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作者:項庭生(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17 07:51: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726962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0章 消業

  前世其實也有類似的問題,大叔遇見項凝的時候雖然沒有女朋友,但是前任和曖昧對象都不缺。

  這些問題後來是項小姐一手解決的。

  項小姐是個特別的,特別愛吃面的南方姑娘,所以大學在漸南,她也找到了愛吃的麵館。兩個人的第三次約會,也是項凝第一次帶許庭生去那家麵館。

  項小姐進門,熟絡的對麵館老闆娘說:「老闆娘,給我來碗面,給他拿把刀。」

  許庭生傻了,說:「我要刀幹嘛?」

  項小姐一臉自然平靜,理所當然說:「快刀斬亂麻呀。開始吧,我面吃完之前,你處理好。不然就只好一刀兩斷了。」

  老闆娘或許愛說笑,端面過來的時候真的拿了把菜刀擱桌上。

  「男朋友啊?」老闆娘問項凝。

  項凝抬頭看許庭生一眼,說:「還不一定呢。」

  許庭生趕緊把手機掏出來。

  項凝伸手把手機拿過去,給許庭生拍了張照,一個人加半張桌子,然後發了條朋友圈,配文:不習慣一個人吃晚飯……

  然後她專心吃面。

  吃到一半又把許庭生手機拿過去,數了數在那條朋友圈下面回復說「我來」或者「可惜我來不了」的所有雌性,點了幾個名,說:「就從這些開始吧。」

  許庭生苦笑說:「這些都誰教你的啊?」

  項凝開心的說:「陸敏呀。陸敏可厲害了,她還是我們學院的學生會主席。」

  許庭生說:「可是,你不是說陸敏沒談過戀愛嗎?」

  項凝說:「對呀,雖然沒談過,可她是天涯情感版塊名人,初中開始就在上面幫人答疑解惑,指點情感問題了,裡面的人全拿她當專家。」

  許庭生:「……」

  想想一堆三四十的少婦,按一個初中生的指點去對付老公,收拾小三……

  難怪國人在感情問題上越來越不靠譜了。

  十五歲的項凝身邊還沒有強大的「趙括型……專家級……閨蜜」陸敏,憑她自己的話,估計也無力面對和解決這樣的問題。

  「要不等小項凝中考過後,建議她上天涯先認識一下陸敏?她這會在那個情感版塊應該已經有點名氣了。」

  「未來項凝還去漸南大學的幾率不大,已經強行干預了她的生活,再害她錯過前世最好的閨蜜,大學前三年的‘守護神’,還可能是她一生的朋友的話,好像有點過分。」

  離開新岩中學的路上,一個人走著,清風拂面,許庭生心靈通透,準備迎接他的命中註定。

  他是這麼想的。

  就好像大項凝面帶意味深長的微笑,把小小的威脅藏在嘴角,在對他說:「親愛的,我回來了哦,快刀斬亂麻吧,不然只好一刀兩斷了。而且,我還這麼小,你忍心嗎?」

  許庭生曾經讓這個女孩在她二十二、二十三歲的時候流過太多眼淚,不忍讓十五歲的她再哭泣。

  ……

  跟陸芷欣交代完互誠接下來的安排。

  許庭生進辦公室的時候,唐雨菲泡了咖啡端進來放在桌上,一身標準的「秘書」打扮,標準得幻想過許多次的許庭生當場就愣住了。

  「這個……」許庭生說。

  「這個是公司給全體中高層訂做的,福利,正規化,是陸總的決定,我的大概特別一點,比如裙子可能短一點……」唐雨菲笑著說。

  「你們這是要我命啊!」許庭生扶著額頭說,「你們倆的手機,一鍵撥號設的都是110吧?挖好坑等著我跳,然後隨時準備報警抓我?」

  唐雨菲把手機拿給許庭生看,按了下1,屏幕顯示正在呼叫:110。

  「不是專門為你設置的,之前就設置好了,遇見過壞人之後自我保護意識比較強而已」,及時把呼叫掛斷,把手機收起來,唐雨菲正色對許庭生說:「聽說許總準備出國?我也去嗎?」

  許庭生搖頭說:「不用,我去辦的不是互誠的事。」

  許庭生要出國,理由是去聯繫建材進口。包括黃亞明在內的許多人都覺得這簡直搞笑,這邊地還沒拿下來呢,你聯繫的哪門子建材?

  但是許庭生說的其實是實話,只是這不是他此行的全部目的,而是目的之一。

  這些話傳出去,在黑馬會的人,以及外面的競爭對手聽起來,幾乎都不免意外:許庭生竟然這樣篤定,這麼有把握?

  ……

  11月13日,盛海市河東機場。

  外面正在揮灑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雨幕如簾遮蔽視線,廣場上很快積水。其他旅客在擔心飛機晚點,許庭生看了看表,希望飛機最好晚點,擔心李婉兒來不及。

  她從門口進來,背包,拖著一隻行李箱。

  穿著秋季薄款的米黃色大衣,黑色短款皮靴,李婉兒把頭髮束成清清爽爽的馬尾,雨水正沿著她額前鬢角散亂的髮絲往下滴。

  抹一把,就淩亂的貼在了臉頰和額頭上。

  許庭生走過去,把行李箱接過來,說:「你先擦擦,別淋壞了。」

  李婉兒看看許庭生,有些慌亂的整理自己。

  她希望許庭生看見的是最美好的自己。

  「不慌,飛機沒准要晚點呢,這場雨太大了。」許庭生微笑說。

  李婉兒點頭說:「嗯。」

  兩個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李婉兒沉默了一會,說:「麻煩你了。謝謝你,還有替我謝謝吳總和你那位幫忙的朋友。」

  許庭生說:「好。」

  吳桐和張興科兩個都在這件事情上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吳桐最後報給許庭生的數字,留下正常應付的貨款及原料費、工人工資之後,李婉兒這一次大概帶了兩百萬離開盛海。

  她有學歷和專業技能,有工作的渠道和能力,也熟悉意大利,加上這兩百萬,安穩生活應該不成問題。

  她可以像之前的幾年一樣,平靜而專注的生活。

  許庭生和李婉兒之間的糾纏並不深。

  但是,如果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墮入苦海,那反而成了「業」,李婉兒這個人反而會因此留在許庭生心裡,就像你看見一個人落水掙扎,能救而不救,那一幕你將永遠抹不去。

  不作為的「惡」,也是「業」。

  何況對象還是你曾經心動的人。

  許庭生,還實實在在的上過手。

  不可否認,許庭生在李婉兒身上找到過心動和衝動,于一個男人而言,這兩點其實都是愛上一個人的基礎。

  許庭生視這一次的舉動為「消業」。

  從盛海到米蘭,飛行13個小時,時區從東八區換到東一區……

  時,空,都改變。

  起飛,落地,然後看她安頓下來,許庭生就此可以心安理得的把這個人從生命中抹去。告訴大項凝,快刀正在斬亂麻。

  許庭生覺得這不難,難的……在大洋彼岸。不論他往東,還是往西。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1章 一路彩虹

  李婉兒還沒有從之前的苦痛中完全擺脫出來。

  她向許庭生解釋自己來得晚的原因,一早上了出租車之後,看時間還早,李婉兒臨時決定,又去了一趟公墓,再次向雙親告別……

  她隱約有感覺,自己這一次離開,也許就很久不會再回來。

  然後,就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出租車在大雨裡一路堵過來,耽誤了不少時間。

  暴雨還在繼續,雨勢一點不見小,偶爾還能聽見幾聲悶雷。

  「看來真的要晚點了。」李婉兒憂心忡忡的說。

  同一時間,盛海由河西往河東機場的路上。

  朱平親自開車,正怒氣衝衝帶著幾個人的往機場趕,神情無比焦急。

  大雨路滑,前面的車速普遍很慢,朱平不耐煩的一直按著喇叭,前車後座的人把車窗搖下來,探出頭,回身比了一個中指。

  車上其他人在回比中指,叫駡,朱平則連一點心思都沒有。

  「朝思暮想的女人,飛了……」

  朱平是一直盯李婉兒盯得最緊的人,也是最早發現李婉兒要走的人。

  可惜他還是晚了,吳桐和張興科配合,把事情做得十分隱秘,朱平發現起疑之後趕來,已經幾乎不可能趕上飛機起飛的時間點。

  他只是不甘心,想試試。

  「朱哥別急,這樣的暴雨,飛機肯定要晚點,我們趕得上的。」

  之前因為情緒太亂自己沒想到,現在突然聽見這個,朱平的每一根神經都一下子興奮起來,他仔細的看著劈裡啪啦砸在車窗上的顆顆暴雨,點了點頭,嘴角上揚,雙眼放光,重燃希望……

  然後,就在他專注的視線裡,雨滴一下……沒了……

  再一下,陽光打下來,依然凝在車窗上的雨滴映射陽光,透出晶瑩的色彩……

  明明是11月的天氣,竟然跟6、7月一樣沒有節操,眨眼就下雨,翻臉就放晴……

  「我……操。」

  朱公子一臉懵逼,用氣聲慢慢說了一句,又,慢動作拍了一把方向盤。

  ……

  飛機拉升起飛,這還是許庭生重生之後第一次坐飛機,就是如此漫長的飛行。

  有李婉兒這個等級的美女在身邊,並不影響許庭生觀察空姐的興致。

  有些職業本身就是會給女人加分的,尤其是當男人以某種特殊的眼光去看待的時候,制服呀,儀態呀,一個原本可能走在街上你都不會回頭的女人,到這就能抓住你的目光。

  更何況,國際航線的空姐們大多質量不錯。

  國人對空姐的身材和外貌還是很執著的,不像某些國家,連一些走路都會造成飛機震動的巨型娘們也敢放上來……

  李婉兒注意了一下許庭生的視線,順著看了一會,又好氣又好笑。別的男人在看她,她傾心的人卻在看……「那個空姐又沒有沒我好看。」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坐在靠窗位置的李婉兒拉了拉許庭生的胳膊。

  許庭生轉過頭。

  李婉兒輕叩小窗,指給他看窗外的彩虹。

  彩虹,圓的,散發著溫和的色彩和光暈。

  圓形的彩虹。許庭生前世坐飛機的次數不算少,卻還是第一次在飛機上看見彩虹,原來在飛機上看見的彩虹,會出現完整的形態,它本來的樣子。

  「你以前在飛機上見過彩虹嗎?」許庭生問李婉兒。畢竟她長年在國外,乘機的時候多,見過的可能性較大。

  李婉兒搖頭,微笑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你以後的人生,也要像這彩虹。」

  許庭生說完。

  李婉兒有些愣神,不是太懂,這句話似乎怎麼解釋都通,比如圓滿,多姿多彩……

  李婉兒樂意往美好的方向去想,抬眼看了看許庭生。

  許庭生也覺察出自己話裡的不對勁了,猶豫了一下,補充說:「哪怕色彩單調一些,能得到一個圓滿,也不至於太糟。心態放好,同樣能甘之如飴。平平靜靜的,其實很好。」

  他在形容李婉兒之後的生活,並且試圖給她一些鼓勵。

  李婉兒又想岔了,這一路簡直岔到了天涯海角。

  「色彩單調的圓滿,心態放好,甘之如飴……他是在暗示我……做好當一個‘情人’的準備嗎?生活單調,也是圓滿……」

  帶著幾分「悲憤」,李婉兒雙眸裡裹著委屈、氣惱,瞪了許庭生一眼。

  這個才二十歲的傢伙居然就……對哦,他才二十歲,又這麼成功,難道真的要他娶我這樣一個年紀大他這麼多,又有過婚史的女人?可能嗎?

  也許,這就是我唯一留在他身邊的可能吧……

  李婉兒在痛苦、糾結,她並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角色,這個柔弱的女人其實有著強大的自尊,還有自愛,否則她不可能在那樣的困境下堅持住,只要她放棄堅持,什麼都能夠解決,什麼,她都會有。

  但是……她還有依戀和不舍……

  他的無賴、混帳,關懷和強大,包括那次最終沒成功的侵犯……都讓李婉兒不舍。其實那一次,她就已經放棄抵抗了不是嗎?

  許庭生發現了李婉兒突然變化不定的神態,以為她在思考自己未來的生活,或許還有之前的……他沒有吱聲。

  空姐開始送餐,許庭生先點,然後李婉兒點了跟他一樣的套餐。

  許庭生吃完某一種菜,李婉兒就默默把自己盤中的這樣菜夾到許庭生盤裡,許庭生說「不用」或者「謝謝」,她都不吭聲。

  兩個人之間的狀態在這樣的默默無聲裡變得平靜,他們之間有過無賴的戲碼,有過快樂和悲傷,其實沒有過平靜。

  吃過飯,李婉兒主動找到了話題,也可能是她的試探。

  「你去意大利……有別的事情嗎?」

  李婉兒的意思,是除了送我,還有嗎?

  許庭生想了想,在那邊的工作似乎沒必要告訴李婉兒,於是說:「你可以當我是去旅行。」

  李婉兒覺得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一種明顯的等著被揭開的掩飾,其實我只是為了送你,擔心,所以想一起過去幫你安頓下來。

  許庭生提到旅行,若是一個人真的把意大利當作旅行目的地的話,米蘭其實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米蘭更適合購物,意大利有太多更值得去看的地方,比如翡冷翠,也就是佛羅倫薩,許庭生更喜歡他的前一個譯名,還有比如羅馬、威尼斯,甚至馬泰拉和盧卡。

  李婉兒在意大利生活了六年,她試著瞭解許庭生對意大利的興趣在哪,以便幫他安排行程。

  「你對意大利印象最好的是什麼?」

  「大概是足球和《美麗人生》。」

  「我之前住在和《美麗人生》電影裡相似的街道,它有些舊,但是很漂亮。足球的話,好像米蘭城有兩隻特別有名的球隊,我之前有經過球場,但是沒有進去過,你想去嗎?」

  「到那邊再看吧。」許庭生說。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2章 米蘭第一夜

  許庭生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頭歪靠著,一陣陣女人的清香伴隨著呼吸透入心肺,他發現靠在李婉兒的肩膀上,身上蓋著一塊毛毯。

  李婉兒比許庭生要矮一些,為了讓許庭生靠得舒適,睡得安穩,她要竭力把整個上半身挺直,再把肩膀抬起來,然後一動不動……

  許庭生看了看表,他睡了大概三個小時。

  這也就是說,李婉兒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足足三個小時。

  帶著幾分尷尬,許庭生把頭抬起來,摸了摸嘴角……還好,沒流口水。

  「你醒啦?」李婉兒小聲溫柔的說。

  「嗯,辛苦你了」,許庭生說,「那個……你很累吧?要不你也睡一會。」

  說完,許庭生把身體往李婉兒一邊移動了一下,坐直,又調整出一個傾斜的角度,然後目視前方,伸手拍了拍肩膀,把毛毯一角鋪在肩上。

  李婉兒看著他的側臉,看他故作鎮定的樣子,禁不住滿是甜蜜的抿著笑了一下,她沒有拒絕,小聲應了聲「嗯」,她想在他肩上靠一會兒。

  結果……「唉喲」……

  李婉兒剛移動一下,就沒忍住嬌哼出聲。

  「怎麼了?」

  「我……我麻了。唉喲動不了……咯咯……」

  兩個人看著對方的眼睛,一起吃吃的笑起來。

  調整了一會,李婉兒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然後,默默地,輕輕的,伏在了許庭生的肩膀上。兩個人默默無聲……你給過我一段依靠,我還你一段。

  只是有人想著斷,有人怎也捨不得。

  美人在側,為了轉移注意力,許庭生把目光重新投向空姐,儘管他只能看見一個側身。然後,他開始估測某些數據……

  抱著研究的態度,許庭生看得很仔細,很入神。

  直到肩頭的李婉兒低聲緩緩的說:「不許看,她沒我好看。」

  也許是這句話需要太大的勇氣,許庭生偏頭看她時,兩人目光一觸,李婉兒就慌忙移開,把臉埋起來,手上緊緊的揪起來一塊毛毯。

  「你是好看,特別好看」,許庭生笑著說,「在意大利這麼多年,追你的人很多吧?」

  「有,有過一些。」李婉兒支吾說,「不過我不太出去,學校裡女的多,男的……好多也像女的,工坊裡的話,老頭多。」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老頭追你?……老頭,還是不要吧。」許庭生想了想說,「其實你現在自由了,可以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了。」

  兩個思維完全在不同頻率的人溝通,每一句話都可能體味出完全不同的意思,許庭生說完,李婉兒低低的應了聲「嗯」。

  「追你的是留學生多,還是意大利當地人多呀?」許庭生繼續問道。

  「都有一些。」李婉兒回答。

  「這樣,意大利男人好像特別擅長撩妹。」

  「撩妹?」

  「……就是泡妞,追女孩的意思。」

  「哦,那你也很擅長撩……妹吧?」

  這個好像沒法否認,因為問話的這個人,就是許庭生親手撩過的,準確的說,李婉兒才是許庭生重生以來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主動撩撥的,儘管當時的許庭生,抱著的是一種遊戲的態度。

  清了清嗓子,許庭生有些不自在的承認說:「以前是,年輕的時候。」

  聽一個二十歲的男孩老氣橫秋的用感慨的口氣說「年輕的時候」,李婉兒伏在許庭生肩膀上吃吃的笑,牙齒咯著了肩頭。

  「你可以考慮一下呀」,為了化解尷尬,許庭生繼續說,「意大利男人普遍都很帥吧,我看足球的感覺是這樣的,大衛一樣的身材,藍色深邃的眼眸,卷髮……」

  「也有帕瓦羅蒂那樣的,好多。他們中年以後就容易發福。」李婉兒笑著說。

  許庭生笑起來,說:「對哦,那你找個小點的,老牛吃嫩草。」

  「小點的嗎?你……什麼,我……老牛?」李婉兒又羞又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最終李婉兒還是沒有睡,也沒在許庭生肩膀上靠太久,兩個人聊了一陣,安靜下來之後,李婉兒從包裡拿出來一個本子開始翻開。

  許庭生探頭看了看,上面全是服裝設計稿。

  「很久沒靜下心來看過這些,想過這些了。」

  李婉兒見許庭生在看,解釋說:

  「其實以前除了爸媽,我的生活裡只有這些。以前你說我來意大利是為了逃避,確實是,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可能因為爸爸辦服裝廠的關係,我從小就特別喜歡服裝設計,這是我以前唯一的著迷的事情。他們說我除了它,連生活都沒有。也許確實是這樣吧,所以我才那麼沒用。」

  其實她的這段話讓許庭生豁然開朗,人有一件讓自己沉迷的事物,總是更容易忘卻生活的痛苦和煩惱,也更能適應平靜單調的生活……

  所以,也許回到那個環境,重新投入這種沉迷和對其他事物都相對麻木的狀態,她就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畢竟這個還可以糊口的,沒准還能發財。

  當然這不是指李婉兒原本應該將工廠繼續下去,生意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哪怕李婉兒設計的再好,她都不可能經營一家工廠。這是她的性格和交際能力決定的。

  想到這裡,許庭生說:「你這個,能賺錢嗎?」

  「啊?」李婉兒詫異了一下說,「我在以前老師的工坊裡幫忙,有工資的。然後有時候一些設計被買去,或者參加比賽拿了獎,也會有一點錢。」

  許庭生更安心了,長舒一口氣說:「那就好。對了,你拿過很多獎嗎?」

  「有一些的,比如這個,還有這個……這件婚紗沒拿去比賽,但是被買去了,還有這個……」

  李婉兒一邊翻手裡的本子,一邊指給許庭生看上面的設計。

  她最後翻到一件婚紗,許庭生覺得很特別,很好看,但是偏偏這一件,她沒有解釋也沒有說明,翻到,然後頓了頓,很快就蓋上。

  許庭生把本子拿過來,一邊翻一邊說:

  「這個用什麼材料的?為什麼不用……;這個領子如果大一點,傾斜狀;這個加幾個揪起來的褶子怎麼樣?這個褲腳,這個裙擺,這個肩,這個領子……這件衣服,有沒有想過用另一種顏色……」

  李婉兒偏頭看著正亂七八糟指手畫腳的許庭生,目瞪口呆。

  「我現在不是太明白你的每個意思,不過……你懂服裝設計?」

  「啊?」

  許庭生心說我懂個屁,我連自己的衣服都是百年不變最簡款。

  實際許庭生剛剛也就看到那些設計稿一時興起。前世項凝有時候愛看一些時裝雜誌,用她自己的話說,雖然買不起,巴黎時裝周什麼的總還是要假裝研究一下的……

  許庭生覺得時裝周的衣服都很醜,除了布料超級少的那種。

  但是項凝靠在他懷裡看的時候,跟他分享探討的時候,雖然許庭生主要的注意力都在模特身上,還是不免看了不少,記住了一些特別的細節。

  剛剛的那些話,就是他把那些模糊淩亂的印象以更亂七八糟的方式描述和表達出來。

  李婉兒聽著則不同,她本身在服裝設計上沉迷多年,她能從這些話裡聽出很多觸動自己的點,服裝潮流在七八年間的變化,于男人也許感覺不大,于女人……過季和不再流行總是那麼容易……

  而這種流行變化,也許不那麼明顯和即時,實際深受許庭生認為很醜的那些時裝周上的服飾的影響,那代表著流行趨勢的前沿。

  所以,當許庭生厚著臉皮說:「懂一點。」

  李婉兒深信不疑。

  接下來的時間,許庭生描述,李婉兒畫,畫完許庭生看了,再指出與記憶不相符的點,李婉兒再畫再改……

  就這麼一頁,一頁……

  許庭生看到了她那種沉迷和專注的狀態,還有情不自禁的喜悅和興奮,那是一種收穫感……

  其實許庭生的記憶很模糊,描述能力更差,很多東西主體都是李婉兒自己的理解和發揮,許庭生反正不懂,也沒把握,就隨她去。

  ……

  飛機在米蘭利納特國際機場降落。

  許庭生跟著李婉兒上了出租車,一個多小時後,來到她之前住的地方,就像她說的,有些舊,但是很漂亮,有一個美麗人生裡那樣可以騎著自行車直沖而下的斜坡。

  「之前房租交了挺久的,回去的急,就沒有退掉。」

  李婉兒打開房門,小小的兩間屋子,透窗沒有大都市的喧囂繁華,只有遠遠的尖頂教堂和古樸的石刻岩壁……

  這兒很適合她。

  李婉兒有些局促,打開窗戶和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尷尬的說:「當時回去的太匆忙,很亂。你坐一下,我先收拾。」

  其實除去一些灰塵,房間很整潔,如果要說亂,亂的也是一堆堆的布料和設計稿……這種亂其實很美,就像參觀雕塑家的工作室。

  「不用收拾了。」許庭生說。

  李婉兒說:「沒事,很快的,我不累。」

  「不是」,許庭生說,「今晚我們都住酒店吧,明天你去找一處新房子,你要搬家。」

  「啊?」

  「盛海那邊有人知道你在這邊的住址吧?」

  「嗯,我堂姐她們給我寄過東西。」

  「我怕萬一有不懷好意的人打聽到這個地址」,許庭生看了看李婉兒的表情,眉頭緊了緊,繼續說,「所以,還是換一個地方住吧。明天早上你去找地方,然後收拾下東西,我會過來幫你搬過去。」

  李婉兒想了想,說:「嗯。」

  「那現在我們先去找酒店吧。」

  米蘭第一夜,許庭生在這個令人嚮往的城市,卻哪都沒去。他一個人躺在酒店的床上,也許因為在飛機上睡過,還有時差的關係,一直沒有入睡。

  很快,他就可以把一個人的命運,交還她自己。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3章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許庭生

  這一晚更難入睡的人其實是李婉兒。

  按說之前一段時間屢生變故,身心俱疲,這一天一夜又經歷長途飛行,一直沒睡,她應該很累很困,但是她心裡有事,而且這件事是那麼的讓她糾結……

  李婉兒擁著被子輾轉反側了一陣,怎麼都沒法入睡,只好又爬起來做了一會瑜伽……

  延展身體,調整呼吸,舒緩神經……

  李婉兒練習瑜伽超過十年,在過往的時間裡,一個人孤單或者苦悶、煩惱的時候,她總是能在其中獲得平靜和舒緩,但是這一晚,李婉兒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既然控制不住,沒法不去想,那就乾脆仔細去想,好好想,想個透徹。怕什麼?!」

  李婉兒咬牙下了決心,雙手抱膝坐在床上……

  兩個人之間的每一幕,從開始到現在,都在她腦海裡過了好幾遍,那個混帳沒正形的小混混,那個狠心,自以為是的年輕富豪……

  兩張臉孔在不斷交替。

  想著想著,她會甜蜜,害羞,會不知所措,再想想,又會惱,是真的惱,恨得她咬牙切齒。

  「為什麼他要把我欺負成這樣?!!」

  「我……怎麼辦……真的,當情人?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二十歲,你就壞成這樣,以後……」

  想著想著,被某幾個畫面一帶,李婉兒就想歪了。

  三十一歲的身體,有些事這幾年一直沒有也就沒有了,可是上次,李婉兒身體一緊,一顫,仿佛又感覺到了那雙手,還有,看見自己的手指一顆一顆解開的那些紐扣,聽見自己說過的話……

  不經意瞥見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支木簪。

  李婉兒當然還記得那次,自己就戴著它,那時候戴去,目的就是為了防著他,結果……

  「知道會這樣的話,當時就應該紮他幾下。」

  或是因為心虛,每一次走廊有腳步聲,哪怕再輕微,李婉兒都會一陣心慌意亂,心跳加速。

  這一次腳步聲特別清晰,李婉兒撫了撫胸口,深呼吸,穿上外套,她做好了矜持和嚴肅的準備,把臉冷下來……

  「他要是敢過來,我一定不能給他好臉色。」

  可是,門鈴聲始終沒有響起。

  李婉兒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又趴在貓眼上看了看,「難道,回去了?那就好……」

  腳步聲還在,只是漸遠。

  一瞬間的衝動,李婉兒開了門,遠處,服務生推著送餐車正走進電梯。

  她探頭看了看那個房門,緊緊閉著。

  ……

  第二天,昨晚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李婉兒睡到很遲。

  許庭生等了一陣,不得不按門鈴叫醒她。

  李婉兒有些著急,頂著一頭亂髮,睡眼朦朧的開了門,連「必須給他冷臉」都忘了,好在許庭生也沒有進門的意思。

  許庭生難得看見她這樣淩亂、慵懶的樣子,笑了笑,說:「昨天兩頓都是飛機餐,我想你應該餓了,還有今天還有事情要做,我看早餐時間快過了,只好吵醒你。」

  「嗯。」李婉兒迷迷糊糊的點頭。

  「昨晚沒睡好嗎?」許庭生問道。

  「沒,沒有。很早就睡著了」,李婉兒慌亂的掩飾說,「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以堂堂飲食大國人民的眼光來看,意式早餐相對實在太單調,只有咖啡和各式羊角麵包,可憐得連碗小米粥都沒有。

  說到吃,天朝人民不是針對誰,在座不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跟牛肉和漢堡幹上了的美國人。

  跟土豆幹上了的英國人。

  跟泡菜幹上了的韓國人。

  跟……

  都是垃圾。

  其實就吃而言,西方國家除法國之外,意大利也還算勉強可以,但是你不能拿它跟中國比,一比,也是垃圾,薄餅、麵條、還有餡在外面的燒餅——披薩,就是幾乎全部內容了。

  還好,許庭生餓了,李婉兒也餓了。

  兩個人不顧形象一陣狼吞虎嚥。

  其間許庭生說了一句話,「吃麵包應該配豆漿啊,咖啡算怎麼回事?」

  不過他還是皺著眉頭,一口咖啡,一口麵包的往下嚥。

  李婉兒看見他這個樣子,恍惚覺得可愛,然後突然就聯想到了以後的某個清晨,早餐桌前的兩個人,也許這樣的時候會很少,畢竟一個在米蘭,一個在國內,但是……至少會有。

  「會不會是……三個人?如果有一個孩子陪著我的話,也許……」這個念頭剛泛起來一下,就被李婉兒按下了,她好慌。害怕自己一個念頭不對就做了錯事。

  「以後我給你做……我,我是說明天。」趕緊調整了一下,李婉兒磕磕巴巴的說。

  「那你要快點找到房子,我們爭取今天就搬過去」,許庭生渾然未覺,自然的說,「這邊你比我熟,上午找房子我就不陪你了,你找好了先回去收拾東西,我辦好事情下午過來幫你搬家。」

  李婉兒有些意外道:「你在米蘭……有事情要辦?」

  許庭生點了點頭:「對,生意上的事,要聯繫兩家建材商。」

  李婉兒看了看許庭生,他今早換上了一整套西服……她親手做的那套,她解過、扣過的那套。

  「原來是要去談生意呀,我還以為故意穿給我看,故意……惹我回憶……」

  李婉兒想了一會,一邊站起來,隔著桌面幫許庭生調整了一下領帶,一邊開口說:

  「那,我陪你去吧,你不熟悉這邊,也不會意大利語。還有,我可以陪你去球場看看。找房子很快的,我昨晚已經聯繫過留在這邊的同學了,他們會幫我找。」

  許庭生搖搖頭,說:「沒事,我們還是分頭忙吧,下午再見。其實我來過米蘭,球場之前也去過了。然後那兩家的老闆都會英語……呃,應該已經會了。」

  先前在國內的時候,許庭生就已經仔細查過這兩家建材商,基本情況與他前世瞭解和接觸的基本一般無二,不過現在一想,倒是有一點不能確定——那倆意大利佬的蹩腳英語不知道現在學起來了沒有?

  實在不行讓他們找翻譯吧,「陌生的老朋友」這麼多年「前」還惦記著照顧你們生意,也沒逼你們會普通話,夠體貼了。

  許庭生突然想到了張鳳平,他會意大利語,就一句,Acclamazioni!幹了。

  論喝酒,他一個人能幹趴一桌意大利佬。

  順著張鳳平,許庭生再一次想起了前世的那段日子,從躊躇滿志到慘淡收場。

  前世三個人合夥做進口建材,基本依靠張鳳平家裡在某建築集團的關係,所以雖然本錢不大,做的卻不算低端,接觸到的人和事都不少,屬￿別人猛一打聽,還以為這三個人多了不起的情況。

  「意大利,德國,法國……整個歐洲,平趟……建材跟蕭建的船進來,省了大部分運費,所以保證低價……就是,那個,定金比例要高一點。」

  這是那時候張鳳平逢人就說的一句話。

  在那段時間裡,許庭生走了不少國家。

  意大利他來過兩次,那倆狡猾但是軟弱的意大利佬,其實都不算難對付,許庭生知道他們的底線和習慣的方式,包括存在的問題……這回還可以趁他們現在渠道少,想打開中國市場,好好壓迫一番……

  所以,許庭生其實很有把握。

  至於運輸問題,許庭生已經跟葉青談過,在幾個主要港口見縫插針,擠擠佔占搭遠航的船就行。

  聽說許庭生來過米蘭,李婉兒驚訝之余打聽了一下。然後……

  「兩次?」她眼睛明亮說,「那說不定,我們之前還在米蘭的街道上擦肩而過過。嗯,真的沒准呢。」

  這句話讓許庭生有些恍惚,李婉兒以為的之前,是2004之前,而許庭生也沒法問:2011年,2012年,你還在米蘭嗎?

  這個問題連李婉兒自己都無法預知。

  前世,她最後的命運是怎樣的?沒有我,她走過來了嗎?怎麼走過來的?

  如果後來的她還在米蘭,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還有,會不會真的那麼巧,前世有過一次不經意的擦肩而過?

  一個在米蘭生活的恬靜女人,一個為生活奔波的普通青年,也許某一刻,她穿著米色長風衣,抱著褐色紙袋和幾根法式麵包,他低頭打電話跟人計較三塊五毛,他們同時駐足米蘭城的某個路口,或在紅綠燈的斑馬線前相對而立。

  可能,紅燈時候,兩個人都正好把視線給向了另一邊,看見的是別的人,然後綠燈亮起,匆匆擦肩。

  也許,其實模糊匆忙的看過一眼,但是許庭生忘記了。

  這種感覺其實很微妙,比如你在高中、大學,初見,然後一見鍾情的女孩,其實她可能曾與你坐在同一截火車車廂,你甚至走過她身邊,也可能曾經的某一天,你從遊樂園的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她就在另一邊排著隊。

  思考兩個人是否在「未來」的米蘭街頭相遇過……

  這個問題神奇又沒有意義,讓許庭生發笑。

  「誰知道呢?」許庭生笑著說,「米蘭又不缺中國人,所以哪怕真的走過同一個街口,擦肩而過,我們也未必會注意到對方,對吧?都出國了,我肯定主要看洋妞。」

  李婉兒自動忽略了許庭生最後那句玩笑,凝神想了想,說:

  「可是我們還是遇見了,在安吉洛的制衣工坊,你要做人生第一套定制西裝……那天爺是我第一次去安吉洛先生在盛海的工坊……還有之後的那些事,想想感覺很神奇。我有時候覺得,這可能就是命運。」

  說完,或許為了掩飾,李婉兒笑了笑,像是她其實在開一個玩笑。

  其實這些話不單是說給許庭生聽的,也是李婉兒說給自己聽的。她在不自覺的跟自己解釋一些什麼,或許,是在試圖說服自己,雖然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許庭生並不這麼想,於他而言,所有的命中註定,命運牽扯,都應該是在前世就發生過的,至少應該出現過,哪怕是以另一種形式,另一種狀態。

  這一世的他,本就是與命運逆向而行,困獸之搏,一路去打破原本的宿命……那麼,這樣的相遇,還能算是命運嗎?算意外吧。

  「怎麼了?」李婉兒見許庭生出神,問道。

  許庭生回過神來,說:「沒有,回憶了一下,我想應該沒遇見過。」

  李婉兒說:「你還在想這個啊,其實,我也就那麼想了一下。只是好奇。」

  「那不想了」,許庭生站起來,說,「你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分頭行動。」

  「嗯,吃飽了」,李婉兒跟著站起來,說,「那個,還是我陪你去吧,我這邊不著急的……米蘭我總比你熟悉些,你要談生意,就當帶個助理?」

  說完,李婉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說:「你等我一下就好,我回去換套年輕點的衣服。」

  「真的不用,這樣穿就很好」,許庭生笑著說,「只是,你這邊怎麼就不著急了?你應該著急才對,我這邊順利的話,可能明天下午或晚上就離開米蘭了。」

  「明天?明天你就走?」

  李婉兒一直沒問過許庭生的時間和計劃,而在她自己的計劃裡,還在盤算著帶他去哪裡玩,可是他……這麼快就要走了?

  李婉兒心口仿佛被揪住,那種徹底失去的感覺出現,她一下連嗓音都變了。

  「對,所以就一天時間了,你抓緊。」許庭生沒有察覺,笑著說。

  說完許庭生側身離開餐桌,往門口走去,李婉兒站在那裡,發愣,沒有跟著離開。

  「就一天時間了,你抓緊。」

  李婉兒咀嚼著這句話,剛剛那股子揪心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感覺,很複雜,先是長出一口氣的安心,有些慶倖,轉而是氣憤,羞惱。

  「他在逼我?一天時間……做決定。答應他說的,接受色彩單調的圓滿,還要把心態放好,甘之如飴……或者我拒絕,他明天就走,然後也許再也不見。」

  「他才二十歲……這麼直接,咄咄逼人……這麼過分……這麼著急……」

  「他就那麼有把握?……勝券在握?……就知道我一定會捨不得?……」

  許庭生走到門口才發現李婉兒沒有跟上來。

  他回到餐桌旁,看見李婉兒正在發愣,跳了一下,就像你平常嚇唬熟悉的朋友,玩笑說:「嗨……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李婉兒嚇了一跳,身體一震回過神來,然後她看見正輕鬆微笑的許庭生。「他就這麼輕鬆?是以為贏定了,還是無所謂?」

  三十一歲的李婉兒眼眶泛淚,抽著鼻子說:「沒事,我只是沒想到你……這樣……」

  許庭生根本不明白她說什麼,但見李婉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有些遲疑的指著自己說:「我……怎麼了?哪又錯了?」

  「沒有」,猶豫了一下,李婉兒倔強說,「反正,我知道了,一天時間……我先去忙了,我找房子,收拾東西。你,你也去忙吧。」

  說完,李婉兒直接撇下許庭生先走了。

  留下許庭生繼續摸不著頭腦,「沒想到我什麼?沒想到我是這樣的許庭生嗎?……這句話好像現在還沒流行起來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4章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因紮吉

  黑手黨的存在和兩部《教父》的廣為傳播給了人們意大利人兇悍的印象,其實如果把西西裡島一帶拋開,大部分意大利人很好對付。

  二戰盟軍俘虜意大利軍隊輕鬆愉快到麻木,毫無勝利的興奮可言。

  他們甚至會乖乖自己走進戰俘營,然後把人數點清楚上報。

  在北非戰場,他們作為戰俘甚至不需要太多人去看守,當然,在這樣疏於防範的情況下,他們其實也在戰俘營裡嘩變過,並且成功逃脫。

  脫逃之後的數千意大利戰俘跑了幾十裡地,在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情況下……主動加入了另一個戰俘營。

  原來他們之所以嘩變脫逃,只是因為聽說相隔不遠的這個戰俘營有意大利面吃,而自己那邊沒有……想換個福利好點的地方呆著而已。

  感謝意大利人吧,要不是德國有這樣的豬隊友,二戰盟軍要打敗希特勒恐怕會難上不少。

  許庭生憑著抄在紙上的意大利文找到地址,然後輕車熟路的對付完兩個他十分熟悉的意大利佬,開了一堆苛刻的條件,掐准他們的底線,留時間讓他們去思考。

  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打開中國市場遠比眼前的利潤重要。

  所以許庭生知道,明天,在自己離開之前。他們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條件。

  為了給他們製造壓迫感,許庭生甚至故意讓他們的人帶自己去買了明天飛法國的機票。

  許庭生找到李婉兒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自己搬東西,倔強的沉著臉不理會許庭生,自顧自的抱著東西往樓下走……

  其實,從早上一直到現在,許庭生都還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得罪的她。

  眼下情況看似也沒法問,許庭生只好老老實實扛了別的東西跟上。

  李婉兒找到的新居離得並不遠,幾乎一樣的建築和房間,就在同一個街區,隔了兩條街道。

  有一類人,她們不喜歡生活有太多變化。李婉兒是其中之一。

  許庭生對此有些擔心,問了好幾遍,李婉兒才跟他解釋,搬到那邊之後,不論是去制衣工坊的路,還是去學校的路都變了,如果真的有人來,在原址街道怎麼也守不到她。

  許庭生這才安心。

  李婉兒在意大利呆了六年,積累下來東西不少,尤其畫稿和布料之類的很多,兩個人慢慢騰騰的搬了整一個下午。

  當最後一件東西被擺上它合適的位置,李婉兒也告訴許庭生,她已經聯繫過老師,會繼續原先的工作。

  如果說李婉兒在米蘭安頓下來,是許庭生給自己的告別時間點的話,那麼,其實是時候了。

  不必等明天。

  房間安靜得只剩呼吸的聲音,癱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都在猶豫怎麼開口。

  許庭生說:「我……」

  李婉兒深吸一口,呼出去,有些不自然的說:「一起吃個晚飯吧,然後我帶你逛逛米蘭……剩下的,剩下的之後再說。」

  這一次是許庭生誤會了,他以為李婉兒的意思是,她已經知道自己準備離開,準備說什麼。

  猶豫了一下,許庭生說:「好。」

  《最後的晚餐》收藏在意大利米蘭聖瑪利亞德爾格契修道院。

  李婉兒帶許庭生去的餐廳離那兒不遠。

  終於一次,許庭生發現意大利料理其實還是蠻不錯的……

  看他一邊吃一邊不停地驚歎,李婉兒禁不住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以前到這邊都沒試過找一家好點的餐廳嗎?」

  許庭生搖頭,說:「關鍵找到了也看不懂菜單。」

  「那你之前來意大利都吃什麼?」

  「麥當勞。我中午吃的就是麥當勞。」

  「……我在想,如果你去法國呢?」

  「去過,還是麥當勞。」

  終於,臉色陰鬱了一整天的李婉兒笑了。

  吃過晚餐,李婉兒帶著許庭生穿行米蘭城繁華的街道。這或許會是她未來一直生活的地方,到四十歲,甚至到老,卻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

  就像一般大城市一樣,米蘭的街道也有高樓林立。

  值得慶倖的是這裡有許多建築都是大理石材質,再加上精緻的裝飾,讓它們看上去仍舊透著高貴氣質。

  真正讓意大利沒有辜負文藝復興的建築其實是教堂。前世給學生們講了不知道多少次《文藝復興》的許庭生很感興趣,很想進去好好看看。

  但是,家裡明明就擺著《聖經》的李婉兒,怎都不願意走進去。

  這讓許庭生很是糊塗。

  他問,李婉兒不吭聲。

  他再問,李婉兒冷淡的說:「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懺悔。」

  然後許庭生就更糊塗了。

  兩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著名的蒙特拿破崙大街。

  蒙特拿破崙大街的建築相對不那麼高大一些,路面也不算寬闊,但是它很漂亮,踩著石板路,感覺就像走在一條幽雅的小巷。

  當然它最大的特色其實是貴,很貴。

  這裡幾乎雲集了大多數世界頂級時尚品牌的高級精品店,許庭生前世匆匆忙忙來過一回,確認自己真的很窮之後空手而回。

  這次他再來,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太窮。

  當然這一次其實比上次好不少,肯咬牙閉眼的話,也能給家人朋友帶一些來自米蘭的高檔禮物,但是許庭生同樣不計劃買任何東西,他還有好幾天的行程,不想背著沉重的行李奔走。

  李婉兒阿瑪尼精品店裡倔強的堅持,要給許庭生買一身的西服,許庭生穿了說:「好像沒你做的好看。」她才終於不再堅持。

  那一刻她本想說:「那我再給你做幾套。」

  但是想到這句話背後的意味,李婉兒忍住了。

  ……

  這一晚本就興致不高的許庭生被李婉兒古怪的情緒弄得更加鬱悶,兩個人一路沉默,直到,他看到一輛車在一家高檔餐廳外面停下,然後從車上下來一個人。

  「我去……因紮吉啊!我去……」

  自言自語,稍微愣神過後,許庭生一邊興奮的大聲喊著「Pippo,Pippo,Super Pippo……」,一邊飛速的朝餐廳門口跑去……

  因紮吉轉頭看了一眼,微笑,然後走進餐廳。

  許庭生被門口的迎賓壯漢攔住了。

  不論許庭生說什麼,比劃什麼,他都指指自己的耳朵,微笑搖頭。

  李婉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趕過來,一手搭住許庭生肩膀說:「你怎麼了?」

  「因紮吉……你知道嗎?」許庭生問道。

  李婉兒搖頭。

  「……你居然生活在米蘭。」許庭生唉歎一句,在高樓之間環顧一圈,指著一副因紮吉的大幅廣告,說:「就是他,我很喜歡他的。」

  「球星?」李婉兒之前問過許庭生,知道他對意大利的印象中足球占了很大一塊。

  「對,超級球星。我的偶像之一。」

  「……我說怎麼你像小孩一樣。那你現在……」

  「我想要個簽名,能合影就更好了。所以,我們進去再吃一頓吧?」

  李婉兒看著突然就那麼孩子氣的許庭生,禁不住有些寵溺的笑了笑,轉身嘰裡咕嚕跟門口的迎賓說了一大堆話……

  「怎麼樣?」許庭生焦急的問道。

  李婉兒搖了搖頭,說:「他說你進去也找不到那個因紮吉的,而且餐廳不會允許其他賓客去打擾他用餐,這樣很不禮貌。」

  許庭生想了想,說:「那我在這等一會好了,反正逛街也累了,就當休息一下。」

  「那我陪你。」李婉兒說。

  兩個人在離門不遠的街邊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來,在米蘭繁華喧囂的街頭,一邊等候,一遍聊著天。

  也許因為剛剛那一幕,孩子氣的許庭生,淡化了李婉兒的沉重和糾結,她的情緒好了不少,看許庭生的眼光也變得更有光彩。

  「我沒想到你還會追星,感覺很幼稚,有點不像你。」李婉兒笑著說。

  「不一樣啊」,許庭生解釋說,「因紮吉和亨利這些人,他們更主要的意義其實不是我喜歡的球星,而是陪我走過青春記憶的人,當他們老去,退役……也正是我向青春告別的時候。」

  興奮之下的許庭生其實說漏嘴了,好在這些話同樣可以被理解為對未來時間的推算。

  李婉兒沒有察覺,笑著說:「可是你才二十歲。」

  許庭生恍惚,那些告別青春的感慨,似乎真的不必了,二十歲,他正青春,因紮吉和亨利,也正當年,正大殺四方……

  「這一次到向青春告別的時候,我會是怎樣的我?」許庭生想著。

  李婉兒打斷了他的思緒,說:「你自己也踢球嗎?」

  許庭生說:「嗯,踢。」

  李婉兒說:「那你厲害嗎?」

  許庭生說:「當然。」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厲害,許庭生興奮的對李婉兒描述他在岩大對漸海科技的比賽中的表現,怎樣力挽狂瀾。聽著他滔滔不絕,自吹自擂,看著他得意洋洋……

  李婉兒仿佛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她念念不忘的「小混混」,只是他,那個不靠譜的傢伙,無關一個成功的年輕富豪。

  那個「小混混」,才是李婉兒真正那麼留戀、不舍的許庭生。

  因為這個,當許庭生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可以給因紮吉簽名的東西和筆的時候,李婉兒主動說:

  「我去幫你買……放心吧,這邊我很熟悉。然後我會意大利語,問人也方便。」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眼下似乎確實只有這麼一個辦法,自己還得留在這看著。

  「那這樣,你幫我買一支簽字筆,還有一件米蘭的球衣,紅黑箭條衫,9號。附近找找,沒有就算了,別走太遠。」

  許庭生給李婉兒描述自己要的球衣,又叮囑了兩句。

  李婉兒仔細聽完,起身說:「嗯,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她一路小跑鑽進遠處的人流,背影和腳步,許庭生突然有一種感覺,她根本不是李婉兒,這哪像三十一歲的李婉兒啊!

  李婉兒說了很快,但是其實去了挺久。

  好在當許庭生隔著玻璃門看見因紮吉正朝門口走來的時候,她也剛好氣喘吁吁的回到了許庭生面前。

  「還,還來得及嗎?」

  李婉兒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許庭生,一邊將一支簽字筆和一個紙袋遞給他。

  「嗯,正好。謝謝你。」

  許庭生把筆帽摘掉,然後掏出球衣……

  然後,他就傻了。

  是球衣,是9號,是箭條衫,但是,不是紅黑色,是藍黑色的,不是AC米蘭9號因紮吉,是國際米蘭9號克魯茲的球衣……

  許庭生其實樂於收藏一件克魯茲的球衣,他對米蘭城的兩支死敵球隊並沒有非常明確的傾向,他自己的第一件球衣就是國際米蘭的,同時他又喜歡著AC米蘭的因紮吉,魯伊•科斯塔……

  現在的問題是,許庭生不介意不代表因紮吉不會介意,許庭生不可能拿同城死敵的球衣去給他簽名,他也不可能會簽。

  「怎麼了?」

  見許庭生表情錯愕,李婉兒問道。

  已經有些寒冷的天氣,她的臉上全是汗,許庭生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些,他伸手去幫她擦,她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了。

  「沒事。」

  許庭生稍稍尷尬了一下,沒有把問題告訴李婉兒。

  她根本不懂足球,不知道因紮吉是誰,是哪支球隊的,雖然許庭生描述了一遍,但是可能附近實在找不到AC米蘭的球衣專賣店,她又太情急。

  也可能她在路上向人打聽,結果被某位腹黑的「內拉祖裡」(國米球迷的稱謂)給坑了……

  「是不是我買錯了?」李婉兒問。

  「沒,沒錯的。」

  許庭生堅決的搖頭,不想她自責。現在應該自責的人似乎是許庭生才對。

  因紮吉推門出來,聚在門口的球迷圍上去,喊著「Pippo,Pippo」,遞上手裡的本子和筆。因紮吉抱歉的笑著,擺手,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他沒有接過任何一個本子。

  許庭生想過乾脆讓他簽在自己的襯衫上,但是今天的因紮吉也許著急去約會,根本沒有給球迷簽字的意思,Pippo的風流多情幾乎跟他的進球一樣有名。

  見此情景,許庭生乾脆放棄了要簽名的想法。

  事實上他剛剛也就是一時衝動,對於球星或者明星,哪怕再喜歡的,以許庭生這個心理年齡,其實也不至於有什麼瘋狂勁……踢球的看他踢球,唱歌的聽他唱歌,演電影的貢獻一下票房,這就足夠了。

  他站著沒動。

  「是他嗎?那個……因紮吉,Pippo?」見許庭生不動,李婉兒問道。

  「嗯。」許庭生點頭。

  「那你怎麼不過去呀?」

  「他好像不打算簽名,你看,那麼多人他一個都沒簽。其實也沒那麼重要的,我就是一時興起。」許庭生說著,抬手指了指眼前正無奈散開的球迷。

  李婉兒說:「還是試試吧,我會意大利語,我幫你去試試。」

  說完,她拿過許庭生手裡的簽字筆和球衣,向已經打開車門的因紮吉跑去,先是像許庭生先前那樣喊了一聲「Pippo」,然後是幾句嘰裡咕嚕的意大利語。

  許庭生苦笑搖頭,「還好他今天不打算簽名,不然非被那件國米球衣氣死不可。」

  想到這裡,許庭生沒喊李婉兒,只是跟著往前跑了幾步。

  然後……不可思議的,已經打開車門的因紮吉站住了,他看了看已經漸散的球迷和站在不遠處的李婉兒,很紳士的停下來,微笑,點頭……然後走過來。

  兩個人用意大利語嘰裡咕嚕了幾句。

  許庭生看到因紮吉接過了簽字筆……

  接著,接過球衣的時候,他明顯的整個人震了一下,懵逼了。

  兩個人嘰裡咕嚕的說了些什麼。

  「看著不像吵架,應該沒事吧。」許庭生想著,有點想發笑。

  緊接著,令許庭生萬萬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因紮吉一邊左顧右盼,一邊還是在一件國米的球衣上簽了名。那是死敵國米的球衣啊!

  簽完名,因紮吉心虛謹慎的把捏成一團的球衣和簽字筆交還給李婉兒,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

  之後他才上車,揮手離開。

  「我是不是買錯球衣了?」

  回到許庭生面前,李婉兒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

  「怎麼,你知道了?」

  看著國米球衣上因紮吉的簽名,許庭生哭笑不得的回答。

  「他說的。他說這是對手的球衣,他可以幫我簽,但是叫我千萬別讓別人看到。」

  許庭生開始笑,說:「他說的是實話,這個真的不能讓別人看到,這事,怎麼說呢,太不可思議了,他居然會簽。呃,你都跟他說了什麼?」

  「我說我從遙遠的中國來,可能就一次機會見到他。」李婉兒說。

  「那他人還挺好的。」許庭生說。

  李婉兒搖頭。

  「怎麼了?」

  李婉兒露出鬱悶的神情,說:「他簽完名問我要電話……不過我沒給。我說中國的電話,他打不通的。」

  許庭生哭笑不得,看著遠處正快要消失的那輛車……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因紮吉。好吧,我說怎麼就簽了呢,連同城死敵的球衣都簽。你妹啊!難怪報紙新聞三天兩頭在寫你有多花。」

  「這傢伙很花的,下次萬一遇到了躲著他點。」許庭生說。

  李婉兒認真的點頭,說:「嗯,好。」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9
第295章 溫情最是平常處

  米蘭城的頂級商業區似乎都只是為了炫耀與享受準備的,缺乏平常生活的氣息。

  李婉兒要帶著許庭生繼續沿街走下去的時候,許庭生問她,這裡難道沒有屬￿日常生活的街區,李婉兒說,當然有,你想去看看嗎?

  許庭生說:「我想看到你把生活安頓下來。看你安頓好,然後我再走。」

  李婉兒沉默了一下,抬頭時抽了抽鼻尖,說:「不許裝作對我很好。那,我挽著你的手吧,我想了一晚上,覺得至少應該不會像是阿姨。」

  說著話,她把手臂穿過許庭生的臂彎,緊緊挽住。

  「怎麼可能像阿姨」,許庭生笑著說,「大嬸你也太自信了。」

  李婉兒氣鼓鼓的在許庭生手臂內側擰了一把,那位置容易生疼,疼得許庭生叫出聲來,周圍一群老外側目,然後善意的笑。

  「看來還是像情侶多一些,至少他們是這麼覺得的」,許庭生說,「那就挽一會,待會我得幫你拎東西。女人逛街的時候,男人就是幹這個的吧?」

  李婉兒想了想,似乎別人確實都是這樣的,只是她沒有過,所以她說:「好。」

  李婉兒之前回國待了一段時間,加上剛剛搬家,要買的東西其實不少,他們甚至還買了一袋米,和幾罐中式的醬料。

  許庭生的西服外套拿在李婉兒手裡,這是李婉兒拿著的唯一一件東西,而許庭生的手上,懷裡,肩膀上,全是東西。

  他看得出來,這一路的李婉兒,很快樂,有一種幸福洋溢的感覺。

  兩個人回到李婉兒的新居大概是夜裡九點多,近十點。

  到了自家門前,李婉兒才又重新局促起來。

  許庭生進屋放下東西之後直接進了衛生間。

  李婉兒找了衣架把手上他的西服外套掛起來,她仔仔細細的,想把西服捋得平整一些,就好像它會掛在這裡很久一樣。

  她忘了,那個人其實不會留下。

  整理衣服的時候,李婉兒的指尖在西服內置的那個口袋外面觸到了那張機票,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機票拿出來看了。

  2004年11月15日,明天,下午,意大利米蘭——法國巴黎。

  他要走了。

  就這一下,心口仿佛被堵住,李婉兒突然才發現,自己咬牙切齒狠下的決心,似乎還是敵不過手上這張小小的紙片。

  她怕自己就這麼投降,放棄堅持,所以反而急著想找許庭生說話,表達她不屈服的決心。

  李婉兒看到許庭生的時候,他正站在一條凳子上,把衛生間的舊燈泡拆下來,放在小窗臺上,然後他把嘴裡咬著的小紙盒拿下來,拆開,取出來一個新的燈泡……

  「怎麼,那個……燈泡壞了嗎?你什麼時候買了新的?」

  李婉兒一下忘了去說她本來想說的,問了句很平常的話。

  「下午我把你這裡的燈全都試了試,其他都還好,這個也不能說壞了,只是偶爾會閃,怕用不久。我就想乾脆先給你換好,要不我走了,你自己不一定會。你說燈?就剛剛跟在你後面的時候買的。」

  因為沒有拉電閘,許庭生一邊平常的說話,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新燈泡安上。

  燈亮了,柔和的暖光,他看了看,拍了拍手,從凳子上跳下來,又把舊燈泡裝進盒子裡放好,然後才扔進垃圾桶。擦過踩腳的凳子,靠牆擺好。

  這不過是最平常的生活場景,李婉兒卻一直很入神的看著,深陷其中。因為這樣子,好像就是生活,她希望的,有他在的生活。

  「原來他下午就已經把這裡的燈都試了一遍……」李婉兒想著。

  依賴和眷戀其實都早已經種在心裡,然後像是藤曼在瘋狂的生長,將人越纏越緊。

  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展示過他無賴可愛的一面,李婉兒在那個他身上,找回了青春少女時代嚮往但是缺失的感覺,愛上一個的激情,還有怦然心動的微妙。

  然後還有他的成熟和強大,讓她又有了依靠和被保護的感覺。

  就如那一天,她只是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挽聯一角,就覺得安心,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撐,換他來。

  而現在這一幕,最簡單處的溫情,其實反而最讓她不舍。

  李婉兒願意當這個男人的附庸,哪怕為此失去自己,做一個賢惠安靜的家庭婦女,伺候她的男人,煮飯,洗衣服,在他回家時給他遞上拖鞋,為他把衣服掛好……

  她會每天把他整理得那麼好看,他本來就好看,她可以在坐在家裡等他回來的時候想像自己被所有人羡慕,然後開始計劃他明天要穿的衣服……

  除了……

  第三者,外室,情婦……這些詞突破了李婉兒的道德底線,她從來不曾放肆的生活,怎麼接受?

  而他,沒給她任何緩衝的空間和時間,水到渠成的過程……就這麼直接,咄咄逼人……李婉兒甚至因為這個有些氣惱。

  許庭生出來看見她在發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說:「李婉兒,怎麼了?」

  李婉兒有些局促的說:「沒,沒事。」

  「那就好,獨立生活了這麼久,照顧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以後要照顧好自己」,許庭生說,「看看還有什麼我能做的,回頭你找工人還得花錢。」

  李婉兒說:「沒有了。許庭生……」

  許庭生說:「怎麼了?」

  李婉兒說:「我想說,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我覺得你不像二十歲,覺得你好像跟我一樣大。」

  「……你是對的。其實我比你還大一點。」許庭生笑著說。

  李婉兒以為許庭生在笑她,老女人,大嬸,老牛這些詞她都從他嘴裡聽過,真是壞透了。

  她瞪了許庭生一眼,進衛生間擰了一條毛巾遞給他,又看了看表,緊張得有些磕磕巴巴的說:「現在十點,還,還有時間……我給你煮點粥吧?你餓不餓?」

  走了整一個晚上,扛著那麼多東西,許庭生感覺一下,還真的有點餓了,再加上他這兩天沒吃上過米,接下來幾天似乎也吃不上……

  再加上,丟下一個人其實並不那麼容易。「他媽的……還那麼漂亮,還傻乎乎的這麼好欺負。」

  「好。」許庭生說。

  李婉兒進了廚房,許庭生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

  狹小的廚房並沒有被完全封閉,許庭生坐在客廳就可以看見裡面,看見李婉兒專注忙碌的身影,這感覺,就像是仙女下凡,為你洗手作羹湯,其實會很有成就感。

  許庭生看見她把長髮甩到一邊,雙手一起攏好,團起來,拿木簪子插上。

  然後她洗了手,一手揭開鍋蓋,一手驅趕霧氣,查看鍋裡的粥有沒有熟。

  似乎這樣才是三十一歲的李婉兒應該擁有的生活,這樣的場景和鍋裡透出來的味道,包括她的神態和舉止,平靜、簡單,但是溫馨的生活。

  兩個人對坐著喝粥的時候,李婉兒一直不看許庭生,哪怕說話,也是許庭生問一句,她才答一句。

  李婉兒其實很生氣,「為什麼他能裝著這麼無所謂,這麼平常的樣子?」

  許庭生的這種平常狀態,對於李婉兒來說,就像是無聲的步步緊逼,用最溫暖的方式做最霸道的事情,要她屈服。

  李婉兒吃得很慢,但是終究會吃完,然後她收拾桌子,許庭生洗了碗……

  接著她又泡了茶,接著……終於沒事可做,李婉兒不得不回到許庭生面前,去面對那個問題。

  深呼吸,李婉兒說:「許庭生……」

  許庭生說:「嗯?」

  李婉兒說:「我,我不會做任何的情人。你,你也不行。」

  說完,她拿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或許在表明決心,或許,在期待一些意外的反應。

  許庭生愣了愣,但是可以理解,最近一段時間,李婉兒可能確實受到過太多這樣的誘惑和脅迫,而自己……做了那麼多該做的和不該做的,那方面的衝動也不是沒表現出來過,所以,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和擔心,其實很正常。

  「那就好。」帶著尷尬,許庭生沒法再留,起身說:

  「那我先回酒店了,明天下午我就會離開米蘭。你要是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的,打電話給我,明天中午之前都行。還有,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遇見很好的人,就別再一個人了。」

  說完,許庭生有些落寞的起身摘了掛在門口一側的西裝外套,開門離開。

  李婉兒看見許庭生拿走了那件她不久之前才仔細掛好的西裝外套,就好像……他一下把整個屋子都拿空了,是的,全空了,包括她的心。

  李婉兒站起來走向門口。

  許庭生推門回來,看著她說:「李婉兒,以後我就不管你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以後別那麼沒用,那麼傻了。」

  說完,他頓了頓,終究沒話再說,關門離開。

  「明明,明明說好了明天早上我給你做早飯。被拒絕了就賭氣嗎?你不是很霸道?不是會……壓在牆上,怎麼這回……」

  李婉兒對著已經緊閉的門,呢喃著說。

  ……

  這個老舊街區的深夜像是夜裡最平靜的海面。

  風有點冷,許庭生走在街上,把外套穿上,緊了緊,雙手抱在一起……

  「我去啊,那麼漂亮個妞……就這麼丟了。項凝同學,快給大叔點鼓勵,不如等你長大點,至少得學會煮粥吧?」

  ……

  李婉兒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其實小小的房間塞滿了東西,但她還是覺得空了。

  這是第三次,她有這種感覺。

  第一次,是他在路口說了「兩清」。

  第二次,是她打完那個電話,得到絕情的答覆。

  這是第三次,他摘了他的衣服離開,或許再也不會出現。

  「兩清嗎?怎麼清?我欠你那麼多,念你……那麼多。」

  李婉兒現在只知道,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她和這個男人從此再沒有關係……不可以,絕對不行。其他所有念頭都被這個問題壓下去,只有這個……絕對不行。

  「誰讓你招惹了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0
第296章 飛蛾撲火

  這件事若是有一個旁觀者,其實會看得很清晰。

  李婉兒可能自己都沒想到那麼明確,但是其實心裡做好了準備,甚至是希望——她希望,許庭生別問,強迫她就好,就像以前,他把她壓在牆上,她就會放棄抵抗,她就會接受,然後她可以給自己一個安撫,她只是「不得不」接受。

  可是許庭生這次什麼都沒做。

  李婉兒洗了澡,她在換衣服。

  在他剛剛安了新燈泡的衛生間裡,連洗澡,她其實都有些為難,就好像他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燈光就是他的目光。那麼他走以後呢,以後怎麼過?砸了這盞燈?

  李婉兒準備要去做一件更為難的事情。

  這些事情,堂姐先前教她勸她很久,一遍遍的勸說……她說這些,是她唯一贏的可能。

  她想過,但是以為自己絕不會做。

  從小到大,除了工廠這件事情,許庭生教她的這一回,李婉兒幾乎不曾用心機和算計去面對過什麼事情,處理過什麼問題……

  她也不曾為自己爭取過什麼……

  否則當初的她,就不會在父親給她的婚姻安排上,不甘卻無力反抗,然後屈服。

  人們總說戀愛中的女人傻,其實女人所有的「聰明」都會在她要征服一個男人的時候展現得淋漓盡致,哪怕看起來還是很傻。

  李婉兒的「心機」看起來就很傻。

  「如果有一個孩子……堂姐說的對,他可能現在有不止一個女人,但是肯定還沒有孩子……如果有一個孩子,他的第一個孩子,我就有可能會贏。我不要當情人……我要爭取,要贏。」

  剛剛逛生活市場的時候,好幾次,李婉兒在選購東西,在跟店主說話的時候,她總是看見許庭生在逗那些漂亮的外國小孩,他一直笑著,做著最幼稚的表情和動作,溫情而且那麼投入……

  她不懂許庭生為什麼那麼喜歡孩子,因為她不知道許庭生其實內心是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這個年齡的男人總是更渴望那樣的溫情,但是這不重要,她知道他喜歡……就夠了。

  「我會給他一個最漂亮的孩子……他那麼好看,我那麼好看……那樣,他就會離不開。」

  換一個時間點,換一個處境,這個念頭會讓李婉兒無地自容,三十一歲,有過婚史,恬淡生活慣了的這個女人,要用一種註定被唾棄的方式去爭取一個男人。

  但是這一刻的李婉兒,顧不了那麼多。

  她化了一個精緻淡妝,把頭髮盤起又放下,放下,又盤起,最後選擇盤著……堂姐說的,我不能跟別人比青澀,要比韻味和風情。

  ……

  所有的自我心理暗示,鋪墊和準備,都在許庭生開門的刹那被瓦解。

  只有決心還在。

  回到酒店房間兩個小時,許庭生其實一直處在一種相對複雜,又無法名狀的狀態之中。然後門鈴聲響,他開門,李婉兒站在外面。

  她本來就好看,精心打扮過後,更加動人心魄。

  「你……」許庭生說。

  「我」,李婉兒說,「我從工坊過來,我本來想給你再做一套衣服,但是來不及,我就想給你做一件馬甲,可是你好像說過不喜歡……我做了一條圍巾。」

  李婉兒把一條圍巾拿出來給許庭生看,證明她說的是真的。

  「天氣變冷了,搭西裝的圍巾不好選,也不好搭,真的,西裝不好搭圍巾,所以我給你做了一條,你,你要不要試試?」

  許庭生已經換上了睡衣。

  他說:「那好,我去把西裝換起來。」

  許庭生轉身。

  李婉兒從身後拉住他的睡衣一角。

  「怎麼了?」許庭生問。

  她進門,把門靠上,小聲說:「其實不是,其實我不是為了送圍巾。圍巾是我以前就做好的,你確實可以用,但是……我其實不是為了送圍巾。」

  許庭生看著她。

  李婉兒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咬著嘴唇,伸手把發簪拔掉,輕輕甩了甩,長髮如瀑布般紛陽著灑落……

  許庭生不得不承認,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李婉兒做起來,是那麼的有風情,那麼的,讓人心神蕩漾……

  李婉兒把發簪丟開,她曾經戴著它,是準備用來防備他,現在這個動作,她丟開它,代表放棄一切抵抗。

  羞愧,窘迫,掙扎,或許還有屈辱感……

  李婉兒正做著她無比為難的事情。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開始解自己的衣服,她的手有些顫抖,所以扣子總是打不開。

  「怎麼好像我脅迫了她什麼似的?」

  許庭生有些茫然,他上前把李婉兒的手握住,讓她停下來,然後關切說:「你怎麼了?」

  李婉兒倔強的把兩手從許庭生手裡掙開,繼續解著外套紐扣,哽咽著,用近乎氣聲的聲音說:「我喜歡你,許庭生……你欺負我吧,怎麼欺負都可以……」

  這感覺就像是聖潔完美的女天使在說:「任憑發落。」

  李婉兒有些僵硬的伸手抓住許庭生胸口的衣襟,拉著他走到大床旁邊……

  這些都是堂姐教過她的,誘惑和風情,只是她現在做起來,笨手笨腳的……

  這其實更有另一種風情。

  剛剛還緊緊包裹的長款風衣從她身上滑落到地上,跟著……絲質襯衣被解開,被扔在一邊。

  裡面還有一套衣服,是堂姐給她買的,那樣的衣服……穿著,薄如蟬翼,可以看見一切,卻又看不真切……這感覺能讓所有男人瘋狂。

  許庭生已經像根木頭。

  李婉兒的勇氣也正在慢慢消失。

  「我好不好看?」

  鼓起最後的勇氣,她問他。

  許庭生麻木的點頭。她……何止好看。

  「你欺負我吧,許庭生,只要你想的……怎樣,都可以。」

  李婉兒說完,嚶唷一聲,把整個身體埋進許庭生懷裡。

  她把他的手拿起來,一隻放在兩人之間,另一隻,放在她身後……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炙熱的鼻息噴在許庭生胸膛上,她的修長的脖頸如蛇一般自胸口纏繞而上,她仰著頭,把殷紅的雙唇貼在他的耳垂旁邊,說:

  「上次到這裡……我們繼續吧。我不說傻話了,我喜歡你,我願意的……我想要你。」

  飛蛾不顧一切,正在撲火。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0
第297章 關於女人他很孬

  國內,岩州,河岸民居二樓。

  許庭生人在岩州的時候,哪怕他其實不在河岸民居住,陸芷欣一個人,主動邀請,唐雨菲也絕不會留下來陪她住。

  用她的話說:「萬一他突然哪天回來想對你做點什麼呢?我在,是上手幫忙還是壞事?難不成你捨得便宜我?」

  眼下許庭生出國了,唐雨菲才暫時住進來。

  兩個年齡上相差五歲的女伴能聊的話多,酒量也都很好,就這麼看著肥皂劇,聊著天,不知不覺已經開了第二瓶紅酒。

  「對了,他做房地產那塊有沒有讓你參與,算你一份?」唐雨菲看著電視,像是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陸芷欣搖頭,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

  「我打聽了一下,他借出去那個項目組在開發的新項目,話裡話外的意思,可能也不會掛在互誠名下,會另外註冊一個科技公司來做。」

  唐雨菲故意說的很隨意,但是說完小心看著陸芷欣的表情,準備觀察她的反應。

  陸芷欣面無表情說:「哦。」

  唐雨菲把杯子放下,抬高嗓門說:「你就‘哦’呀?」

  陸芷欣笑著說:「互誠的股份除他之外又不是只有我有,難不成要他因為我什麼都拿出來分?反正我覺得挺合理的。」

  唐雨菲說:「好吧,好吧,只要你能肯定,他在防著的人不是你就好。」

  聽到這個,陸芷欣皺了皺眉,似乎這段時間,自己暴露給許庭生的東西確實越來越多,他開始防著我了嗎?沉默了一小會,她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說:「不說這個了,咱們倆今晚不聊工作。」

  唐雨菲狡黠一笑,說:「誰跟你聊工作了,我在跟你聊你家男人呢。要不,我們再……聊聊那個?你們倆……那個了沒有?」

  她帶著一臉蕩漾的笑容湊過來,伸手摸了摸陸芷欣的臉蛋,又撫了一把長腿,說:「這模樣、身材,我一個女人都想多碰幾下,我就不信他扛得住……」

  陸芷欣故作微嗔推她一把,說:「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那個,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唐雨菲把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看了幾個來回。

  陸芷欣不自覺的把身體縮了縮,強調說:「真的。」

  「真的就真的吧」,唐雨菲笑著說,「問題是就一點那方面的情況都沒有?」

  陸芷欣猶豫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他的無賴,自己的縱容……可是這個,不能說,陸芷欣臉上發燙,堅決搖頭,說:「沒有。」

  唐雨菲歎了口氣說:「唉,好吧,其實我能猜到。」

  「什麼叫你能……猜到?」

  「我接觸他也好幾回了,按我對男人的認識來看,你男人在女人的事情上很孬,很膽小。屬￿遐思幻想一大堆,死活不敢上手那種。比如他有時候看我這個女秘書,看一下就不敢看了,腦子裡想的東西肯定不正常。

  可是我看得出來,要是我真去勾引他,不用多大動作,他肯定自己就先慌了,撤了。他很有趣,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唐雨菲說的津津有味。

  在這方面,十個精明強幹的陸芷欣也比不上一個其實經歷豐富的唐雨菲。她繼續聽著。

  「興趣歸興趣,你放心,我吃不掉他。他的情況,年少多金,長得又好,真想玩的話,願意上他床的女人能組個連隊,輪不到我的。」唐雨菲補了一句。

  陸芷欣有些不好意思說:「那他……為什麼?」

  「他怕責任,怕麻煩。」

  「什麼意思?」

  「碰了要負責的,他不敢碰,碰了有麻煩的,他也不敢碰。幹想。」

  「這,是不是恰恰說明他總是想著要負責?」

  「可以這麼說。」

  「嗯。」

  「嗯個屁!不是我說你,你既然知道他這個弱點,還什麼都不做?明明第一步你走得那麼堅決,連我都佩服,怎麼後來反倒越來越沒出息了,真是……傻。

  還有,我要提醒你,你太凶了,在他面前得改改,要不他對你只會越來越沒想法。」

  「又胡說。」

  「什麼叫胡說,我來幫你,本來工作就是次要的,幫你打女人的仗才是最重要的。女人真要贏就得贏這個,要不你這麼幫他,回頭便宜了別的女人,全部白搭。」

  陸芷欣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

  唐雨菲白她一眼,沒好氣說:「想說就說唄,我又不小氣,要不那些事也不會主動告訴你。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是白搭了,讓人白玩了兩年。」

  不帶一點尷尬,唐雨菲爆了句粗口,繼續說:「他媽的老外思維不一樣。我算發現了,其實男人和男人都不一樣,至少分兩類,貓和狗。」

  「貓,和,狗?」陸芷欣問。

  「狗的話,你對它好,喂它養它,給它甜頭,它就會覺得,這個人這麼好,她肯定是上帝。然後它會對你忠誠,依賴,守護你對你好,覺得自己不能沒有你。

  貓不一樣,你對一隻貓很好很寵,貓只會覺得,這個人對我這麼好,我肯定是上帝。然後它就越來越驕傲,越來越自以為是,不把你當回事,而且貓太擅長獨處和替自己考慮了,它完全可以沒有你。」

  這個理論讓陸芷欣聽來很新奇。

  她說:「那他……」

  唐雨菲說:「他是狗。」

  兩個女人因為背地裡說了許庭生壞話樂不可支,笑成一團。

  陸芷欣覺得唐雨菲似乎真的能教自己一些東西,這方面自己太差了,忍著不好意思,陸芷欣紅著臉說:「還有嗎?你,你繼續教我唄。」

  唐雨菲看她一眼,促狹的笑著說:「現在想聽啦?問題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怎麼教你?」

  陸芷欣猶豫了好一會,撫著胸口說:「那我說了,你別笑我。」

  「真有事?」唐雨菲一下興致高漲,兩眼泛著綠光看著陸芷欣。

  陸芷欣想了想,沒好意思直接說那晚的事,她先提了Apple,把Apple住在河岸民居時候的情況說了。唐雨菲聽完,說:「你確定他沒碰過她?守著她睡覺,然後回沙發?」

  陸芷欣點頭,說:「嗯,我看得出來。」

  唐雨菲點頭說:「那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而且……他可能對那個女明星可能真的沒什麼欲望,因為太怕責任了,怕到沒想法。」

  說完唐雨菲自己笑了一陣,一直嘀咕著「這個小男人太有趣了……極品」。

  隔了一會,她才追問:「該說你了,什麼都不能隱瞞,要不以後就別再問我。」

  陸芷欣咬了咬牙,一臉窘迫開始說那天晚上的情況……

  「你……給他了?」唐雨菲問。

  陸芷欣臉上滾燙,咬牙點頭說:「嗯,我那天有點感動,然後還可能發燒迷迷糊糊的……就想,對他好一點,寵他一下,就,就給他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一會,他就好了。」陸芷欣說,「第二天我拿去泡水桶裡了,然後他洗的,我現在都不敢穿。」

  「不是,誰管你敢不敢穿」,唐雨菲說,「問題,你就給他,然後讓他自己解決,你就沒……做點什麼?」

  陸芷欣窘迫的搖頭。

  「我服了你了,至少……你幫點忙吧。他也是的……你都空的了,他就不知道繼續做點什麼……」

  「我,我還有穿睡褲的。」

  「對男人來說,那樣更誘人。想不通,他居然那麼老實。」

  「那,我,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我太凶了?」

  「不對,我現在改主意了,你應該繼續凶,我聽出來了,你越凶越冷,他的征服感和欺負你的念頭反而會越強烈,征服感啊……男人都需要的。

  他們喜歡幻想女秘書穿著刻板的色調灰暗的職業套裝,卻對自己千依百順,不就是征服感嘛。你男人這方面特別強烈。」

  「你怎麼知道?」

  「從你說他不肯拉窗簾我就知道,他想看你這個女強人害羞、窘迫的樣子,因為會很有成就感,這就能判斷了。」

  陸芷欣想了想,說:「嗯。」

  她是真的認真在聽,在求教,此時一點都沒有女強人的風範。雖然不一定就去做,但是知道了,瞭解了,總是安心許多……萬一,真的有那一天……

  唐雨菲總結了一下,說:「就是你平時凶啊冷啊都可以,不過那個時候……得寵他,你越不好意思做的,越有效。而且最好……你得真的會做點什麼。」

  陸芷欣緊張的搖頭:「不行,我……不要,我也不會。我就看了一些文字和影像資料,可是……」

  「那個沒用,我教你。」

  唐雨菲起身檢查了門鎖,又把窗簾拉起來。

  「我才不學。」陸芷欣說。

  「那算了。」唐雨菲說。

  陸芷欣沒想到她這麼乾脆,猶豫為難了好一會,說:「你講講也沒事。」

  唐雨菲臉上露出來我早猜到了的表情,促狹說:「光說沒用,手把手教你。」

  教導的過程「風光旖旎」,陸芷欣幾乎比那天晚上還緊張,雖然面前的人是唐雨菲,但是陸芷欣腦海中想的,是那張臉。

  「這樣嗎?」陸芷欣一邊尷尬的動作,一邊問道。

  「差不多,不過到時你自己要知道控制節奏。接下來我教你用別的地方。」

  唐雨菲指了指……

  陸芷欣:「這個不要。」

  唐雨菲:「這個你要是肯做,他一定開心瘋掉。」

  陸芷欣:「那,嗯。」

  河岸民居二樓的無限風光都被掩住了,兩個女人到最後都嬌喘吁吁,陸芷欣是因為腦海裡總有那個人,那張臉,唐雨菲……

  「你?」陸芷欣問。

  「我也在想你男人,不行啊?」,唐雨菲一點不矜持說,「唉,不行,我反應好大。你有乾淨沒用過的內衣嗎?我洗完澡要換一件。」

  陸芷欣不假思索說:「有,我去拿給……」轉而驚道:「啊?你,你想什麼呢?!」

  唐雨菲嬉笑說:「我在想下次裡面穿件縷空的,漂亮的,故意走個光給他看……你男人太好玩了,又那麼迷人,而且很可能還是處男……不行,我口水都快下來了,沒辦法,忍不住了。」

  「……你敢?!」

  「嗯。後悔叫我來了吧?」

  陸芷欣直接上手了,兩個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0
第298章 再也不見

  唐雨菲其實說中了很多事。

  拿Apple來說,許庭生先前與她獨處的時間是最多的,兩個人的關係也最接近。也就是說,兩個人是最可能發生點什麼的,但是事實……沒有。

  幾乎一點這方面的情況都沒有。

  許庭生扛不住李婉兒,也對陸芷欣使過壞,但是偏偏對最親近的Apple沒有。

  原因其實就是就是唐雨菲說的,責任太大,許庭生怕,怕到沒想法。對於Apple,許庭生如果碰了,在他的概念裡,他就會娶她……

  他會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陪伴、守護她,但是還沒做好完全承擔這份責任的準備。

  所以,在有空間距離的時候,許庭生對Apple可以肆無忌憚,也會有想法,夢裡都出現過,偏偏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克制,最後幾乎可以做到自然而然沒有太多衝動。

  另一個類似的情況是吳月薇。

  當然,兩個人純潔得就像是他們一直都還停留在初中時代的教室裡,沒有出現過任何旖旎的狀況。

  而如果那樣的狀況出現,答案會是跟Apple一樣,許庭生會怕,會克制。這個女孩也是一樣的,他碰了,就得娶,就會娶。

  至於陸芷欣,她和Apple、吳月薇都不同。

  Apple和吳月薇的情況,許庭生如果真的提出來要,她們就會給。而陸芷欣,她是獨立和理性的,她其實比許庭生更能控制局面。

  所以許庭生敢放任自己偶爾放肆的跟她鬧一下,知道不會出事。要出事也是她一腳踹死他,或者報警……

  至於李婉兒,她才是最特殊的。

  那一次若不是她說了那句話,許庭生已經克制不了……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許庭生存在很多男人都有的一個觀念,當時對李婉兒,他幾乎完全沒想到責任這個詞。

  她有過經驗,結過婚,許庭生的心理負擔就小了很多。

  而且不可否認,從適當的年齡以及其他各個方面來說,李婉兒確實是許庭生見過的女人裡最有吸引力,最誘人犯罪的。

  許庭生能抵抗他眼中的小女孩們,卻很難抵抗李婉兒。

  李婉兒用的一個詞其實很準確:欺負。

  李婉兒說:「許庭生,你欺負我吧,怎麼欺負都可以。」

  單是這句話,就足以讓許庭生血脈噴張……

  現在再加上她的神情、語氣……

  還有身上那件薄紗質地的衣服……

  堂姐的眼光其實不怎麼樣,選的那套情趣內衣很俗,可是有些衣物,就是越俗越引人犯罪,這種時候,誰要什麼精緻高雅?越三俗越好。

  這麼「俗」的一件衣服,穿在淡雅、溫婉如謫仙的李婉兒身上……

  李婉兒的神情和衣著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反差。

  她的神情羞澀、艱難、窘迫,還帶著一種逆來順受,勉強自己的屈辱感,臉上淚痕未幹……

  她的衣著,魅惑、放蕩、羞恥……

  若是這一場景出現在半個月前,許庭生不會再多想任何東西。這倒不是說他不打算負任何責任,只是,終究沒那麼嚴重……

  可是,這半個月時間,發生了許庭生重生之後最美好的事情,他知道了小項凝的心意,他的項凝要回來了。

  而Apple,她似乎已經徹底走出陰影。

  許庭生正在做迎接項凝回到身邊的準備。

  ……

  李婉兒有些茫然的靠在床上,看著床頭坐在那裡吭哧喘息的許庭生。

  她終於還是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身體。

  李婉兒的勇氣也用盡了。

  她要面對和對抗的其實是兩個人,一個是許庭生,她要在他面前放下自尊和羞怯,一個是她自己,持原先立場的那個她,無法接受這種行為的那個她。

  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屬￿她原先立場的那個聲音已經在輕響,在說她,在指責:「李婉兒,你在做什麼?你,恬不知恥……」

  「恬不知恥嗎?……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他,他就要走了,我想爭取一次,錯就錯了吧。」

  李婉兒在跟自己辯解。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讓面前這個人就這樣走了,從此再無關係,她寧願……被千夫所指。

  若不是許庭生要走,若不是看到那張機票,再加上兩個人先前的經歷和心理鋪墊,包括那一次幾乎越界……李婉兒絕不可能這麼做。

  她是一個含蓄、內斂、恬淡,甚至矜持過頭,而且習慣了的女人。

  多少年了,寡淡如水,她連自我克制都變成自然而無了。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來自堂姐。她灌輸給李婉兒的那些東西,教她的,讓她每每想到都臉紅心跳,滿滿全是羞恥感。

  但是眼見為實,李婉兒看得到堂姐夫在堂姐面前的服帖、忠誠、疼愛,甚至到「卑躬屈膝」的程度,堂姐告訴她,這些都是她在床上爭來的,她那樣……讓他迷戀,離不開。

  李婉兒不敢奢望許庭生服帖,但是她也想爭取,她沒有別的辦法。

  許庭生聽到抽泣聲,轉頭。

  「你上次……這次,不喜歡我了,還是生我氣……還是嫌棄我結過婚不乾淨?」李婉兒把被子拉倒脖子那麼高,兩手緊緊揪住,面色艱難的問道。

  許庭生繞到床頭蹲下,替她擦了擦眼淚,說:「沒有,你是我遇見過的最有吸引力的女人,我上次,還有剛剛的反應,你也都看到了……」

  說完,許庭生尷尬的笑了笑。

  李婉兒說:「嗯,那為什麼……」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突然……你今天晚上明明剛說過,你決不當情人的。」許庭生說。

  「我」,李婉兒猶豫了一會,說,「我不當情人,其實,其實……我今天是想,如果我能給你生一個孩子,我就可以把你留在身邊了。我不當情人,我想當你妻子。」

  李婉兒就這麼坦白了,心機這個詞,果然還是離她那麼遠。

  許庭生苦笑,不知如何回應。

  李婉兒說:「該你說了。」

  許庭生說:「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放棄過自己最珍惜的人,她……」

  李婉兒說:「她回來了?」

  許庭生說:「嗯,快了。」

  稍稍落寞了一會,李婉兒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她朝床鋪裡側挪了挪,說:「你躺上來好不好,你這樣說了,我們肯定不會了。我就是……想靠著你躺會。我沒有過。」

  許庭生看她的眼神,聽她說「我沒有過」,本想拒絕,此刻稍微有些猶豫。

  李婉兒又往裡側挪了挪,在被子中間壓出來一道痕,說:「這樣……隔著。不靠一起。」

  許庭生點頭,躺上去蓋好被子。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

  許庭生後悔了,他太高估自己了,偏偏李婉兒根本沒有按她說的躺在那邊,她靠進許庭生懷裡,就那麼隔著一層薄紗……貼著他。

  「我騙你上來的。」李婉兒很尷尬,但是分明帶著點小得意,就像從來都那麼老實的學生突然有一天逃了一節課,還騙了老師。

  說著話,她把手伸進許庭生的睡衣,纖弱的指掌撫過他的胸膛。

  「我以為你瘦瘦的,怎麼身上……好壯。」近乎呢喃的聲音。

  許庭生幾乎要炸了,勉強說:「婉兒,這樣,我剛剛說了我的情況,你也說了你絕不會給任何人當情人,對吧?」

  李婉兒說:「嗯。」

  許庭生說:「所以,不值得呀。哪怕你真的給我生了孩子,我們也……」

  李婉兒搖頭,打斷他說:「我知道。可是我改主意了,我現在就想要一個孩子,我跟你的孩子,我不會用他去爭取什麼……我也不會當你的情人。我以後都不會再見你。」

  許庭生糊塗了,說:「嗯?」

  李婉兒堅定的說:「我不會再嫁人了,許庭生,我就想要一個孩子,你跟我的孩子。我帶著他,他陪著我,就我和他,不用你管。那樣我就不孤單了,就活得有意義了。我能自己照顧他,我們會過得很好很快樂,很幸福。你就當我們不存在,我們再也不見面。」

  孩子,血脈,這個詞對於許庭生的衝擊力其實無比巨大,因為他的兩世為人,因為他的經歷,因為他的心理年齡,因為,他確實那麼喜歡孩子。

  等項凝的話……可能還要十年。

  其實可能還要更久,如果跟前世一樣的話,項凝29歲以前,是不會考慮生孩子的。她說,她自己還像個孩子。

  而許庭生,絕不敢勉強她。

  李婉兒繼續說:「他(她)一定會很好看,因為你那麼好看,我,也好看。不管他是男孩,還是女孩。許庭生,你,給我一個孩子吧。」

  說完,李婉兒一點都不退縮的看著許庭生,目光熱切,帶著懇求,絲毫不偏移,她難得這麼勇敢。

  她纖細的手,順著許庭生的身體遊走。

  許庭生口乾舌燥,他在掙扎,猶豫,有身體的原因,也有心理的原因。

  「如果真的有一個孩子,我不可能不見他,不管他的。」許庭生掙扎說。

  「那你就見孩子,你來,我走……我不會纏著你,我們再也不見面。」李婉兒說。

  「那不可能的,我其實也喜歡你,這個我不會否認。」

  「嗯,我知道,我很開心,要是我小十歲,五歲,沒結過婚,管你那個她多好,我都不會這樣就放棄。可是現在,許庭生,我三十一歲了,我不想一個人,十年,二十年,孤獨終老。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我不會再嫁人了……給我一個孩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0
第299章 李婉兒的夢不大

  岩州,河岸民居二樓。

  唐雨菲晚上沒有回去客房,打算和陸芷欣住一個房間,把女人私房話繼續下去。等她洗完澡裹著條小浴巾進來的時候,陸芷欣已經穿好了睡衣坐在床上。

  「你想睡裡邊還是外邊?」陸芷欣問唐雨菲。

  唐雨菲笑容曖昧說:「那天你睡裡邊還是外邊?」

  陸芷欣猶豫一下說:「……裡邊。」

  唐雨菲跑到床沿,伏在床鋪外側聞了聞,裝作一臉陶醉說:

  「那你今晚繼續睡裡邊。你好重溫一下,把我想成他,我也趁這個機會感受一下我家老闆……沒准他的氣息還在。」

  陸芷欣窘迫無奈,說:「……我不跟你說這個了。」

  唐雨菲一邊打開衣櫃翻找,一邊說:「行,不說就不說。總之一句話,你家男人是狗不是貓,給他甜頭,錯不了,虧不了,你自己想去吧。」

  「不想」,陸芷欣小聲嘀咕說,「一晚上都在說這些,再想睡不著了。」

  說是不想,其實這晚上根本停不下來,陸芷欣靠著牆,塞了一個枕頭在腰後,然後把雙手枕在脖子後面,把腿伸直,悠悠的歎了口氣。

  唐雨菲瞥了一眼,這一晚上第一次換了認真的語氣,說:

  「芷欣,認真說一句,我挺羡慕你的,你看看我遇到的,都是什麼男人?!你命好,要珍惜。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其實猶豫了一晚上,就想跟你說,你爸那邊和他這邊,你最好分得清楚點……

  你別想著讓他發展起來以後幫你去拉你爸。你爸已經瘋了,多少都不夠填的,許庭生才是你這輩子的船。你要是拖他下去,要麼他陪著你們家一起完蛋,要麼,他徹底丟下你。話不好聽,我就說一次,你自己想吧。」

  過了一會,陸芷欣才應了一聲:「嗯。」

  就這麼一聲,沒有太沉重的口氣,但是其實那麼沉重。

  不想氣氛就這樣壞掉,唐雨菲很快換了表情和態度,嬉笑著從衣櫃裡拿出幾件內衣,說:「哇,我真沒想到,原來芷欣你是悶騷型的。外面穿得那麼素那麼死板,裡面……」

  「啊?」陸芷欣扭頭看了看唐雨菲抓在手裡的那一堆,紅著臉說,「呸,你快給我放起來。」

  唐雨菲說:「我偏不,除非你先告訴我,這些……是認識他之後新買的,還是以前就這樣?」

  陸芷欣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猶豫了一下,快速、含糊的說:「之後新買的。」

  「合著你早有心理準備啊?」

  「不是……就只是,湊巧。」

  唐雨菲繼續一邊扒拉,一邊問:「那天是哪件?」

  「問這幹嘛?」

  「借我穿下。」

  唐雨菲說話越來越沒邊,陸芷欣惱羞成怒了,過去一把全給搶過來塞進櫃子裡,把門關上,說:「不許翻了,那邊桌上有一盒新的,你要是不喜歡別穿好了。」

  唐雨菲終於消停了一會,收拾停當,穿好睡衣擠上床,惡作劇的悄悄從背後抱住已經貼牆躺好的陸芷欣,湊近說:「那天他是不是這樣?……」

  陸芷欣說:「沒有,你別說這個了。」

  唐雨菲說:「好吧。那,我教你點別的。」

  陸芷欣說:「啊,還有啊?」

  唐雨菲說:「現在進階課程,教姿勢。」

  陸芷欣擰她一把說:「我不學。」

  「真的不學?」

  「嗯,我們睡吧。」

  「那也行,那我教你一個不會尷尬的辦法,你沒事的時候去學學瑜伽吧,培訓學校不是有開課嗎?你沒事去學學,有好處……」

  「瑜伽,為什麼?」

  「以後你就懂了。」

  唐雨菲說完顧自蕩漾的笑著。

  陸芷欣「哦」一聲沒再說話。

  隔了一會,唐雨菲問她:「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

  「我有點擔心,怕他哪天不小心,就要對誰負責了」,陸芷欣小聲說,「然後又怕他哪天遇到一個不用他負責的,沒有麻煩,又漂亮的女的……就管不住自己了。」

  ……

  米蘭。

  許庭生身邊現在就躺著一個剛說了不用他負責,不會給他造成麻煩,又漂亮得不像話的女的……

  她還練過十年瑜伽……

  李婉兒說她沒有試過這樣靠在一個男人懷裡,許庭生不能問,也沒有意願要去追問,她曾經的那場婚姻是怎樣的。

  但是,這件小事其實是每一個女人都渴望的安穩。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並不難得,區別只在一時或一世。

  便如前世,許庭生受了挫折鬱悶、艱難的時候,還沒有社會閱歷的項凝其實做不了太多,連勸慰都不知道怎樣才合適……

  她讓他枕在她的腿上休憩片刻,或者乾脆睡一覺。

  她的纖細手指會穿過他的頭髮,輕輕揉著,那就是許庭生的「港灣」。

  連男人都需要港灣,何況女人。

  此刻許庭生腦海裡依然縈繞的概念其實是「孩子」。

  如果這一世真的能和項凝在一起,結婚生子,遵從她的意願,那麼前世今生加起來,將會是在世46年時光,許庭生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這事沒人提,不去想,那還好,可是現在李婉兒說出來,擺在許庭生面前……不能說他不意動。

  身邊的李婉兒也停止了所有動作,就這樣靠在他胸口,微低著頭,偶爾抬起眼皮看許庭生一眼,那神態無比嬌媚。

  她說著話,溫言軟語,嬌膩膩的,糯糯的,許庭生覺得李婉兒最近或許上了一組「妖媚」培訓課程。

  「我後來的時間總是會想起,那天哦,你把我壓在牆上,我就想,推你,不推你……後來我把手放下了,想著,就讓你壞好了。

  女人一生總會遇到一個人,捨得讓他欺負自己,對不對?」

  她繼續說著,把許庭生的整個思緒都帶走了。

  「我在想,肚子會怎樣的慢慢大起來,然後裡頭就有了我全部的寄託。我會每天和他說話。我會穿得暖暖的,驕傲的挺著大肚子,帶他去工坊,去學校……帶他走過米蘭街頭。

  我會很小心,但是還是會想帶他去看風景,白色的主教堂,多彩的佈雷拉畫廊……

  我會每天給自己準備營養豐富的飯菜,開開心心,越吃越胖,那時候也我才不怕胖。」

  「然後我會生下他,我想那個時候可能會有一點艱難,但是沒關係,我會準備好。我會很堅強,因為他來了,我會從此很幸福。

  他慢慢開始學會走路,我很快就可以牽著他的手一起走。

  他開始學說話,我會先教他意大利語,這樣他才能交到一群小夥伴,意大利小朋友,中國小朋友,黑人小朋友也行。

  我也會教他普通話,這樣他就可以大聲的跟我說悄悄話,還可以在你來的時候,叫你爸爸,跟你說話。

  你會喜歡他嗎?」

  「他慢慢長大,開始上學。我會每天送他去學校,接他放學,我會把他打扮得很漂亮,會有很多人喜歡他。

  哎呀,我還沒想好,他到底應該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會像你,還是像我?

  總之他一定很漂亮。」

  許庭生滿腦子思緒都是李婉兒描繪的畫面,他仿佛可以看到那對牽著手的母子,或許母女……總之他們都會是一道風景。

  在米蘭。

  也在許庭生心裡。

  為了把思緒拉回來,許庭生換了思維,說:「可是總有一天,他會問你爸爸在哪裡……為什麼不陪著你們,他會缺失很多東西,這樣不公平。」

  李婉兒平靜的說:「相信我,我會照顧好他。」

  然後她笑著繼續:「我想他會先問我他是從哪兒來的,怎麼來的,每個小孩都會問這個問題。我就告訴他,因為爸爸欺負了媽媽,所以有了他。

  然後他再問我那爸爸在哪裡,我就告訴他,爸爸欺負了媽媽,被媽媽趕跑了。我永遠不會讓他怪你,恨你。」

  李婉兒抱住許庭生翻了個身,讓他壓在自己身上。

  「為了媽媽不向孩子撒謊,欺負我吧,許庭生,明天……我就趕走你。」

  許庭生迎著那雙溫柔的眼睛。

  那雙眼睛緩緩閉上。

  不是故意,許庭生是真的想到了一個問題,他搖了搖李婉兒,等她睜開眼睛,認真的說:「那個,你明天就趕走我……你怎麼知道,一次……就一定會有孩子?」

  李婉兒結過婚,但是沒有要過孩子。

  所以這個問題突然提出來,把她也難住了。

  李婉兒變得認真起來。

  「那……那多幾次?你會不會累?」

  「也不一定吧。」

  「那,我明天跟著你去巴黎,還有接著去別的地方,一路上,每天?」

  「……」

  「那樣不行哦?那要不,一次,然後我等等看……沒有的話,你再來米蘭,然後我再等等看……還沒有的話,你就再來一次米蘭……」

  許庭生笑起來,說:「然後,會不會我就成了航空公司VIP?」

  「嗯?這個,很難嗎?」

  「我又沒讓人懷孕過,我也不清楚啊。」

  「我也不知道,堂姐偏沒有教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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