能害之。

    但除了陛下您,不還有皇后娘娘,和臣的家眷嗎?

    臣只能護住陛下您,卻護不住她們。

    只能假公濟私一回……」

    隆正帝聞言,見賈環將他排在最前,面色鬆緩下來,哼了聲,沒再說此事。

    不過未幾,又皺了皺眉,道:「該稱呼太后了,贏晝雖然頑劣,但畢竟已經登基為帝。

    你不要瞧他不起……」

    賈環哈哈笑道:「不存在!怎會瞧不起?只是臣覺得,臣已經是兩朝老臣了。

    當了那麼多年陛下的臣子,現在再改口,有些難。

    慢慢適應吧……」

    聽風華正茂,年不過二十的賈環,扯他娘的什麼兩朝老臣,周圍的御林軍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隆正帝更是笑罵道:「放屁!你算哪門子老臣?哈哈哈!」

    在皇輿後面騎馬跟隨的蘇培盛,聽到笑聲後滿面感慨。

    自隆正帝偏癱之後,在宮裡幾乎再聽不見笑聲。

    原本就嚴厲肅穆的臉色,根本不會有任何變化。

    在董皇后面前如此,在贏晝面前如此,連曾經親密無間的贏祥面前,也基本上不會有笑容……

    唯獨在賈環跟前……

    對這個以一己之力挽天傾,於天崩之時用雙肩再次扛起大秦江山的少年,隆正帝真真是喜愛到了骨子裡。

    當然,賈環的所作所為,也對得起這份聖眷。

    莫說旁人,連蘇培盛有時都想不通,在那樣的情況下,賈環為何還不篡位……

    不過,聽著前面皇輿傳來陣陣笑聲,還有賈環得意的笑語,蘇培盛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歷朝歷代,何曾見過這等君臣相得的佳話……

    ……

    出了洛陽城,天地登時廣闊起來。

    雖然從洛陽至少林的這一段路,沒有經過水泥沙石鋪墊,但依舊有黃土墊道,還算平整。

    這是昨夜賈環出銀子,以雙份工錢,讓河南代總督征發十萬百姓,連夜做出的成果。

    路修的平整,皇輦的速度也就快了許多。

    從洛陽至少林,將近百里路。

    按這個速度,大概到了午時,皇駕就能到達少林……

    不過,到底還是出了意外。

    「怎麼回事?」

    前方隊伍忽然止步,皇輿頓下,賈環面色一沉,見前方韓大縱馬飛快回來,沉聲問道。

    韓大道:「王爺,前面出現了許多百姓,人數至少過萬數,跪於路邊,想為陛下獻禮!」

    賈環聞言一怔,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想了想,道:「找幾個內侍去接了,回頭再給陛下看,讓他們都各回各家吧……」

    「等等。」

    韓大正要去傳命,皇輿中傳出隆正帝的聲音。

    韓大先看向賈環,賈環點點頭……

    韓大下馬,單膝跪下,道:「臣韓大,拜見太上皇。」

    韓大因功封伯,執掌京營,此次隨駕南下,因而稱臣。

    隆正帝不在乎這些,他沉聲道:「前方,都是何樣百姓?」

    韓大道:「回太上皇,為首的,是一些耋耄老者。

    他們捧著一些土產,或竹簾,或絲帛,或宮燈,想敬獻給太上皇。」

    賈環見隆正帝有些動容,勸道:「陛下若想見他們,不若回來後,招進行在去見……」

    隆正帝卻斷然拒絕道:「民心不可輕忽,賈環,帶朕去見見這些鄉老。」

    賈環無法,只能命皇輿前行。

    往前行了三十丈,終於在路邊,看到了黑壓壓的無數百姓。

    為首的,是十七八個白髮蒼蒼的老丈。

    雖衣著儉樸,但看得出,多是新衣……

    看到皇輿到來,無數百姓都隱隱激動起來,竟有往前衝湧的跡象。

    看到這一幕,御林軍都變了臉色。

    民潮一旦湧動,這兩千御林軍不下殺手根本止不住。

    可隆正帝愛民如子,誰敢殺戮百姓?

    眼看就要生亂,為首的韓大額頭冷汗就要落下。

    卻見這些百姓還沒上路基,就在道路兩旁的荒土上跪下,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這一幕,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隆正帝則面色動容,他聲量有限,只能示意賈環。

    賈環運用內勁,聲音清朗道:「傳陛下旨意:朕躬安,諸臣民平身。」

    「謝皇上!」

    百姓們有些亂糟糟的應道,聲音都在飄忽打顫。

    隆正帝見之,對賈環道:「朕行動不便,賈環請幾位鄉老,近前說話。」

    說罷,又肅聲補充一句:「客氣點,別驚嚇住了他們。」

    賈環好笑的點點頭後,翻身下馬。

    他一身玄色山河蟒龍袍,頭戴王冠,雖不如九錫中的袞冕天子之服氣派,但依舊十分威武。

    袞冕之服那個真真只能在家裡放著,以示尊崇,其他時候不好穿,太招搖。

    一身尋常親王王袍就夠了。

    賈環本身身材高大欣長,賣相極佳,臉上再帶上親和的笑容,當真如一翩翩濁公子般,人畜無害。

    任誰都以為,他是哪個皇子,而不是那個臭名滿天下的劊子手,殺人魔王……

    「諸位老丈請了!」

    賈環文縐縐的拱手請禮道。

    一群老者,哪裡見過他這樣的金貴人,一時間慌的不知該怎麼。

    幸好人群裡有識貨的年輕人,似讀過些書,知道賈環那身衣裳代表著什麼。

    忙給為首的一個老者耳語了兩句後,老者面色頓變,立馬又要下跪。

    賈環搶先一步上前攔道:「陛下有旨,我大秦以孝治天下。

    諸位老丈皆耋耄老人,各賜御製龍拐一支,日後可免尊卑之禮,見官不拜。」

    這一見面就是一通厚賜,還是戲文傳說中的可見官不拜的厚禮,一眾老者,當場激動的老淚縱橫,又要跪拜。

    賈環連攔著,道:「陛下知你們的心意,特讓本王帶你們去陛見。

    陛下最愛子民百姓,諸位老丈不必擔憂拘謹,縱然說錯什麼,陛下也絕不見責。」

    十數名老丈聞言,登時激動開來,一個個從各家後輩手中搶過準備好的獻禮,相互攙扶著,隨賈環上了路基,來到了御輦前。

    雖已有恩旨,可還是再次跪拜。

    賈環將御輦前的車門全部打開,珠簾撩起,如此,御輦就成了一座臨時的龍椅。

    隆正帝端坐其上,面色肅穆的看著眾人,親自開口道:「諸位鄉賢平身。」

    賈環與一眾內侍將十來個老丈攙扶起後。

    當首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舉起手中的一盞宮燈,顫聲道:「草民……草民感念皇恩,擅自……擅自攔駕,雖……雖罪該萬死,但若能……能將獻禮,敬獻給皇上,也……也死得其所!!」

    看著激動不已的老者一直流著熱淚,誠懇滿滿的說道。

    隆正帝面色動容,道:「鄉賢何罪之有……朕,又有何德何能,可受此禮啊?」

    老丈激動道:「皇上受不得,何人還能受得?」

    老丈又道:「草民今年九十有三了,自國朝鼎定以來,就開始記事。

    這麼多年來,大秦起起伏伏,雖然戰亂少了,可百姓的日子,著實算不得好啊。

    草民一生子女八人,餓夭三人,其餘五個,兩個因苛捐雜稅被逼亡,還有兩個,被征發去運送軍糧,一去不回……

    原本草民也早該死了,只是心中不甘啊!

    衙門整日裡稱頌盛世,可草民為何感覺不到盛在何處?

    日子,只能一天天的苦熬。

    草民原以為,只能這般熬到死。

    卻不想,臨了臨了,竟真盼到了轉機,迎來了好日子!

    這三年,苛捐雜稅少了太多,徭役更是大大減少。

    草民一家靠扎燈為生,原本扎一年,也只能夠勉強餬口,甚至還要鬧饑荒,落虧空。

    可如今扎一個月的燈,就比過去扎一年掙的還多!

    身上有新衣,米倉有米,碗裡有肉!

    聽說碼頭修好後,大船能停泊洛陽,日後還能賣出更多。

    眼見更好的日子,就要來了哇!

    這一切,都是托皇上隆恩!

    草民雖是鄉野粗民,卻也聽說過,先些年,皇上是多麼不容易……

    如今皇上終於掌權了,第一件事,就是善待我等百姓。

    讓我等百姓,活成了人樣兒,活出了希望!

    草民就是立時就死,也心甘情願了。

    平生唯一的余望,就是能見見聖君,為聖君敬獻一份草民扎的燈。

    唯願聖君,萬古長存哇!!」

    這一番話說到最後,老者滿面老淚縱橫,激動的嘶聲大吼道。

    其他老者,也都個個激動的落起淚來,顫巍著胳膊,高高舉起他們手中的獻禮。

    或竹簾,或洛繡,或梅花玉,或牡丹……

    看著這些老丈,隆正帝面容動容到了極致,往日裡刻薄的薄唇,顫抖著,細眸眯起,也顫著眼角。

    心中只一言:

    百姓知朕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9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送歸

    「誒誒誒……」

    賈環看著一群激動的了不得的老頭兒,和隆正帝都快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激盪中,他忙連連拍手,口中出聲,將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些,而後笑道:「諸位老丈,諸位老丈,都別激動!啊,咱都別激動!

    你們年事已高,激動不得!

    萬一出了點事,這喜事都變成了不好的事了……

    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一會兒啊,我派人送你們回家。

    後日晚上,再派轎子去你們各家,接你們進城,到陛下的行宮中赴宴。

    到時候,你們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覺得朝廷沒做好的事,都只管跟陛下說。

    陛下一定給你們做主!

    也算是陛下,瞭解民情。

    可好?」

    這話,讓後面匆匆趕來的河南府代總督湯豐,並洛陽府尹劉旺冷汗直流。

    官府治民,怎麼可能沒有疏漏……

    平日裡都算不上什麼事,可要是捅到御前,那就是潑天的大事了!

    輕則烏紗摘去,重則人頭落地。

    真計較起來,殺哪個都不冤……

    好在,一群活出了智慧的老人,都會說話。

    為首老丈用袖口抹去了臉上的老淚後笑道:「沒什麼不平事了,咱們百姓,最是知足。

    托皇上洪福皇恩,如今朝廷減輕了稅負,減少了徭役,又給咱們尋了這麼多好活路……

    還不知足,那是要遭報應的!

    都有手有腳,只要肯做事,就有活路。

    知足了,知足了……

    也不用王爺送,各莊的子弟都在下面哩……」

    賈環聞言,回頭看了眼隆正帝,隆正帝微微頷首。

    賈環又轉過頭來,笑道:「既然如此,那後日晚上,陛下派人來接你們,去赴陛下的東道。」

    一群老丈聞言,又激動起來。

    又不知到底該做什麼,只能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塞向了賈環……

    「誒誒,慢點慢點!」

    「哈哈哈!」

    見這麼尊貴的年輕人,卻這般和善,一群老丈笑的不行。

    最後,再次沖御輦上的隆正帝跪下磕頭後,由一些內侍御林攙扶護送著,交到了他們各家後輩手中……

    ……

    「陛下,緣何不高興?」

    再次上路後,賈環看見隆正帝的臉色,非但沒有喜悅,反而陰沉著,因而發問。

    隆正帝細眸看了賈環一眼,目光深沉,道:「朕該高興嗎?」

    賈環撓了撓頭,想了想後,多少能猜到隆正帝的心思,試探道:「陛下可是認為,百姓們過的太苦。

    只因有條活路,就感恩戴德,因此心生不悅?」

    隆正帝聞言,又看了賈環一眼,目光顯然多了抹讚許,他輕嘆一聲,道:「不是朕矯情,只是,大秦的百姓,著實是世上最好的百姓!

    年過九旬的耋耄老人,還要為了生計奔波。

    只因不再受苛捐雜稅和徭役之苦,就感恩成了這般……

    那些官員們,自以為是善政。

    可是朕卻以為,再恥辱不過!!

    百姓憑藉自己苦幹,能有條活路,難道不是應當的嗎?

    就這樣,他們都煎熬了多少年才等到。

    大秦立國,已逾百載了!」

    隆正帝顯得有些激動,他眼神憤怒,面色鐵青,咬牙道:「這起子混帳官吏,朕恨不能將他們都斬盡殺絕!

    最可恨的是,朕偏偏還要靠他們來治理天下。

    唉……」

    賈環笑道:「陛下,您又心急了不是?臣如今和陛下謀劃的,不就是開始改變嗎?

    雖然一時半會兒的難見成效,但過上三五年,一定有成效!

    李相爺今兒怕是要寫不少信給他那些徒子徒孫,他也怕陛下再拿下一個顧言。

    這老爺子,心裡精明著呢!

    只要那些官員轉變了頭腦,咱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心為了百姓,他們哪怕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官帽子,追求上進,只要他們願意轉變頭腦,大力支持工廠作坊的建立,動員百姓去工廠作坊裡做工。

    那麼,百姓們的日子就會得到大大的改善。

    時間一長,不用官府動員,他們也知道該怎樣更好的生活了。

    民智一開,大秦便會一日千里的進步。

    陛下,臣敢和陛下打賭,後日陛下做東道擺的宴席,最多五年,您再來洛陽,這些百姓也能請得起你!」

    隆正帝顯然不信,道:「你那套法子也用了三年了,朕看百姓們雖然改善了一些,但也有限的緊。

    再過五年,他們就能暴富?

    痴人說夢!」

    賈環哈哈一笑,道:「您瞧好吧!旁的地方臣不敢都擔保,畢竟大秦太大,想要全部致富,還是需要不少時間。

    但河洛之地的百姓,臣是準備選大量青壯去沿海做工的。

    除此之外,之前有手藝的那幾家人,臣會支持他們建立自己的作坊工廠。

    由大秦銀行借貸給他們銀子,或者以銀子入股,幫他們發展起來。

    根本不用五年,他們就一個個都成為了大財主了。

    到時候,還請不起陛下的東道?」

    隆正帝聞言,並不驚喜,道:「如此行為,只能扶持一兩個富翁,又有什麼意義?」

    賈環一邊驅動坐騎,一邊笑道:「陛下,之前臣不是說過嘛,可以先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這些人勤勞苦幹,手裡又有技術,只差一個契機。

    咱們輕輕扶持一把,就能起來。

    這些人起來,就需要大量工人,不就提供了許多人做工的位置?

    這些工人成不了巨富,但可以成為一般的富戶嘛!

    陛下您可別小瞧這種方式,只要政策成型,咱們替他們找到了鋪貨商路後,那些工廠作坊就會同雨後春筍般出現,也就需要海量的工人。」

    隆正帝聞言,捏了捏眉心,手臂還是有些僵硬。

    他有些疲倦的道:「賈環,你說的這些事,超過了朕的想像。歷朝歷代,也都未曾出現過。

    聽你說的,像是極不錯的樣子。

    可朕心裡總覺得有些虛幻,不真實。

    河南的百姓,你不要調走太多。

    自玉米鋪展開後,河南之地,已是大秦最大的產糧地。

    雖說黑遼三省的單畝產糧更高,但畢竟還未完全開發出來。

    至少十年內,依舊無法和河南相比。

    農為國之本,你抽調人員做工的前提,是要保證河南的糧食產糧不受影響。」

    賈環鄭重點點頭,道:「陛下放心,這些事臣會專門告訴銀行理事會的掌櫃們的,他們會注意的。」

    又笑道:「陛下,其實您如今根本不用擔心糧食問題。

    臣之前問過張廷玉,他說這兩年大秦的糧食年年豐收,產的糧完全超出了百姓的消耗需求。

    大秦各地常平倉都堆滿了,黎陽倉、廣通倉幾大糧倉,去年也都堆滿了。

    他還問臣,要不要收一批糧食,釀造烈酒。

    哈哈哈!

    臣要不是收了他三大倉糧食,釀成烈酒賣往厄羅斯,張廷玉今年就要頭疼,新糧往哪存嘍!

    這還是黑遼之地的糧食沒運進關,直接被酒莊在黑遼就燒成了燒酒,賣往厄羅斯。

    要不然,張廷玉就更愁了!」

    隆正帝雖然早就知道了這些事,可聽賈環興高采烈的又說了遍,還是覺得高興,他看著賈環道:「朕有時真跟做夢一般,想想三年前,江南水患,朕為了糧食都快愁破了頭!

    那一陣,和十三弟一宿一宿的睡不著。

    想想江南百姓易子相食,朕落淚了都不止三回……

    何曾想過,能有今日?」

    賈環哈哈大笑道:「陛下,您別高興的太早!糧食少了有少了的難處,多了有多了的難。

    連年豐收後,儘管有常平倉大量收糧儲備,拉高糧價,可糧價還是止不住的跌個不停。

    今年的糧價,只有往年正常年間的三成不到。

    穀賤傷農……

    好些百姓明明豐收了糧食,可賣了糧,居然交不齊田稅……

    真真讓人頭疼!」

    隆正帝惱火的瞪了賈環一眼,道:「這個道理朕何嘗不知,可又有什麼法子?

    朕知你鬼主意最多,既然敢同朕開口,就必然有你的法子,你說!」

    賈環嘿嘿一笑,道:「陛下聖明!臣還真想出了個好法子,保管能解決糧多的難處。

    甭管再多,都能搞定!」

    「哦,你快說,怎麼做?你歪腦筋最多!」

    隆正帝來了興致,忙問道。

    賈環嗤了聲,道:「陛下,您可得說公道話!臣實打實的就是治國能臣,比張廷玉他們強多了!」

    隆正帝笑罵道:「你要是願意做首輔,朕回頭讓你當!你可敢說話算話?」

    賈環聞言,乾笑了聲,忙道:「陛下,臣不過頑笑一句,您可別當真!」

    開什麼頑笑,也不看看張廷玉累成什麼孫子樣兒了。

    四十多歲的人,如今看起來和六十多一樣。

    賈環根據後世經驗,扯扯淡還行,真讓他去實幹,一准拉稀!

    放在後世,他就是個鍵盤俠!

    不同的是,他現在多是根據後世的成功經驗在嘴炮,倒不是完全瞎扯。

    隆正帝根本不意外他的德性,笑罵了句:「看你這熊德性!你還有臉子罵贏晝,你又能強多少?

    朕把你困在大明宮裡一輩子,你怕是比他還熊!

    快說,到底是什麼法子!」

    賈環想了想,還真是那樣……

    真讓他數十年如一日的窩在那座宮城裡,哪怕美女如雲,他也能悶瘋了。

    搖搖頭,將那恐怖情景驅逐出腦後,賈環對隆正帝道:「陛下,臣打算在內蒙建立十個超大牧場,專門牧養牛羊,然後販賣給中原的百姓。

    糧食,就是用來育肥牛羊的!」

    「用糧食喂牛羊?這行嗎?」

    隆正帝簡直被賈環的想法驚呆了,這不是在造孽嗎?

    賈環嘿嘿一笑,道:「陛下,如今黑遼的土地還沒開發出一成,等黑遼土地全部開發出來後,大秦雖有億萬人口,也吃不完黑遼加河南兩處的糧食。

    還有山東之地呢?

    還有江南諸省呢?

    這些也是產糧大省啊!

    只要再連續三個豐年,種糧百姓能被低的比草還低的糧價活活逼死。

    收的越多,賠的就越多!

    這個時候,何不將糧食大量收來,催肥牛羊?

    如此一來,既能起到常平倉的作用,拉升糧價,又能再將牛羊低價販賣給百姓。

    馬無夜草不肥,人不吃肉就會瘦弱。

    儒家那些官兒以為,只讓百姓吃飽飯餓不死就算是盛世了。

    可臣卻以為,讓大秦的百姓都吃上肉,才是真正的盛世!」

    隆正帝聞言,怦然心動,只是……

    「朕雖不如你通經濟之道,但是……賈環,你這樣做,不會虧空嗎?」

    一面拉高價格收糧,一面低價賣肉。

    怎樣算都不對勁。

    賈環哈哈笑道:「陛下,收到的糧,並不會全部飼養牛羊,其中一部分會釀成烈酒,賣往厄羅斯。

    這一部分,是暴利。

    另外,育肥出的牛羊,和正常長大的牛羊,還是不同的。

    正常牧養出的牛羊,是吃草慢慢長大。

    可用糧食喂養出來的,是一兩個月內,催肥長大。

    就肉質而言,正常長大的牛羊肉更有嚼頭,更精道。

    育肥長大的牛羊,就差了許多。

    週期又短……

    所以,並不會虧空。」

    隆正帝聞言,狐疑的看著賈環,道:「你就打算拿壞肉給百姓?」

    賈環「嘖」了聲,道:「陛下,您可別冤枉臣!

    您想想,若不用這法子,百姓們想大量吃肉,得要多少年才行?

    就算有銀子,他們捨得花那麼貴的錢,去買肉?

    雖然催肥出來的牛羊肉口感不好,可依舊能養壯人的!

    臣這是好心,您以為呢!」

    隆正帝看他憤憤不平的模樣,感到好笑,不過還是道:「等你那牛羊養好後,朕先讓人給你燉一鍋!

    你吃完沒事後,再給朕的百姓食用。」

    賈環笑道:「那等陛下和臣一起吃才行,不然太多了,臣吃不完!」

    隆正帝哼哼一笑,瞪了賈環……

    正這時,韓大再度策馬而來,稟報導:「太上皇,王爺,少室山已到!

    少林方丈法相禪師,並性衡、性悲、性禪三大神僧,及少林寺僧眾,於山門前迎駕。」

    隆正帝聞言,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沉聲道:「賈環,你代朕抱著大和尚的骨灰甕,送他回歸山門吧。」

    賈環聞言,正色應道:「臣遵旨!」

    翻身下馬後,賈環從後面接過一個半大瓷甕,抱在懷裡。

    叮囑蘇培盛照顧好隆正帝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在山門迎客松前,看到數百僧人齊齊而立。

    僧人們看到賈環懷中瓷甕後,忽地齊齊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南無阿彌佗佛!」

    之後,又一起誦起經文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

    ……」

    這是,往生淨土神咒。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9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弘法

    一遍往生淨土神咒誦罷,少林方丈法相禪師道:「法圓、法正兩位師弟,請迎回性一師叔的法身,送入功德塔林。

    三日後,做水陸法會,恭送師叔證道西方極樂。」

    「謹遵方丈法旨!」

    兩位中年僧人出來,行至賈環身前,先躬身一禮後,接過瓷甕。

    往山門而去。

    之後,方丈法相率領三位老的不知年歲的少林神僧上前,對著賈環雙手合十,躬身道:「少林今日能得太上皇和王爺駕到,乃少林之幸。

    勞請王爺恩准,貧僧等覲見太皇。」

    賈環點點頭,道:「諸位大師請。」

    四人隨賈環身後,行至御前。

    自元魏沙門法果以「我非拜皇帝,實為禮佛也」為由,跪拜君王后,至兩宋時期,僧人跪拜君王已為常事。

    因此,法相併三位少林神僧,也都屈膝跪拜。

    待其跪下後,隆正帝方吩咐道:「諸位皆德行隆重之高僧,不必拘於俗禮,請起。」

    四位老僧也就不再多禮,起身後,合十行禮道:「貧僧法相(性衡、性悲、性禪),見過太上皇帝。」

    隆正帝微微頷首,道:「朕此次南巡,特意行至少林,只為送歸性一大和尚的法身。

    性一大和尚出身少林,卻助朕良多,亦師亦友。

    朕知其始終心念少林,故此送其歸寺。」

    「阿彌陀佛!」

    四位老僧齊唸佛號,最老僧人性衡神僧顫巍道:「性一師弟能得上皇如此隆遇,也不枉其在紅塵修行一場。」

    隆正帝嘆息一聲,道:「大和尚因廢庶人謀逆,救朕而坐化,朕實心痛之。

    因知其心唸佛法弘揚,故命忠義親王賈環,處置此事。

    諸位高僧若有疑惑,可尋賈環。」

    四位老僧聞言,老眼都明亮了起來……

    不過到底會做事,法相方丈躬身道:「性一師叔所修入世佛,最高境界便是輔助聖君。

    能得聖君而行,乃性一師叔及少林之幸。

    師叔雖已坐化,卻並非身敗而亡,只是修行有成,榮登極樂。

    太上皇不必心痛。

    至於弘揚佛法……

    還請太上皇與王爺,先入陋寺,用些齋膳,休息稍許再言罷。」

    賈環看向隆正帝,隆正帝輕輕頷首,道:「善。」

    ……

    少林寺位於少室山半山密林中,因而得名。

    千年以來,少林寺幾經焚燬,但每每卻愈發宏達。

    到了今朝,少林寺正殿大雄寶殿,巍峨雄偉。

    兩側各有一樓,東為鐘樓,西為鼓樓,同樣氣勢非凡。

    每日晨昏,皆有晨鐘暮鼓聲響起。

    肅穆而祥和。

    入了大雄寶殿後,可見大雄寶殿上供奉著三尊金佛。

    分別為供釋迦牟尼、藥師佛、阿彌陀佛。

    屏牆後壁為觀音,兩側則供奉著十八羅漢。

    賈環推著隆正帝的金車,如遊覽自家後花園一般,看過一週後笑道:「聽說天下武功出少林,也不知這大雄寶殿內有沒有藏著什麼神功秘笈。

    藏經閣讓不讓進?」

    見賈環轉頭問自己,方丈法相禪師淡然一笑,道:「少林從來都開方便之門,迎普渡之客。

    王爺一身神功超凡入聖,《白蓮金身經》更號稱天下第一煉體神功。

    不過若是對鄙寺強身健體之武功有興趣,觀之又何妨?」

    事關佛法弘揚,佛教大興,別說讓賈環看,就是讓賈環抄錄一份,都不當緊……

    賈環哈哈一笑,沒再說什麼,而是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讓少林準備些齋膳,您用過膳後歇息歇息?」

    經過幾個時辰的車馬勞累,再加上路上那一出,隆正帝的確也累了,點點頭,道:「可。」

    賈環一拍腦門,道:「差點忘了大事……」說罷,將眾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後,他看向法相,道:「大和尚,本王聽蛇娘說,論修固本培元,修骨易筋之術,天下無有能過少林者。

    陛下之前被屑小暗算,傷了筋骨,你們少林給瞧瞧?

    放心,絕不會讓你們吃虧就是。」

    「阿彌陀佛!」

    法相方丈聞言,和三位神僧對視一眼後,緩緩點點頭,道:「貧僧不敢打妄語,雖的確有些小道,但不敢言良效……」

    隆正帝眉尖一挑,沉聲道:「無論成敗,少林皆有大功。」

    法相聞言,躬身道:「如此,待齋膳之後,還請性禪師叔出手。

    鄙寺上下,以師叔《易筋經》之造詣最深。」

    性禪神僧面色似已乾枯,看不出年歲到底多長,緩緩點頭,顫巍道:「便依方丈之言。」

    ……

    靜室外,賈環來回踱步,面色有些凝重。

    見他如此,法相方丈勸道:「王爺只管放心,性禪師叔一身功參造化,修枯榮禪法近百年,杏林之術,不在當世任何人之下。

    實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奇術。

    雖未必能解得了上皇憂難,但一定能善養上皇龍體,絕不會有失。」

    賈環聞言,點點頭道:「本王也聽蛇娘說起過性禪大師……」

    法相方丈笑道:「蛇娘為苗疆聖女,歷代蛇娘,皆為當世武林至強高手之列。

    只是歷代苗疆聖女都有詛咒之厄,難長存於世。

    不想,今世蛇娘,竟能得王爺貴氣相助,解了蛇娘之厄。

    過度此劫,蛇娘白龍合一,當為天下無敵!」

    賈環一挑眉,道:「真的假的?那些時候,武當天機真人還說,讓蛇娘帶著白龍一起上,他都接得住……」

    「哼!」

    「呵呵……」

    「善哉善哉!」

    看來佛道之爭還是嚴重的緊,聽賈環這般一說,一直面色古波無瀾的幾位高僧,竟都發出了嘲諷之聲。

    最年長的性衡禪師顫巍道:「若論單,武當天機真人的確為當世第一,是距離羽化登天最近一人。

    但是苗疆那條白龍,早已成為靈獸數百年,幾近化龍。

    再加上和蛇娘以苗疆秘法配合,舉世無敵,絕非妄言。

    若老衲沒猜錯,天機道人所言,一定不是以一敵對蛇娘和白龍二人……」

    賈環想了想,也沒想太清,無所謂的搖搖頭,道:「隨便他,管他有多厲害,敢亂來,就得承受後果。

    武功高強又如何?他敢跑一步,本王殺一雙道士,敢跑兩步,本王殺十個臭道士!

    若不是他那女兒成了本王側妃,這一回,非讓那老頭子自盡不可!」

    這番話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一句為天,一句為地。

    最後一句,真真不知是好還是壞……

    三位高僧面面相覷,眼中又有興奮,又有擔憂……

    興奮的是,道門老祖似闖了天禍。

    儘管賠了個女兒,可這位王爺對他依舊不滿。

    擔憂的是……

    今日朝廷能這般對天下武林至尊天機,那明日豈不是也能這樣對少林?

    少林武當雖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尊,可在皇權面前,真真不堪一擊啊……

    真要以天下僧眾沙門的性命相要挾,少林這幾位高僧,也只能和天機道人一般,捨身飼虎……

    賈環側目掃了眼,將三人面色收覽入目後,心中滿意,有敬畏才好。

    又笑道:「之前那些年,道門昌盛,胡作非為者眾。

    如今陛下決定進行清算,重新收錄冠鰈,並清查道門中一些狂悖王法者。

    從今年起,天下道士人數會一年比一年少……」

    聽聞此言,幾位高僧差點沒咧嘴笑出來,滿滿的驚喜啊!

    不過,賈環接下來的話,卻又給他們澆了盆冷水。

    「鑑於此,國朝日後都會嚴格控制僧道數量。

    佛門……因為性一禪師的緣故,就不再減少了。

    道門就慘多了,至少要還俗一半還多……」

    幾個高僧面面相覷,這和預想中的,完全不同啊。

    雖然道門更慘……

    可大家活著,不是比誰慘吶!

    再說,剛不還在說,要弘揚佛法嗎?

    賈環極為善解人意,笑道:「當然,若只這般,與陛下交代的弘揚佛法不大合。

    所以,本王另想他法。

    想來諸位高僧也有所耳聞,最多一年後,本王將率軍出海,建立封國基業。

    海外有諸多華夏遺民,有的是元末明末年間,民不聊生,才出海求生。

    更遠的,甚至能追溯到漢末。

    總之,我們的百姓不少。

    可他們在外面過的,並不安寧。

    多有土著暴虐之輩,欺壓壓迫。

    巧取豪奪他們開墾出的土地,家業,甚至妻女。

    殊為可恨!

    本王就是要帶大秦王師,去解故民於水火,並為他們,奪回家業財產,建立封國。

    本王想著,不能讓百姓一直在被動保護中,所以想請少林,在各個封國建立分寺。

    傳授百姓一些拳腳功夫,不需要高深,只要不被尋常屑小欺負了去就成。

    如此一來,也能助少林弘揚佛法於海內外,功德無量。

    諸位高僧,以為如何?」

    ……

    洛陽城,行在。

    經過昨夜議事後,李光地今日一早就動靜起來。

    他讓隨身老僕將河南學政並提學使找來,做其刀筆吏,寫了整整一天的書信。

    一直到了傍下午,才讓兩個副省部級大佬揉著手腕離去。

    又讓人往四面八方去送信……

    待利落後,跟了他幾十年的老管家奇道:「老爺為何要自污?」

    李光地呵呵一笑,道:「何來自污?」

    老管家道:「老爺分明在信裡說,銀行下屬的工廠作坊,都有老爺的乾股,讓那些人給予方便,攢一些養老之銀。

    這豈不是自污?」

    李光地搖頭道:「這不是自污,只是沒法子的法子。

    若給那些官兒講賈小子的那些大道理,必然會被斥為歪理邪說,引起他們的厭惡和恐懼,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來。

    乾脆,用他們能想明白的路子去辦。

    雖說動機不同,但最終結果一般就好。

    不然,按賈小子那個法子蠻幹,死的人又何止萬千?

    還是慢慢來吧,讓那些人慢慢習慣。

    總有滴水穿石,讓那些人不得不接受的一天……

    唔,老夫困頓了,去歪一會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9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頷首一笑

    少林寺淨室外,三位老僧猶豫不定。

    若是之前賈環這般提議,三位自然毫不猶豫的婉拒了。

    雖是僧人,卻也是中土僧人,要去海外番邦,也是圓寂之後,再去西天……

    越是老僧,越有老死故里的心思。

    不然隆正帝也不會依照性一大和尚的心願,將其送歸少林了。

    只是……

    若是朝廷日後都嚴待僧道,限制僧道人數,不發放冠鰈。

    那……

    在大秦境內,佛道二門,勢必再難有所發展。

    瞧瞧這位凶名滿天下的王爺之前那番態度,很明顯,不會因為性一禪師對隆正帝有恩,就有所讓步。

    若是如此……

    見三個老和尚為難成這般,賈環笑道:「大和尚可別以為海外皆荒涼之地,許多地方都有我華夏故民。

    而且,海外諸多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絕不下於你們這座少室山。

    否則,本王也不會出征海外。

    你們若能以少林武功,教導海外百姓自強不息,不再受外人欺侮。

    這份功德,當不下再造十座少林。

    望大和尚好生思量。

    如果不便,本王就只好去武當,把機會讓給他們了……」

    法相方丈聽賈環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與二位神僧對視一眼後,緩緩點頭,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

    若海外遺民,亦是我華夏百姓。

    少林將武功傳諸他們,又有何妨?」

    賈環哈哈笑道:「好!如此一來,也算完成性一大和尚的遺願了。

    大和尚你們只管放心,跟著本王的人,從來都是吃香喝辣的,你們去打聽打聽,本王多咱讓自己人做過虧本的買賣?」

    法相方丈聞言,面色苦笑,道:「貧僧化外之人,亦嘗聽聞王爺虎威。」

    賈環聞言,忽地擠眉弄眼道:「既然大和尚也相信跟隨本王能夠發財,何不先謝過本王?

    本王聽蛇娘說,少林大還丹對於洗筋伐髓堪稱一絕!

    大和尚你也知道,本王王妃不日將有麟兒誕下。

    而且還有一雙兒女已經到了快要從武的年紀。

    所以……

    嘿嘿嘿!

    本王怪不好意思開口的……

    借百十顆大還丹給我!」

    三位老僧聞言,齊齊倒吸一口冷氣,簡直「花容失色」!

    這樣直白霸道還叫不好意思開口,什麼才叫好意思開口?

    法相方丈吞嚥了口唾沫,艱難道:「王爺,論洗筋伐髓,天下莫過於苗疆白龍血。

    相傳當日連武當天機真人,都刻意為其愛女求得一滴白龍血。

    王爺又何必捨近求遠?」

    賈環「誒」了聲,搖頭道:「大和尚知其一不知其二……

    白龍血的確了不得,可是白龍血太過暴躁。

    那條白蛇不同於尋常屬陰性的蛇,它被雷劈過好幾次了,再過幾百年說不定真能成龍。

    全身血脈都是爆陽雷氣,只有女孩子才能中和一二。

    可本王有不少王子,所以這個……

    不得已而借之啊……

    快,借我百十顆大還丹!」

    法相方丈到底實誠,退無可退之下,只能道:「王爺,大還丹是本寺至高武藥,煉製殊為不易。

    需要以達摩洞輪迴花為本,一甲子年,也不過能煉區區三十六枚……」

    「那就三十六個吧,本王也不為難你們,總得給你們留些存本兒。

    少林千年古寺,想來積存下來不少。

    不然也太對不起你們這招牌了……

    你們放心,本王只借一次,日後再不惦記著了……」

    賈環頗為解人意的講道理道。

    法相老臉都快糾結到一起了,苦笑道:「王爺,大還丹……」

    「大和尚,本王不是小氣的人。

    除了那達摩洞的輪迴花外,其他還要什麼藥材,你只管開口。

    本王十倍給你!

    你若是能給幾顆輪迴花的種子,本王讓人好生培育,說不定就能得到輪迴花。

    到時候,也還給你們。

    本王不是小氣霸道之人……」

    賈環拍著胸口保證道。

    法相再無言以對,只能解釋道:「王爺,鄙寺上一甲子輪迴花因故丟失,不知去向。

    這一甲子所存大還丹,只餘二十三枚。

    還要給達摩堂留下八枚,所以……」

    「十五枚就十五枚吧。

    本王為人最是講道理,只要十五枚。

    想來應該勉強夠用了……」

    說罷,見三個老和尚都面帶苦澀,賈環表情誠懇了些,笑道:「你們只管放心,本王不白要你們的。

    你們少林雖然家大業大,可想來銀子遠不如本王。

    回頭本王派人送三十萬兩銀票給你們,再送給你們一批黑遼老參。

    都是用銀子買不到的真品。

    這下不算賠本了吧?」

    法相聞言,臉色總算舒緩過來。

    倒不是他們貪銀子,而是練武著實太耗費銀子。

    文僧還好,只茹素。

    武僧卻要吃肉食,不然哪來的精氣。

    那麼多武僧,一日裡吃掉的肉食,就是個天文數字。

    再加上從武需要的補藥……

    少林寺香火那樣旺盛,又有寺產良田,也不過是勉強能做到收支平衡。

    有這三十萬兩銀子,卻能鬆快幾年。

    性悲禪師道:「大還丹在藏經閣,老衲去取來吧。」

    賈環燦爛笑道:「喲,那辛苦大和尚了!

    對了……」

    賈環又補充道:「本王聽蛇娘說,論開筋煉骨鍛皮的入門功法,少林寺絕對是個中翹楚!

    咳咳!

    這個……」

    法相方丈有些忍無可忍道:「且不說王爺身上的《白蓮金身經》,還有那天下第一武學《寒山折梅手》,傳聞有鬼神莫測之威。

    王爺又何必讓小王爺練少林武功?」

    賈環尷尬的笑了笑,道:「不瞞方丈你說,那《白蓮金身經》,是前白蓮教主,我現在的一個岳父相傳。

    人家願意傳給自己的外孫,未必願意傳給別人的外孫,對不對?

    哎呀這家大了,事情就多,本王實不好意思拿這些紅塵事叨擾幾位大德高僧……

    所以還請大和尚你幫幫忙,務必幫幫忙!」

    法相方丈聽聞這強大的理由,抽了抽嘴角,無奈的看向另外兩位神僧。

    性衡神僧想了想,道:「就老衲所知,《白蓮金身經》雖為天下第一煉體寶典,但對根骨資質要求也極為嚴苛。

    而且,修行頗為艱難,稍有不慎,就會落下殘疾之苦。

    歷代白蓮教主,挑選傳人,都會一選七人。

    最後能練成《白蓮金身經》者,不會超過兩人。

    可見,此功法之艱難。

    想來王爺亦有此顧忌……

    如此……也罷。

    不知王爺和那位苗疆聖女,想要本寺哪門功法?」

    賈環乾笑了兩聲,眨了眨眼,道:「易……易筋經?還有洗髓經……」

    此言一出,連性衡禪師這等功參造化的絕世大高手,都不禁晃了晃身體。

    如果說《白蓮金身經》是白蓮教一脈的不傳絕學,那《易筋經》和《洗髓經》就是少林寺的千年鎮寺之寶。

    他們不怕大還丹外傳,是因為沒有輪迴花,別說得到大還丹,就是得到藥方,也沒用。

    可若《易筋經》和《洗髓經》被傳了出去,那……

    少林寺寺本動搖。

    見三個大和尚為難的差點落淚,賈環哈哈一笑,道:「罷了,你們忒過小氣!

    本王不要了,瞧把你們難為的。

    這樣吧,你們看著什麼武功築基最善,就給什麼吧。

    只要平穩妥當,是不是那種蓋世奇功都無所謂。

    反正只是先築練武道根基,平和些最好。」

    三個大和尚見賈環這般好說話,沒用強取,心裡總算平穩了些。

    性衡禪師想了想,顫巍道:「王爺寬宏大量,老衲不勝感激。

    若非《易筋經》和《洗髓經》二經實在干係太重,老衲等不可做少林寺千百年之罪人……

    若王爺真想讓王子修習鄙寺《易筋經》和《洗髓經》,日後可送王子來寺中,由老衲親自教導。

    兩部功法雖不似《白蓮金身經》霸道,也不似《寒山折梅手》可容入天下武學,進而克制天下武學。

    卻最能調理筋骨,療養弱體……

    只要王爺應承,不將功法外洩就好。」

    此言倒是讓法相方丈和性悲神僧都吃了一驚……

    賈環卻並不大在意,雖不知這老的不像話的和尚為何變了心思,但總歸是好事。

    他笑道:「那可真謝過大和尚了,日後若有需要,一定叨擾大和尚!

    看大和尚你年紀忒大了些,山上天冷,本王有一件上好的斗篷,是野鴨子毛做的,十分暖和。

    還是當年我家老祖宗贈我的,今日本王高興,送你了!」

    性衡神僧聞言,看著賈環的臉色,忽然一笑,白眉顫了顫,微微躬身道:「如此,老衲就謝過王爺了。」

    活的通透的高僧,自然明白這個斗篷的意義。

    甚至比先前十五枚大還丹的回禮更重,因為這是一份人情。

    對於賈環這個層次的人,極少欠人人情。

    因為對他們而言,金銀反倒輕賤,人情最貴。

    不一會兒,性衡禪師歸來,一手拄著禪杖,一手捧著一個木盒,並兩本薄薄的冊子。

    法相方丈先接過木盒和冊子,將木盒捧獻給賈環,道:「此木盒是由少林後山達摩洞外一株千年蒼松枯敗後所制,受數百年佛香薰制,可保藥效不失,亦為一樁寶物。

    盒內裝有十五顆大還丹,王爺王府內有苗疆聖女這般絕代高人,想來會用此丹。

    以此丹輔以開筋,可免除大部分苦痛。

    且不虞根基不壯。」

    賈環接過木盒後,聞言面上笑容又盛幾分。

    沒習練過武功,絕難想像當初賈環在城南莊子受的是什麼罪。

    一年到頭,身上就沒一塊好肉。

    夜裡睡覺都要小吉祥扶著,不挨到床上睡才行。

    幾年砸練下來,幾經生死,才有了他後來的入門……

    這也就是他體質異於常人,靈魂異於常人。

    換個人,即使身體受得住,精神上也未必承受得住。

    多少人因為開筋鍛骨之骨,心智失常成為瘋子。

    不到萬不得已,賈環不願他的兒女們,再走那樣的路。

    誰都知道梅花香自苦寒來,但沒有當父母的人,是絕難體會到「我願我兒愚且魯,無憂無難到百年」的心境。

    說到底,賈環也是個尋常人,不會溺愛孩子,但也當不了狼爸……

    當然,到底服用不服用大還丹來開筋鍛骨,他還是會徵求孩子自己的意見。

    再根據蛇娘和幼娘對孩子根骨的判斷來定。

    比如賈蒼,天生體質強悍。

    又受其母蛇娘的影響,在他極小時,就常告訴他,他爹爹是大英雄。

    所以賈蒼很早就立志要做大英雄,極有志氣,他是斷不願用丹藥來開筋的。

    對於這樣的孩子,賈環不會勉強,心裡驕傲,但面上不會鼓勵。

    因為未必每個孩子都能有賈蒼那樣的體質……

    萬一日後都效仿起他這個大哥來,強行修行,出了問題,到時賈環還不懊悔死。

    這個時代的豪門,除了嫡子外,其他庶子的性命,並不多重要。

    關鍵時候,故意犧牲掉,以求家族利益,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但賈環卻捨不得,他的子嗣,哪怕平平凡凡,資質不佳……

    他也會教導他們,善良正直的長大成年。

    一個都不能有事。

    想起已經開始顯懷的家裡女人,賈環面色溫柔的讓人驚訝。

    一旁處,看見賈環面色柔善,目光純和,法相與兩位高僧眼中都閃過一抹滿意和放心。

    果然傳言不能當真,這位王爺,雖然有些不著調……

    但心質到底還是善良的。

    少林大還丹和武功,沒有所托非人……

    念及此,法相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冊子,道:「果不出貧僧所料,師叔所選者,便是這二門功法。

    一為《混元一氣功》,一為少林長拳。

    此二法雖無通天徹地之威能,卻最善開筋煉皮鍛骨。

    尤其是《混元一氣功》,練至深處,可壯內腑。

    常練則免病,可得長生。」

    賈環聞言大喜,哈哈笑道:「好,好!

    佛門多高壽僧人,想來都是因此二功。

    沒說的,本王承你們的情了!

    無論是日後出海,還是在大秦境內,只要少林僧人不作姦犯科,違背律法,任何人都動不得你們。」

    「阿彌陀佛!」

    三大高僧得到了這句承諾,終於欣慰的放下心來,念了聲佛號。

    而這時,一直沒有動靜的淨室,卻忽然從內部打開。

    賈環霍然回首看去,看到隆正帝負手立於門前,眼睛登時圓睜,狂喜吶喊一聲:「陛下!!」

    隆正帝揚起嘴角,輕輕頷首一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9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險


    「陛下,您好了?!」

    賈環真真是驚喜過望,原本只打算讓隆正帝輕快一些就好,他從後世來,是知道中風後遺症有多麻煩。

    涉及到腦部血管,在後世都是近乎無解的醫學難題。

    卻沒想到,隆正帝竟然這般快就能站起來了!

    賈環三兩步走近前,激動的幾乎語無倫次,道:「太好了太好了!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陛下您……誒誒!!」

    賈環許是激動太過,腦子抽了,就想輕輕拍拍隆正帝的雲肩……

    結果只輕輕一碰,隆正帝就往後倒去,唬的賈環登時變了臉色,忙攙扶住。

    隆正帝造假被揭破,氣罵道:「混帳東西!大師是神僧,又非神人,豈能一日就全好?」

    賈環低眉順目的任打任罵,等隆正帝出夠氣後,賈環道:「臣以為,請這位性禪神僧陪駕比較妥當。

    少林不是想要弘揚佛法嗎?

    正好讓這位神僧給陛下和臣一起弘揚弘揚,陛下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法相等高僧都微微色變。

    淨室內走出性禪神僧,相比於進去前,他的氣色差了許多……

    隆正帝哼了聲,道:「大師年歲逾百,只能在少林靜修。

    今日費大氣力為朕療養,已經動了根本,焉能貪心不足?」

    「阿彌陀佛!」

    數位老和尚齊齊念了聲佛號,道:「上皇有慈悲佛心。」

    賈環聞言卻微微皺起眉頭,道:「那你們把醫治的方子說說,總要將陛下治全好了吧?」

    性禪神僧聲音有些虛弱,顫巍道:「王爺,縱然老衲再度施術,也只能是如此了。

    日後上皇不需用藥,只要少食咸食,少近葷腥,不要勞累,不要大喜大怒,常誦佛經……

    三年之內,當可如正常人般行走。」

    賈環聞言,見老和尚氣色越來越差,便知能做到這個地步,他費了極大的氣力和心神。

    賈環恭恭敬敬一禮後,誠懇道:「謝過大和尚出手相助之恩。」

    見此,幾位老僧的面色總算舒緩放心下來,性禪神僧道:「王爺言重了,為聖君出點力,亦是少林本分。」

    這話,讓隆正帝對少林的好感,成倍飆升。

    賈環讓蘇培盛將隆正帝金車推來,攙扶他重新坐下後,笑道:「陛下放心,之前臣已經同幾位高僧商議過了。

    日後但凡有大秦百姓,華夏故民之地,就有少林傳習武道。

    教導華夏子民自強不息,不受外侮。

    如此,也能將少林佛法,弘揚天下。」

    隆正帝聞言,見法相方丈並幾位神僧都面帶笑意,點頭道:「理當如此。」

    這時,有知客僧來稟報,齋膳已經妥當,設立於天王殿。

    賈環便推著隆正帝的金車,一路說笑著,去了天王殿……

    ……

    洛陽城,白馬寺。

    往日裡香火信眾無數的天下第一佛門祖庭,今日方圓三里,全部戒嚴。

    除卻六十歲的老僧,十歲以下的小沙彌外,其他僧眾,也都隱於齋房中閉門誦經。

    白馬寺主持玄英法師親率三名老僧做知客僧,引導今日下駕白馬寺的一應貴人,游寺進香。

    因為來寺之前,董太后已經與賈母等人相熟。

    董太后得隆正帝叮囑,再加上和賈環關係極親近,所以在賈母等人面前,並不擺一國太后的尊架。

    說話時好似話家常一般親近。

    而賈母等人也都得了賈環的囑咐,不願讓董太后再時時講國禮累著,一個個也都很自然。

    只比平日裡安靜許多。

    於白馬寺山門下落了鳳輦王駕後,由玄英法師等高僧,引著眾人入了山門。

    入了山門後,董太后笑道:「咱們人多,都跟在一處,也看不清盡。

    不如分了幾處吧。

    再者,有些佛像主降魔除惡,面容難免猙獰。

    小孩子不好進去,免得被衝撞著了。

    賈環這一雙兒女是他的心頭肉,若是出了點差池,他回頭又跟本宮鬧。

    討厭的緊!」

    眾人聞言紛紛笑了起來,賈母忙道:「環哥兒萬不敢對太后不敬。」

    董太后沒好氣道:「他連太上皇都敢對著吵,偏太上皇還縱著他,倒比待皇子還親,本宮又有什麼法子?

    好在賈環雖聖眷第一,卻從不猖狂。

    外面看粗些,可心裡極細。

    只要不涉及到他家裡人,就不出岔子。

    幫了上皇許多,於社稷有扶邦定鼎之勳……

    所以,本宮得提前考慮到前頭。

    再者,這些年輕女孩子,跟著咱們也不自在。

    不若就由本宮,和王太妃幾個上了歲數的,一起去看看這佛門祖庭吧。」

    賈母聞言,笑道:「也好,就聽皇太后的吧。」

    如此,隊伍便分散開來。

    董太后由皇太貴妃賈元春並兩名昭容服侍著,賈母則由鴛鴦和李紈服侍著,薛姨媽帶著兩個丫鬟,再加上一路上小媳婦似規規矩矩的趙姨娘帶著兩個丫鬟,一共十來人由玄英主持引領著,往天王殿走去。

    天王殿供奉著四大天王並韋馱天將像等泥塑,的確有些猙獰。

    小孩子看了,怕會受到驚嚇。

    入殿需進香,玄英法師等人親手將香點燃,交給內侍,再轉交給董太后、賈母等人。

    因為自宋祖趙匡胤拜佛,有了「見在佛不拜過去佛」的典故,至此而後,帝王之家拜佛不跪就成了俗禮。

    因此除了趙姨娘、薛姨媽跪拜外,董太后和賈母並不用跪。

    董太后一路上都在暗中觀察趙姨娘,見其不帶一絲驕色,本本分分,心中緩緩點頭。

    是個有福氣的……

    ……

    和董太后、賈母等尊長分開後,其她人果然自在了許多。

    再怎樣說隨意,可面對一朝太后,賈家人若真隨意起來,反而成了輕狂的了。

    好在董太后知人心,主動帶著賈母、趙姨娘等人離開。

    否則,連贏杏兒都得約束著,其她人就更得時時注意禮節了。

    等董皇后等人離開後,眾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贏杏兒看著眉開眼笑的小吉祥,沒好氣道:「憋悶壞了吧?

    剛就見你一個勁兒的看山門口的那兩匹石馬,好似看什麼寶貝,就那樣好看?」

    小吉祥低眉順目道:「奴婢聽三爺說,那是唐僧騎過的白馬……」

    「孫猴子?」

    小賈蒼眼睛也亮了起來。

    眾人一笑,卻也不解釋。

    贏杏兒笑道:「去吧,看看那兩匹白馬是不是孫猴子騎過的。」

    小吉祥立馬眼睛放光,連連對小賈蒼使眼色後,帶著香菱和幾個孩子一溜煙兒跑沒了。

    如今,也就她還保持著一顆童心。

    等鬧人的傢伙都走了,贏杏兒看著林黛玉等人笑道:「如今都是雙身子的人,進香時就別跪了。

    咱們雖稱不上見在佛不拜過去佛,勉強也當得上見在的菩薩。

    若是哪個跪的時候出了點岔子,回頭王爺回來,還不把這地兒給拆了?

    咱們還是少給佛門惹事了。」

    眾女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林黛玉笑道:「杏兒姐姐好大的膽!」

    贏杏兒沒好氣道:「說的就是你!

    也不知哪來那麼大福氣,這樣單薄的身子,偏懷了一對雙生!

    到底是王爺最疼你……」

    「哎呀!再胡說,我可就惱了!」

    林黛玉羞容滿面,輕輕跺腳嗔道。

    只是眼中,卻滿滿都是喜色。

    這已經是第五個月了,公孫羽幾乎每日裡都給家裡人診一回脈。

    其她人都好,只能聽到雙份脈,一為大人的,一為小孩的。

    偏林黛玉這裡,能聽到三份,雜的不得了。

    經過有過經驗的蛇娘確認後,家裡除了賈蒼、賈芝外,又將有一對雙生子。

    這個消息,真真讓眾人又驚喜又擔憂。

    林黛玉的身子骨,經過這些年不間歇的調理,其實已經與正常人無異,甚至還要比普通女子好一些了。

    可是……

    這個時代,產關就是鬼門關。

    生一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雙生?

    在後世雙胞胎很多見,三胞胎四胞胎甚至都常聽說。

    可在古時,幾乎極少聽說雙生子。

    就是因為,普通人很難順產下來。

    太難。

    也因為如此,家裡人羨慕的有,嫉妒的卻一個都沒有。

    看著林黛玉明顯比眾人大一圈的肚子,家裡人心裡只有悄悄的擔憂。

    無論林黛玉在什麼地方,蛇娘、幼娘兩大神醫,都會跟著她。

    見林黛玉跺腳,贏杏兒只覺得眼暈,撫著前額道:「好妹妹,你快別跺腳了!

    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

    惹不起,惹不起啊!」

    旁人紛紛大笑。

    林黛玉雖然羞惱之極,卻不再動怒跺腳,她哼了聲,道:「再過幾個月,再與你們算賬!」

    說罷,低頭瞧了眼自己腹部,眼神溫柔如水。

    賈環告訴她,不要有一點心理負擔。

    寶寶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降生,一定會!

    ……

    少林寺山門前,方丈法相併性衡、性悲、性禪三大神僧,率領滿寺僧眾,恭送隆正帝出寺。

    臨別時,隆正帝才賜下賞賜:

    錦襕袈裟四副,九環錫杖四根。

    沉香佛珠四對,金玉佛像四尊。

    宮藏秘本佛經十捲,少林失傳絕技八種……

    「陛下,這樣豐厚的賞賜,您怎麼不提前賞下?」

    歸途中,賈環於皇輿旁問道。

    隆正帝氣色好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他淡然道:「不如此,怎觀人心?

    性一大和尚曾對朕言,佛道二門,是最近仙佛之人,卻也因此,最不信仙佛。

    無論是求佛還是問道,修到最後,拜的都是自己。

    朕想看看,佛門對天家,可有敬畏之心?

    還不錯……」

    賈環聞言,登時就覺得,當初那個隆正帝又回來了,正想笑著說什麼,忽地豁然抬頭看去,面色驟變,只見車隊行至一段山路間,山路上頭,一座險峰上,一塊巨石呼嘯而下……

    「混帳!!」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3:39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撞客


    眼見巨石從皇輿正上方滾滾落下,賈環厲吼一聲,自馬上憑空而起。

    半空中接過韓大射來的大秦戟後,於厲嘯聲中,狠狠朝巨石側壁抽去!

    「啊!!」

    「砰!!!」

    方圓丈許的一塊巨石,在滾落過程中,被賈環一戟抽中側壁。

    賈環之力何其之巨,這一擊下,眾人只見火星四濺,碎石紛飛,竟被他生生抽碎了小半塊石頭。

    在這一擊下,巨石終究改變了方向,朝前方滾落而去。

    儘管前面人已經再三躲避,可到底還是發生太快,有兩名御林軍,躲避不及,被從天而降的巨石壓在石下,成了肉泥……

    「我要活的!不要放走一人,岳丈,活的!!」

    賈環落回馬背後,沖已經騰空而起的無數人中,最先頭的那道身影厲吼道。

    賈環出奇的震怒!

    然而這個時候,隆正帝居然「噗」一聲笑出聲來。

    賈環黑著臉瞪著眼看過去,就見隆正帝忽然笑的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

    賈環黑臉道:「陛下,您笑什麼?臣也不知道居然還真有腦殼壞掉的,想學韓信刺秦王!

    這都他娘的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套?」

    隆正帝笑的漲紅了臉,笑罵道:「賈環,誰當你岳父誰倒霉!不學無術的混帳東西,分明是張良博浪沙刺始皇帝,和韓信什麼相干?」

    賈環氣急敗壞道:「臣管他哪個?

    這起子賤皮子,非逼得臣大開殺戒不可!

    好!

    想死,臣就成全他們!!」

    隆正帝見賈環一雙眼睛隱隱泛紅,煞氣衝天,便不再笑了。

    哼一聲,淡淡的道:「朕當年要大開殺戒時,你死活攔著不准殺。

    寧澤辰、天機賊道這等心腹大患,都一個個被你遠遠的送走。

    如今不過幾個狗急跳牆的跳樑小丑,你氣急敗壞個什麼?

    也值當?」

    賈環咬牙道:「陛下,這絕對不同!

    前面那些,心中並無反意,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旁的緣故,才走了岔路。

    臣不過把他們拉回正道,也能擔保他們再不敢亂來。

    可如今這些……

    他們是咱們大政的根本大敵!

    不斬盡殺絕,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朝廷的威嚴!」

    凶手是什麼人,簡直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一目瞭然。

    除了極利害的利益相關,什麼人會去謀殺一個已經禪位了的太上皇……

    若是隆正帝在賈環照顧下被殺,賈環縱然再強勢,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帶著家人遠赴海外。

    沒了隆正帝,沒了賈環,用不了五年,大秦運行的規則,就會再次回到從前。

    既得利益的根基,也就不會再被動搖……

    隆正帝細眸微眯,輕蔑一笑道:「左右不過是那些人,不過,偏生那些人才是世間的大勢……

    你殺一兩個,也無關痛癢。

    真要鐵心往下追索,牽連起來,範圍就太廣泛了。

    你下得了手?」

    賈環冷笑了聲,道:「陛下,沒這回事,臣也要尋個由子,好生整肅一遍。

    之前二十多年來,積累下了太多沉珂雜碎!

    朝廷若不將這些王八羔子弄死弄殘,您信不信,咱們想法子給百姓增添的營生,到頭來都能被他們給搜刮了去,成了他們的揮霍之資。

    現在是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只以為咱們君臣要斷他們的活路,才出此下策。

    等他們反應過來,哼!

    就是他們陰謀篡奪咱們努力果實的時候。」

    隆正帝聞言,蹙起眉頭來,道:「果真會如此?」

    賈環道:「防範未然吧,正好趁這個時機,先抓一批,流放一批,再殺一批!

    不如此,不能震懾賊心!」

    隆正帝緩緩點點頭,道:「這件事你看著吧……

    朕目前還看不出有這個苗頭,那些士紳們,未必會放下土地,來正經行商事。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等他們看到行商變得簡單,獲利極豐時,必然坐不住。

    已經將他們逼到了刺殺朕的地步,可見,他們已經急了眼……」

    賈環長出一口氣,道:「這一次,臣再不留情!」

    隆正帝聞言,譏笑道:「朕聽皇后說,你那個平妻懷的,是一對雙生?

    怪道最近你急躁許多……

    那些人也是倒霉,正巧撞到你火氣頭上了。」

    賈環聞言,沒好氣道:「陛下,和這個不相干……」

    話沒說完,就見一陣呼嘯聲響起,沒一會兒,只見董千海並烏遠,帶著十數人歸來。

    烏遠手中提著一白衣書生,董千海手中則提著一個丈許高的大漢,極高壯。

    只是此刻整個人都萎靡成一團爛泥。

    想來,正是這個壯漢,方才將巨石拋下。

    再看看那白衣書生,賈環冷笑一聲,等他被帶進後,當面啐了口:「就你這樣的貨色,也想學張良刺秦王?

    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本王只給你三息時間考慮,過了之後,本王從河洛之地的府學殺起。

    只到殺出有人認出你為止。

    府學殺盡,就殺縣學。

    咱們一個省一個省的殺!

    老子連顧千秋都殺得,還殺不得你們這些雜碎?」

    「呸!」

    一直不出聲的白衣書生聞言,面色陡然漲紅,狠狠朝賈環啐了口,臉上卻被烏遠一巴掌打偏,一瞬間腫脹起來。

    賈環冷笑一聲,道:「時間到,考慮好了,到底說還是不說?」

    那白衣書生傲然昂起頭,斜視賈環。

    賈環一擺手,道:「拖下去……」

    「等等!」

    白衣書生登時慌了,以為賈環不想聽他說,要藉機大開殺戒,忙顧不得擺弄風骨了,大聲道:「我乃琅琊王朗王玄通!

    昏君親信奸佞,倒行逆施,動搖國本!

    長久以往,必成秦之亂事,陷百姓於戰亂。

    嗚呼,吾國百姓罹難久矣,萬不能因昏君奸臣,再陷苦難之中。

    禍國奸臣,你想殺就殺吧!

    我王玄通乃琅琊王氏子孫,一心為國,焉能懼死?」

    賈環看弱智的眼神看著他,淡淡的道:「誰給你的陛下皇輿路線圖?」

    王朗面帶譏諷,昂然而立,看樣子是不肯出賣盟友……

    賈環笑了笑,道:「不說也沒問題,帶你回城後,就從接觸過你的人開始殺起。

    從河南,殺到山東琅琊。

    但凡和你接觸過的人,盡數殺絕!

    無非是一些讀書人,殺不到五百個,就必然能殺出來答案來,你信不信?」

    「你……你這個劊子手!!除了殺人,你還會做什麼?」

    王朗真真氣的面色發紫,顫著嘴唇道。

    看賈環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個黃泉地獄中來的惡魔。

    賈環似懶得理他,鐵了心了要大肆殺戮,一揮手,就讓人將他拖下去。

    看著賈環眼中的殺意,王朗是真的怕了。

    不只為自己的命運怕,更為洛陽城和山東的故友。

    他可以為了理想捨棄性命,卻不能連累千百同學。

    王朗拚命掙扎喊道:「奸佞,有能為就朝我來!牽連無辜算什麼?奸佞!昏君!!」

    看賈環理也不理,就要吩咐人清空道路,重新上路,王朗愈發害怕,一時間甚至都有了尿意,眼見就要被拖下,王朗徹底崩潰了,痛聲哭喊道:「是左思言給的我路線圖點,是他,你不要殺別人啊!」

    賈環聞言,眼中厲芒一閃,看向隆正帝,道:「左思言,是河南布政使左明之子。

    嘿!好的很,極好!

    陛下,就從這個左明開始吧!」

    隆正帝想了想,道:「先拿下左明,然後傳旨都中,命趙師道趕赴洛陽,展開追索。」

    賈環點點頭,道:「嗯,從左明開始,主犯殺頭,九族流放黑遼,進行勞動改造。

    不管涉及到哪一個,也不管是什麼名門望族。

    一律嚴打,除惡務盡。

    除此之外,將各省的地痞流氓,市井混混,也一併清掃掉。

    罪行嚴重的,可殺可不殺的,一律殺!

    可流放可不流放的,一律流放!

    從重從嚴!

    但凡過往有劣跡的,不管出身門第如何,全部發往黑遼農墾兵團,由黑遼監軍,讓他們開荒改造。

    也算是廢物利用。

    敢包庇阻撓者,以同罪名,罪加一等!」

    隆正帝聞言,挑起眉尖道:「這般大的動靜,怕是要有不少冤假錯案。

    賈環,你在士林中的名聲已經成了臭狗屎。

    再這般折騰下去,在民間也不會好。」

    賈環想了想後世八三年那場新中國最後一場全國性的大運動,事後,的確有許多人翻黑點,罵天罵地罵祖宗。

    尤其是在看了些海外「進步」人士的絕密揭露後,更以為生活在九幽地獄中,黑暗無光。

    但是,他們卻不願相信,正是那最後一場大運動,將積累了數十年戾氣的社會垃圾渣滓們,全部清理了一遍,才保得之後數十年的社會安穩。

    的確也有不少冤假錯案,但在大勢之下,只能無可奈何……

    若沒有那場嚴打,烏煙瘴氣的亂勢之中,又會有多少人枉死受侮?

    賈環眼睛眯起,沉聲道:「臣從未想過能夠千古流芳,也不在意這個虛名。

    若能以臣一身污名,換回大秦二十年順利發展,臣心甘情願!

    至於名聲……

    嘿!

    以臣的境界,還在乎什麼名聲?

    無所謂了……

    俯仰無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

    隆正帝坐在皇輿中,聽到賈環大義凜然的說完這番話後,眼神怪異,面色更是詭異……

    他看著賈環,道:「賈環,你……你是不是撞客了?

    這幅對子,朕只在心裡想過,還未寫出來,也從未示之於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

    賈環:「……」

    ……

    「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鐵騎踩踏青石板聲,響起開封府布政使衙門外。

    此時,夜已斑斕。

    「什麼人?」

    作為從二品大員,一省三號大佬的衙門及官邸,布政使衙門口是有廂兵佈防的。

    往日裡,除了總督和巡撫標兵營外,布政使廂軍是數的上的體面官兵。

    然而此刻,為首校尉看著疾馳而來的一對騎乘,剛一開口,一道馬鞭就呼嘯而來……

    「啪」的一聲,繼而響起一道慘叫聲,校尉便被打翻在地。

    驚呆了的布政使廂軍還未來得及集結,就聽為首一錦衣親軍大聲道:「御林軍奉旨拿人,敢阻攔者,一律以謀反罪論!

    丟下兵器,通通跪下!」

    見這個架勢,那些平日裡耀武揚威的布政使廂軍如何還敢阻攔,紛紛丟下兵器跪地,唯恐惹禍上身。

    數十騎鐵騎翻身下馬,為首之人見廂軍乖覺,冷哼一聲後,大手一揮,道:「進去拿人!」

    「幹什麼的?」

    外面這樣大的動靜,門房裡自然不會聽不到,開始有了反應。

    可連一營廂軍都擋不住,裡面的僕役們就更擋不住凶威赫赫的御林軍了。

    或被打倒,或狼狽而逃,匆匆往裡面去報信。

    不一會兒,等一隊御林軍便行至二門前時,河南布政使左明,也終於出面。

    一身常服的左明,看著一營身著御林軍服的士卒,眸中瞳孔微微一縮,他對為首將校拱手道:「不知將軍前來,所為何事?」

    為首將校從懷中掏出一面金牌,上書一「御」字,沉聲道:「本將京營節度副使,揚遠伯韓大,奉皇命,緝拿謀逆弒君反賊左思言,並其父左明。

    左氏九族,先由河南總督衙門代為收押,等候朝廷發落。

    左大人,你兒子的事發了。」

    左明聞言,如遭雷擊,面色登時煞白,他看著韓大,滿臉不信,顫聲道:「將……將軍,犬子始終在家中,不曾出門,他……他怎會犯下謀逆弒君之罪?」

    這可是十惡不赦,連帶九族滿門抄斬的巨罪!

    韓大眼神淡漠的看了左明一眼,若非有青隼的暗手早就打聽清楚眼前之人是什麼貨色,還真被他這幅驚駭到極點,人畜無害的斯文模樣給哄騙了。

    怪道賈環總給他說,論做戲,一百個武將都不是文臣的對手。

    他們能做戲做的連他們自己都信。

    韓大冷哼一聲,道:「證據就在洛陽,廢話少說,左明,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罷,手一揮,麾下走出兩名悍卒,將驚駭欲絕的左明拿下。

    又有四人拿著左思言的畫像,在布政使衙門一「僕婢」的帶領下,直接去了左思言的屋子,將一個年輕人也帶了出來。

    韓大根本不多話,只道了聲「帶走」,一眾人就風一般離去。

    身後,河南總督衙門的標兵營匆匆到位,包圍住了布政使衙門……

    風波驟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2:10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混帳兒子

    以隆正帝皇輿遇刺為契機,以河南布政使左明、左思言父子為突破點,在短短一個晚上,整個河洛大地上,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

    十七府,八十九縣,除卻行在所在洛陽城暫時寧靜外,其餘各城各縣,皆是一夜間疾風驟雨,驚雷滾滾!

    八位知府,十三位同知,三十六位知縣,四十八位縣丞,六十二位縣尉,並其各自家族……

    若只這些官兒,其實算不得什麼。

    天下最不少的就是官兒。

    但每個官兒背後,都牽連一個地方豪強家族!

    這些官兒都是在基層手握實權的強官,每個人都能拉起一個大家族,雄霸一方。

    為政不難,不罪巨室。

    所謂巨室,便是這些家族。

    一夜之間,本已陽春三月的河洛大地,彷彿又回到了數九寒冬。

    寒冽逼人!

    若只發作一個人一個家族,這會兒必定有不少人蠢蠢欲動,說情拉關係。

    可一次發作這麼多人,這麼多家族,整個河南省的大半地方豪強名門望族幾乎全被拉下馬,一時間風聲鶴唳。

    哪個還敢多嘴?

    再加上,河南大營出動,配合各府、縣通判、縣尉,將各府、縣有惡名劣跡的紈袴衙內、所謂的幫派豪俠,並欺行霸市的市井混混、破皮無賴,還有那些坑蒙拐騙的下九流一律鎖拿歸案。

    大兵壓境!

    這般動靜,恍若九天神雷般,炸的河洛大地,噤若寒蟬!

    唯一沒有被波及的「淨土」,就是洛陽城。

    但風聲到底傳了過來,一時間,過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強,「我就是王法」的紈褲子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市井潑皮,一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

    別說出家門兒,一個個都躲在被窩裡,只求別禍從天降……

    ……

    洛陽城,行在,東苑。

    溫暖如春,歡聲笑語。

    「哎喲喂!陛下,您這成了地主老財啦,啊?哈哈哈!」

    看著隆正帝換了身員外服,賈環在一旁,一手按著一個小孩兒的腦瓜兒,起鬨大笑道。

    董皇后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斥道:「賈環,不許胡說!」

    又見賈蒼和小六兒贏福都咧著嘴傻樂,又道:「你就不好好教孩子吧!」

    隆正帝哼了聲,又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身上的員外服後,緩緩坐回金車,鄙夷的看了吊兒郎當的賈環一眼,譏諷道:「你這幅打扮倒是本色,天生一個紈褲子弟,連扮演都不用扮演。」

    再看了看賈環身旁,兩個小「土豪」打扮的小孩子,抽了抽嘴角。

    「陛下,臣妾也出去嗎?」

    董皇后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青衿,扶了扶頭上的尖帽,有些猶豫道。

    隆正帝淡淡瞥了眼,道:「這個混賬說一起去逛逛,那就一起去逛逛。」

    賈環哈哈笑道:「娘娘,您擔心什麼?

    把自家內眷深藏家裡,不讓露面,那是那些腦子進坑的儒生做的事。

    尋常百姓,家裡的婦人一樣要下地勞作的。

    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大興時,婦人也都能上街逛街,還不是逛女兒街。

    老把人拘在家裡有什麼意思?那和坐牢有什麼分別?

    凡是把老婆拘在家裡不讓見人的男人,都是那種沒出息的噁心男,唯恐老婆被人搶了去。

    娘娘您得做個表率,將那些被拘壓的婦人解救出來。

    讓天下人知道,婦人能頂半邊天!」

    董皇后和賈元春在一旁聽的都變了臉色,半邊天這種說法,是武則天時的口號了,可不是什麼好話啊……

    董皇后看向隆正帝,笑道:「陛下,賈環這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臣妾是號不准他的脈,只能讓陛下來拾掇他!」

    隆正帝有些得意的哼哼一笑,道:「皇后說的是,這混帳又在打鬼主意。

    他瞧上了藏在民間的婦人,想讓她們也出來做工。

    這些年他一直在鼓噪,可百姓們都以為讓妻女拋頭露面,是件丟臉的事,因而效果頗微。

    就是普通百姓,人家讓妻女在家做事,在地裡耕田,也不准她們去工廠作坊裡做事。

    這個混賬沒法子了,所以將主意打到皇后身上。」

    「好你個賈環!你竟這般狡詐陰險!」

    董皇后半認真半做戲的叉腰斥責道。

    這般做派,倒真和百姓家的婦人一般。

    隆正帝看著都笑了起來。

    賈環報天屈道:「娘娘,臣真真是冤枉啊!臣這還不是為了娘娘您們這些婦道人家叫屈?

    想想盛唐時,想想前宋時,婦人們隨意上街逛街。

    什麼胭脂水粉,絲綢錦帛,隨意去逛!

    想下館子,出個門兒點倆菜叫壺酒,就能悠哉悠哉的過一天。

    那多快意?

    對不對?

    再者,天下一半男子,一半婦人,那麼多人,都拘束在家裡做什麼?

    要是能出來做事,既能給朝廷出力,又能給自家增添家用,多好的事啊!

    這怎麼能叫陰險狡詐呢?」

    董皇后不信道:「我就不信,本宮出去逛一圈兒,人家就讓自家妻女出來做事?」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自然不止這樣……臣尋思著,娘娘能當一個名譽掌櫃的……

    往後陛下時常去各地巡視,娘娘就去各地的織造廠視察,當一天掌櫃的,看看廠裡的女工……

    臣相信,用不了二三年,百姓們就能漸漸轉變心思了。

    您想啊,連娘娘這樣母儀天下的尊貴人兒,都出來做事了,普通百姓還有什麼可拿喬的?」

    董皇后聞言,沒好氣道:「那你說說,請我這個太后當掌櫃,給多少工錢?」

    「哈哈哈!」

    隆正帝覺得熱鬧有趣,大笑起來。

    賈元春並一些內侍嬤嬤們,也紛紛笑了起來。

    賈環抓了抓腦袋,道:「娘娘,您這就見外了……

    談錢多傷感情哪!」

    「咯咯!」

    董皇后忍不住掩口笑了聲,然後繃起臉來啐罵道:「賈環,怪道人說越有錢的越小氣,我看這話半點不假!

    鐵公雞,一毛不拔!

    小氣!」

    「行了……」

    隆正帝道:「回頭你再教訓他吧。

    先出去看看,當了這麼些年皇帝,民間到底如何,卻從未親眼見過。

    今日朕就微服私訪一回,看看百姓們,是不是真的活在太平盛世中!

    賈環,推朕出門。」

    「遵旨!」

    賈環拱手一應後,就要推起隆正帝的輪椅出門。

    隆正帝卻忽又道:「等等……」

    賈環一怔,道:「怎麼了陛下?」

    隆正帝似笑非笑道:「賈環,就要去微服私訪了,朕便不再是皇帝,你也不是王爺。

    是不是該改改口了?」

    賈環聞言嘿嘿一笑,道:「那臣就斗膽,稱呼您一聲掌櫃的?」

    沒等掉下臉來的隆正帝罵人,董皇后就連連擺手,笑道:「不成不成,這可不成!

    哪有活計推著掌櫃的出門的?

    還是像之前安排的那樣,陛下當員外爺,本宮當個賬房,賈環你就做員外爺家的混帳兒子吧!」

    賈環:「……」

    ……

    古代的城市,和後世在網上流傳著的清朝的照片,是兩回事。

    黑白照片,再加上渣像素,讓整個世界都蒙上了層土,自然怎麼看怎麼土鱉。

    實則不然。

    早在兩漢時乃至先秦時,華夏城市建設,就用上了各種顏色。

    灰瓦、青磚、白牆。

    再加上主街上的條石路,和沿街的朱門大戶。

    古香古色,韻味非常。

    賈環推著隆正帝的輪椅,還帶著倆拖油瓶,再加上士子打扮的董皇后和賈元春,在周圍若隱若現的侍衛保護中,漫步在洛陽城的街道上。

    隆正帝坐在輪椅上,細眸中的目光,近乎貪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匆匆而過的行人,車馬騾轎。

    沿街兩邊的商舖。

    挑著貨擔叫賣的小商販。

    在街上嬉戲的頑童……

    他在看著路人,路人也在看著他,眼神好奇……

    「陛下,這回臣沒作假吧?瞧瞧,大秦九成的官兒都沒目睹過聖顏,這些百姓倒是看了個仔細。」

    見不時有人打量著這一行陌生的行人,尤其是注重輪椅上的隆正帝,賈環小聲笑道。

    隆正帝眉尖卻忽地揚了起來,口中發出不滿聲:「嗯?你叫朕……你叫我什麼?」

    賈環頓時有些彆扭起來,不過他臉皮厚,就當演戲,左右不過一天時間。

    他嘿嘿一笑,道:「叫老爹,這總行了吧?」

    隆正帝氣道:「叫就好好叫,加個老字做什麼?朕很老嗎?」

    賈環無奈,只能憋出一句:「爹……」

    隆正帝表情那叫一個酸爽,嘴角高高揚起,細眸中滿滿都是笑意,整張臉似乎都多了許多生氣,口中卻哼了聲,道:「你還不自在?想認我當爹的,不知有多少!這是你的福氣!」

    董皇后在一旁見隆正帝這個表情,心裡都有些泛酸,心裡揣測,若是她給隆正帝生個皇兒,都未必能讓隆正帝這般喜歡滿意。

    不過想想也是,賈環若真是隆正帝的兒子,隆正帝早就能安心榮養了,何須再受這般苦,這般痛……

    董皇后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賈環,你有什麼不自在的?這普天之下,哪個臣子不認陛下作君父?」

    賈環撇撇嘴,低頭卻給一直咧嘴偷樂的賈蒼道:「蒼兒,家去可別給你爺爺說,不然就糟了!」

    賈蒼一邊捂口,一邊笑著點頭。

    董皇后等人又紛紛笑了起來。

    隆正帝又看了圈兒後,道:「這裡不用多看了,都是商賈之家,自然不會短了生活。

    賈環,推我去南城看看。」

    天下大城格局,多是東富西貴,南窮北賤。

    南城生活的,才是真正的老百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2:10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壞人

    「轟隆!」

    春雷驚人。

    神京,大明宮,紫宸上書房。

    氣氛肅煞。

    嘉德皇帝贏晝,平身第一次用這般肅穆的神色處置公務,贏秦天家特有的細眉細眼,贏晝亦有。

    他眯著細眸,眸光中滿是煞氣,看著贏祥咬牙道:「十三叔,你們在猶豫什麼?

    那起子混帳行子,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謀刺父皇!

    這等謀逆事,不誅他們十八族,難道還請他們繼續做官老爺不成?」

    昨日洛陽之事,賈環已派人八百里加急,連夜將消息傳回都中。

    一來招趙師道南下,繼續加深搜索範圍。

    二來,讓朝廷提前做好準備。

    這次打擊活動,範圍絕不會只侷限於河洛。

    越往南,打擊越重。

    真想大肆株連,簡直太容易漫延過去了。

    後世有個著名的六度空間理論,是說一個人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

    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中間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更何況,名流仕宦的圈子,其實遠比想像中的小的太多。

    滔天大火,順著他們之間明明白白勾連的枝蔓,毫不費力的就能焚燒過去……

    贏祥聞言,看了眼面色隱隱蒼白的張廷玉,嘆息了聲,道:「皇上,您先別急。

    琅琊王朗還有左明左思言父子,自然是斬立決,株連九族。

    只是……

    賈環圈定的株連範圍,著實太廣了些。

    加起來,怕得有百萬之眾啊。

    臣擔心……」

    贏晝都被這數字唬住了,眨了眨眼,道:「十……十三叔,多……多少?」

    張廷玉聲如金戈,沉聲道:「陛下,王爺所言不差。

    按忠義親王的株連法,整個江南士紳階層,幾乎留不下什麼了。

    此乃亂命,絕不可從也!!」

    贏晝唬的臉色發白,吞了口唾沫,目光發直道:「賈環……賈環瘋了嗎?他要殺一百萬人?!

    他……他不是從來都不許多殺大秦百姓嗎?」

    贏祥抽了抽嘴角,道:「不是殺……是,發配黑遼軍墾農場,勞動改造……」

    「呼……」

    贏晝聞言,先是一怔,隨後海鬆了口氣,笑道:「我就……朕就說,賈環怎麼會這般嗜殺,他不是這樣的人!」

    說罷奇怪的看著贏祥和張廷玉,道:「那你們為難什麼?那些人既然牽連在弒君謀逆大案中,又不殺他們,不過流放黑遼去種地,你們也不准?」

    說著,臉色又難看起來。

    贏祥苦笑,張廷玉則沉聲道:「陛下,左明、王朗等人死有餘辜,臣絕不手軟!

    但是,株連如此之廣,分明是以莫須有之名而為之。

    天下民心不服!

    此乃動搖國本之亂命!!」

    張廷玉憤怒道。

    贏晝哪裡說的過他,不耐煩道:「朕不管!只要別殺太多人就是了……」

    忽地,贏晝小眼睛轉了轉,一下跳了起來,驚呼道:「哎呀不好了!」

    這番動靜,倒唬了贏祥、張廷玉一跳,贏祥忙道:「皇上出了何事?」

    贏晝眼淚唰的流了下來,哽咽道:「十三叔,賈環如此瘋狂,定是因為父皇被傷著了!

    不行,我要……朕要親自去看看!」

    贏祥和張廷玉聞言,一起抽了抽嘴角。

    贏祥沒好氣道:「皇上是怎麼看密摺的……密摺上不是寫的明白,太上皇根本沒被傷著。

    非但沒被傷著,龍體在少林高僧的醫治下,已經大為好轉,如今甚至已經能站起來了。」

    贏晝聞言,小眼睛裡的眼淚登時止住,有些悻悻道:「是這樣嗎?

    都怪賈環,也不說清楚……

    那好端端的,他發什麼瘋?」

    他想不明白,就愈發不耐煩,往御椅上一坐,惱道:「不管了,他要這般做,想來父皇一定是同意了。

    如此,你們誰也攔不住!

    照朕說,還不如你們來辦這事,還少些粗暴。

    不然賈環讓大軍去抓人,還不把那些人給折騰死?」

    回到原話題後,氣氛登時又肅煞下來。

    張廷玉簡直忍無可忍,沉聲道:「陛下,這是在動搖國本!絕不可行!!」

    「動搖國本?」

    贏晝挑起細眉,面上帶了分譏諷之色,道:「朕之前聽賈環說過這樣一番話,覺得極有道理。

    他說:天下四民,士農工商。

    這個排位有沒有問題?

    沒有。

    士人嘛,說白了,就是做官的。

    一個好官,效用的確極大,也極重要,有資格在其他三民之上。

    剩餘三個,農為糧本,工和商也不必多說。

    大秦今日之盛,便是以農固本,以工商為富。

    農與工、商都沒什麼好說的,因為這三者雖然都很重要,實際上並沒什麼特權。

    唯獨一個士,需要說道說道。

    士重要不重要,極重要。

    但是,這不是讓這部分人地位超然的理由!

    考個秀才,就免了稅賦和徭役。

    考個舉人,乾脆就能免去所有託付給他的田地的稅賦和徭役。

    見官不拜,尋常官府連審問的權利也沒有。

    與縣太爺以朋友相稱。

    一旦成了鄉紳,其實也根本不用再去做官,在鄉里就能成為一方豪強。

    只是這樣的人,對於朝廷又有什麼益處?

    於公,他們非但不能繳納分毫稅賦,還使得原本應該上繳朝廷的田稅,落入他們的腰包。

    使得國朝稅銀日益虧空。

    前明不就是被這些人給掏空的?

    丁口日多,開墾的田地也一年比一年多,可朝廷的稅銀卻一年比一年少。

    於私,這些人在鄉里肆意兼併土地,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這樣的人,又有何德何能位於農工商之上?

    又憑什麼享受朝廷的特權?

    他們也能算是國朝根本?

    張相,賈環說,隨意去民間抽十個鄉紳大族,這裡面只要有三個家族,從未做過惡,從未仗勢欺過人,他認打認罰。

    砍他的腦袋都行!

    你敢不敢保證,隨意抽十個鄉紳豪族,都是良善士紳?

    不,不用十個,你能保證五個都是清白的,從沒做過惡事的。

    朕就支持你,駁回賈環所奏。」

    張廷玉聞言,面色陡然漲紅,有一種被人赤.裸裸扒光,晾曬於天下的感覺。

    只是,他張了張口,激動的顫著嘴唇,卻到底說不出話來。

    他保證不了……

    作為讀書人中的一員,他太清楚這個階層中的利益了。

    實際上,自古而今,所有人都清楚……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只要讀聖賢書,那麼就要良田就有良田,要銀子有銀子,要女人有女人,要隨從奴僕,就有隨從奴僕!

    然而即使真的中了舉人,朝廷其實並不會發良田,發銀子,發女人,發奴僕的。

    那麼良田、銀子、女人和奴僕,又從何而來?

    答案就如禿子頭上的蝨子,一目瞭然!

    就是用朝廷給予的特權,去光明正大的侵佔,剝削!

    只是這種事,從來都是一種潛規則。

    從未有人講明過。

    尤其是,從未從一個天子口中說出。

    今日,卻從贏晝口中,不加一絲遮掩的說了出來。

    道盡了這世間讀書士紳們的無恥和下作!

    「轟隆!」

    又一聲春雷炸響。

    張廷玉不禁晃了晃身子,面色蒼白。

    他隱隱感覺到,一場數千年未有之大變革,就要發生了……

    ……

    洛陽城南。

    相比於神京都中的春雷陣陣,洛陽城還在豔陽天裡。

    春日暖煦。

    只是,相比於神京南城早已鋪設整潔的基礎道路,又有五城兵馬司每日巡視衛生,洛陽城的城南,就著實髒亂的太多。

    道路崎嶇不平,經久失修的石板路,坑坑哇哇。

    路邊甚至還有糞便……

    雜草和亂石隨處可見。

    賈環見之,撓了撓頭,看著隆正帝那張陰沉的臉,笑道:「陛下,都說倉廩足而知禮儀。

    想來如今百姓們正忙著將自家家底兒弄滿,沒功夫收拾這些。

    只要將各個路段,分包出去,最多大干三天,整個街頭巷尾都會幹乾淨淨。

    還有一個法子,就是由衙門出面,招一些清潔工人。

    每月給些銀子,讓他們每日負責清掃街道。

    當然,先要把城裡的路都修繕好了。」

    隆正帝聞言,面色好了些,道:「這個法子,能管用嗎?」

    賈環忙道:「怎能不管用?說來也是百姓們走了大運,讓陛下能看到這一幕。

    如此一來,不止洛陽城的百姓,天下其他大小城池的百姓,都可遵此例而行。

    其實也費不了多大的勁,只要……」

    話沒說完,忽地聽到前面不遠處坊間第一街道拐角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賈環話音登時止住,與隆正帝等人一起往前面看去。

    週遭負責保護安全的便裝侍衛們,手都紛紛放在腰間,並準備第一時間布成人盾……

    賈環對人群中的韓大使了個眼色。

    韓大大步上前,沒一會兒就回來,先對週遭隱秘的侍衛打了個放鬆的手勢後,對賈環道:「是樁民事。」

    賈環聽著前面淒哀的女人哭聲,皺眉道:「什麼民事?」

    韓大道:「有個趙秀才,四十多了,沒別的生計。

    為了繼續舉業,要將女兒嫁給一鄉紳豪富為妾。

    其妻阻攔,被秀才打罵。

    對了,他們家的生計,都是靠秀才之妻漿洗縫補,做家用。」

    「怎會有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女扮男裝的董皇后聞言,氣的臉色怒紅,斥道。

    賈元春同樣氣的不行。

    「去看看。」

    隆正帝倒是面色不變,對賈環說道。

    論大男子主義,隆正帝屬當世第一。

    對他而言,女人確實不重要……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不對那個秀才厭惡。

    只是厭惡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秀才太沒出息,並不是賣女兒。

    論賣女兒……

    大秦開國百年,往喀爾喀三部,嫁了不知多少宗室貴女。

    連隆正帝都有一個二公主,嫁給了車臣汗做王妃,卻早早夭折了……

    這和賣女兒,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不過,他賣女兒是不得不為之,為了給施恩外蒙諸汗,讓他們在邊境和厄羅斯人血拼。

    而這個秀才,就太操蛋了……

    賈環近乎半舉著隆正帝的輪椅,帶著董皇后、賈元春還有賈蒼、小六兒等人走到了坊間街頭。

    就看到一個粗衣婦人趴在地上大哭,臉上鼻青臉腫,隱隱見血,卻顧不上,拉著一個氣喘吁吁,猶對她大打出手的青衿秀才的腿,對他哀求道:「老爺啊,那戶人家嫁不得啊!

    他家哪年不死一個小妾?

    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啊!

    咱們小葵那般老實,若是進了他家門兒,活不過半年吶!」

    「呸!」

    那趙秀才雖已經四十,聲音卻還尖銳無比,氣的跳腳罵道:「你這蠢婦,你這蠢婦那般無知!

    有了這筆銀子,用不了半年,老爺我就能高中舉人了。

    到時候,小葵就有一個當舉人的爹。

    苗老爺看在老爺的面子上,還不抬舉她一個正室的身份?

    偏你什麼也不懂,只會鬧,鬧的街坊看笑話!」

    那婦人卻還是不松手,哭道:「老爺你十六就中了秀才,我嫁給你二十多年了,算上恩科,也考了將近十回了,次次落第……哎喲!」

    聽她說這般「喪氣話」,趙秀才自覺丟了顏面,惱火之極,竟朝婦人臉上踹去,婦人慘叫一聲後,卻再次緩緩抬起頭,目光絕望道:「那苗老爺,今年已經六十八了,自喪偶之後,年年納妾,年年死妾。

    老爺,小葵若許給他,必沒活路啊!」

    趙秀才聞言,氣的渾身打顫,就要再打,就聽旁邊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陰沉一笑,道:「趙相公,怪道你多年都不能中試。

    人都說,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

    你這賢妻卻是連你也瞧不起,壞了你的氣運,你能中試,那才是怪事呢!」

    管家身後十來個家僕打扮的僕人們,紛紛大笑起來。

    見此,趙秀才腦門子都紅了,一張乾瘦的臉愈發猙獰起來,恨得咬牙道:「原來如此,這些年,都是你這個賤婦妨的老爺我!今天我要休了你!!

    放手,放手……」

    說罷,死命踹著婦人拉著他腿的手。

    眼見那婦人絕望之下,快被趙秀才踹死,董皇后實在忍無可忍,厲聲喝道:「給我住手!!」

    旁觀眾人聽這女人聲一驚,剛轉過頭來看,然後就見一個小身影飛快的跑進人群裡,飛起一腳,踢在了趙秀才的大腿上。

    趙秀才慘叫一聲,弱不禁風的身體朝一邊倒下。

    「呸!壞人!!」

    賈蒼小臉漲紅,狠狠啐了口後,稚聲罵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2:11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木馬

    「賈環,你的說法有道理。朝廷養士的政策,國士沒養出幾個,蠹蟲養出無數。

    這些人,都被養廢了,養魔怔了。」

    對於兩口子打架,隆正帝並不在意,在意的反倒是人性。

    趙秀才的人性,和苗舉人的人性。

    一個為了舉業,一輩子讀死書,就為了考上舉人後,能夠作威作福,改換門庭。

    一個,則守著舉人的業位,作威作福了幾十年。

    這些人,對於國家而言,便是最大的害蟲!

    他們在蛀國朝之根本,吸國朝之氣運。

    賈環呵呵一笑,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高不高?自然高。

    但並不是只有讀聖賢書才高。

    大秦銀行準備在各省建立工學學堂和商學學堂。

    招手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教他們一些基本的手藝技藝,和算學做賬的能為。

    這些人,就是大秦高速發展的血液。

    至於那些聖賢書……

    作為一門學問,一門國學,有些內容是極好的。

    但卻已經不能再作為天下發展的大勢。

    否則,盡養出來些這樣的東西,朝廷如何發展,百姓如何富庶,國家如何強大?

    所以,即使這波打擊中,難免牽連無辜,也是一種代價。

    到了黑遼,朝廷會根據他們過往的名聲事蹟,進行甄選。

    從中選出清白的,能做事的,出來主事。

    像趙秀才這樣的,好生勞作三年,多咱忘了科考發財,知道唯有踏實勞作方能成事,多咱才算轉了性兒了。

    到時候,再給他們分田,讓他們在黑遼安家。」

    隆正帝想了想,道:「昨晚你和李光地談了一晚上,朕聽說老相國氣的差點想拿龍拐砸你,他最後可願意?」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他給了份名單,說不許動名單上的那些人,都是讀書種子,文人骨氣,也都是好官。

    我尋思著,對於反動派,偶爾的妥協還是要有的……」

    「哼!」

    隆正帝不屑的瞥了賈環一眼,譏諷道:「也有你怕的人?」

    賈環撇撇嘴,眼睛卻閃爍了下,道:「老爺,不是我怕他,只是不想再惹風浪。

    不過,那老爺子,能量的確是大的很吶……」

    隆正帝又譏諷的哼了聲,看了眼鬧劇圈子裡,道:「你那兒子,倒是頗有狹義之心。

    朕看你對他也疼愛之極,如何?

    可願朕欽定了他世子之位?」

    賈環忙笑道:「不用不用,倒不是臣捨不得給他一個世子之位,臣想看看,他長大後自己喜歡做什麼,願意做什麼。

    若是好權,就在海外給他打一片封地,當個小國主。

    若是好別的,也隨他。」

    隆正帝側目道:「他要是想當個專門打抱不平的江湖豪俠呢?」

    賈環哈哈一笑,道:「那又有何不可?人生是他的,等他長大後,若是喜歡如此,自然就該如此。

    是他過自己的日子,又不是給臣過。」

    隆正帝聞言,有些動容,深深看了賈環一眼後,道:「朕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奇葩!

    行了,趕緊處理好這攤子破事,再往前看看去吧。」

    賈環點點頭,給身旁韓大使了個眼色後,就推著隆正帝離開了。

    韓大悄然打了個手勢後,進圈子裡三兩下將準備圍攻賈蒼的幾個苗舉人家的家僕打倒在地,抱起賈蒼後轉身離開。

    幾個壯漢隨即入內,將趙秀才和苗家的管家僕役拿下。

    交給了遠遠墜在後面的河南代總督湯豐、洛陽府尹張望等人……

    昨夜河南省遍省驚雷,早就將湯豐、張望等人驚的魂飛魄散。

    處處小心,唯恐觸怒龍顏王駕。

    沒想到,千防萬防,卻在這裡出了事。

    那位連面都沒露的苗舉人,還有趙秀才的結局,也就注定了……

    ……

    對於這些人的下場,隆正帝不在乎,賈環也不關心。

    畢竟都上不得檯面。

    然而董皇后卻深思了好一會兒後,對賈環質問道:「賈環,你是不是只關心你賈家的內眷?」

    「娘娘,怎麼了?」

    賈環一怔後,問道。

    董皇后咬牙氣道:「剛才你就看著那個混帳男人打他老婆?還不如一個賈蒼!」

    賈環抽了下嘴角,正要開口,就見隆正帝轉過頭,目光清淡的看著董皇后,道:「你讓他管什麼?」

    董皇后見隆正帝開口,面色一滯,不好再開口了。

    賈環忙勸架,笑道:「老爺老爺……哈哈,娘娘這是心軟,心善,不相干。」

    等隆正帝哼了聲,念了聲「婦人之仁」後,賈環對董皇后道:「娘娘,您知道這種事,全天下有多少?

    不,臣換個說法……

    您知道,為何會有那麼多這種混帳事嗎?」

    董皇后眼中閃過一抹淒色,輕輕一嘆,卻不言。

    還用問嗎,男尊女卑,乾坤有序。

    這是理學定下的規矩。

    賈環正色道:「不是天命使然,很簡單的一個原因,是因為男人在養家。

    離了男人,多半要被餓死。

    當然,趙秀才那種王八混帳就算了。

    讀書人清高天成,自以為是的很。

    除卻這種人外,普通百姓家裡,打老婆也極常見。

    就是因為男人以功臣自居,在外面做事,養活一家老小。

    這種情況下,男人的地位自然高許多。

    所以,除非有一天女人能做到經濟獨立,可以自給自足。

    否則,臣能救一個婦人,又有什麼用?

    天下千千萬萬的婦人,依舊改變不了這般遭遇。」

    雖沒聽過經濟獨立為何物,可董皇后還是一瞬間明白過來,看著賈環道:「你的意思是,要是家裡女子也出去做事,賺錢養家,男人就不敢再打女人了?」

    賈環訕訕一笑,道:「只怕不能完全杜絕,但臣敢保證,隨著女人出來做事的時間久了,眼光高遠了,再有像趙秀才這樣的下賤東西,女人是絕不會再跟的。

    這種事,也只會越來越少。

    自己都能養活自己和孩子,何必再跟那樣一個東西?

    總不會被世道逼死!

    您說對不對?」

    董皇后深吸了口氣,道:「好!等你那織造作坊建好後,本宮就去當一日女掌櫃!」

    賈環聞言,高興的哈哈大笑。

    若能解放出女人生產力,將會對社會生產力起到一個極大的推進作用!

    這個時代,正是跑馬圈地的最佳時代。

    毫不誇張的說,每增強一分生產力,就增強一分氣運。

    為此,哪怕隆正帝頻頻冷眼相對,賈環也厚著面皮視若無睹……

    越往南走,離城中心越遠,也就越荒涼髒舊。

    這可是天下名城,洛陽啊!

    隆正帝的面色,也愈發難看……

    賈環道:「老爺,咱們別光看,找個人家,進去瞧瞧?總要看真切了。」

    隆正帝沒有說話的心思,點點頭。

    賈環對賈蒼道:「蒼兒,去那家叫門,就是柴門上沒鎖的那家。」

    賈蒼應了聲後,小跑過去敲門。

    董皇后笑道:「他倒不畏生。」

    賈環道:「要是畏生,也不能這般點大,就跑到都中來尋臣。」

    隆正帝道:「看你那沒出息的德性,這件事你說過多少回了?人家都是慈母多敗兒,到你這裡倒成了慈父多敗兒。」

    賈環撇嘴道:「臣的兒子,臣自己有數!」

    董皇后忘恩負義,這會兒又站起隆正帝,笑道:「賈環,這會兒子你可不是臣,你是財主員外爺的兒子呢。」

    賈環聞言,登時目瞪口呆……

    隆正帝卻得意的哼哼一笑,不過沒等譏諷,見那家柴門打開,注意力便轉了過去。

    「你們找誰?」

    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看起來只有八.九歲,頭髮黃稀,看到敲門的賈蒼,先是一怔,鬆了口氣,但看到後面眾人後,又緊張起來,小聲問道。

    「姐姐,我家太爺和老爺,還有皇……奶奶,想在你家歇歇腳。」

    賈蒼主動道,見小姑娘猶豫害怕,他抓了抓腦袋後,一拍小腦瓜,道:「姐姐放心,我們不白吃白喝,我給你這個!」

    說罷,從脖頸處取下一個金項圈,遞給小姑娘。

    這個金項圈倒不是當初鎮國公府誥命郭氏送給他的那個,那個被蛇娘給他收起來了。

    有鑑於蒼哥兒的豪邁手段,家裡特意打了一批金項圈兒給他戴。

    不如郭氏相贈的那個極有名頭的值錢,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

    不用再尷尬的阻攔,傷了「蒼哥兒」的體面……

    見他如此,董皇后、賈元春等人都笑了起來。

    小姑娘看著一臉誠懇的小賈蒼,再加上後面幾個彬彬有禮的大人,吊起的心終於放下些,將賈蒼遞上來的金項圈輕輕推了回去,小聲道:「家裡大人不在,只有我和弟弟,你們……你們進來歇息吧,不用這個……」

    說罷,將柴門打開。

    露出裡面一個並不寬敞的小院兒,遠比外面乾淨許多。

    賈環推著隆正帝入內,見賈蒼一直跟在小姑娘身旁,居然不回來,有些撓頭……

    這個,應該不是受他的影響吧?

    其他人顯然也看出了這點,一個個譏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乾咳了聲,不以為恥,根本不管。

    他推隆正帝進了小院兒後,就見小院內鋪著一個粗布毯子,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子,穿著一件薄襖,在毯子上趴著耍。

    見到這麼多人進來後,明顯有些害怕。

    這時,小六兒贏福忽然上前,掏出一個尺許長的小木馬。

    他不會說話,就動手,將馬尾後的轉紐轉了下,將小木馬放在地上,小木馬「踢踏踢踏」的跑了起來。

    那小孩兒見之,登時眼睛亮了,也不顧那麼多陌生人來,「咿咿呀呀」的追著小木馬爬了起來。

    贏福見他喜歡,回頭沖眾人咧開嘴。

    賈環對他豎起一雙大拇指,賈元春則紅了眼圈兒。

    曾經那個一直靜靜坐在鳳藻宮裡,能坐一天都不動一下的兒子,終於活的快樂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2:11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一句話

    「小姑娘,不要怕,朕……我們不是壞人。」

    隆正帝見那小姑娘面色拘謹害怕,微微笑道。

    只是他天生一張黑臉,笑的比哭還難看,小姑娘眼淚都快下來了。

    董皇后就和藹可親的多,她從後面昭容手中接過一個食盒,取出一盤點心來。

    紅紅綠綠的香甜點心,極為誘人。

    別說小姑娘,連跑了一天的賈蒼和小六兒都想吃了。

    蘇培盛忙從一旁尋了個小矮木桌上,幫董皇后擺好點心盒子,並將那一盤點心放在上面。

    董皇后對那小姑娘道:「帶你弟弟吃點吧。」

    又對賈蒼和贏福道:「你們倆也吃點?」

    賈蒼嘿嘿一笑,謝罷董皇后後,對身旁小女孩道:「小姐姐,你家洗手盆在哪裡?我娘和好幾個媽媽都跟我說,吃東西前要淨手,不然會得惡疾的。

    小姐姐你要不要也淨淨手?

    可以讓你先洗,我和小六兒後面洗。」

    小女孩子聞言,登時紅了臉,不敢再看賈蒼,忙去屋裡取水盆……

    看到這一幕,董皇后啼笑皆非的看向賈環,道:「你教的好兒子!」

    賈環訕訕一笑,道:「臣忽然發現自己老了,兒子都會泡妞了……」

    「噗!」

    隆正帝正在賈元春的服侍下喝水,結果聽到這句話,一口茶沒嚥下,全噴了出來。

    賈元春顧不得去笑,顫著肩頭給隆正帝擦拭衣裳前襟。

    賈環則無辜的看著「橫眉冷對」的董皇后。

    只是董皇后雖然豎起了鳳眼,可眸中的笑意,簡直壓抑不住。

    「賈環,你真真是個混帳東西!咳咳咳……也有你這般做老子的?」

    隆正帝稍微平息了點後,找了個茶盅蓋子向賈環砸去。

    其他人這才紛紛笑了出來。

    賈蒼有些羞赧的撓撓頭,又咧著嘴看著端了盆水出來的小姑娘傻樂。

    還別說,這小家碧玉細細一看,還真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出來,見賈蒼還盯著她笑,又紅了臉。

    總覺得這小屁孩看她的眼神,有點像她爹看她娘的眼神……

    好在賈蒼沒真那麼複雜,只是在家耳濡目染下,見慣了他爹看他媽媽們的眼神,這會兒對喜歡的小姐姐現學現賣。

    見水來了,就叫來小六兒,等著洗手。

    還等小姑娘先洗……

    小姑娘卻道:「我已經洗過了,小弟弟你們洗吧。」

    賈蒼這才和小六兒一起圍在木盆邊淨了手,然後各人掏出各人的手帕,擦乾淨手。

    那小姑娘看了眼賈蒼和小六兒的帕子,面色忽地一黯……

    這一幕自然沒逃過眾人的目光,只是多有些不解。

    賈蒼都發現了小姑娘的面色不對,因而問道:「小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

    小姑娘忙搖頭,輕聲細語道。

    賈蒼急道:「小姐姐,可是嫌棄我們的手污,髒了你家的木盆?」

    小姑娘也急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知道你們都是貴人……」

    「貴人?」

    賈蒼和小六兒對視一眼,他們自然知道他們的身份,和旁人不同。

    可這身份他們也沒法子改變啊……

    兩人目光懊惱茫然。

    賈環這時呵呵笑道:「小姑娘,貴人又如何?貴人,也不全是壞人嘛。」

    小姑娘見大人說話了,這才反應過來,忙低下頭,緩了緩,見旁人似乎都在等她回話,才小聲道:「我爹娘說,貴人,有貴人的活法。和我們不同……

    我們遇到貴人,要……要避讓開,不可靠近,更不可親近。」

    客觀說,這是在生活中,或許是在經驗教訓中,得到的大道理。

    很實用。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中,門第出身,猶如一道深如天塹的鴻溝,幾乎不可踰越。

    縱然以賈環的「悖逆」,他都喊不出人人平等的口號。

    莫說這個時代,就是後世,人人平等也只是一個連小學生都不相信的口號罷了……

    不過,這不妨礙權貴們用來遮羞……

    賈環笑道:「小姑娘莫怕,你爹娘的話,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對的。

    但是你今天運氣極好,遇到的是世上最好的貴人,非但不用避開,還得好好親近……

    給你弟弟也淨淨手,帶他一起吃吧。

    瞧他口水都流出來了……」

    小姑娘聞言,趕緊轉頭看向她弟弟,果然,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只是巴巴的看著那盤紅綠相間的點頭,站起身,想去吃又害怕,便看向他姐姐……

    小姑娘還在害怕,賈蒼則豪氣的多,上前拉過小舅子……哦不,拉過小孩子,帶他淨了手。

    就要用自己的錦帕給他擦手,小姑娘忙拿出自己的一條小小的細布帕子,給弟弟擦了手,還謝過賈蒼。

    賈蒼不用謝,還帶著小六兒,領著他們姐弟去吃點心,給了小姑娘一個紅花兒的……

    隆正帝董皇后等人見之,又嘲笑起賈環來。

    真真是家學淵源……

    賈環這次真撓頭了,道:「怪道都說不能讓孩子在婦人堆里長大,還真是……

    回去後讓蒼兒去親兵隊裡頑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然,日後別成他二大爺那樣了……」

    「三弟!」

    聽賈環這般說,其他人倒罷,賈寶玉的親姊賈元春卻有些不樂意了,嗔怪了聲:「二伯就二伯,什麼二大爺,難聽死了。」

    賈環打了個哈哈,道:「是是是……」

    等幾個小孩子吃罷後,隆正帝也打量完這個人家。

    房屋破敗,屋內簡陋。

    他挑了挑細眉,看著小姑娘,道:「小丫頭,你家大人呢?」

    隆正帝威嚴天成,多少衣著朱紫的大員,在他面前都戰戰兢兢,小姑娘哪裡又能受得住這般威嚴,唬的不敢說話。

    董皇后忙柔和哄道:「小姑娘不怕,老爺是好人呢。

    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怯生生道:「我叫桑娘……」

    董皇后代隆正帝問道:「桑娘啊,真是個乖巧的好姑娘。

    你爹娘做什麼去了?」

    名喚桑娘的小姑娘猶豫了下,道:「爹爹去河邊扛活兒,娘……娘去給大戶李家做漿洗了。」

    最後一句話,桑娘說的極氣虛,明眼人都知道她說的是謊話。

    董皇后執掌後宮,識人無數,怎會看不出,便呵呵笑道:「桑娘啊,長者面前,說謊可不好喲……」

    果不其然,桑娘聞言,小臉登時羞愧漲紅,眼淚都快落下。

    旁人見之倒罷,小賈蒼居然有些心疼了,眨了眨眼解釋道:「皇……奶奶,小姐姐可能是記差了,不是故意說謊的。」

    「噗嗤!」

    董皇后真真覺得好笑,瞥了眼無地自容的賈環,呵呵笑道:「蒼兒說的不錯,我想也是這樣呢。」

    桑娘見董皇后識破了她的謊話,還不見怪,心裡愈發慚愧,猶豫了下,只好實話實說,道:「娘親……娘親去了東城的洛繡作坊做工去了……」

    董皇后聞言一怔,又看了眼賈環,笑道:「這是好事啊,桑娘為何記差了?」

    「好事?」

    桑娘雖隱隱已經懂事,但到底見識太少,她眼神閃過一抹茫然,道:「可是,大伯娘說,婦人在外面拋頭露面,是不知廉恥的事……」

    「這才是真真蠢言呢。」

    董皇后鳳眉一豎,冷笑道:「你娘憑自己氣力做事,哪裡就不知廉恥了?

    再說,去做繡工,哪裡比去大戶人家做漿洗差了?」

    桑娘一腦子漿糊,想不明白,自也回答不上。

    賈環笑道:「桑娘,你娘去做繡工後,家裡有什麼改變沒有?」

    桑娘看了賈環一眼,小聲道:「爹爹和娘親都出去做事,家裡如今可以十天吃一回肉。

    弟弟最愛吃肉了……

    以前,家裡只有過年時才吃的起肉。」

    這話讓賈環眉開眼笑,對隆正帝道:「老爺,聽見了麼?以前啊,這家是單職工家庭。

    就靠一個男人做苦力,養一家子。

    可如今是雙職工家庭了,哈哈!

    您可別小瞧多出了這一份工錢,這可是憑白多出來的。

    有了這份工錢,家人就能活的鬆快的多了!

    做繡工,也比做漿洗女僕工錢高的多。」

    隆正帝沒有搭理賈環,看了眼桑娘的弟弟,小孩子雖也是一身粗布衣裳,可長的黑胖。

    顯然是不缺吃食的。

    作為一名最底層的百姓,能活到這個份上,應該算是好的了。

    隆正帝暗自點頭……

    賈環卻笑道:「老爺,您可別覺得這樣就是極好的了。這才到哪?

    等順著孟津碼頭處,再開幾座工坊,桑娘他父親不用再做最簡單的苦力,也去做手藝活兒。

    不用二年,他家就能起新宅子,攢下一份家業。

    縱然日後有個天災水患,也不相干。

    做工的活計,可是旱澇保收!

    什麼叫政通人和,什麼叫太平盛世?

    臣……我以為,莫過如此。」

    「自賣自誇!哼!」

    隆正帝嗤之以鼻,但面色卻好看了太多。

    雖然這間宅院依舊破敗不堪,桑娘和她弟弟穿的衣裳是粗陋布衣,但是,這一切卻充滿了欣欣向榮的希望。

    就好似這春天一般。

    一直以來,隆正帝對賈環主張的這一系列變革,其實心裡並沒有十分的底氣。

    只是因為賈環一意為之,再加上這三四年來,的確為朝廷收斂了許多銀財稅賦,解了朝廷的大難,他才試著推行。

    如今看來,他終於能徹底放心了。

    不管什麼法子,只要能讓底層百姓的生活有希望,越過越好,那麼大秦的皇統根基,便只會更加壯大。

    自古而今,皇朝少過三百年者。

    往往前一百年,是銳意進取盛世之時,奠定了盛世之基。

    到了中間百年,則是平穩期。

    最後幾十年,則是暗無天日的腐朽衰亡期。

    然而,實際上到了皇朝中期,雖亦稱盛世,實則頹敗之意,已經顯露無疑。

    太平百年,人口漸多,土地兼併日益嚴重。

    朝廷裡,黨爭基本已經開始顯現,軍隊軍紀敗壞,戰力退化嚴重。

    底層百姓雖過著太平犬的日子,但出頭之日艱難。

    階層固化。

    只不過日復一日的熬著日子,難有什麼改變。

    一旦遇到天災人.禍,多半便會化身為奴……

    這還只是起初,等到百姓們連賣身為奴求活命的機會都沒了,只能化身為流民時……

    也就到了皇朝的末期了。

    原本,大秦已經幾乎走到了這一步。

    好在……

    在他和賈環的聯手施為下,不禁穩定了江山,又開疆拓土,掃平外患。

    更別出心裁,從海外運回大量米糧,平息了內憂。

    將原本已經大規模出現的流民,送去黑遼開邊,開墾出百萬畝良田,收穫頗豐,甚至已經能反哺關中。

    再加上前所未有的工商興邦之策,讓百姓們從死水般波瀾無驚的日子,變得欣欣向榮,綻發生機。

    這一切,讓隆正帝打心底感到喜悅。

    他看了眼樂呵呵的賈環,道:「李光地那邊的事,你怎麼辦?

    真要是有干礙,就由我去同他說。

    為了江山大局,縱然是他,也不能阻絆。」

    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淡漠。

    讓董皇后、賈元春和蘇培盛等明白人,都變了臉色。

    賈環卻笑了笑,道:「老爺,倒不是完全遷就他。

    說到底,不可能將士林一網打盡。

    總還要留下些做事的。

    有那位老爺子在,剩下那些人的反彈,反而容易控制些。

    這場行動展開後,剩下的那些人,縱然心裡再不甘,也不敢再輕易翻浪了。

    他們頂多會蟄伏起來,以圖後事。

    只是,他們怕不知道,相比於滾滾大勢而言,他們那些小算計,又能算得了什麼?

    難道,他們還能再將百姓趕回去,重新過那種靠天吃飯,渾渾噩噩當草民順民的日子?

    這些人慣是高高在上,視民如草。

    卻從沒想過,為了生活的希望,百姓會爆發出怎樣強大的力量。

    任何開歷史的倒車,企圖阻攔百姓通往富強的人,最終都會被淘汰。」

    隆正帝聞言,深深看了賈環一眼,顧不得早就雲山霧繞的桑娘等人,直言道:「朕不知道你從哪來的這些奇思妙想,朕既然敢讓你放手施為,就必定信任你。

    只是,你若開啟民智到連官府都不畏懼的地步,他們可還會敬畏朝廷,敬畏王法,敬畏天家?」

    儒家千百年來,都在幫助天家牧民。

    一個「牧」字,道盡個中真意。

    然而按照賈環所言,百姓難以被「牧養」時,擔心的,就是天家了……

    賈環卻笑道:「這一點,老爺儘管放心就是。

    大秦的百姓,永遠都是最良順的百姓,只要不逼到極致,他們極少會心生妄念。

    再者,我打算,日後讓這些小傢伙們啟蒙讀書時,不是先學禮,而是讓他們學會一句話。」

    「什麼話?」

    「我是一名秦人,我為自己的祖先和血脈感到驕傲。

    我愛我的國家,我要為民族的強盛,而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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