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作者:項庭生(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17 07:51: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726914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4
第100章 黃家的臉面

  黃天柱打給大哥黃天梁的電話直到第五次才打通,之前的四次,電話一直占線。

  電話接通,黃天柱略有些焦急的說:

  「哥,出了點意外,那邊不知怎麼竟然被許家那個半大小子給穩住了,估計鬧不起來了。接下去……可能我們還真小看許家了,看來得來點狠的。」

  聽完弟弟的話,黃天梁有些有氣無力的說:「小看?那你現在覺得,我們應該高看許家到什麼程度?」

  黃天梁這個略嫌突兀的問題讓黃天柱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認認真真地說道:

  「第一,許家的底子比我想像的厚,錢上面好像難不倒。

  第二,我沒算到許家那個毛頭小子,聽說是上屆麗北的狀元什麼的,從下面的人傳過來的消息看,他不像個孩子。許家沒亂。」

  「還有嗎?」黃天梁繼續問道。

  「還有?沒了吧?……沒了。就這樣,咱家收拾他們許家的法子不照樣多的是嗎?……哥,要不乾脆你那邊費點事,把他罪名坐實了吧。我看許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黃天梁歎了口氣說:「我,我怎麼就攤上了你這麼個廢物兄弟。我問你,你不是說你都查清楚了,許家沒什麼根基嗎?」

  黃天柱挨了罵,連忙辯解:「是啊,我查得清清楚楚,許家十八代都是泥腿子,能有個屁根基。就算許建良最近搭上了一些關係,也沒見哪個夠分量跟咱們黃家玩的啊!哥,這可是麗北,你慌什麼?」

  「放屁」,黃天梁對著電話聲音陰沉道,「你知道我剛剛接了多少個電話,有多少人過問許家這件事嗎?

  八個。其中三個是縣裡的,都說是他們接到上面的意思來說話的……另外有兩個,是市里的……」

  黃天梁話沒說完,黃天柱情急的打斷道:「不會吧?許建良還有市里的關係?」

  「閉嘴,聽我說完」,黃天梁用明顯在竭力壓抑火氣的聲音說道,「還有三個電話,你知道是哪裡打來的嗎?是他媽省裡打來的,省委大院打來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許家……怎麼可能?」黃天柱似乎在質疑黃天梁的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總而言之,他無法置信。

  「少跟我廢話。現在你跟我解釋一下,這就是你說的毫無根基?軟柿子?」黃天梁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

  黃天柱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大哥黃天梁這樣失態了,印象中他從來都是穩如泰山,波瀾不驚的。

  人居上位日久,就會養出來「勢」,平常人稱之為官威。

  很多人都怕黃天梁,黃天柱這個當弟弟的也怕。

  「那怎麼辦?要不……咱們放人算了?」黃天柱有些忐忑的說。

  「放人?當然會放。但是如果就這麼放了,十年積威,一朝送盡,我們黃家還有臉面嗎?」黃天梁陰惻惻的說。

  「那……」

  「等我回來再說。」

  「好。」

  黃家樑柱自然各有住處,但是黃天梁說的回來,是指黃天柱家。從來,黃天柱家才是黃家在麗北對外的窗口,平常有人送禮求事也好,服軟上供也好,聰明懂事一點的,都知道該往哪裡跑。

  如果你傻不愣登去了黃天梁家,那你會被義正詞嚴的趕出來,你的禮也會被跟著扔出來,你還想辦事?

  黃天梁一直以來的想法,因為年紀的關係,爬,他是爬不上去了,但是等到自己有一天退下來的時候,最好還是要有個千人相送之類的場面,能順便再收把萬民傘什麼的,就更好了。

  所以,麗北人都知道,只有去了黃天柱家,你才會有一杯熱茶。

  黃天梁的慌亂情緒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吃完晚飯,黃天柱發現大哥就又重新變回了原來那個沉穩如山的樣子。

  他泡了杯茶遞到兄長面前。試探著問道:「哥,有主意了嗎?」

  黃天梁點頭說:「就這麼辦吧,過了年初一,放人,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我這邊就不出面了,你那邊不用顧忌,可以用你的辦法,繼續陪許家慢慢玩。」

  「為,為什麼?」黃天柱詫異道。

  深諳官場門道的黃天梁笑了笑說:

  「你是問我為什麼一定要過了年初一?因為你已經把話放出去了,也就等於我黃家說了,要讓他許家過不了這個年。

  所以,他許家就必須過不了這個年。所以,我可以放人,但是,必須過了這個年初一才放……

  這前後一天之差,就是我們黃家的臉面。」

  黃天柱沉默思索了一會,說:「可是,那些電話……」

  「沒什麼好可是的」,黃天梁說,「我又沒有死扛著一定要做掉他許家,又沒說不放人。」

  「那……不會出事?」黃天柱有些擔心的問道。

  黃天梁覺得也是時候教這個弟弟一些官場裡的門道了,難得的耐心解釋道:「你覺得,這次許家扔出來的牌大不大?」

  「大。」

  「對,那麼大把牌一下全砸過來,連我都差點亂了陣腳。但也正因為這樣,我不管許家主事的人真的是那個毛頭小子也好,還是背後有人指點也好,總之,他都太嫩。他扔出來的這把牌太大太亂了,沒有人能隨手把這樣的牌往外扔。

  所以,這等於許家已經把底給我了。這樣的關係,他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動用,這樣的人物,也不可能真的對我這個小小的局長出手,他們過問的,不過這件事情本身而已。

  所以,現在的局面就是,我動不了許建良,上面這些人的面子我必須給,我得放許建良。

  但是,只要我不堅持硬是要動他,那些人,他們也不會動我,至少不會因為我多拘了許建良幾天就來動我,因為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已經按他們的意思辦了,解決了。明白了嗎?」

  黃天柱點頭,又搖頭。

  黃天梁的耐心用完了,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總結道:

  「總之,現在事情就是這樣,我同意放人,但是相關程序會走得慢一點,複雜一點,會一不小心就過了年初一。

  這樣,他許家不可能因為這點差別再去求動那些人,我黃家的臉面,也保住了。

  我的年紀,要再往上走已經沒希望了,所以,我其實不怕上面的人對我有一些什麼看法、芥蒂,只要我不做到他們一定要動我的份上就行了。

  這樣,麗北就還是我們黃家的一畝三分地。我花了幾十年時間,在麗北織了一張網,只要這張網不破,就夠我們黃家幾代安穩。」

  哪怕重生一世,在這些官場門道上,許庭生對比黃天梁這樣的人物,確實還是稚嫩得太多,剛剛的這兩番話,他沒機會聽,如若聽了,一定會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一定會「受益匪淺」。

  黃天柱卻沒多想這些話,他操心的是別的事情,他問黃天梁:「那現在,我們怎麼把這個意思傳給許家?要不那邊沒准破釜沉舟跟咱們死磕了……要不,我找人遞下話?」

  黃天梁搖搖頭說:「不用,只要許家那個小子沒你這麼傻,按理說,今晚也該登門了。你就按我的意思說吧,我先走了。」

  確如黃天梁所言,不到半個小時後,許庭生登了黃家的門。

  他的嫩,在於他的每一步,都在黃天梁的計算之中,所以,哪怕他搬出來方家的關係,黃天梁也不過最初慌亂了一下。

  許庭生若是能捕捉到那個連黃天梁都自亂陣腳的時間點,許爸的事情可能當場解決。

  但是他錯過了那個時間點,此時,黃天梁已經重新穩下來,拿捏許庭生,輕鬆自如。

  許庭生沒有見到黃天梁,見到的是黃天柱,前後只待了十幾分鐘。在這十幾分鐘中,黃天柱有過客套,有過偽裝,但是真正有價值的話,只有兩句:

  第一句:「放心,你爸不會有事,我們會放人,但是這邊需要走一下程序,年初二吧,年初二你們來接人。對了,萬一你爸在裡邊這段時間,正好趕上年前剃頭的話,記得到時候備頂帽子。」

  第二句:「探視?不合規矩啊。」

  許庭生出門,黃天柱送到門口,在身後說:「小子,記住,這是麗北,颱風刮不進,洪水淹不著,天高皇帝遠。所以,任你在外面能攪起多大的風浪,在麗北,你惹不起我黃家。」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4
第101章 困局

  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離開黃家。

  許庭生的挫敗感其實並不完全來源於黃天柱的言語刺激,真正讓他無力的,是事情前後的反差。

  在從方余慶那裡得到消息的當時,許庭生內心的感覺,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但是現在,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就像你借來了大炮驅趕豺狼,而豺狼化身蚊蟲,依然繞著你嗡嗡嗡的飛,隨時準備咬你一口。

  黃天梁對於許庭生的判斷完全正確,他從那些電話的來源分佈和來電的密度就能判斷,這不是許家自己的關係。

  否則,許家不可能這樣盲目,一次性把這麼多大牌一塊往外扔。這是許家在借力的明證,而這個力,許家沒有辦法一次又一次的借。

  假設這個關係是許庭生自己的,比如說,現在能夠用得上力的是方余慶本人,那麼,許庭生可以毫無顧忌的繼續借力,繼續向黃家施壓。

  但是,現在難道讓方余慶去跟他爺爺說,對方已經同意放人了,但是居然要走程序……讓他去求爺爺再次出手,找人繼續打招呼,只為了讓對方放棄相關程序?

  這不現實。因為從表面上來看,許庭生所求的事其實已經解決了,許爸不會有事。

  重拳打在棉花垛上的感覺很不好,被人任意拿捏的感覺很不好,尤其許爸在裡面多呆的每一秒鐘,都讓許庭生感覺無比痛苦,但是,他不能再為難方余慶。

  許庭生給方余慶發了信息,說事情已經解決,對方同意放人。方余慶很為許庭生高興。

  隨後收到信息的許媽、榮叔、叔叔姑姑等人,也都表達了他們的喜悅,在他們看來,許家惹上麗北地頭蛇還能全身而退,這就已經足夠讓人興奮了。

  只要能確定許爸沒事,服個軟就服個軟吧,晚幾天出來就晚幾天出來吧,無傷大雅。

  但是許庭生不這麼想。

  許庭生在意的是黃家的態度,依然咄咄逼人,在意的是黃家針對許家的後續動作,可能會沒完沒了。

  如果這一次,許家使出了全力,卻依然不得不低頭,那麼在雙方已經針鋒相對的局面下,黃家絕不會輕易放過許家,他們會一直在暗處窺探,伺機出手。

  黃家明面上的動作或許會停下來,但是暗處的動作只會更多。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還有,許庭生的堅持,身為人子,他無法眼睜睜看著父親在看守所待到年初二,他要許爸回家過年,一家團聚,他要為許爸討回公道,洗刷屈辱,他要讓黃家付出代價,一定要。

  否則,他會覺得自己比前世更加不孝。

  許庭生在走一個極端,「孝」的極端,因為前世當他懂事,已經沒有機會盡孝。再一世為人,還保不住家人安穩……這樣的痛苦,造成了許庭生重生以來最嚴重的負面情緒。

  ……

  許庭生沒敢直接回家,他害怕自己這樣的情緒展現在許媽和妹妹許秋奕面前,在確定許爸不會出事之後,她們今晚或許可以安睡。

  許庭生把車停在江濱路口,打開車門,側身靠坐在駕駛座上抽煙。

  然而,在許家,許庭生自己,都還沒完全成長起來的情況下,要想一個對付黃家的辦法,很難。

  許庭生一籌莫展。重生的優勢是超前的記憶,但是哪怕許庭生想破了頭,也沒有關於黃家,關於黃天梁的任何有用的信息。

  ……

  2003至2004年,在麗北這樣的小縣城,一輛奧迪A6,還是很顯眼的,尤其此刻,坐在車上的不是一個禿頭大腹的中年男人,而是一個好看的年輕人。

  許庭生從後視鏡裡看到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孩遠遠的站著,看著自己和車,猶豫了一會兒,似是下了決心,拿起手裡的水倒了一些在衣襟上,然後朝著車子走過來。

  「你好,不好意思請問你車上有紙巾嗎?」女孩裝作尷尬的樣子問道,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剛剛不小心把水撒身上了,忘了帶紙巾。」

  許庭生沒說話,拿過紙巾遞給對方。

  女孩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衣服,微笑說:「謝謝,你等人嗎?還是一個人?」

  許庭生沒說話,女孩繼續說:「看你樣子好像不太開心,介不介意認識一下?我可以陪你聊聊,或者……一起兜兜風?」

  許庭生終於按捺不住,戲謔說:「然後呢?你不介意在車上……?」

  女孩被許庭生的直接嚇住了,也可能只是猶豫掙扎了一下,笑著說:「好像……好像太快了吧。」

  她沒有直接拒絕,但是許庭生換了話題,問道:「你看我這車值多少錢?」

  女孩愣了愣說:「好幾十萬吧。」

  「那你值多少錢?」

  「我……」

  「你一定覺得自己還不如這輛車值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邊騎自行車過來的應該是你男朋友吧,因為你看到他出現的時候把臉轉開了,還把圍巾往上提了。」許庭生說,「冬夜裡冷,他來接你,連手套都沒戴,所以,哪怕自行車或者走路都好,他比這輛車值錢,好好珍惜吧。」

  許庭生說的很認真,很誠懇,但是女孩猶豫了一會,仍然堅持說:「可是,我不認識他,真的。」

  許庭生抬頭,雙眼直視著女孩,說:「哦。那請問你今天有聽說許家的事嗎?歡購那個許家。」

  「嗯。」女孩點了點頭,目光中露出疑惑。

  麗北很小,一天之內幾乎整個縣城都聽說了許家的事,知道許家已經被黃家盯上,知道許爸入獄,知道許家在一夜之間敗落。

  所有人都在說,風光崛起不過半年的許家,也許很快就會成為負債累累的破落戶。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姓許,許家許庭生,你還上車嗎?」許庭生問道,「以後沒有車子,你,跟著我一起慢慢還債,行嗎?」

  女孩走了,坐上了自行車的後座,騎車的男的直起身板,替她擋風。

  許庭生重新點了一根煙,他剛剛對那個女的說的話當然不是真的,許爸已經確定沒事,許家目前看來也不會敗。

  但是就是在這麼一個普通的女的身上,許庭生都看見了,世態炎涼。人在世上,能讓你在艱難中覺得溫暖的人終究不會太多。

  好在,許庭生有。

  手機鈴響,是黃亞明打來的。許庭生接起電話。

  黃亞明說:「庭生,你在哪?我和付誠在找你。」

  許庭生問了黃亞明和付誠的位置,開車過去接上他們。黃亞明和付誠其實剛從許家離開不久,帶來了家裡的情況,下午開始,不少人放棄了拿錢,錢沒有用完,大概還剩了80多萬。

  「你晚飯沒吃吧?」付誠問許庭生。

  「吃了碗面。」

  「找地方再吃點,我們倆陪你。」

  「嗯。」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4
第102章 破局

  跟前世一樣,三個人選了一間普通的路邊小炒店,在小包間裡炒了幾個菜,要了3瓶酒。

  這間小炒店的名字叫「再回頭」,很普遍的一個名字,全國各地幾乎每座城市都有。

  小店做菜味道偏辣,但是價優量足,生意火爆。

  在這小小的麗北,「再回頭」很有名,前世許庭生離開麗北之後,幾乎每次回去,都會和黃亞明、付誠來這裡聚一下。

  前世,許庭生在這裡醉倒過許多次,有時因為快樂,有時因為煩惱和痛苦,有幾次,他是被抬回家的。也許,今生今晚,他又會醉。

  「我知道你肯定氣不過」,付誠說,「自己的老爸出了這樣的事,任是誰都氣不過。但是,我們現在沒辦法,黃家不是現在的我們搬得倒的,只要許叔沒事,忍一忍,來日方長。」

  許庭生知道付誠說的沒錯,忍過這一時,等待許家壯大,來日方長。縱然心裡還是不甘,還是憤怒,許庭生不想兩位好友擔心,點頭幹掉了一杯酒。

  「對啊,麗北只要稍微消息靈通一點的人,誰不知道他黃家是什麼樣,黃天梁、黃天柱那兄弟倆是什麼樣。

  占地,索賄,強買強賣,涉黑……什麼壞事他們黃家沒做過?

  可是,在麗北,光憑這些,沒人搬得倒他。」黃亞明說。

  源自對官場本能的嚮往,黃亞明雖然年紀不大,所知卻不少,或許,他應該就是他自己口中那種消息靈通的人之一。

  比如他剛剛說的這些,許庭生就不瞭解,前世的許庭生是一個對官場有些厭惡的人,本能的抗拒,讓他對這些事毫無興趣。

  但是,正如黃亞明所說,哪怕許庭生現在知道了這些,又能怎樣?還是一樣搬不倒黃家。

  「說個你聽了會開心的」,黃亞明神神秘秘的繼續說,「你知道現在有些人背地裡叫黃天梁什麼嗎?他們給他取了個綽號。」

  「說呀,賣什麼關子。」付誠不耐煩道。

  「黃鼠狼,哈哈,像吧,諧音像,幹的混蛋事也像。」黃亞明笑著說,其實,他只是想逗許庭生笑一笑。

  「黃天梁,黃鼠狼……還真有點意思。」付誠說。

  「那是,我當初一聽就覺得簡直太貼切了。現在是他黃家勢大,很多人不敢提,要不我估計這綽號早傳開了。」黃亞明說。

  黃亞明和付誠聊了一會,終於發現,他們說的再熱鬧,許庭生都沒有接話。轉頭一看,許庭生端著酒杯愣在那裡,一副低頭冥思的樣子。

  「庭生,你怎麼了?……庭生……」付誠伸手在許庭生面前晃了晃。

  許庭生依然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黃鼠狼……搬不倒……如果,他殺人了呢?」

  「什麼?殺人?……你說黃鼠狼殺人了?」黃亞明壓著嗓子喊起來。

  「不是,我只是假設」,許庭生慌忙解釋說,「你不是說他搬不倒嘛,我的意思,如果他殺人了呢?」

  「那有證據的話,直接去市里,不,去省裡告他啊……有了這事,一追究,其他那些事肯定也被帶起來,他黃家一準玩完。」黃亞明說。

  「可惜只是假設,就算他真幹過,我們也沒證據不是?」付誠說。

  「嗯,也是。」許庭生低頭低聲說。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一群6、7個年輕男的帶著3個女的魚貫而入。

  「你們找誰?」黃亞明站起來說。

  「哦,剛巧路過,看到許家的車停在外面」,為首的一個約二十七八歲的男青年開口說,「所以,進來認識一下,你們三個,誰是許家的?」

  聽他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來者不善,許庭生抬頭說:「我是。」

  「哦,你就是許家那個小崽子啊?叫什麼……許,許庭生?」男青年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黃,黃貴……」

  三人沒有反應。

  「怎麼,不認識我?那你一定認識我爸,我爸叫黃天梁。」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黃亞明和付誠知道眼下局面恐怕不能善了,都悄悄握住了地上的空啤酒瓶,許庭生用眼神示意他們放下,依然不接話。

  男青年幾步走到許庭生身邊,低頭看了看他,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我爸回家莫名其妙的教訓了我一頓,說我……」

  男青年拿手指著自己說:「我爸說我……不如你。來,讓我看看你到底什麼樣,到底哪裡讓我不如了。」

  說完,名為黃貴的男青年伸手輕拍許庭生的臉,要他轉過頭來。

  許庭生不動。

  黃貴的手勁逐漸加大,由輕拍變成耳光,「啪」、「啪」的聲音響起。一起響起的,還有他身後那群男女的笑聲和諷刺嘲笑的聲音。

  黃亞明和付誠要站起來,被其餘男的按住了。

  兩個人在掙扎,許庭生示意他們不要動。他不想在這裡有任何衝突,不是因為怕寡不敵眾,也不是怕黃亞明和付誠因為自己受牽連,他們之間從來都不需要在意這些。許庭生忍,只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見許庭生一直沒反應,黃貴有些無趣的停手,戲謔的說:「怎麼,怕我?」

  然後,他又轉向身後的一群人道:「看到沒有,窩囊廢一個。你們說說看,我他媽到底哪裡不如他?……」

  那群男女自是要迎合黃貴的,一時間各種聲音雜亂的響起來。

  諷刺、嘲笑,甚至謾駡,許庭生全都當做沒聽見。

  ……

  「我他媽怎麼也姓黃,唉,真倒黴。」一群人走後,黃亞明罵罵咧咧的說。

  「現在不動他,等許叔出來以後,我們三個找機會套他麻袋去。」付誠說。剛剛要不是許庭生一直壓著,哪怕吃虧,他們也會動手。

  他們現在比之前更擔心許庭生。

  但是,意外的,許庭生這一晚第一次笑了,他說:「看到黃家下一代二十七八了還在玩這些小混混的東西,跟他爸黃天梁比,真的差太遠了……這樣很好,這樣,我很安心。」

  「什麼玩意?聽不懂,那麻袋還套嗎?」付誠說。

  「套,晚點,少不了他的。」許庭生嘴角帶笑說。

  黃亞明和付誠沒聽懂的事是,許庭生為什麼說,看到黃家下一代這樣,我很安心。許庭生也沒有告訴他們,這是因為,黃家的上一代,要倒了。

  ……

  開車送完黃亞明和付誠,許庭生依然沒有直接回家,他開車繞了幾圈,在麗北中學側後方的山腳找到了那幢紅色的別墅。

  別墅裡漆黑一片,看門口的垃圾,牆頭屋角的蜘蛛網,黃天梁應該有很久沒在這裡住了。

  他不敢住這裡,因為這棟別墅的地下室,混凝土澆築的地面下……藏著一具屍體。

  沒錯,黃天梁,確實就是殺人了。

  前世,許庭生離開麗北太早,關於黃天梁這個麗北風雲人物,他幾乎毫無記憶。之前,他也曾努力回憶,希望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以幫他對付黃家,黃天梁,但是,沒有,他回憶不起任何相關的信息。

  然而事實並非沒有,只不過,許庭生前世聽過的那件家鄉大新聞,主角不叫黃天梁,當時的麗北人,都已經放心放膽的改口叫他……黃鼠狼。

  新聞出來大概是在2013年左右,10年之後,出事當時的黃天梁,也早已經不在局長的位置上,而是掛著一個閒職。

  所以,黃天梁的名字也好,他的局長身份也好,始終沒能勾起許庭生任何記憶,直到黃亞明剛剛說起,黃天梁的綽號,叫黃鼠狼。

  原來,黃天梁就是黃鼠狼。

  就在那一刻,許庭生想起來了,那是他大學畢業定居漸南已經許多年之後,總是愛嘮叨家鄉事的許媽跟他說過一個新聞:

  今天我跟你嬸子打電話,她跟我說了個事,咱們麗北那個黃鼠狼終於要除掉了。你知道嗎?原來他家在你以前高中後面的那棟紅房子,地底下埋著個死人嘞。

  這事出了以後,上面一查,他的事就全都查出來。

  聽說是要槍斃。可惜了,讓他多活了這麼久,禍害了咱們麗北這麼多年……為這事,咱們麗北那邊這幾天很多人上街放鞭炮嘞。

  ……

  許庭生前世對於許媽的嘮叨,一向是不勝其煩,又不敢打斷,所以,都是只聽不接話。相信這也是很多人面對媽媽的嘮叨採取的處理辦法。

  這天晚上許庭生回到家,許媽憂心忡忡的還在大堂等著,見面說:「庭生啊,媽這還是有些堵得慌,跟你嘮叨幾句……」

  許庭生說:「媽,我最愛聽你嘮叨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3章 回家過年

  一天,三天,五天,七天……

  明裡暗裡關注著許家的人發現,許建良出事以後,許家母子三人忙碌了一天,然後,突然就不再露臉了。

  偶爾有人上門討要集資款,許家的兩個叔叔會出面給錢,不多話,也不見絲毫為難。

  但是,流言和猜測還是起來了。

  「這是許家怕了吧?躲著?……看來許家這年是過不成了,也不知道許建良還出不出得來。惹上那種人,也是沒辦法。」

  「該不會跑了吧?……這還不少人有錢在他家手裡呢。」

  「可是他家商場還開著啊,不會是已經私底下改姓黃了吧?我就知道這事許家一定會服軟,在麗北,沒人招惹得起黃家。」

  「那個前幾天說了大話,說他爸過年前一定會回來的許家小子呢?他也不敢露臉了?」

  「估計是怕被人笑話吧。」

  正當流言四起的時候,除了許家幾個至親,沒有人知道,許庭生已經悄然離開麗北好幾天了。

  許庭生第一站到的是岩州,他找到了方余慶。跟方余慶說明了自己要辦的事情後,許庭生又由方余慶陪著,一起去了一趟西湖市。

  從西湖市回來,許庭生依然沒有露臉。

  麗北小城也如同以往一般安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跋扈的黃家依然是黃家,落難的許家憋住了不吭氣,只是,年,一天天的臨近,歡購超市,也一天比一天火爆。

  到底歡購是否已經在私底下改姓黃?很多人在猜測。

  確定的答案是沒有的,只是每個人似乎都看清楚了,這一局,許家敗了,而且看樣子,許家也認栽了。

  有人替許家惋惜、同情,暗地裡鳴幾聲不平。

  自然,也有人幸災樂禍。比如寒假在家的陳玉倫,他最近最喜歡和人提起的就是不敢露臉的許庭生,為此,他甚至還專門給宋妮打了一個電話,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陳玉倫覺得最可惜的,是他現在找不到許庭生,要不,他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之前那口惡氣出了。

  找不到許庭生的人開始尋找其他的嘲笑對象,比如陳玉倫找的是和許庭生關係很好的宋妮,還有些膽子大點的,開始在黃亞明和付誠面前陰腔怪調,然後挨了揍才懂,這倆依然惹不起……

  再比如,先前百人上許家討債那天替許家說了話的趙叔,現在很多人都叫他趙傻子。

  一樣被嘲笑的,還有榮叔和那幫老夥計,甚至還有高三正在補課的吳月薇……

  很多人無意,或者專門跑來卻假作無意的從許家門前走過,都會看到那輛停在露天的奧迪車,它曾經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許家的崛起,而今,漸漸落滿了灰塵。

  這也許就是許家敗落最好的例證了,很多對許家還抱有同情和期待的人,都在逐漸失落、失望。

  許庭生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讓所有人,尤其是黃家,覺得許家已經認栽,不再掙扎。蟄伏,等驚雷。

  ……

  年三十,除夕當天的上午,九點來鐘的時候,和許家同村的幾戶人家閑下來坐在門口曬太陽,發現了一件怪事:

  一直不見露臉的許家人,許庭生,正在自家門口洗車,小心翼翼的把積灰的奧迪擦得簇新錚亮。

  等到消息傳播開,暗地裡觀察的人聚集起來。

  許家母子三人正好出門,許庭生身上穿著一身正式得有些過分的筆挺的西裝,許媽和妹妹也是一身過年的新衣,精心打扮。

  「許家母子這是?」

  一片猜疑中,許家的奧迪離開了村子。

  許家的奧迪又重新出現在了麗北街頭,最初只是幾個人注意到了這件事,然後口耳相傳,越來越多人開始知道這件事。

  就算很多人原本還不知道,他們也在逛街買年貨的時候看到了歡購超市在上午10點左右陡然出現的,一條由三層樓陽臺上直掛下來的大條幅:

  「許氏歡購,大喜大慶,新春購物大優惠。」

  分明只是一個商場促銷的條幅,因為「許氏」兩個字而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一樣耐人尋味的,還有「大喜大慶」,一般說來,此時不是應該寫「恭賀新春」嗎?

  歡購還是許家的,許家有喜慶事。

  ……

  在許家的車子還沒離開村子之前,更早的時候,黃家。

  已經在家歇了兩天的黃天梁一大清早接到了縣裡的電話,說是有一個關於春節期間安全工作的緊急會議要他參加。

  湊上年三十這光景,黃天梁有點不耐煩,他說:「我這都還沒換衣服,要不,我派兩個副局長過去?」

  電話裡對方有些為難的說:「黃局長,今天這會真的挺重要的,一會還有市里的領導要過來佈置任務,麻煩您務必來一下。幾個副局長什麼的,本來就也都要參加的,我們正在通知。」

  聽對方的意思,會議確實還挺重要的,一般情況下,黃天梁說了不去,對方就不敢多話,但是今天……對方很堅持。黃天梁想了想說:「好吧,會議幾點開始?」

  「八點半。」

  「那我換下衣服,一會就來。」

  黃天梁一邊換衣服一邊跟正在外面忙碌準備年夜飯的老婆說了開會的事。

  局長夫人有點兒不信,說:「黃天梁,今個可是年三十,你平時愛在外面哪個狐狸精那裡住我都不管你,今天你必須在家。」

  也許因為平日裡一走幾天不回的時候多了,黃天梁解釋了幾遍,老婆還是不信。他索性不再解釋,甩開了對方拉著自己的手往外走。

  走到門口位置,黃天梁回頭看著跟了他幾十年的老婆,心裡微微有些內疚,歎了口氣說:「唉,你看你,我這真的是去開會……你把飯做好,我一會中午回來吃飯,你陪我喝兩杯。」

  聽丈夫說會回來吃飯,她終於安心了,揮了揮手說:「那我做好了等你,一定得回來啊。」

  黃天梁沒回頭,沖身後揚了揚手說:「放心,一定回來。」

  與黃天梁接到電話的時間相差無幾,麗北縣內各部門黃家一系的幹部也都紛紛接到了電話通知,而後匆匆出門。

  當然,為了不讓事情顯得那麼突兀,非黃家一系的幹部,也有不少接到了會議通知。

  大人物總是喜歡最後壓軸出場,黃天梁慢慢悠悠晃到會場的時候,問在門口接待的人說:「怎麼樣,人都到齊了嗎?」

  「都到齊了,就等黃局長了。」接待人員說。

  「嗯。」黃天梁應了一聲,邁著方步四平八穩的走進會場坐下。一路上,會場內的人依次站起來向他問好,祝賀新年。

  這就是黃天梁在麗北的勢與威,論私底下的分量和地位,他比起縣長都要高上一截。

  「會議可以開始了吧?」黃天梁在座位上坐下,沉聲說道。

  會場的幾個出口同時關閉,幾個黃天梁有些面生的人走進來,徑直走到黃天梁面前,微笑說:「我們幾個先前討論了一下,要來麗北這一畝三分地上請黃局長,怕還真沒那麼簡單,所以,玩了個小把戲,還請黃局長不要見怪。」

  黃天梁明白了,會場內的黃系相關人員也都在下一刻明白過來:這是……一網打盡。麗北,要換天了。

  下一刻,大量非麗北當地的武裝人員開始進入會場。

  同時,黃天柱也在家裡迎來了專程來請他的「不速之客」。

  ……

  另一邊,約上午十點左右,許爸有些納悶的換上了看守人員交給他的嶄新的西裝、皮鞋,從看守所大門走出。

  他的妻子、女兒、兒子一身新衣站在門口等他,尤其兒子,身上的那身西裝跟他身上的一模一樣。

  許庭生摘掉帽子,露出一個貼著頭皮的圓寸髮型,說:「爸,怎麼樣……我覺得這個髮型過幾年肯定會很流行,一般人不是帥哥他都不敢剪。」

  許爸噙著眼淚,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又走過去摸了摸兒子的頭頂,說:「我以為你會給爸備頂帽子。」

  許庭生把手上的帽子扔進路邊的樹叢,打開車門,說:「用不著。爸,咱們回家過年。」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4章 許家煙火(上)

  「哎喲,臭小子你在我車上抽過煙。」

  許庭生沒想到老爸上車之後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兜頭就給了自己一巴掌。許庭生知道老爸是真心心疼這車,同時,也想把氣氛調節一下。

  縮了縮脖子,許庭生說:「爸,先別打,我這開著車呢。」

  「對哦,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許爸疑惑道。

  「大學裡認識個朋友有車,一塊玩的時候摸過幾把,技術肯定比你好,就是還沒拿駕照。」許庭生笑著說。

  「沒駕照?你靠邊停車,換我開。」許爸說。

  「沒事,今天沒人有空攔我們。」許庭生說。

  接著,許庭生把事情前前後後能說的部分擇出來,跟許爸仔細說了一遍,許爸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原本以為,自家只是度過了一劫,暫時保住了歡購。

  沒想到,兒子居然……居然悄無聲息的搬倒了黃家這個麗北的龐然大物。

  許爸也許是麗北縣內最早知道黃家倒了的幾個人之一,此時,會場那邊發生的一切都還在嚴密封鎖之中。人們更多討論和猜測的,還是許家這個年到底過不過得上,許家的車重新出現,還有歡購商場的大條幅,又意味著什麼。

  此時的黃家。

  黃貴母親對黃貴說:「這都快11點了,你爸怎麼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要不,你幫忙去局裡看一下?」

  黃貴剛起床,打了個呵欠說:「我不去,我沒空,約了朋友。」

  「什麼狗屁朋友,你這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帶著一群小混混在街上晃,一點出息都沒有。」黃貴母親說。

  「我要什麼出息,有我爸在就行了。你看我整天不上班在外面玩,不也快提科長了嗎?再說錢,你覺得咱家的錢我這輩子還糟蹋得完嗎?

  ……現在就等著我叔把許家那幾家超市弄回來了,那可是會下蛋的金雞,幾十年的長錢。」黃貴說。

  黃貴母親想說你爸總有一天會不在的,但是轉念一想,大過年的說這個不吉利,就沒說話,耐著性子繼續等著。

  ……

  許家父子沒有在縣城內多呆,只去了一趟歡購。歡購的員工們這會兒剛領到年終獎金,知道這是老闆一家在最困難的情況下拿出來給自己發的,大多都抱了一顆感恩的心。

  遇上這麼好的東家不容易,從內心來說,誰都不希望歡購倒下,或者換了主人。

  此刻見到許家父子出現,員工們的心放下了大半,紛紛歡天喜地的上來祝賀。許爸一一應對著,尤其對李秀,許爸已經通過許庭生知道李秀這段時間內為許家做的一切了,感謝的話怎麼說都覺得淺。

  「爸,對秀姐,咱們光說感謝已經不夠了。你看,我早給你準備好了。」許庭生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實的大紅包交到許爸手上。

  許庭生早已經知道,李秀給歡購五縣六店所有員工都發了年終獎金,唯獨沒給自己發。她在體諒許家。

  沒有任何猶豫,許爸接過裡面裝著六萬塊錢的大紅包,轉手塞在李秀手上,拿出老闆的威嚴說:「不許推辭。」

  「謝謝老闆。」眾目睽睽之下,李秀喜滋滋的接過紅包,現場打開,厚厚實實的一摞百元大鈔。這可是2004年,6萬塊的年終獎,絕對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

  圍觀的員工也好,顧客也好,嘴裡都響起「嘖」「嘖」的聲音,眼神中滿是羡慕。

  給過紅包,許庭生站在許爸身後大聲說:「秀姐,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我爸一定會回家過年,許家這艘船,不會沉。」

  「記得。」李秀笑著,大聲回答。

  「下午下班你讓孩子奶奶把孩子帶過來吧,到時我開車來接你們,到家一起吃團圓飯。」

  「嗯,好。」

  紅包是當著所有人面給的,話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的,李秀配合的也很好,當場拆了紅包,當場熱情回應。

  這就是許庭生想要的效果,他要讓所有人明白,許家會屹立不倒,而對許家忠誠的人,對許家有功的人,許家一定不會忘記。

  不難想像,等到這一幕傳遍五縣六店,年後的歡購,員工會是怎樣的幹勁,何等熱火朝天的景象。

  就算此時,還差著好幾個月,就已經有不少歡購的員工開始對身邊的親戚朋友宣揚自己年中的海南之行了。

  父子倆只是在歡購簡單露了個臉,沒待太久,就上車走了。但是這就已經足夠了,話題在短時間內傳遍了麗北縣城,許家,沒有敗。

  很多人開始想起先前許家小子說過的那句話,他說,「我爸一定會回家過年」,他做到了。

  ……

  回到家裡,許爸洗了澡出來。

  許庭生交了一張名單道許爸手上,說:「爸,我這有個名單,這些人,都是這段時間對咱們許家有恩的,你親自登門去請一下,全家都請上,到咱家一起吃年夜飯。」

  許爸看了看手裡的名單,上面有他的老夥計,榮叔等人,也有原本並不算是太熟的一些人,比如趙叔和其他幾個人。

  許爸欣慰的笑了笑,對許庭生說:「你不和我一起去?」

  許庭生笑著說:「我先去幫忙做飯,晚點還要開車去縣裡接人呢。」

  「你還會做飯?」許爸詫異道。

  「在大學裡學的,比我媽還厲害,到時你就知道了。」許庭生笑著說。

  許爸出門了,所有人都看到了,許家許建良……回家過年了。

  就算不知道過程,就算覺得許家招惹上了黃家以後的日子沒那麼好過,人們還是不得不佩服:面對麗北最大的地頭蛇,許家,挺過來了。

  許庭生圍著圍裙,擠在許媽和幾個嬸嬸、姑姑之間,幫著炒了幾個菜。

  「對了,媽,上次借你錢那家朋友打過電話了嗎?能不能來?能來的話,我待會去接一下。」許庭生問許媽。

  許媽略顯神秘的笑了笑,說:「打過了,說是今天安排好了在孩子外婆家吃,明後天吧,明後天我帶你親自登門去給人家道個謝。」

  「嗯,應該的。」許庭生回道。

  正說著話,一輛歡購運貨的貨車,蒙著黑色油布停在了許家家門口。許庭生扔下廚房的事,出門引導貨車開上了許家屋子一側的曬穀場,幫著卸了貨。

  至於車上是什麼東西,他沒有說。

  許家的年夜飯,兩排桌子一直從大堂擺到門外的空坪,人來了不少,但是桌子還空著幾張。這是為許庭生當初的那句話留的。

  他說過,等我爸回家,歡迎各位覺得對得起許家的,過來一起喝一杯。

  鄰村的一個漢子準備出門,孩他娘拉住了他,說:「你真去?」

  「我怎麼不能去?」漢子說,「當時老趙後頭,我雖然沒幫忙說話,可我也沒逼著許家拿錢啊。」

  「可是,我覺得吧,許家這人剛出來就擺這麼大場面,這不會是在向黃家示威吧?……你這去了,可別被黃家的人稍帶著恨上。」孩他娘繼續說。

  漢子猶豫了一會,一甩手:「怕他個鳥,老子偏去。」

  漢子走到許家門口,畢竟是不請自來,到這,他反而有點兒猶豫了,就在這時,許家父子一起迎出來。

  「林哥來啦。快坐。」許庭生說。

  來的人漸漸多起來。

  當然,也有不少人被家人勸住了,還有不少人仍然在猶豫。

  年夜飯吃到8點多,黃亞明和付誠等人也過來了,他們來,是為敬許爸一杯酒來的,但是,敬完酒後,許庭生還有別的事情等著他們。

  許庭生帶著黃亞明、付誠還有幾個半個孩子到了曬谷場。

  滿滿一曬穀場的煙花。

  「點了。」許庭生說。

  此時,麗北縣城內已經有零星的煙花開始燃放,不少人站在陽臺上、趴在窗臺上看著。

  突然,他們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遠處,紅透了的半邊天空。

  許家村子距離縣城步行也不過20分鐘,而且主要是為了繞過一個橫向的山包,直線距離的話,很近。

  一次性3萬塊錢的煙火升上夜空,震天的聲響,絢爛的光彩,引得所有人齊齊側目。

  「那是哪啊?」有人問。

  「那個方向,能弄出這麼大聲勢的,還能是誰家,許家啊!」旁人回答。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5章 許家煙火(下)

  許家第一波煙火過後。

  不管縣城裡的人們怎麼議論紛紛,許家人依然顧自痛痛快快的喝著酒。因為別人也許會覺得,這就是高潮了,而許爸和許庭生自己清楚,許家這一夜要帶給麗北的驚與喜,遠非如此而已。

  許爸和榮叔等幾個老夥計擠在一起,一邊喝著酒,一邊回憶年輕時候一起辦廠的歲月,有歡笑,也有不禁含淚的感慨。

  「我說,你那柄破柴刀還在啊?」許爸趁著酒意問榮叔。

  「什麼破柴刀,那是威震八方的寶刀。」榮叔醉了,哈哈笑著反駁道。

  「你……還拿得起?還嚇得住人?」許爸問。

  「什麼時候你需要,我就拿得起,就嚇得住。」榮叔答。

  話到這裡,許爸沉默了。

  這就是老一輩的友情,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兄弟,是一起艱辛刨食創業,養家糊口,為了有一口飯吃並肩和人拼命,並肩扛住所有困難。

  榮叔和許爸幹了一杯酒,歪著腦袋說:「老許啊,當年我就不服你,現在,現在我還是不服……你啊,就是命好,攤上個好兒子。」

  許爸哈哈笑著說:「那你不服能咋的?來,庭生,過來給你榮叔敬一杯。」

  事實上,許庭生這一晚藉口要開車,一直沒怎麼喝酒。但是榮叔這一杯,他必須得敬,那天的榮叔,穿的是幹活的破布衣衫,拎的是一把舊柴刀,卻像一座山一樣擋在自己身前。

  他只是最樸實的農民,就像他自己說的,他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但是,他知道什麼是情義。

  「榮叔,庭生敬你。」許庭生說。

  「好,這杯酒叔喝的痛快。」榮叔說。

  許庭生和榮叔喝著這會兒,許爸正四處敬酒,敬到趙叔這裡,許爸有些感慨的說:「事情孩子都跟我說了,老趙兄弟,謝謝了,連累你被人笑話這麼些天……慚愧了。」

  被人叫了好些天趙傻子的趙叔也大笑起來,說:「那算什麼?你看現在多好。不說了,都在酒裡。」

  敬過榮叔,許庭生又主動端著杯子找到了李秀,許爸看見了,一起過來,許家父子一起敬了歡購最大的功臣一杯。

  然而,不管現場的氣氛有多好,人群中始終有不少人仍然抱著憂心,哪怕許家暫時度過了危機,但是他們和黃家的怨已經結下了,以後的日子,許家也許會很艱難。

  抱著一樣想法的人有很多,在現場是,在村裡是,在麗北縣城,也是。

  「許家這煙花放的,這是明著在跟黃家示威?」

  「好膽,那是黃家啊,許家就算爬起來再快,再硬氣,只怕還是要吃虧的。」

  「聽說許家那邊擺了十幾桌呢,現在還空著兩三桌,敢不敢去?」

  「我?……我就先不湊這個熱鬧了。先前黃家說要許家過不了年,許家小子說一定要他爸回家過年,眼下他爸出來了,這頓酒……擺明瞭就是在打黃家的臉……這個熱鬧,不好湊。」

  不管怎麼說,不看好許家的人還是占了大多數,畢竟,黃家那麼多年的積威擺在那裡。

  一些先前幸災樂禍的人,雖然因為許爸出來的消息而有些鬱悶,卻更加不遺餘力的在跟人宣揚許家的危機,「許家往後的日子,好不了。」

  這樣的爭議持續到十一點鐘左右,風向開始轉變。

  伴隨著幾輛軍車在夜色中悄然離開麗北,封鎖了一天的消息開始逐漸傳開——麗北黃家,倒了。

  當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被反復咀嚼,接受。人們在猜測黃家這個龐然大物突然倒下的原因時,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最近跟黃家對上的許家。

  「是許家搬倒了黃家?」

  「沒理由啊,許家沒到這份上吧?」

  「那你說,不是許家還能是誰?」

  許家怎麼做到的,憑什麼做到的?沒有人知道。但是,在麗北作威作福十多年的黃家,確確實實就這麼倒下了。

  還有一個疑問是,許家被黃家突然襲擊,許建良這段日子一直在裡面,許家就算手裡有力量,是怎麼做到的?

  一些見過許庭生,知道許庭生的人開始說話:「你們不知道嗎?就在許家出事那天晚上,許家那個兒子回來了。」

  「誰?」

  「好像叫許庭生。」

  「哦,聽說過,好像還考了個狀元什麼的。可是,他不是年前才剛高中畢業嗎?還是毛頭小子吧?多大了?」

  「過完年應該20了吧。毛頭小子?你是沒見到許家被上百人逼債那一天,見到了,你就知道那小子是什麼樣了,一個人,輕輕巧巧的就壓住了滿場上百人。誰敢當他是毛頭小子?」

  「許家,虎父,虎子啊!看來麗北真要換天了。」

  此時此刻,許家家宴現場的人也開始得到消息,不少原以為自己對許家已經足夠知根知底的人都開始狐疑,許家,到底藏著多少自己不清楚的能量。

  這對正笑呵呵四處敬酒的父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已經坐在了許家檯面的人開始慶倖自己的明智,那些原本打算來卻被自家婆娘拉住了的,在生婆娘的氣,猶豫了的,在生自己的氣。

  至於李秀等一直立場堅定的許家自家人,他們終於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有多明智。許家的大船,將一往無前,乘風破浪,而他們,就在船上。

  時針走到12點,麗北縣城的煙花燃放達到了最高潮,無數人打開窗戶,走出家門,欣賞著天空中炸響的煙花。

  許家,曬穀場上擺放著比先前更多兩倍的煙花。

  「點了。」許庭生說。

  「轟」。半邊天空在閃耀,滿城的煙花也壓不住許家的漫天煙火。

  所有人都不禁側目,那一角被映得明亮如白晝,絢爛無比的天空,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麗北,換天了,許家,真正站起來了。

  兩場燒錢的盛大煙火,許庭生先前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許爸。煙火的目的,是慶祝,慶祝許爸平安回家過年,慶祝許家在短短半年間強勢崛起。

  但更重要的目的,是威懾。

  關於黃家的倒下,許庭生不打算遮掩,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是許家做的,他要借機讓所有屑小或豺狼都明白一件事,除非你自認為比黃家更強,否則千萬別打許家的主意。

  許家需要專注,許爸在經歷過這件事後對許庭生說了一句話:原本我以為不去草原就行,忘了小山崗也有野狼……許家,要做大象,做哪都能去的龐然大物。

  許庭生需要專注,他有自己的計劃和目標,更有一個需要陪伴和守護的人。

  所以,許庭生設計了這場威懾,他要在最大限度上將未來可能到來的麻煩壓死在萌芽之初。

  麗北。

  原本同情許家的人,或被黃家欺壓過的人,在為這一幕歡欣鼓舞。

  而原本幸災樂禍,或得罪過許家的人,開始鬱悶失落,惴惴不安。

  麗北的某個角落,有個女的在想著:我當時要是上車了……多好。

  ……

  許庭生第一趟送的是李秀一家人,第二趟,才是黃亞明、付誠、宋妮幾個。明明付誠家和黃亞明家都比宋妮家更近,但是兩個人堅持著一定要許庭生先送宋妮。

  許庭生以為他們要問自己黃家的事,在宋妮下車之後老老實實的等著,怎麼圓這個謊,他早已經想好。

  但是,他們沒有問,付誠從包裡掏出一個麻袋,說:「走,套黃貴麻袋去。」

  原來他們想的是這個。

  黃家。

  桌上中午就做好的飯菜依然絲毫未動,黃貴母親頹然的坐在位子上,不動,警務人員已經來過幾批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她也早已經清楚。

  事實上,她一直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個日子。

  至於黃貴,他從中午出去就沒有回來,一個連年三十都在外面胡混的兒子,她知道,指望不上了。

  黃貴收到消息其實很晚,因為怕老娘打擾,他在外面玩一向是關著手機的。所以,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人要更早知道這件事。

  直到最後一個人找藉口離開,黃貴才覺察事情不對了,這些平日裡對自己恭敬無比的人,突然都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自己。

  打開手機,無數未接電話和短信讓他知道了,麗北發生了什麼,黃家發生了什麼。

  黃貴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有些踉蹌,是醉,更是因為內心的驚惶不安,對他而言,天,忽然就塌了。

  許家的奧迪在他身邊停下來。

  付誠和黃亞明拎著麻袋和木棍要下車,被許庭生拉住了。「用不著了。」許庭生說。

  「許家的人?」黃貴看了看車,看了看人,說,「你們,你們想幹嘛?」

  許庭生搖下車窗笑了笑說:「放心,我不動你。不過既然湊巧遇上了,我想問你一聲,你現在還想好好看看我嗎?還想知道自己哪裡不如我嗎?」

  黃貴低頭不吭聲。

  奧迪車啟動,等車走得稍遠一些,黃貴才壯起膽子叫囂了一句:「許庭生,老子會報仇,老子不會放過你的。」

  聲音不大,但是車上的人還是聽見了,黃亞明和付誠叫許庭生調頭,許庭生搖了搖頭,笑著說:

  「算了,他不是那塊料。他已經把自己玩廢了,不光沒能力,連膽氣都沒有了,沒了身邊的那群狗腿子,他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可惜了,有那麼厲害的一個老爹,卻培養不出一個像樣的兒子。」

  「草,你還同情他?」黃亞明不甘道。

  「我想同情也同情不過來啊」,許庭生說,「現在麗北縣內想著要找他麻煩的人,恨他比咱們深多了的人,只怕數不勝數,他能不能剩下半條命都還不好說。所以,我們就不必費那個事了。」

  「可是,這口氣沒出,我憋得慌……我這麻袋白準備啦?」付誠鬱悶的說。

  遠遠的,一個身影在人行道上晃著。陳玉倫剛陪女朋友在防洪壩放完煙花,有美相陪,陳玉倫先前因為許家突然翻身而積累的鬱悶被緩解了不少,此刻正哼著歌,走在回家的路上。

  奧迪車上,三人相視一笑。

  「要不就他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付誠說,「這小子最近又跳起來了,到處跟人說你家的事,還給宋妮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堆怪話。」

  「我通過別人警告過他,讓他別去打擾宋妮,他還叫囂說看我們還敢不敢動他。」黃亞明在一旁補充說。

  「嘲笑我倒無所謂,不過就沖他當初對宋妮做的那件事,就沖他不知死活居然還敢打電話給宋妮……好吧,我們都別找什麼藉口了,其實就是見了就想揍他,對吧?……」許庭生笑著說。

  黃亞明和付誠很誠懇的點頭。

  「那就……上吧。」許庭生說。

  汽車急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玉倫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個麻袋兜頭套了下來。然後,是劈頭蓋臉的拳腳。

  好好的年三十,堂堂漸海大學的高材生陳玉倫,莫名其妙就在半夜的街頭挨了一頓。

  這,找誰說理去?

  ……

  送完黃亞明和付誠,許庭生回到家裡,大人們已經基本都睡了,大堂裡的堂弟妹和表弟妹們正在妹妹許秋奕的帶領下圍著火盆打牌,守歲。

  火盆子裡炭火通紅,不時哢哢炸響,這時的年,遠比日後千里相隔微信發個紅包要暖。

  守歲,守的是歲月,更是幸福。

  許庭生也決定守這個歲,一邊坐在一旁看著弟弟妹妹們打牌,一邊回想著重生之後這半年多的生活,經歷的種種……

  許家,安好,

  親人,安好,

  朋友,安好

  ……那就一切都好。

  自己呢?自己心裡的那份期盼呢?

  手機鈴響,許庭生接起來。

  「騙子大叔,你睡了嗎?」

  「沒呀,你怎麼也還沒睡啊?」

  「我和表弟、堂姐他們在給爺爺守歲呢,他們在玩麻將,我無聊就打個電話給你。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那你怎麼不打呀?」

  「我已經把壓歲錢輸光了。」

  「呃,你不是很厲害嗎?」

  「你怎麼知道我很厲害?我剛學的呢。」

  「哦,我瞎猜的。」

  「其實我還是很厲害的,只是期末考得不好,壓歲錢就一點點,不經輸。」

  「考砸了呀?」

  「大叔,你為什麼這麼興奮?我這很可憐呢,媽媽說下學期一定要給我找家教了。」

  「……」

  「騙子大叔,為什麼你好像在笑?」

  「啊……沒有啊。」

  ……

  守歲,守的是歲月,更是幸福。

  幸福原來這麼簡單,許庭生接完電話,覺得很幸福。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6章 一不小心相了個親(上)

  年初一,操勞辛苦了一年的人們,哪怕再多事等著也必須閑下來,許庭生老家有一個規矩,大年初一除去女人做飯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幹別的活。果殼瓜子丟一地得到年初二才能清掃,年三十晚上換下來的髒衣服也不能洗,否則,就是一年的勞碌命。

  相對北方大雪日子裡的熱坑頭和小酒,南方的農村,人們其實更難得有閑。

  這時候,上了年紀的人們正圍著火盆子,一邊嗑著瓜子閒談,一邊補看昨晚錯過的春節聯歡晚會,2004年是猴年,六小齡童上了戲曲春晚,表演了《金猴報喜》。

  這一年趙本山的小品是《送水工》,老人們愛看趙本山,把他當作春晚的一道大菜。春晚一直放,幾個人就一直討論:趙本山怎麼還不出來。

  許庭生記得前世看過後來的網絡討論,有人把春晚劃分成「趙本山時代」和「後趙本山時代」。

  這是一個很有趣也很主觀的說法,但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並且,這種認同度會隨著歲月的流逝,還有春晚一年更勝一年的無聊乏味,被不斷強化。

  人們想念趙本山,猶如想念當初溫暖的火盆子和熱鬧的歡聚。終有一天,年只剩下手機上的紅包和群發的祝福,那其實是一種悲哀。

  老趙,是無數國人共同的記憶。不論有多少人詬病,有多少人爭議,不可否認的,這個其貌不揚的鞋拔子臉都曾是許多人除夕夜裡的期盼。

  守了歲的孩子們在補覺,許庭生也躺下睡了一會,但是因為幾桌麻將、撲克湊起來之後,出了個三缺一,他被硬拉起來湊數。

  許庭生的麻將水平大概是這樣,他只知道兩種「和」法,一種是一個對子,其餘三條或三連,叫做「平和」,另一種,是7個對子。

  坐下摸起來第一把牌,對門的小姑姑歎了口氣說:「哎呀,我一個財神都沒有。」

  許庭生翻倒三張牌,說:「我有三張。」

  震驚過後,一起打牌的姑姑嬸嬸們一致說許庭生露了牌,這把不算。那就不算吧,第二把牌摸好,許庭生看了看,捂住了嘴不說話,好奇的嬸嬸問了一句:「你不會又三個財神吧?」

  許庭生誠惶誠恐的點點頭,又翻下來三張牌。

  這時候恰好有鄰居過來串門,於是姑姑嬸嬸招呼「新人」,許庭生因為「不會打」被從牌桌上趕了下來。

  之後的時間,許庭生守著電腦,一遍又一遍的刷著教育平臺的信息。大年初一註冊的人少,許庭生完全不用參與審核,他在等的是某一個註冊信息的出現。

  這樣一直刷到午飯後,許庭生還是沒有看到小項凝的註冊信息出現。

  想想其實也合理,小丫頭這會兒應該正由爸媽領著四處拜年呢,也不知她有沒有因為一次次被人問「考得怎麼樣」而鬱悶,就像前世的某段時間,許庭生的鬱悶源自他總是被追問「有對象了沒」。

  無數自己讀書時候就沒及格過的長輩,關心起別人家孩子的學習來都是一套一套的。無數稀裡糊塗就把自己嫁了的三姑六嬸,指點起找對象工作來,也頭頭是道。

  下午一點多,許庭生被許媽從電腦前面叫走了。

  「趁著今天有空,你陪媽去給上次借咱家錢那個朋友道個謝,我們約了一起喝茶。」許媽說。

  這事本就是許庭生自己惦記著的,沒多話,問老爸要了車,送媽媽到了縣城。茶樓下,許媽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媽,上去啊,怎麼了?」許庭生說。

  「那個,媽想先跟你說個事。」說話的時候,許媽有些尷尬,但是更掩不住的是滿臉的笑容。

  許庭生有些茫然。

  許媽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說:「其實吧,媽今天帶你來,除了道謝還有一個事,打算,打算讓你和我這個朋友家的女兒認識一下。」

  許庭生懂了,敢情這還是一個局,難怪昨晚許媽在廚房裡的笑容神秘兮兮的,她這是一早就準備好了,要把許庭生帶出來「相親」。

  「相親」,沒跑了。這他奶奶的是一場「相親」啊,許庭生逃過了前世,沒逃過今生。

  許庭生一陣暈眩,愁眉苦臉說:「媽,我這才剛二十歲啊。」

  「二十不小了,二十我都生你了。」

  「可是我還在上大學呢,剛上。」

  「又不是叫你馬上結婚,先認識一下。」

  「真的……就認識一下?」

  「那個,我和對方媽媽商量過,如果你們能看對眼的話,兩家也考慮先定下來。」

  許庭生轉身就跑,許媽也不追,只在身後捂著額頭喊:「哎喲,我這頭怎麼這麼暈,哎喲喲,站不住了,誰扶我一把。」

  鬥不過無賴老娘,許庭生只好回頭。

  許媽一把扯住了許庭生的衣角,這是怕他再跑了。「臭小子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許媽說,「人家姑娘我可見過兩回了,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看上去特別好生養?」許庭生說。

  「屁」,許媽說,「好看,有文化,性格好……還有,面相好,旺夫相……」

  許媽一溜兒沒邊沒際的誇著那個許庭生不知是何方神聖的姑娘。許庭生心說:「面相好,好得過我家小項凝?我家小項凝可是有天下第一品的伏羲骨呢。」

  關於伏羲骨,博物志有雲:「金龍頭上有物,如博山之形,其精靈之結晶,完全凝聚於此,有此靈物,方能噓氣成雲,扶搖直上,飛升於九天也。此為特貴之品,故列為第一。」

  許庭生想起來自己的唇瓣曾印上過無數次的她的漂亮額頭,想起她每次炫耀自誇時候死不要臉的可愛樣子,笑了。

  於是,許媽說:「看,喜歡了吧,我跟你說,那女孩子一看就是旺夫旺家的相,絕對有福氣的人。我還擔心別人看不上你呢。」

  許庭生笑著說:「這麼牛,那她是不是叫旺旺?」

  「我不叫旺旺……許庭生。」

  聲音是從許庭生身後傳來的,有點耳熟。許媽歡天喜地的迎了上去,許庭生沒敢回頭,他在猜,這人聲音耳熟,還叫得出自己的名字,還叫得一點都不陌生。

  這不會是同學吧?……「相親遇上同學」這種事,跟娛樂會所裡點「公主」遇上初戀一樣,終歸是挺尷尬的。

  今天這一出,許庭生就是打死也不敢被黃亞明和付誠知道,要不得被他們笑話半年。

  許庭生想跑沒跑掉,女孩子走到許庭生身前說:「許庭生,好久不見。」

  「啊,好久不見。」許庭生看清楚了,面前站著的人,他詫異的驚聲道:「怎麼會是你?」

  「就是我呀。」對方說。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7章 一不小心相了個親(下)

  許庭生原本的計劃中,還有一個疑問想問許媽:到底當時那十萬塊錢,是借的,還是其實是拿自己賣了換的。

  現在這個問題可以省略了,因為面前這個人是葉瑩靜。真要擺出去賣了點錢的話,許庭生一準不如人家葉姑娘值錢。

  葉瑩靜是一個許庭生很欣賞但是交集不多的女孩。前世,兩人似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今生兩人之間聯繫最緊密的階段,也不過就是高考成績公佈前後那段時間的幾個電話,還有上交志願表那天的匆匆一面。

  後來,雖然說了做朋友,但是除了節日裡禮貌性的短信問候之外,兩人其實已經有近半年時間沒有聯繫了。

  葉瑩靜永遠是這麼落落大方的樣子,笑容沉靜。這樣的笑容裡有一種感染力,讓許庭生也跟著放鬆下來,彼此剛問候幾句,葉媽過來了。

  葉媽的彪悍許庭生是見識過的,當初第一次見面,阿姨就安排過自己改志願。

  這一次葉媽也沒含糊,過來直接說:「你看倆孩子一見面這笑容,這熱情,庭生媽媽,咱倆就不用費事了,上樓喝茶等著聽信吧。」

  許媽和葉媽挽著手上樓梯,沒忘回頭叮囑一句:「你們倆自己逛逛去吧,繞河堤走走。」

  ……

  二十歲的許庭生,二十歲的葉瑩靜,那是多好的年華。腳步踩在河堤上,昨夜的薄冰還沒化盡,還能踩出細碎的吱吱喳喳。

  清清脆脆的聲響好聽,人面桃花的風景也好看。只是兩個人先前被葉媽一打岔,這會兒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有些沉默的一前一後走著。

  葉瑩靜腳下打滑,許庭生自然而然的伸手攙了一把。

  這一把,茶樓上窗戶口的兩個當媽的就激動了。「開始了。」葉媽說。「倒黴孩子,這著急的。」許媽說。「沒事,沒事,我同意。」葉媽說。

  河堤上,葉瑩靜的一句「謝謝」打破了少女和「大叔」之間的短暫沉默。

  「第一次啊?」許庭生說。

  「啊?」葉瑩靜問。

  「緊張嗎?」許庭生又說。

  「什麼?」葉瑩靜微張著嘴,有些疑惑,有些詫異。

  「呃,我是說相親,第一次?緊張嗎?」許庭生連忙解釋,畢竟前面這個問法,容易讓人誤會。

  葉瑩靜臉蛋兒發燙,拿手扇了扇風,咯咯笑著說:「嗯,你呢?」

  許庭生說:「我也是,活了半輩子了,頭一次。剛剛確實有點慌,見到是你才好一點……對了,你也是被你媽媽坑來的?」

  「半輩子?」笑容過後,本該裝一下,掩飾一下的時候,葉瑩靜率性大方的說:「不是啊,我知道的,覺得挺好玩。」

  兩個人自然不知道,茶樓上的兩位,已經要開始合八字,挑日子了。接下來的話題,從高中一直到大學,聊起來順暢了許多。

  許庭生像是關心小朋友的大叔,很是八卦的打聽了一下:「大學裡戀愛了嗎?」

  葉瑩靜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沒,你呢?」。

  搖頭的時候,幾絲烏黑的長發落在了白裡透紅的臉頰上,葉姑娘抬手把亂髮挽到耳後,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那份青澀裡裹著的風情,若是前一世這個年紀的許庭生看見,一準就陷進去了。

  可惜,他現在是個大叔,還是心裡揣著人的大叔。

  該許庭生回答問題了。「還沒談,不過喜歡著一個。」許庭生說,「很喜歡。」儘管不能言明,但是說起小項凝,許庭生滿是幸福的笑容。

  這笑容葉瑩靜看見了,她微微怔了怔,但是很快很好的把話題接了下去。

  或許因為接觸不過,許庭生在葉瑩靜面前說起話來膽子反而放大了許多。

  他問了葉瑩靜一個問題,一個他想過很多次,想問很多人,但是一直沒有問出來過的問題。

  「如果你有一天突然重生了。我的意思是,假設你突然回到了十幾年前,但是保留著完整的記憶,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未來的事,你會怎麼選擇?」

  從性格的角度來說,葉瑩靜擁有許庭生羡慕的那種個性,或者乾脆說,是讓他羡慕的人格。

  人活于世其實是這樣的,你怎麼看待事物,事物便如何給你回應,你給世界多大的包容,世界便會包容你多少。

  「以葉瑩靜這樣的個性,她會如何面對重生的人生?」這是許庭生好奇的,也是他渴望得到答案,得到啟發的。重生半年,他在孤獨裡困頓,無處可以傾訴。

  面對這個突然而來的奇怪問題,葉瑩靜頗有興致的仰頭思索了一會,反問許庭生說:「你是說……先知?」

  「先知。」葉瑩靜給出了一個以常人的普遍思維而言,最為恰當的解釋。重生的人生,類同先知,但是其實也有差別。

  重生之于先知,最大的區別在於先知僅僅是預知,而重生者已然經歷過,遭遇過美好,也留下了遺憾,其中一些遺憾,也許是痛徹心扉的。

  因此,相對而言,重生的目的性和心裡的緊迫感,比起先知要強烈得多。

  「就算是先知吧。」

  許庭生點了點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葉瑩靜,這是他第一次對人問出這個問題。此時此刻,她在陽光裡,而許庭生在半明半暗之間,渴望指引。雖然葉瑩靜並不知道。

  「那樣的人生,會很容易迷失自己吧。」葉瑩靜邊思索邊說。

  「迷失?為什麼?」許庭生追問。

  葉瑩靜依然保持著邊思索邊表達的狀態,所說的話,就是她心底的念頭。她說:「預知未來的能力,太大的力量,其實未必帶來幸福吧,我想,最可能的結果,它會讓人迷失。」

  許庭生陷入沉思,迷失,重生的人生,因為預知能力的關係,也許財富、權力,很多曾經仰望的東西都變得唾手可得,於是,心在攀登的過程中越來越大,人在財富權力的浸淫中越走越遠,然後呢?……

  葉瑩靜繼續說:「我們這樣想,你剛剛說的詞是‘重生’,如果重生以後,徹底改變了人生的軌跡,甚至徹底改變了自己,那還是重生嗎?

  比如,原本柔軟溫暖的人變得冷酷、心狠手辣,原本可以守著小幸福安穩一生的人,滿心被欲望佔據,只有權力、財富的巔峰……

  我想,那不是重生,因為事實上,一切都改變之後,那個人已經不是你或我,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他只不過與你我有一樣的名字、外貌,卻已經不是你我。

  那個人,可能是一個我們完全陌生的人,甚至是我們想想都會覺得恐懼的一個人。」

  「醍醐灌頂」這個詞源自佛教,指灌輸智慧,使人徹底覺悟。而此時葉瑩靜的這些話,讓許庭生一身冷汗,他一直走得很盲目,也許,暫時還沒有迷失。

  但是,如果一切放任下去,未來呢?

  「謝謝。」許庭生說。

  葉瑩靜無法知道許庭生內心的波瀾起伏,於她而言,這雖然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但終究只是一個有趣的假設。

  「其實,如果真的能重生也很幸福呢,可以彌補遺憾。」葉瑩靜說話的時候,眼神望著遠方,透著光彩。

  「你也有遺憾想要彌補?能不能說給我聽聽?」許庭生好奇的追問道。

  葉瑩靜看了看許庭生,轉過臉,喃喃的說:「其實我一直過得很幸福,也很滿足,如果說有遺憾,也許,也許……我會想早點遇到某個人吧,我會早點去找他,早一點出現在他的生活裡……趁著他還沒愛上誰。」

  「早點遇到某個人?」

  「是啊,晚了,原本美好的,應該珍惜的,就都變成了只能藏在心底的可惜。」

  葉瑩靜說完燦爛的笑著,轉身說:「走吧,許庭生,我們回去吧。」

  這場相親,就在這裡結束。葉瑩靜用自己的智慧和人格光彩,給了許庭生啟發,但是她說的遺憾,也許許庭生永遠都不會懂。

  ……

  重生,人生軌跡必然不一樣,但是我的思考,如果從內到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連本真都不同了,那就不是重生了,只是世界上出現了一個先知,如果那樣……那個人,不是許庭生。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8章 從初一到十五

  從初一到十五,許爸重新變得忙碌,倒是許庭生閑了下來,在因為那場相親的事被許媽給了幾天冷臉之後,便開始了悠然自得日復一日抱著電腦的生活。

  互誠教育服務平臺的註冊家長在飛速的增長,許庭生一面幫忙審核,一面等待著那個註冊信息的出現。

  作為全平臺唯一的五星家教,許庭生的註冊賬戶下每天都是一排又一排的意向申請,刷掉,再刷掉,五星家教十分傲嬌,直到……有一天上線,許庭生發現自己的帳號被封了。

  打電話給老歪,老歪承認他確實看這個帳號不順眼,但是死活不承認是他幹的。

  「反正下次我那個號再被封,我就跟你們拼了。」自己開管理號解了封之後,許庭生威脅老歪說。

  從突然一天弄出來那個五星帳號開始,許庭生這一陣「瘋」,發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老歪和李琳琳私下裡討論了無數回,還是摸不清脈象,解不了疑惑。

  從初一到十五,黃亞明終於還是沒忍住,在麗北中學高三重新開學之後去找了一次譚青靈。就那麼安安靜靜的站在校門後,看著她笑靨如花從別人的車上下來。

  許庭生以為他會沖上去,或者問譚青靈一些什麼,或者乾脆和那個男的幹一架。

  許庭生和付誠做好了幫忙的準備,擼袖子挽胳膊,但是黃亞明什麼都沒有做,就那麼安安靜靜的看著,看完,再安安靜靜的走開。

  這樣子的黃亞明很少見,他原本永遠是三個人中最不管不顧,放任自己衝動莽撞,任意胡來的。

  當天晚上,黃亞明又和許庭生說起一次他的那個神奇感悟:「上天叫我去浪蕩。」

  這世界似乎總是在討論,壞男人如何如何傷害女人的問題,卻很少有人提,那些薄情的女人們啊,她們又讓多少「純情少男」變成了浪蕩子。

  其實,誰也不是天生的花心漢,哪個「薄情寡義」的壞男人,當初沒想過守著那麼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沒想過傾盡一生對那一個人好。

  後來呢?後來的故事總是只有醉了哭了才敢再提。

  許庭生也好,付誠也好,誰都沒有辦法反駁黃亞明。終於,奉了「上命」的黃亞明在麗北也拉起來了自己的「隊伍」,一群傻不愣登的小太妹,一天天帶著到處浪。

  從初一到十五,付誠還是沒有穿上方雲瑤織的毛衣,這期間,方雲瑤回去老家過了年又回來,兩個人見了兩次面。

  第一次是遮遮掩掩費盡心思的「登山偶遇」,付誠躲在小樹叢裡試了毛衣,大了,方雲瑤說她帶回去過年改改,結果毛衣改好了,人也回來了。

  方雲瑤卻說,在麗北再也不跟付誠單獨見面了。

  付誠打聽了好幾天才知道,原來上次見面,兩個人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結果還是被方雲瑤的一個學生看見了。

  「這就是小地方的麻煩,街上隨便逮個人,都是熟人,或者有共同的熟人,以後畢業了絕對不能回來麗北工作,回來偷個情都不方便。」

  話是黃亞明說的,他的這番感悟來自那群小太妹,黃亞明帶著她們浪了幾天之後發現,裡頭有兩個七彎八拐之後居然是自家親戚,尤其一個十六歲的,按輩分算,是黃亞明的姨。

  泡妞泡到自己的姨,姨還是個抽煙喝酒紋身染髮的小太妹,黃亞明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付誠和方雲瑤的第二次見面時在許家請的一頓晚飯上,同桌的還有樓副校長、老周等好些人,所以,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說上話。

  看來毛衣只有等回去大學之後,等著方雲瑤寄來了。然而漸海省在南方,過完年天氣就會轉暖,付誠或許得在20幾度的天氣下穿著毛衣招搖過市了。

  付誠開始相信許庭生當初的話了,假設有一天方老師真的接受你,一定要離開麗北中學,然後去另一個城市,另一所學校。

  於是,付誠開始糾結,自己到底能帶給方雲瑤什麼,也許只能是一個又一個難處,一次又一次犧牲。

  正月十五,元宵節。Apple的試水單曲,那首對唱歌曲的MV正式上線。許庭生對著只能電話撥號上網的電腦等了好幾十分鐘的緩衝,才終於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陌生人。

  Apple變得更漂亮了,變得許庭生都有些不認識了。她在MV裡穿著白色的紗裙,換了一副溫婉清麗的形象,和男歌手深情對唱。

  MV得到的評價不錯,但是許庭生不這麼看,他覺得男歌手長得有點猥瑣,覺得MV劇情有點俗,覺得Apple真不該裝溫婉,她原來的個性更可愛……

  總之,他覺得哪哪都不好。

  然而,頂著無數的期待,再加上Apple的漂亮形象,與輪回「醜人樂隊」的傳言之間的巨大反差,單曲還是在一夜之間火了。

  Apple火了。

  宋妮打電話給許庭生,說:「許庭生,你看Apple的MV了嗎?」

  許庭生說:「哎呀我都忘了這事了,還沒顧上看……回頭看。」

  宋妮說:「你就裝吧,活該。」

  Apple給宋妮打過電話,給付誠和黃亞明都打過,聊起她最近辛苦又充實的生活,但是始終沒有給許庭生打過。

  Apple是怎麼想的,許庭生不知道。

  那麼許庭生自己呢?他期待又恐懼,他不知道如果電話打來了,自己該說什麼,雙方會說什麼。有時候,曾經親密的人之間如果只剩下陌生的寒暄、客套,或許還不如不再聯繫。

  付誠登陸輪回小站發了一條新公告:感謝各位對輪回Apple的支持,還有,誰他娘的還敢說我們醜?

  下面回復:不醜你自己出來啊?

  付誠說:滾。

  許庭生的負面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就在元宵節這天晚上,許庭生終於等到了那條他期待已久的註冊信息。

  學生姓名:項凝。

  學校班級:新岩中學初二4班。

  要求科目:全科兼顧,突出英語、數學、語文作文。

  ……

  意向申請,再申請,許庭生用匿名的五星帳號申請了一遍又一遍,把自己的高考成績,還有偽造的評價履歷說得詳之又詳。

  整個互誠教育平臺唯一的五星家教,刷掉了N多申請的這一位,終於第一次主動發出申請,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其中不少原先在這個帳號下申請過的家長都在羡慕著,也鬱悶著。

  然而,十幾分鐘後,五星家教許庭生發現,自己的那麼多條申請全部在第一波篩選中被刷掉了……刷掉了……掉了。

  這……

  「請問您是誤刪嗎?我是全平臺唯一的五星家教啊,還有,您看下我的高考成績,我是所有人裡面最高的。」許庭生又發了一次申請。

  這次沒過太久,對方又刷掉了他,不過給了一個拒絕理由:抱歉,因為我們家是女兒,所以,作為家長,我們希望能找一位女家教。

  那麼久的期盼,落空了;那麼多的伎倆,使不上了;許庭生高考成績再好也沒用,他是互誠老闆,照樣沒用。

  這一條拒絕理由的殺傷力是毀滅性的,性別歧視啊這是……根本無法逾越,除非……許庭生想起了葵花寶典,一陣惡寒。

  最終,項凝的主動申請信息出現在了一名一星家教的申請名單裡。

  沒有任何猶豫,許庭生把這個來自李琳琳好友的帳號在第一時間封了。

  幾分鐘後,帳號被解封。

  許庭生再封。

  對方再解封。

  許庭生打電話給老歪:「老歪,你別解那個帳號啊,哥求你了,我這真的有特別重要的事。」

  「什麼,不是我啊,我剛沒在電腦前面」,老歪說,「不過,許哥,你這樣莫名其妙封人家帳號,你瘋了嗎?」

  許庭生不敢辯解,匆匆掛了電話,繼續封。

  另一個電話打進來:「許庭生,你這樣隨意封註冊家教的帳號,你瘋了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05
第109章 競爭上崗

  許庭生沒和老歪多辯解,匆匆掛了電話,繼續封。另一個電話打進來:「許庭生,你這樣隨意封註冊家教的帳號,你瘋了嗎?」

  「呃,怎麼是你?」許庭生很意外,因為電話是陸芷欣從河岸民居打來的。

  寒假之初,陸芷欣曾經過來幫過忙,而且幫了大忙,為互誠接下了第一單培訓機構招生業務。當時她說,如果你不介意,這個寒假我都會過來,而許庭生最終說了介意。

  所以陸芷欣本不該再出現的,但是現在,很明顯,她依然在參與互誠教育平臺的管理和運作。

  所以,先前許庭生的五星帳號,是陸芷欣封的,而此時,一次次和許庭生對著幹,給那個一星帳號解封的,也是陸芷欣。

  現在陸芷欣乾脆直接打電話過來了,這也就是說,她現在根本不在乎許庭生是否發現她還在參與互誠的事。說嚴重點,她根本沒拿自己當外人。

  許庭生以為這會是一場為難、糾結的對話,但是事實上絲毫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陸芷欣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對之前的事隻字未提,而她的身份,是互誠教育「第二大股東」方橙在互誠的代表。

  這就是她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原因。而許庭生糾結的是,以後似乎擺脫不了她了。

  「等你回來之後,我有幾個方案想跟你商量一下。」

  陸芷欣最後說。很顯然,她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如果以後真的都是這樣公事公辦的相處,普通的合作關係,許庭生不介意。

  但是,他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陸芷欣成為方橙在互誠的代表這件事本身就不普通。

  掛上電話,許庭生沒有繼續去封那個帳號。

  但是,他更焦急了,如果雙方迅速達成意向了怎麼辦?臨近開學,很多大學生家教都剛好開始接活了,這幾天平臺的意向達成數據正不斷刷新紀錄。

  通過後臺獲得對方的聯繫方式,許庭生加了這個名為顧燕的數學系女生的QQ。

  「你好,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請你拒絕一個名為項凝的學生的家教申請,可以嗎?我可以為你提供其他補償措施,包括經濟方面的賠償。」許庭生說。

  「我剛打過你們的服務電話。你是互誠教育平臺的老闆?」名為顧燕的女生說。

  「算是吧。」

  「那剛剛是你封了我的帳號?」

  「一時情急,對不起。」

  「沒事,那是你的權力。」

  「真的很抱歉,那麼,你能考慮下我的請求嗎?」

  「不考慮。那是我的權力。」

  「為什麼?這名學生提供的家教時薪並不高。」

  「因為姑娘我最討厭強權,所以,很抱歉,我跟你杠上了。要麼你再封我?」

  「……」

  妹子如此彪悍,還是個鬥士,許庭生欲哭無淚。臭娘們,叔叔紮個小人詛咒你。

  元宵節過後的第二天一早,許庭生提前離開麗北,趕往岩州。眼下的情況,他還有一個辦法,唯一的辦法,去找項凝的班主任,劉雪麗劉老師。

  其實直接去找項凝或許也是一個辦法,通過最近那兩通電話可以看出來,小丫頭現在已經跟自己親近了不少。但是,就算她同意,她爸媽不同意的話,還是白搭。

  而唯一有可能讓小項凝的父母放心接受許庭生這個男家教的,只能是項凝的班主任劉雪麗老師。

  打過電話之後,許庭生直接拎著禮物上門給劉老師拜了個晚年,而後,略有些尷尬的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也許因為許庭生長的就像個好孩子,也許因為兩人之間不多的交往已經讓劉雪麗信任許庭生,也許因為之前許庭生編的那個故事劉老師一直相信,還有,許庭生的高考成績真的很有說服力……

  劉雪麗幫忙給項凝父母打了電話,假裝偶然得知對方在找家教,又把許庭生說成自己的遠房侄子,向他們做了推薦。

  對於家長來說,老師的話總是最值得信任,也最應該重視的,小項凝的父母沒有再介意許庭生是男的,他們現在為難的,是自己已經在互誠教育平臺上找到了一位一星家教,達成了意向。

  從劉雪麗老師家裡得到消息出來,許庭生回到河岸民居。

  李琳琳已經提前回來了,老歪自然屁顛屁顛跟著提早返校,兩位寒假幫忙的同學也沒有離開。因為業務發展的關係,許庭生之前和老歪商量了一下,已經打算長期雇傭她們了。

  再過兩天,老歪找的兩位技術人員也會正式到位。

  還有,陸芷欣也在。

  她先前說有幾個方案要跟許庭生商量,都是做好了企劃書的,見許庭生提前回校,直接拿了一疊打印好的企劃文案交給他。

  不得不說,這女孩做起事來真的很專業。如果說之前許庭生運作互誠的方式更像是一間隨意的小作坊的話,陸芷欣正在通過自己的影響力讓它逐漸轉變為一家正式的公司。

  許庭生把文案拿回房間翻了翻,有涉及工資制度和員工紀律的,有關於互誠在其他城市的業務開展的,有關於互誠自營培訓機構的建立的……

  這些許多都是許庭生想著要做但是還沒做的,陸芷欣的能力再次讓許庭生驚歎。

  從商業領域來說,這位陸姑娘絕對是一匹千里馬,而且還不需要許伯樂去找去發現,去千金相請……是她自己跑過來的,趕都趕不走。

  相對於以上幾乎每一份都關係互誠發展前途的企劃文案,許庭生在最後看到了一個或許相對不那麼重要的企劃,是關於平臺規則改革的,陸芷欣建議建立「家教試講」和「競爭上崗」制度的。

  之前,服務平臺採用的是一對一意向選擇制度,一旦意向達成,除非家長或家教老師其中一方提出解除,否則其他人都沒有機會。

  陸芷欣的建議,為了讓家長和家教老師都有更多選擇機會,以便做出最合適的選擇,平臺應開放家教試講和競爭上崗制度。

  對於一些因為時薪特別高或其他原因而吸引了不止一位註冊家教的崗位,在雙方都同意的基礎上,可以進行試講競聘,再由家長做出選擇。

  當然,註冊家教如果不願意,或者手裡的活根本就接不完,自然也可以拒絕試講。

  總的來說,在當前平臺註冊家教供不應求的局面下,這項制度其實服務的對象不會太廣,實際實施過程中,它可能基本就是為那些吸引力特別大的崗位服務的。

  毫無疑問,引入競爭制度,有利於那些實際能力更突出的大學生家教獲得更多機會,也能為家長提供更好的選擇,從而提高家長對平臺的滿意度和認可度。

  許庭生簡直愛死這個改革方案了,至於原因,當然遠不止制度對於平臺發展本身的作用而已。

  許庭生拿著文案沖進三樓辦公室,把文案扔在桌上,直接興奮道:「這項制度簡直太完美了,不用猶豫了,老歪改下程序,馬上實行。」

  「不用再討論完善一下?我擔心會有疏漏和不合理的地方。」陸芷欣有些擔心的說。

  「沒關係,有問題以後邊實施邊改進好了。馬上實行,嗯,馬上。」許庭生堅決道。

  ……

  互誠教育服務平臺宣佈實行家教試講和競聘制度,得到了家長和註冊家教雙方大部分人的認可,不少人都躍躍欲試,更有不差錢的家長計劃著,開出一個超高價來吸引大量家教老師競聘,進而給孩子選一個最好的。

  但是,互誠服務平臺的第一次試講競聘,卻是在一個時薪僅僅處於中下水平的崗位上展開的。

  小項凝這幾天一直氣呼呼的,對互誠教育服務平臺怨念深重,學校有老師,家裡還有老師的「慘劇」,看來是逃不過了。

  就在剛剛,項媽告訴她,明天會有兩位家教老師先後來給你試講,你都要認真聽,然後挑一個你覺得講得好的。

  「這是要我當裁判?……到時,我就說兩個都很差。哈」,小項凝想著,「我才不要家教老師。」

  另一邊,已經多年不備課的許庭生正在緊張的準備著,他比前世參加全省教師課堂評比時還要緊張,還要認真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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