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作者:項庭生(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17 07:51: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726960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0章 非繼承者們

  清晨,許庭生被方余慶的電話吵醒。

  方余慶在電話裡跟他講昨晚的情況。

  許庭生聽得幸災樂禍,說:「我靠,你運氣真好,跟余晴她媽求婚,他爸居然沒直接沖上來弄死你,也是好脾氣。」

  方余慶說:「滾,還不是你坑的?!」

  許庭生說:「後來呢,關鍵是後來呢?餘晴怎麼說?」

  「她就給我擰了毛巾泡了茶。」

  「沒說什麼?」

  「哪輪得到她說話啊,叔叔阿姨把我按沙發上,對我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的思想教育,一直到淩晨兩點多,餘晴愣著沒插上話。」

  「那她爸媽怎麼說?」

  「就說讓我先好好找工作,畢業以後再說這個。總之糗大了。」

  「看樣子餘晴沒跟她爸媽說你家的情況。」

  「嗯。」

  「再後來呢?」

  「再後來我被安排在客房,然後他們回去睡覺。我酒也醒了,一晚上沒睡著……早上,一早就跟余晴爸媽告辭出來了。」

  「你沒半夜去摸餘晴的門?」

  「滾,你能不能教我點好?」

  「那你現在在哪?」

  「車裡,在她家小區出來一個拐角窩著。」

  「余晴爸媽走了嗎?」

  「走了,估計上班去了。」

  「那餘晴呢?」

  「沒看見出來,應該還在家裡吧。我打電話她也不接,發信息她也不回。你說這叫怎麼回事?餘晴什麼意思?我戒指還揣口袋裡呢。」

  「她在糾結、猶豫,不知所措。」

  「所以呢?我怎麼辦?」

  「回去敲門。」

  「啊?敲門幹嘛?」

  「敲開了直接壁咚。」

  「壁咚?什麼意思?」

  「就是直接把餘晴按牆上,親她,凶一點狠一點,野蠻霸道一點,推你你頂住,打你你忍住,咬你……大不了以後不會說話。」

  「……你真不打算教我點好?」

  「女人一旦糾結猶豫了,就會越想越糾結,永遠想不出個頭。這種時候對付她們的辦法只有一個,幫她們拿主意,強迫她們接受咱們的意見……聽不聽我的隨你。」

  「那……我如果聽。那個……壁咚,就一直壁咚啊?」

  「等她不反抗了,發軟了,就抱房間裡去。」

  「許庭生,我記得你好像是我們幾個裡唯一的處吧?你哪學的這些?」

  「聽不聽隨你,反正……等她千依百順的時候,你把戒指掏出來,該哭哭,該說什麼說什麼。對了,記得穿了衣服再跪。」

  「……傻逼才聽你的。」

  「聽不聽隨你。我有電話進來,掛了。」

  許庭生掛上電話,看到手機屏幕顯示陸芷欣的未接來電。

  打回去,陸芷欣說:「剛剛老歪來敲門,說以為你在這裡……你昨晚沒回寢室,你在哪?」

  「太晚了回不去,住賓館了。」許庭生說。

  對面陸芷欣猶豫了一會,低聲說:「怎麼不回來睡?我也沒權力真的趕你走啊。你回來的話,我也不會不給你開門。」

  許庭生笑著說:「我怕有人半夜爬我床上來。」

  陸芷欣說:「那個你洗的,我分不清是哪件了。」

  說完,她把電話掛了。

  ……

  許庭生回學校上了兩節課,中午再次接到方余慶的電話,話筒裡同時傳來的還有車子在路上飛馳的聲音。方余慶在電話裡說:「我在回來路上了。」

  許庭生說:「嗯。」

  方余慶等了一會,說:「就……嗯?你就不想問點什麼?」

  許庭生說:「沒興趣。」

  方余慶說:「別這樣啊,回來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你不是把錢都拿去買戒指了嗎?戒指拿回來當掉?」

  「戒指……嘿……送出去了。錢你先借我。」方余慶說,「那個,餘晴說了,戒指她收著,先不戴,她會等我兩年。然後他爸媽對我印象其實也還好。他爸後來跟余情說,說我昨晚那樣,看上去傻是傻了點,至少是為了餘晴傻的。」

  方余慶在電話那頭傻笑。

  看見以往什麼都不上心,吊兒郎當慣了方余慶,能這樣傻乎乎去為一個人努力,然後傻開心,許庭生其實也挺開心的,他總是期待著,身邊美好的人多一些,美好的事,多一些。

  「你先別請我吃飯了,後天晚上我請了你那圈朋友吃飯,到時候你和黃亞明、譚耀都陪我過去。」

  「好嘞」,方余慶興奮的說,「咱們爭取早點把房子蓋到餘晴家門口去。她那個房子還是蘇式建築呢,年代老得不行了。」

  「你不當刑警了?」許庭生問。

  「不知道了,有點猶豫。昨天中午跟我堂哥聊了下,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他說他們現在,三件案子裡至少有一件,會有上面的外面的各種人來打招呼,有的乾脆直接施加壓力,應付這些事情比辦案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都多。」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

  房地產的這塊肉很肥,至少在04年下半年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但是,這塊肥肉其實還有一個特點,它是大塊肉,分量足,數量少……所以,哪怕無數人知道它肥,敢想敢下口的人其實不多,最後能咬得上的,就更少了。

  一般來說,在這一塊上,一個地方除了偶爾有大型房企猛龍過江,整體格局是相對穩定的。從關係到資金,到方方面面,誰想打破這種穩定都不容易。

  幾家在某一地區長期經營的房企之間,大多既是競爭對手,也有彼此間的默契。

  許庭生讓黃亞明他們把消息放出去三天,僅僅三天,不少人就都已經知道,攪局的來了。當然,在他們眼裡,許庭生這個名字還是不夠分量的,沒有人太放在心上。

  這頓晚飯,名義上是許庭生為了感謝大家在暑假公園事件裡的仗義出手,上半場安排在岩州唯一的五星飯店,下半場會移師吳昆的夜總會。

  說起吳昆,許庭生只記得上次事後他打過一個電話,說那個坤哥那撥人,不會再在岩州出現了。

  現場男男女女加一起足足來了40多人,很顯然,其中很多根本沒有參與過暑假裡的公園事件,他們是因為許庭生讓人放出去的消息而來的。

  對於這群人,許庭生給他們下了一個定義:非繼承者們。

  這群人家裡大多有或官或商的背景,頂著二代的頭銜,但是大多數並不是家裡重點培養的對象,他們,不是繼承者。

  這個定義其實很重要,他讓許庭生知道應該怎麼跟他們對話,怎麼準備「餌料」。

  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急於證明自己。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1章 識人,予人

  重生一世,更大的心理年齡,更好的基礎,並不完全意味著一個人肯定能在短時間內完全適應另一個層次的交流和相處方式。

  骨子裡的許庭生,其實還不在這樣一個層次裡。

  當然,方余慶是一個特例,除這個「異類」之外,對於許庭生來說,呆在一群家境普通、生活普通的同學朋友之中,以最簡單和隨性的方式相處,才是他喜歡的生活。那要比做這些來得輕鬆愉快得多。

  所以,在先前天宜的酒會上,在一切非必要的時候,他都儘量沉默。

  如果在一個相對陌生的場合,你明知道自己把肌肉和爪子全都亮出來,結果還是不夠看,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神秘感,讓別人來猜你。

  他們會把你猜成連你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

  貓會被放大成虎。

  許庭生最大的優勢就是他的神秘感,儘管互誠已經擺上檯面,但是他來自小縣城農家的背景和他突然而且迅速的崛起,依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人不敢輕視,不斷猜測,越猜……結果就越重視。

  對於眼前這些人,許庭生之前參與過幾次他們圈子的活動,吃、喝、玩,但是從來都沒有涉及生意和錢。他其實並沒有真正融入這個圈子。

  所以,許庭生與他們交流接觸一直以來最大的原則,就是儘量禮貌、友好,但是同時減少深入的交流和接觸,保持神秘感。

  如果現在是許庭生搖著互誠的大旗,告訴大家,一個白手起家取得了一點成績的大學生準備進軍房地產。會認真想一想的人估計都不會太多。而今晚到場的人,肯定更不會有這麼多,尤其是那些陌生面孔。

  但是現在,許庭生給這些人的感覺是,那個看不懂的外來小子,咱們一直聊也聊不透的傢伙,他說他要在岩州做房地產了。

  那必須看看啊!

  現場40幾個人,許庭生吃喝之間大概都看了看,可能有湊熱鬧的,但是絕對沒有閒人,包括在場那幾個生面孔的女的,許庭生都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們不是以某位二代的女人的身份進來的,她們憑自己就足夠踏進來。

  甚至,可能其中有人是降低了身份來的。

  這是今晚第一場,主要內容不外乎互相認識、熟悉,交流感情,順便確認一下事情真假,瞭解大概情況。

  許庭生禮貌、熱情的和每一個上前的人打招呼,攀談,也主動跟每一個附近的人打招呼,有人問起拿地的事,他就說自己確實有這個想法,希望有機會的話大家能合作,能多幫忙。

  話題一般在這裡就會打住,真正打算參與正題的,自然會留下來參與第二場。

  因為心疼錢,大凡沒有人需要招呼的時候,許庭生都在很認真的吃,能吃回來一點是一點。現場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看上去是為了這頓飯來的。

  黃亞明兜了一圈回來,說:「鮑魚和燕窩都還沒上啊?」

  許庭生擦了擦嘴說:「吃完了。」

  黃亞明苦著臉說:「哥,你都混到這份上了,能不能把這窮逼相收一收?讓人看見了丟份。」

  許庭生反駁:「你不也一來就問鮑魚燕窩?」

  黃亞明一邊扒著桌上的菜,一邊說:「我是本來就窮,而且除了鮑魚燕窩不知道別的貴的,可能吃下去了都不知道。」

  「我也是。」許庭生說。

  ……

  許庭生剛跟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黑色連身長裙,發尾微卷的美女簡單平常的寒暄完。方余慶端著已經空了的酒杯走過來。

  這頓晚飯不算什麼正式場合,現場大家都穿得挺隨意,除了方余慶,他穿襯衫,嚴嚴實實的扣到了最上方一顆紐扣。至於原因,是因為他脖子和胸口一帶滿滿全是抓痕……前天餘晴最初反抗和後來熱烈的時候撓的。

  「熱不?解了吧,這麼點事,現場誰不懂」,許庭生擠兌他說,「就是沒看出來,餘晴看著那麼溫柔,原來是匹母豹子。」

  方余慶這兩天已經被許庭生三人取笑習慣了,乾脆不接這茬,抬手指了指前方離去的背影,說:「剛剛跟你說話這個女的,她叫葉青。」

  許庭生回說:「我知道,她剛剛說了。」

  「三十了,看起來不像吧?還沒嫁人。」

  「是不像,那又怎麼樣?」

  「要不要考慮一下發揮特長,搞定她?」

  「特長你妹。不過,這又是哪一出?」

  因為許庭生,方余慶幾個人已經提前適應了「你妹」這個詞,並且身體力行推動普及,不管怎麼說,這詞比起你媽什麼的,好讓人接受多了。

  「公認的岩州首富,葉家」,方余慶壓低聲音說,「雖然葉青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不過沒她強,所以家裡應該還在猶豫,兄妹倆也還在爭,我賭她贏。今天真沒想到她會來。」

  「然後呢?」

  「然後我在想,她會不會去下一場。如果最後她肯參與進來,我們成功的可能就會大上很多。」

  「那就待會看。」

  「不考慮搞定她?」

  「搞定你妹。」

  「我就一個姐,你又不是不認識,怎麼,有興趣?」

  「……還是算了。」

  ……

  第一場散場,吳昆招呼夜總會續攤,他已經安排好了貴賓大包。

  第二場去的是夜總會,但是不是去玩的,在場幾乎都明白,所以該自己找地方玩兒去的找地方玩兒去,剩下真正有意願的,自然會過去。

  許庭生這邊四個人一輛車,刻意控制了飲酒量的譚耀負責開車。

  行車這一路,是四個自己人私下溝通的最好機會,待會一個包廂裡待著,很多話就會變得不方便說。

  「庭生,你看得怎麼樣了?」黃亞明問道。

  「有幾個比你們告訴我的反應和態度熱情了很多。」許庭生說。

  「那是好事啊。」開車的譚耀接了一句。

  「不一定。」許庭生說。

  「剛有幾個跟我拍胸脯說一起發財的,興趣很大。」譚耀說。

  「我這邊也有幾個。」黃亞明說。

  「我這邊有幾個什麼保證都沒有,但是問得很認真很細的。」方余慶說。

  「哪幾個?」

  許庭生問,然後阻止了準備答話的譚耀和黃亞明,說:「我先聽余慶這幾個。」

  「陳嚴,高玉坡,江津……」方余慶說了五個名字。

  許庭生點了點頭,在腦海裡把自己和這五個人接觸、交流的情景和對話細緻的回顧了一遍。

  「是不是我們那些叫喚得凶的,其實都不會參與?」黃亞明問許庭生。

  「倒也不是,只是他們大多容易隨大流,不是我們待會需要主要把控和突破的人。我們把該拿下的拿下來,他們自然會跟上來……倒是余慶說的這幾個,自己心裡有主意,有懷疑的,我們要注意一下。」許庭生回答。

  「原來是這樣……」黃亞明撓了撓頭,突然說,「哎,庭生,我一直想不通,你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我高一就跟你呆一塊,原來你也不會這些七彎八拐的啊。」

  這個問題許庭生肯定沒法回答,因為這些東西其實大多來自他前世那幾年的東奔西跑。

  「看書。」許庭生找了個最通用的答案搪塞過去。

  「看毛書」,方余慶在一邊把話題轉回去,說,「昆哥會參與,而且可能力度很大。」

  他說得很肯定。

  「為什麼?」許庭生問。

  「昆哥好賭。」方余慶說。

  「對,骰子、麻將、牌,昆哥玩什麼都牛逼。有他那一手,到哪都餓不死。」譚耀在旁邊接話,他是泡吳昆夜總會裡呆過一段時間的。

  「不是這個賭」,方余慶接回去說,「我的意思是,他的人生好賭。你們別忘了,吳昆才是我們這群人裡真正最初完全沒背景的一個。從一文不名到三十出頭做到今天這樣,他幾乎每一步都是全盤押上去賭。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三次,第一次賭命,後兩次賭身家……每次他都贏,才混到今天這樣,我們這些人都得叫一聲昆哥。」

  「可是,他現在都到這份上了,還賭?」譚耀其實一直是有些羡慕和崇拜吳昆的,這會兒問起話來也有些激動。

  「人到一個新層面,就會看見新的東西,產生新的欲望,所以,真正有野心的人其實永遠停不下來。」許庭生笑著說,「我好像不是。」

  「你是不是以後再看,現在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方余慶說,「不過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按譚耀這麼想,那麼吳昆人生第一次賭完,其實就已經足夠他去過安生小日子了,事實是他沒去過那種日子,繼續賭……所以我說他好賭,而且可能永遠停不下來。」

  「你為什麼覺得他會選這次來賭?」許庭生問。

  「吳昆今年三十二歲,他現在擁有的東西,對比他二十九歲的時候,沒有本質差別。也就是說,三年了,他一直在找,但是一直沒找到突破性的上升空間。這是一。」

  方余慶說:

  「二,他對房地產的興趣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歸根到底,他是野路子,沒人真正帶他玩。」

  「我也是野路子。」許庭生說。

  「我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和你家在這一年多裡做到的事情,讓所有人都覺得你的背景猜不透,但是肯定很厚。我和你的關係,包括相處方式,也加深了他們的這個印象。」方余慶說。

  「繼續說。」許庭生說。

  「其實我都有點懷疑,他們倆肯定也是。連我們,有時候都覺得看不透你。你小子唱歌、辦公司、辦學校,入股天宜……一會整出一個奇怪玩意來,偏偏每次都成功,不會真有什麼高人能人在背後吧?」

  方余慶說完,譚耀和黃亞明附和著不斷點頭。

  「不是讓你說這個,說三。」

  許庭生簡單粗暴的繞過這個話題。

  「三,昆哥之前很注意你,然後很欣賞你。你別以為像上次那種事收尾很容易,那種事,其實收尾才是最大的麻煩,他願意替你接過去,本身就不簡單。所以,我猜他這把會押你身上。」

  說完吳昆,基本確定了一個很有號召力的盟友。

  方余慶改說起另一個人。

  「有個叫丁森的,你待會注意一下。」他說。

  「好事?」許庭生問。

  「麻煩。」方余慶答。

  「為什麼,我沒聽說過這人啊,不小心惹過他?」

  「丁森今年二十五歲,從二十歲開始追陸芷欣。」

  方余慶說完,黃亞明叫起來:「這他媽也太無恥了,那時候,五年前,陸芷欣才初中吧?」

  無恥嗎?這個……許庭生低頭揉了揉眉間,低頭尷尬的笑著,坑坑巴巴說:「這個……也不算無恥吧,他們……相差五歲而已。」

  「五歲沒問題,可是他出手追的時候陸芷欣才初中啊,初一?初二?這也太禽獸了。他怎麼好意思?」黃亞明繼續嚷嚷。

  另兩個點頭表示贊同。

  這一罵,他們可不知道,自己不光罵了丁森,也罵了許庭生。

  許庭生徹底不會了,這要是未來小項凝暴露了?自己還有法活嗎?

  「他沒追到吧?」黃亞明問。

  不待方余慶回答,譚耀直接搶過去說:「這肯定的啊,不然陸芷欣能跟許哥那樣,能給他做牛做馬,還住到一個屋裡去?」

  關於住到一個屋裡這點,本來許庭生還是可以理直氣壯分辯的,但是因為前兩天,那兩夜……他沒底氣了。

  「咳咳」,許庭生咳了兩聲,向方余慶道,「丁森什麼背景?」

  「官商都有,跟陸家有合作關係。官方背景比不上陳嚴,有錢比不過高玉坡,但是加起來,就比他們都強點。」

  方余慶用對比的方式,告訴了許庭生丁森的實力情況。

  正說著丁森,車窗外,一輛紅色法拉利疾馳而過。

  「葉青的車。」方余慶有些興奮地說道,「看方向,她會去第二場。」

  「哦。」許庭生說。

  「你不奇怪?」

  「有一點點。」

  「我想不通你能給她什麼?就算你真的做成了,賺錢了,這點錢,目前對她家來說也算不上大數字。你別小瞧我們這個岩州首富,葉家真拿出來的話,是能上福布斯的。」

  「不是錢,是我能給她在家族之外證明她比她哥強的機會。」

  「那為什麼是你?如果她想通過做投資,進軍房地產來證明自己的話,岩州本地那幾家房企比你靠譜多了吧?而且他們本身和葉家就有關係在。你只是新人。」

  「正因為我是新人,剛下場。所以,我最合適。」

  「為什麼?」

  「眼光。還有那幾家本地房企,既然你說都跟葉家有關係在,那麼想必他們在她和他哥之間,已經站隊了,不好再爭取了。而且我估計站隊的結果,她應該是弱勢的一方……所以,我現在冒出來,正合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已經又多了一個強大的盟友了。」

  「想啥來啥。」黃亞明開心的說。

  「別光顧著高興,其實她也是危險,小心回頭被她一口吞了。」許庭生說。

  「你搞定她就沒事了。」方余慶說。

  「你妹。」許庭生說。

  「那我上。」

  「還有我。」

  黃亞明和譚耀主動請纓。

  「好,你們上,不過注意禮貌啊……」許庭生說。

  「你別瞎鬧。」方余慶說。

  「沒瞎鬧。咱們別覺得有錢女人就一定多特別,再有錢,她也是三十歲單身女人。我就不信‘三十如狼’這句話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你們倆加油,爭取睡服她。」許庭生笑著說。

  睡服這種事,譚耀和黃亞明一聽就鬥志昂揚。

  ……

  車子在夜總會門口停下,許庭生等三人先下車。

  意外的,陸芷欣正好從另一輛車上下來。

  「許庭生?怎麼,怎麼你也在?」

  陸芷欣明顯有些意外,還有少見的慌亂和緊張。

  「來這邊談點事」,許庭生笑著說,「你呢?一個女孩子跑夜總會來玩,不正常啊你。」

  陸芷欣依然有些慌亂的說:「我,我一個朋友,表哥……不是,是我爸的朋友的兒子……」

  「丁森?」許庭生問。

  「嗯……啊?你怎麼知道?」陸芷欣問道。

  「剛剛見過。你忙你的,我先進去了。」

  許庭生淡淡的說完,舉步先往裡走。怎麼說呢,心情確實有那麼點不爽……可能因為陸芷欣和丁森見面的地點是夜總會吧,她又是一個人來的。

  當然,這種不爽許庭生自知是沒道理的,僅僅是因為男人的佔有欲在作怪。男人一貫的習慣,是只許自己這個州官放火,不許女人點燈……一點火光都忍不了。

  見許庭生走出去幾步,愣住了一下的陸芷欣終於還是神情急迫的追過來。

  她拉住了許庭生的手臂,著急說:「不是的,許庭生,你聽我說。他說他在這邊,我本來說不來的。然後我爸打電話叫我過來,說是要換一份新合同……我們兩家有合作。你看,我合同……」

  「想來這才是丁森能追陸芷欣五年的原因吧,如果兩個人中的一個真的能做到一點接觸的機會都不給,另一方無論如何都堅持不了這麼久。」

  「也許,還有雙方家長的意思在裡面。」

  許庭生想了想,看著陸芷欣的眼睛,認真的說:「沒事,我知道你們的情況。他在追你,很多年了吧,還沒追到。不過……芷欣,我想告訴你,其實你是自由的。」

  許庭生的最後一句話,其實是他自我反省之後的肺腑之言,陸芷欣確實是自由的。許庭生自己那混亂不定的感情關係,能有什麼資格去要求誰?

  尤其是陸芷欣。

  但是,陸芷欣聽到的感受卻不是這樣,她從這句話裡聽到了諷刺、痛心、忍耐、放棄,可能還有更多。一向冷漠強勢的陸芷欣急得不知所措。

  「我……不是……我……」

  「芷欣,你來了?」

  就在陸芷欣不知該如何回應許庭生的時候,丁森滿面春風的從門內迎出來。他看見了陸芷欣拉著許庭生的手臂,雙眸中狠厲的光芒一閃而過……

  隨即,裝作毫無察覺,丁森輕描淡寫的走過許庭生和陸芷欣中間,隔開兩人。

  「一年沒見,芷欣你越來越漂亮了。」丁森說。

  「我……」

  陸芷欣歪過頭,想去看被丁森擋在身後的許庭生。

  「我訂了包廂,我們進去吧。」

  丁森伸手來拉陸芷欣的手。

  陸芷欣不著痕跡避開了。

  丁森也不尷尬,不露痕跡的改為一手虛攬陸芷欣的腰,抬步往裡面走去。這種虛攬的動作在社交場合一般被認為是紳士和禮貌的體現,但是實際這是一個很「霸道」的動作……因為這個動作一旦男方往前走,女方不跟上的話,虛攬就會變成實擁。

  陸芷欣依然想避,但是這個動作一旦要避,就不可能是不露痕跡的小動作,她需要整個人跳開……不太禮貌,很不給對方面子。

  「對了,陸叔那邊最近是不是周轉有點問題?這次新合同,好像陸叔說要延長付款期限,我爸那邊還挺為難的。我哥就更別提了,一直反對,說什麼生意就是生意,規則不能亂改。

  我呢,我就覺得我們兩家合作這麼久,感情在那裡,肯定不能完全按生意關係來算,你說對吧?芷欣。」

  丁森這一句說完,陸芷欣的動作頓時停下來。

  猶豫了一下,抬步跟著丁森往門內走去。

  許庭生幾個還留在門口,停好車的譚耀剛趕過來,看見陸芷欣進門的背影,指著說:「那是陸芷欣吧?什麼情況?」

  「不清楚。」黃亞明說。

  剛剛丁森過來,本身內心就有些糾結的許庭生就退開了一些,所以,兩個人之後的對話,他並沒有聽清,他只看見了陸芷欣的猶豫和閃避。

  不過,她最後還是跟著走了。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沒資格生氣。」許庭生在心裡跟自己碎碎念。

  「要不要弄他?」譚耀說。

  許庭生苦笑一下,說:「人家青梅竹馬。走吧。」

  說走,許庭生卻故意落在了最後,在黃亞明三個人走遠一些後,許庭生找到在門口迎候的吳昆,附耳小聲說:「昆哥……那個丁森的包廂,你讓人幫我注意一下?」

  吳昆看了看許庭生,笑了笑,什麼都沒問,說:「好。放心。」

  「謝謝昆哥,麻煩了。」

  許庭生道完謝,一路往樓上大包,一路安慰自己:「我不是吃醋,我就是擔心;我不是吃醋,我只是擔心;我不是吃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2章 窗戶和梯子

  吳昆的夜總會叫做星輝,是岩州最高檔的。

  許庭生坐在星輝最好的包廂裡,牆角。明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無比重要,可是,心神怎麼都收不回來,注意力無法集中。

  這種狀態,他乾脆先不開口。

  剛剛吃飯的時候40多人,此時包廂裡除了許庭生這邊四個外,陸陸續續來了十七八人。這個數字其實已經超出許庭生的預計。

  葉青坐在另一邊的牆角,旁邊至少三個位置沒有坐人,這個女人如獅王一般獨據一角。

  目光相觸,葉青向許庭生舉了舉杯,許庭生微笑點頭,把杯裡酒喝掉。

  見葉青有酒興,上去敬酒的人頓時多起來。黃亞明和譚耀拿眼神詢問許庭生,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也端著酒杯湊了上去。

  當然,兩個人都很禮貌,葉青也不挑身份,落落大方的回應,舉杯喝酒都乾脆。

  方余慶坐過來,壓低聲音對許庭生說:「加上昆哥十九個,多了還是少了?」

  「沒那麼多,現在這裡坐著的,至少三個是本地房企來聽虛實的,五個是隨時準備抱歉告辭的。」許庭生淡淡地說道。

  「這麼少?」方余慶訝異。

  「很多了」,許庭生笑著說,「再說,準備告辭的也不是一定留不住。」

  「那聽消息那幾個?會不會……」

  「沒事,我有數。」

  正說著話,吳昆推門進來,打過一圈招呼後直接坐到許庭生身邊。

  「應該來的差不多了。」吳昆說。

  「嗯。」許庭生應了一聲。

  吳昆看了看他,會心一笑,抬手拍了拍許庭生肩膀,附耳說:「安心,那邊不是有人偶爾進去看看,是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

  說完,吳昆指了指自己戴著的耳機。

  這樣,許庭生就知道,丁森那個包廂已經被全面監控了,只要有一點情況,就會有人通知吳昆。想到這裡,許庭生稍微安心,吐一口氣,收斂心神。

  兩個人耳語了一會,吳昆揮了揮手,服務員退場。

  許庭生正準備說幾句開場白。

  對面一個二十五六歲,嘻哈打扮的男的先咋呼起來:「開始了啊?我說那個,許兄弟……你認真的吧?這麼大事,可激動死我了。你可不要涮我們玩啊,我丟了妞來的。」

  餘下十幾人聞言都笑起來,包括其中四個女人,自然也包括葉青。

  許庭生也笑了。在場十九人的信息,他已經全部大致掌握,說話的這個叫胡盛名,看著很粗線條的一個人,但是家底頗厚,方余慶尤其強調的一點,是他人緣很好。

  能在這樣一個圈子裡混到好人緣的,沒有哪個是真傻。

  他可以這樣咋咋呼呼的說話,那是他已經建立的風格,許庭生不可以,淡淡的笑了笑,許庭生平穩的說:「我會拿下其中一個地塊。」

  這是一句平實無比的表達。

  「哪怕待會大家都散了,就剩我自己,我也會拿下一塊。」

  這一句,許庭生用了點玩笑的口氣。

  「你的目標?你想拿哪一個地塊?方便說的話,我想瞭解一下。」這回問話的是先前方余慶提過的官方背景很不錯的陳嚴,人看上去嚴謹,他的說話風格也很嚴謹。

  「保二爭一。」

  許庭生回答,目標直指最好的兩個地塊,都是中心位置。尤其一號地塊,若非學校搬遷,幾乎不可能在那樣的位置騰出來那麼大一塊地,難得一遇。

  這一點,其實每個有一定歷史的城市幾乎都一樣,要在城市中心區域搞拆遷……難度大過把市政府搬走。所以,在大型CBD入主一個城市之前,我們往往會看到這樣的情況,越是城市中心區,往往越是老樓,而且老樓後面藏著舊房深巷。

  「很難。」

  陳嚴言簡意賅,他應該是現場最瞭解幾家本地房企的政府關係的幾個人之一,所以,他說很難,就是真的很難。

  「我知道,但是如果不是想要最好的那塊蛋糕的話,我不用叫上各位。」許庭生平靜的回答。

  「你瞭解幾家本地房企的實力和背景嗎?我們最後加起來,可能都是最弱的,而且我們最晚到場,可能蛋糕別人都已經分好了。」

  許庭生相信陳嚴不是悲觀主義者,他只是客觀。

  向陳嚴舉了舉酒杯,許庭生喝一口酒,說:「我喜歡聽故事,最喜歡的類型大概是這樣,一場盛宴,最後到場,而且是宴會裡最衣衫襤褸的那個人,後來拿走了最好的蛋糕。」

  為了把神秘感演下去,許庭生也是裝到拼了,頓了頓,繼續說:

  「這類故事總是讓人感覺很爽。為什麼?我仔細思考過原因,最後給這些故事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標簽,我叫它‘逆襲’。」

  「逆襲」這個詞在現在還不普及,許庭生把它拋出來。現場的非繼承者們,不成器的二代們,想了想,一致的感覺,覺得這樣的故事真的很爽。

  他們本就是最渴望「逆襲」的一群人,包括葉青在內,她再強,因為是女人,因為是妹妹,也是不被看好的那一個。

  而吳昆……他的人生本就是一路逆襲。

  「我也喜歡這樣的故事,」一個聲音響起來,「不過,接下去的話題,有幾位小兄弟可能最好先退場了。畢竟大家平時都是朋友,你們也還叫我一聲哥,對吧?另外開個包廂,或者下次再來玩,我招待。」

  說話的人是吳昆,他說話時語氣沉穩,面帶微笑,但是眼神不善。

  關於現場有替本地房企來聽虛實的人在這一點,許庭生之前已經告知吳昆,交給他來處理。吳昆江湖經驗足,眼光毒,加上在圈子裡泡得久,有地位,常年下來,對圈子裡這些小年輕的背景和品性,早就全都已經清楚無比。

  現場人並不算多,值得擔心和懷疑的更少,這一點跟各人的背景關係太直接,判斷起來並不太難。

  而且,之前的討論,吳昆一直沒參與,甚至沒仔細聽,他一直在仔細觀察。

  所以,到底是哪幾個,他到現在已經基本有數,有了把握,他才開口說話。

  其實他早一步就已經有了相當的把握,準備開口,但是許庭生偷偷阻止了,前面那些話,許庭生願意讓他們聽,想讓他們聽。

  當場有四個人敬了酒離場。

  大家的態度都很好,客客氣氣喝酒,打招呼離開,約下回見。這種事在這個層面其實很普通,畢竟是在一個圈子裡的人,遠不至為此撕破臉皮,下次再見,也還是朋友。

  看見四人離場,吳昆遞給許庭生一個眼神,示意他後面可以放心說話。

  剩下十幾個人緩了緩。

  「有沒有人說過你適合成為一個演說家?」嚴謹的陳嚴開了個玩笑,繼而說,「不得不承認,你說在我們心坎裡,但是,你還需要告訴我們,我們憑什麼去逆襲?」

  「我,余慶,加上你們就可以。」

  許庭生的回答其實很含糊,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依仗,到底有什麼背景,因為他根本沒背景……這個問題仍然被他留給大夥去猜,所以,他把話說的很自信。

  陳嚴沒有追問,只是說:「你可能高估我們了,包括余慶。現場出錢的或許還能掏出來一些,我們這些個政府背景的,其實說實話,說話沒什麼分量,家裡幾乎不可能為了支持我們動用太多關係和力量。包括余慶。」

  陳嚴一段話裡提了兩遍「包括余慶」,因為在場方余慶最典型,他明明有足夠厚的背景,但是實際根本用不上力,假使他真的回去提這件事,家裡最可能的態度是……理都不理。

  「陳哥,你就使勁損我吧。」

  方余慶湊過去,和陳嚴喝了一杯,無奈道:「不過事實真的是陳哥說的這樣。一點小事可能還好,大事,我們其實動用不了多少力量。」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許庭生,因為非繼承者們最痛苦、無力,但是又不得不坦誠的一個問題,已經被拋向了許庭生。

  「我有一個外省的朋友,他叔叔是省委常委……」

  許庭生淡淡的開口,在場所有人都有些詫異。比如黃亞明和方余慶詫異的是他們從來沒聽許庭生提過這回事,而其他人,則以為許庭生終於準備說出自己的背景,可是……外省?用處大嗎?……還有,這跟我們的問題有關係嗎?

  許庭生當作渾然未覺,微笑著繼續說:「這位叔叔很討厭我的那個朋友,平常理都懶得理他,屬￿去拜年都沒茶喝那種情況,更從來不會幫他。你們沒他慘吧?」

  所有人都搖頭,他們基本還沒到這份上。

  「有一次,我的這位朋友在酒吧跟人發生衝突,挨了幾下後,一衝動拿酒瓶砸了一位區長公子。事後他不敢跟家裡說,更不敢跟他叔叔提,窩在別的朋友家裡,因為擔心對方報復,甚至想過跑路。」

  「然後呢?」

  「然後那位被砸破了腦袋的公子哥回家告狀,他的區長爸爸打聽到我朋友的叔叔是誰,猶豫再三後,托人探了下口風。常委叔叔根本沒空理會這點破事,帶著幾分不耐煩隨口說,讓他儘管去,隨便他怎麼樣,弄進去或者打死都行。」

  現場響起來幾句髒話,義憤填膺。

  許庭生繼續說道:「後來,聽到常委叔叔的話傳回來,這位區長千方百計找到了我那個朋友……」

  「慘。」胡盛名接話說。

  「我朋友自己也是這麼以為的。可是,區長是來賠禮道歉的,帶著兒子親自來道歉,最後還賠了我朋友三萬塊錢」,許庭生靠向椅背,說,「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

  對於其中一部分人來說,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現場包括陳嚴在內,幾個人都含笑向許庭生點頭示意。

  「這,到底什麼意思啊?你們別打啞謎啊!」

  商人背景的胡盛名追問。

  「其實這個你不需要太瞭解,你等著說錢的事就好。」跟陳嚴一樣是官方背景的江津攬住胡盛名肩膀,笑著說道。

  胡盛名跳起來:「玉坡,看見了沒,他們當官的瞧不起咱們擺地攤的。」

  一樣是商人家庭背景的高玉坡無奈的撓了撓頭,現場一陣哄笑。

  許庭生只好解釋:「我瞭解了一下,現場至少7個人是政府背景,還有的官商都靠,加起來算,咱們至少5個人有省裡的背景,只是你們自己被丟在岩州了,沒錯吧?」

  沒人反對,許庭生繼續說道:

  「那麼,你們在特定的人群裡小聲喊一喊,跑一跑,竄個門,吃個飯,不用家裡實際站出來做太多……總不至於他們還出來澄清吧?這種事,不是特別親近的話,沒人敢去核實,對吧?

  唬人這種活,一個人或許不行,一群人的話,其實還是很嚇人的。況且你們並不是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這樣,剩下你們在岩州的關係,很可能就被帶動起來,哪怕帶不動,至少不會攔著你們,對吧?接著,市里的幾位就可以大展拳腳了。

  至於對手的關係,到這個時候多少就得站下來猶豫一會,掂量掂量我們,然後考慮是不是應該勻一勻,分我們一塊。」

  「這樣就夠了?」一個問。

  「2號地塊還是有點機會的。」另一個答。

  「其實不太夠」,許庭生說,「至於後續怎麼做,我現在只能承諾你們,絕對不會比這樣難。而且,不還有我嗎?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總之你們目前只要喊出去,跑出去就好。既然他們已經把蛋糕分好了,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秩序打亂,把水攪渾。」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虛虛實實的自有各人判斷。

  其實這場討論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不吭聲,專注觀察的人除了先前的吳昆,還有幾個,其中四個女人尤其沉默,包括葉青。

  有野心的女人通常少,少見的有野心的女人通常野心都很大,野心很大的女人通常不一般,沒野心的女人不會現在還坐在這裡。

  「許庭生?二十歲。你很有趣」,葉青說,「不過房地產這一塊,你是外行吧?具體的東西不懂的話,其實也麻煩。」

  當一個人開始問你計劃的細節和具體問題,從務虛到務實,往往意味著他已經接受了你的大概念,真正產生了興趣和意願。

  「我懂建材。尤其進口建材,很懂。所以,我們會建出岩州最高端的小區,至少領先……大概五到十年。」

  許庭生用了一個毫不謙虛的表達方式。

  「成本呢?」

  「會高一點,但是其實我們不要高估進口建材的價位,那些是用來說服購房者接受高價位用的,這些普通民眾根本無從瞭解,他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比如外立面,我們用進口石材,幹掛花崗岩,比起塗料的外牆,花費並沒有大太多,視覺效果,衝擊力卻會強上幾十倍。」

  關於外立面這一點,許庭生見識過做得很好的房企,綠城。綠城房子的高大上既視感,外立面居功至偉。

  接下來,具體到國家和公司名稱,從外立面到矽藻泥,到運輸方式和成本對比,許庭生說得現場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在目前階段,他對進口建材的瞭解絕對超出大多數房企。

  前世2011年開始創業,許庭生做的就是這一行,而目前,國內對進口建材的重視和瞭解都還很有限,大多房企都還沒拼到這個份上,能在綠化上下點功夫就不錯了。

  「很好,可是光懂建材不夠,除非你的提議是我們開一家進出口建材公司。」另一個女人,尚芳菲說。

  「這個等渠道建立起來,可以考慮。」

  「那麼其他呢?比如具體施工這些。」

  「西湖市鼎成房地產鄭向山是我爸爸的好兄弟,我平常叫一聲伯伯,鼎成會是我們這次的合作夥伴。當然,他們那邊主要是提供支持,股份占比不會太高。」

  到目前為止,這是許庭生說出的最具體和實際的東西。

  「我操,原來真的是猛龍過江。不,是許兄弟挾猛龍殺到。」

  胡盛名用他的大嗓門把很多人這一刻的心聲喊了出來,跳起來,接著說:「而且不搶咱們風頭,不搶咱們蛋糕……那個,咱們公司是獨立的對吧?許兄弟。」

  「對。」許庭生回答。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了吧,幹了呀!反正我幹了。」胡盛名說。

  其餘十幾人,大多蠢蠢欲動。

  「介不介意我打幾個電話?可能有點冒昧。」尚芳菲突然問。

  「請。應該的。」許庭生微笑說。

  尚芳菲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三個電話,然後把手機收起來,向所有人點頭示意,說道:「鼎成跟歡購有合作,兩位老闆稱兄道弟。」

  歡購的老闆就是許爸,在場不少人都瞭解過。

  其實,歡購和鼎成的合作還在溝通階段,實力差距更是巨大,不過,許爸和鄭向山倒是真的很投緣,關係很好,兩個人有很多共同經歷。

  這三通電話是定心丸,更把許家的實力拔高了很多。

  「我草,果然你也是富二代啊!這麼說咱們一邊的啊。剛剛他們當官的歧視咱們,你聽到了嗎?報復啊,不帶他們玩啊,咱們自己幾個把錢湊一湊,就幹了。」

  胡盛名仿佛後知後覺,跑過來跟許庭生握手。

  現場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做什麼都不讓人覺得突兀,善意的哄笑,唾駡,胡盛名渾不在意。其他人卻不得不在意,胡盛名的話其實隱隱提醒了他們一件事,許庭生似乎真的完全存在不帶自己這些人玩的條件。

  那麼,他把蛋糕擺上桌,為了交朋友?為了在岩州拉起來一片網?那他找那些繼承者們不是更合適?

  「有根的人不好挪,咱們這些人……容易聚。有一天翻過來一個,就可能翻過來第二個,第三個……然後……」

  許庭生這句話不打算再解釋,甚至不打算說完整。

  自有人接下去,胡盛名興奮的說:「然後殺翻一片,就是我們的天下了。這就……抱團啦,那要不要取個團名?大亨團、不被愛聯盟、男俊女靚、天下第一、老子牛逼、不服就幹?」

  「黑馬會。」葉青淡淡說。

  抱團,本是胡盛名的瞎胡鬧,因為葉青這個現場最有分量的聲音鄭重其事的接話……突然間變成了一件正經事。

  一錘定音的味道。

  非繼承者們動心了。「真的抱團?似乎沒有壞處,大不了也就現在這樣,被壓一輩子。抱團……沒准真的翻過來。而且葉青,許庭生……讓人感覺很有希望的樣子。」

  談到這裡,每個人看向許庭生的目光都變了,包括剛剛表態的葉青,也包括最熟悉許庭生的黃亞明,因為誰都理不清一件事:現場這一撥人,是怎麼不知不覺就被許庭生一路引導到這一步的。

  「太快了,太順……我這個人的習慣,什麼事太快太順就會擔心,而且小許太厲害了,我一路被帶下來,現在還捋不清情況。能不能停一下,緩一緩?」

  最後一個一直沉默的聲音說話,現場年紀最大的一個,三十四歲,女人,褚漣漪說道。

  「聽褚姐的。我也這感覺,猛一想,怕被他帶溝裡去。」葉青說。

  「是呀,一直覺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句話是一個笑話,覺得至少在我這裡不可能……現在我覺得,小許如果想,可能真的能把我拐山溝裡賣掉。」尚芳菲笑著說。

  女人的謹慎在這一刻體現無遺。

  許庭生只能笑,沒法接話。

  「那就聽褚姐的。大家休息一下,沒問題的話,待會我們就該聊具體問題了,談錢,別勉強,更別傷感情。」吳昆說。

  一杯酒散。

  ……

  其實真正散掉的只有許庭生,帶著幾分尷尬,他經吳昆同意,跑去了看針孔監控的地方。

  其他人在紮堆。

  「他最開始引我們來的東西,是錢吧?」

  「還有他這個人,小年輕挺厲害,又神神秘秘的,至少我是抱著好奇來的,想順便看看帥不帥,要不要弄床上去。」

  「現在呢,想了嗎?」

  「待會勾搭下。」

  「都想想,後來是怎麼聊下去的?」

  「後來是揚眉吐氣。」

  「用他的話說,叫逆襲。」

  「然後呢?」

  「信心。我們對他的信心。」

  「還有對自己的信心。」

  「最重要是窗戶和梯子,他打開窗戶,讓我們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更廣闊的東西,至少他讓我現在覺得,自己以前只知道把頭埋在家裡那些人和事上……很傻。」

  「我也是這種感覺。」

  「然後他搬來梯子,問我們爬不爬。呆下面,還是爬上去。」

  「這個誘惑力太大了。」

  「沒錯。」

  「問題,會不會真的我們全部人被他帶溝裡,賣了?」

  「……」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3章 憋屈

  家裡不肯動用力量支持,那就在外面扯虎皮,無賴這種事,跟哪耍不是耍。在家裡被壓著翻不過來,那就換個思路,出去,站起來了,再站著回來,拿走蛋糕。

  還有梯子,而且爬梯子的時候有一群人扶著,上去的人會把手伸回來拉一把。

  越想,感覺越好。

  這個稀裡糊塗的黑馬會,看樣子是要成了。

  ……

  把一群人拐得七葷八素的許庭生站在隱蔽小房間的監視器前。

  星輝的小包其實也不小,包廂裡就陸芷欣和丁森兩個人坐著,同一張長沙發,但是隔了兩個人的位置,看上去還挺平常的。

  若不是音樂、燈光都顯得曖昧了些的話。

  「這個,不能聽聲音嗎?」許庭生看了一會,只看見張口,聽不見說話,有些著急,向身後的人問道。

  「對,聽不了聲音,只有畫面。」那人恭敬的說。

  「那……前面,怎麼樣?」帶著幾分尷尬,許庭生問道。

  「剛開始那男的挺他媽急的,湊了好幾次,死不要臉去拉手什麼的,不過許哥放心,他一往前湊,小姐就躲開了,沒被佔便宜。要不我早就通知昆哥,然後帶人殺進去了。

  對了還有,那個小姐掏一疊紙掏出來好幾次,看不清是什麼,結果男的不接,又收回去了。」

  被一個比自己大好幾歲的人叫哥,許庭生說過一遍,沒用,只好不再強調。聽完對方描述,許庭生判斷大概情況,丁森是為談情來的,而陸芷欣想談的只有合同。

  「就這些?」許庭生追問。

  「對,那個,許哥是不是看上這個妞了?放心,這個我一眼就能判斷,那小子沒戲,這妞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著話,許庭生發現監控畫面裡的兩個人喝酒頻率快了很多。

  拼酒的話,應該不用擔心陸芷欣吧?

  摻和,還是不摻和?

  摻和的話,立場是什麼?

  這其實是陸芷欣的家事啊。許庭生和陸芷欣的關係?合夥人……曖昧,躺在一起兩次,男的猥瑣過一把,女的縱容過一次的存在曖昧關係的合夥人?

  這個立場好像不夠吧。

  許庭生揉了揉眉頭,無奈道:「那麻煩你先幫忙盯著,我回去一下。」

  「好,許哥放心。」

  有時候,人做決定會糾結很久都沒有結果,然後突然一閃念就去做了。許庭生回包廂的路上,要路過陸芷欣在的包廂。

  包廂裡,丁森正笑著對陸芷欣說:「又是拼酒,又想把我灌醉了好走對吧?以前每次都喝不過你,所以,我這一年多在國外練得很勤,現在可不怕你。」

  說著,丁森借著碰杯,坐近了一些。

  包廂外,許庭生在從門前經過的刹那,就那一瞬間,不自覺的一伸手,擰開了門。整個過程就好像他是打定了主意來的,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門被推開,6只眼睛,互相看著。

  「不好意思,打擾了」,許庭生儘量平靜的說,「芷欣,那邊有幾個朋友,可能會跟我們互誠有合作,介不介意一起過去認識一下?」

  陸芷欣放下手裡的杯子。

  「芷欣沒空」,丁森說,「麻煩你出去。把門帶上。」

  許庭生不是激一下就咬牙切齒、滿心憤怒的年紀和和性格,聞言全當沒聽到,只把目光投向陸芷欣。

  若是之前沒有打開這扇門也就算了,既然打開了,許庭生自然不會就這麼退出去,至少從監控畫面裡他看得出來,陸芷欣一秒都不想多留。

  確定了這一點,許庭生才敢硬著頭皮摻和下去。

  陸芷欣沒說話。

  如果心理年齡小十歲,許庭生會賭氣退出去,可是他現在已經過了那個年紀。至少,他現在希望能跟陸芷欣溝通一下,瞭解她的難處,儘管在此之前,他提醒過自己不要摻和。

  丁森站起來,走到許庭生面前。

  「互誠對吧?我查過……估值還不錯,但是我的判斷,你手裡可以調配的資金,實際不超過一千萬,加上貸款什麼的,最多不超過兩千萬。」

  說到這裡,丁森拿手指戳了戳許庭生肩膀,嗤笑說:

  「你太自信了,小朋友。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跟芷欣現在談的這個合同,涉及款項就超過兩千萬。你想管的話,還不夠格,明白嗎?

  白手起家容易被人誇獎,但是實際……很可憐。你跟我們還不是一個層次的。」

  轟隆隆身後一陣腳步聲,許庭生扭頭看了下,剛剛在盯監控那位帶著幾個黑衣彪形大漢正沖過來。「應該是在監控裡看見了。」許庭生想了想,抬手制止他們過來。

  兩千萬這個數字確實有點出乎許庭生的意料,他也確實沒辦法馬上拿出兩千萬來砸在丁森臉上。

  但是,現在真正讓許庭生為難的,其實還不是兩千萬這個問題,如果這是陸芷欣個人的問題,比如是她欠了這麼一筆錢,許庭生硬著頭皮也會替她接下來。

  這是他欠陸芷欣的,陸芷欣應得的,是不久後的將來,互誠和許庭生完全可以輕鬆負擔的,許庭生有這個自信。

  現在的情況,這是陸芷欣家裡的生意,陸父和長期商業夥伴之間的問題,這樣,問題就複雜了很多,也許遠不止兩千萬的問題,還涉及渠道等方方面面。

  所以,除非陸芷欣自己先有了決定,否則許庭生連干預的立場都沒有。

  「我只是關心一下我的合夥人。」

  許庭生平靜的說,這是他現在唯一擁有的立場和出發點。

  然後他重新把目光投向陸芷欣,陸芷欣猶豫了一下,避開了。

  「合夥人?」丁森笑著道,「你知道我們兩方家長的意見嗎?如果按長輩的意思,芷欣應該很快會是我的未婚妻,我願意追她,只是因為我想讓過程好玩一點。不過現在,我覺得不好玩了。」

  丁森的話其實誇張的成分很大,他對陸芷欣態度變化,從追求到壓迫,真正的原因是陸家現在陷入困境,他可以拿捏。若是原來,他敢還真不敢這樣說話,不敢這樣咄咄逼人。

  這一點,許庭生並不清楚,但是丁森的話,他聽著很不舒服,怒氣終於有些上來了。

  「其實,大清亡了。」許庭生含怒說。

  丁森愣了愣,一下沒反應過來。

  「聽不懂嗎?我是說,現在這個時代,包辦……違法。」許庭生譏笑說。

  被耍了一道,丁森怒火中燒,像一頭準備出閘的公牛,雙目圓睜,一手食指繼續戳點著許庭生肩膀……然後,當胸推了一把。

  許庭生像看一個傻逼那樣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

  「千萬別衝動,你打不過我,真的。像你這種家裡有錢,懂欺負女孩子,又喜歡像女人一樣拿手指頭戳人的男的,說實話,我一個人能打十個。」

  丁森沒法反駁,雙手握拳卻不敢沖上來。他自己很清楚,他剛剛含怒推許庭生那一把其實用力不小,而看著不是很強壯的許庭生,連退都沒退一步。

  所以許庭生說我能打你十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丁森連試都不敢試。

  把混不吝那一套拿出來,似乎許庭生終於占了上風。

  許庭生轉向陸芷欣,溫和寬慰道:「芷欣,我覺得,你要是為難的話,不如跟你爸爸溝通一下,實在不行我們一起想辦法。」

  陸芷欣終於開口,冷淡的說:「我沒事。你先回去吧。公司的事我一會有時間的話,會過來的。」

  陸芷欣一句話。

  丁森狷狂的大笑。

  許庭生一敗塗地,一肚子火氣不得不硬生生咽回去。

  「對不起,打擾了。」

  許庭生關上門,退出去。

  似乎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吃癟,陸芷欣自己做了決定,許庭生想還手都沒辦法。

  「許庭生,叫你多管閒事,叫你傻不拉幾把自己當救世主……女人就是麻煩,有病……陸芷欣你個臭女人,愛逞強你就傻逼逞去,死魚臉,機器人,不正常,腦子有坑,不知好歹……老子再管你就是有病……」

  尷尬,自找沒趣,加憋屈……大叔很鬱悶,一路幼稚無比的罵自己,罵陸芷欣,有時候這麼罵一下,心裡是會平衡一些。

  ……

  回到包廂,許庭生沉默了許多,不是因為陸芷欣的事情,而是因為他裝了一晚上,其實已經挺累了,而現在談的,都是錢的問題,這個問題許庭生最適合的態度就是先聽著。

  他越不吭聲,越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財力,他們知道的許庭生可比丁森知道的豐富、複雜得多。

  當然,現在也不會有人打主意去動許庭生的那份,他那份,肯定得是最大份,這是自然而然的默契,無需強調和刻意維護。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4章 處女座

  沒有人會現場把錢拍出來,所以,報出來的都是數字。

  許庭生和黃亞明、譚耀靠在一起,另一個其實窮成狗的傢伙,方余慶也想靠過來,被黃亞明一腳踢開了,黃亞明說:「你好歹有點二代的樣子,替哥幾個撐住場面。」

  接著,靠一起的三個被一個一個報出來的數字唬得一愣一愣的。

  慢慢的,等到數字終於攀上千萬級別。

  黃亞明也終於沒忍住,一聲慘叫,然後小聲說:「草,庭生,現在有錢人這麼多嗎?我以為朱駿曬一千萬就牛逼死了,我以為你就牛逼死了。」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比我估計的牛逼。」許庭生說。

  「唉」。

  黃亞明歎一口氣說:「真受不了這刺激,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我在想,這情況,我跟譚耀兩個開酒吧,要開到哪輩子才能跟得上趟?才能有機會自己說話。」

  酒吧會有譚耀一份,這是早就說好的,黃亞明主動提出來,許庭生點頭,譚耀沒矯情。

  黃亞明這麼說,譚耀在一旁點頭。兩個人在圈子裡混得久了,又一路看著許庭生崛起,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也多……

  見識得多了,他們就更急於在這樣一個層面上找到自己的身份。

  兩個人從未在許庭生面前掩飾、隱藏過這樣的念頭,這種渴望。

  不過現在,這倆很受打擊。在他們看來,酒吧……用來玩票很爽,拿來泡妞很方便,但說賺錢,應該沒什麼太大的潛力。

  「先別著急」,許庭生說,「你們想對這個問題大致有個數的話,可以先聽下待會昆哥報的數字,畢竟行業相似。他到現在還憋著呢,你們沒發現嗎?」

  結果,吳昆報出了一個讓兩人興奮無比的數字,首期兩千萬,後續可以再加,最多可以達到四千萬。

  儘管方余慶說過,吳昆敢賭身家,但他三十二歲白手而來的這付身家,還是讓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包括許庭生,因為這可是2004年。

  而且許庭生隱隱覺得……這應該還不是頂,不是吳昆全部家底,自己還沒做到讓他「梭哈」的份上。

  黃亞明和譚耀激動、亢奮,偷偷揮拳慶祝,但是在場其他人卻大都平靜的接受了,仿佛這樣再正常不過。

  接著,是頂著首富家族頭銜的葉青,她報了一個和吳昆一模一樣的數字,連後續數字都一模一樣。

  這其實是她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不打算獨大,不打算壓吳昆一頭。這個態度消解了很多人的憂心和疑慮,包括方余慶等三人。

  當然,這也讓人意識到,她在家裡的地位或許確實不低,調動資金毫不為難。這就難怪外面都傳,她還在爭,還有機會繼承家業。

  最後一個,方余慶。

  他就不該憋到最後一個,被所有目光彙聚,幹坐著,支吾說不出話,那個尷尬。

  眼下真讓方余慶自己掏口袋的話,他買完戒指之後,其實連給車加油的錢都掏不出來,這些天正死乞白賴見誰跟誰借錢。

  終於,經過和許庭生一番艱難拉鋸的眼神交流後,方余慶報了一百萬。

  「一百萬?」

  胡盛名趾高氣揚的大笑。

  「這回輪到我們擺地攤的瞧不起你們這些當官的了,哈哈哈哈……爽,太爽了,太解氣了。來,陳嚴,江津,余慶你們幾個,採訪一下,你們報數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聽我們報的時候又是什麼心情?」

  幾個人迎著胡盛名就撲了上去,按在沙發上蹂躪。

  正事基本談完,喝酒談笑間,黑馬會也定下了大概的口頭協議,包括新人入會的規則等,暫時以葉青為會長,設陳嚴、高玉坡,一官一商兩個副會長。

  兩個副會長這樣設置,其實是一種平衡,如果是由吳昆和許庭生來擔任副會長的話,黑馬會就完全向商人一方傾斜,而且會有被相對親近的小團體控制之嫌。

  而陳嚴、高玉坡,分別代表一個相對獨立的群體。

  沒人太計較。一來一切說起來都是暫時的,二來,此時還沒有人能意識到,黑馬會以後可能擁有的影響力。

  說了要來勾搭許庭生的那位姐姐終究還是沒出手,胡盛名提出來讓吳昆叫幾個美女上來陪著喝酒,在場四位女士也沒有反對。

  很快,十幾名模特級的美女魚貫而入,整齊的站成一排。

  「許兄弟,今天能有這局面,你功勞最大,你先挑。」胡盛名剛被按住扒了衣服,乾脆沒再穿上,赤膊振臂嚷道。

  許庭生抬眼看了看,笑著問道:「你們誰酒量最好?」

  「老闆,我們……沒有酒量差的。差的話,早被昆哥開了。」其中一個女的笑著回答。

  「我知道,那總有個高低吧,誰最好?」

  「那就是我了。」還是原先說話那個女的接話。

  「那就你吧,麻煩了。」許庭生說。

  姑娘歡欣雀躍的在許庭生身邊坐下,這些女孩在場子裡混久了,眼光還是有的,女孩一眼就能看出來許庭生身份不低,連老闆吳昆都一直陪坐。

  有錢有地位,而且,年輕、好看、生面孔,在星輝應該還沒有相好的,這種客人平常哪裡去找?再者,看昆哥對他的態度,一旦搭上了,自己以後的日子還怕不好過?

  其他人開始挑人。

  「你好,你叫?」許庭生稍稍避開女孩靠上來的身體,小聲問。

  「老闆叫我彤彤吧。」女孩說。

  「好,那……彤彤,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幫忙擋酒,都交給你了。麻煩了。」

  許庭生說完,閉目靠向椅背。

  「就這樣呀?」彤彤失落的大叫。

  「我有點累了。」許庭生閉著眼說。

  「彤彤,你真賊。」

  坐昆哥身邊的女孩直接把酒杯舉了起來。

  也許因為被她搶了先不爽,或者因為她說自己酒量最好,其他女孩不服氣,彤彤很快陷入「自己人」的圍攻,同時還要替許庭生擋酒。

  戰況激烈。

  黃亞明和譚耀開始興致勃勃的找人聊他們的酒吧。

  吳昆靠過來,小聲說:「報過來說那邊小姑娘好像有點喝多了。」

  陸芷欣喝多了?許庭生想了想,搖頭說:「沒事,不管她。」

  「我再管你我就是傻逼。」許庭生孩子氣的對自己說。

  事實,許庭生開始心神不寧。

  過了一會,酒意漸重,膽子也大了很多的彤彤一手搭上許庭生肩膀,靠過來。

  「你叫許庭生?」

  「嗯。」

  「你做什麼的呀?」

  「讀書。」

  「讀書?」

  「嗯,大二。」

  「哦,那你家肯定很有錢。」

  許庭生笑了笑。

  「你是什麼星座呀?」

  「星座?說了你會嫌棄的。」

  「說啦,我不會的。」

  「處女座。」

  「……」

  「你看,果然嫌棄了吧。」

  「才不敢」,彤彤做了個鬼臉,說,「處女座,追求完美,吹毛求疵,你有潔癖嗎?」

  「沒有吧,我平時挺邋遢的,只有點強迫症。」

  「比如……」

  「比如衣服脫下來要放成長條狀,整齊排列,不然睡不好。東西擺放最好有一定的規律,或者對稱。你很迷星座嗎?」

  「嗯,你是不是要笑我迷信?沒關係,反正很多人都笑我。」

  「不會,相信星座其實挺好的,人會比較容易快樂。」

  「嗯?為什麼?」

  「因為你們總是可以寬慰自己,工作不順,感情不順,可以跟自己說,過了這個月就好了,水逆過去就好了,或者弄塊水晶,買束花,擺在恰當的位置,就又自信滿滿了……你看,這樣的生活多麼充滿希望。」

  「嘿,好像還真的是。跟你說哦,星座書說我今天桃花開。」

  「桃花?你不是每天……對不起,我……」

  「沒事啦」,彤彤幽怨了一下,說,「其實很難得遇到自己喜歡的客人的,我很少出場的哦……今晚帶我出場吧,好嗎?」

  許庭生笑了笑,知道所謂的喜歡的人,更大程度上應該是因為看到自己和昆哥關係密切,刻意拉近關係。但是,生存從來不是易事,尤其歡場裡打滾的女人,許庭生沒必要戳破。

  「可以嗎?」彤彤追問,一隻手滑向許庭生胸膛。

  「我還是處。」許庭生握住那只手,笑著說。

  「啊……討紅包呀?那我包就是了。」彤彤嬌笑著,一點不介意。

  許庭生還真對付不了這樣的女孩,搖搖頭,沒說話。

  「我明明挺漂亮的呀,身材更好,你看到就知道了。要不要看?」彤彤幽怨的說。

  許庭生正發愁,找彤彤喝酒的又上來了,彤彤趴在許庭生耳邊,狡黠道:「反正一會我醉了你不能不管我。」

  說完跳起來繼續迎戰。

  ……

  從許庭生關門退出去那一霎,陸芷欣整個心就亂了。

  心亂如麻,陸芷欣腦海裡滿是許庭生當時的神情,不斷猜測著他現在的心情和狀態,陸芷欣想去找他,不由得把舉杯的頻率提到最快。

  在曾經丁森糾纏最嚴重那段時間,陸芷欣憑著酒量讓他在各種場合出過糗,包括在一眾長輩面前摟著上菜的服務員動手動腳。

  但是今天,陸芷欣已經喝了很多,越喝越暈,醉意越來越重。

  陸芷欣臉色緋紅。

  而丁森,竟然還面色如常,一點動靜都沒有。

  陸芷欣知道今天不能再待下去了,拿包起身。

  她剛準備說話告辭。

  「合同給我看看。」丁森說。

  陸芷欣猶豫了一下,從包裡把合同拿出來遞給丁森,站著,沒再坐下。

  丁森一面漫不經心的翻著合同,一面說:「對了,芷欣,你看,我爸和你爸都談過了,然後我也回岩州了,我們訂婚的事?」

  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裝戒指的盒子,放在桌上,打開。

  「我只是來談合同的。」陸芷欣晃了晃腦袋,撫額說。

  丁森一揚手,把合同丟在地上,面帶嘲諷,笑了笑說:

  「陸芷欣,難聽的話我本來不想說,是你逼我的。我勸你還是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爸再這麼折騰下去,你回頭想跟我訂婚都沒資格,鳳凰落地,也不過是男人的玩物。我勸你最好還是好好想想。」

  陸芷欣沒去撿地上的合同,低頭笑了笑,有不屑,也有苦澀。

  父親的情況,越來越病態的執著和盲目,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許庭生其實是陸芷欣當初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最初的單純的一點好感,在她發現許庭生的潛力後,變成了更複雜的一種狀態,摻雜了更多東西。

  這是一個她甘心的,喜歡的,又完全有可能解決問題的男人……不會有更完美的選擇了。

  所以,陸芷欣用盡心機,一次次接近。

  所以,互誠的發展,陸芷欣比許庭生自己還用心,還拼命,還著急,她才是更迫不及待希望許庭生迅速壯大的那一個,因為她怕來不及。

  所以,羞辱、委屈、謾駡、閒言碎語,她能忍。

  Apple搬進河岸民居這樣過分,不顧她感受的事,她能忍。

  那個據說可能對許庭生無比重要的不知名的女人的存在,她能忍。

  甚至包括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暫時最被忽視的一個,她都能忍。

  陸芷欣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除了商業才華,可以身兼許庭生的事業夥伴,讓他越來越離不開自己,她最大的優勢,其實是時間。

  比起Apple,比起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女人,或許可以再算上那天敲門的那個女孩……陸芷欣知道,自己才是在許庭生身邊時間最多的一個。

  擁有時間的陸芷欣,一直在試圖改變許庭生,把握許庭生。

  客觀而言,許庭生身上其實有很多讓陸芷欣惱火和不屑的東西,比如他的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比如他把很多東西都淩駕于事業和財富、權勢之上……他並不是陸芷欣曾經期待的那種梟雄。

  然後,不知不覺,陸芷欣突然才發現,被改變的人其實是自己,自己正不斷被許庭生改變,而且,她正在這個男人身上不能自控的越陷越深。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千依百順的小女人,比如那晚,她答應他那個要求,那樣慣著他。

  而他,卻依然游離,根本無法把握。

  陸芷欣走向包廂門口。

  丁森在背後猙獰地吼道:「臭婊子,你是不是被那小子碰過了?」

  陸芷欣回頭,笑著說:「我和他住在一起。」

  「就那麼個東西?你以為他能有多大成就?」

  「你應該放尊重一點,他叫許庭生。他一個能打你十個」,陸芷欣把自己說笑了,繼而說,「還有,是我主動搬進去的,主動跑到他床上的,他太有魅力了。知道得夠清楚了嗎?」

  也許因為已經醉了,陸芷欣不再那麼理智、冷靜,她甚至連害羞都顧不上了;也許終於一次,她對父親忍無可忍……陸芷欣決定任性一次。

  她記得是許庭生跟她說過:

  「芷欣,別把自己繃得太緊了,你還是個小女孩呢,少女時光很短的。事情能扔的就扔,多給自己一點時間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偶爾任性一下也沒關係。」

  丁森在身後把杯子砸向牆壁。

  陸芷欣打開門走出去,扶著牆壁,她要去找許庭生。

  ……

  「你剛說不管,是真的不管了嗎?」吳昆在許庭生身邊說。

  「不管。」許庭生跟自己賭氣,跟陸芷欣賭氣。

  「那也好。」

  「……有事?我……隨便聽聽看。」

  「那女孩好像醉得很嚴重,丁森還沒事。」吳昆告訴許庭生。

  「怎麼可能?」許庭生是知道陸芷欣的酒量的。

  「上面看著的人說,他們懷疑丁森給自己喝的酒是假的。他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女的醉得差不多了。」吳昆說。

  「我們不是一直有人盯著嗎?」許庭生問。

  「你告訴我之前,也就是那個女孩來之前,丁森就已經在包廂裡了,那段時間我們沒開監控,一般情況下,我們是不會開監控的。」吳昆解釋。

  許庭生恍然大悟,他剛想說話,吳昆抬手阻止了,凝神聽了一下。

  「好像吵起來了。」吳昆說。

  下一刻,剛剛還在說「不管」的許庭生,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然後直接跳過身前的茶几,沖向門口。

  黃亞明、譚耀、方余慶幾個一句沒問,看見,立即跟著沖出去。

  吳昆對著對講機說話。

  許庭生拉開門,前沖之勢生生止住……

  陸芷欣,就站在門外。

  四目相對。

  「我,我不是去找你,我上廁所。」許庭生像個孩子,賭氣說。

  陸芷欣抿唇,抽了抽鼻子:「許庭生,對不起,我錯了。」

  說完,她倒向許庭生懷裡,一把抱住他。

  「怎麼喝這麼醉?」許庭生問。

  「怎麼啦?怎麼啦?」

  身後沖過來的方余慶三人著急的問道。

  「是不是陸芷欣受委屈了?」

  「草,幹他丫的去。」

  陸芷欣抬起頭,主動說:「沒,我沒事。不用擔心。」

  許庭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面問什麼,攙住陸芷欣,轉身向身後三人,以及包廂內紛紛側目的其他人抱歉的笑了笑,解釋說:「抱歉,沒事,只是她喝醉了。」

  把陸芷欣扶到沙發上坐下。

  服務員很快送來熱水。

  那個叫做彤彤的女孩有些茫然的站在一旁。

  「對不起,許庭生,我錯了,我剛剛……」陸芷欣靠在許庭生身上,反復說著對不起。

  「沒事,我知道是家裡的事,你很為難」,已經不再賭氣的許庭生溫聲道,「你呢?你真的沒事嗎?沒受委屈?」

  陸芷欣突然無比緊張的解釋:「沒有,我沒有……我手都沒給碰到,真的。許庭生,你相信我,真的沒有。」

  許庭生有些無語,說:「我說的不是這個啊,什麼手不手的。」

  「不是啊」,陸芷欣靠在許庭生懷裡,解釋著,「真的沒有呀,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會介意的……因為你是處女座。」

  「啊?」許庭生。

  「啊?」彤彤。

  「許庭生,你還生我氣嗎?我喝醉了,你不能不管我的,你帶我回家。」醉了的陸芷欣,呢喃著說。

  彤彤很氣憤——臺詞明明跟我一樣啊。

  許庭生說:「好。」

  彤彤:「……來,誰還要喝酒,老娘今天喝死算了。」

  ……

  許庭生不好先說告辭,只好讓陸芷欣先枕在自己身上休息。

  雜亂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開門。

  丁森站在門外,身後跟著20幾個人。

  「昆哥,抱歉,我不是想搗亂,我只是來找兩個人,解決點事。」

  一般來說,尋仇找事找到夜總會,跟老闆打過招呼,私下出去解決……不算少見,更算不上衝撞。

  丁森當然知道許庭生肯定也認識吳昆,有點關係,但是他把自己和許庭生的分量做了對比,覺得吳昆這麼精明的人,肯定不會站在許庭生一邊。

  至於那個所謂的房地產計劃,丁森最初聽過,就當笑話放一邊了。

  今天,他本就是沖著許庭生來的。

  只是取決於能不能拿下陸芷欣,他羞辱許庭生,找他麻煩的方式會有所不同。

  比如說,丁森想像過自己摟著陸芷欣出現在許庭生面前,盡情羞辱、踐踏,把自己聽到那些傳言時的憤怒全部發洩到許庭生頭上,十倍,百倍。

  剛剛,陸芷欣拒絕許庭生的時候,丁森已經感受到了那種痛快,他期待著抱得美人歸,期待著更大的痛快。

  但是現在,情況顯然不是這樣,陸芷欣還是去找許庭生了,她現在就靠在許庭生懷裡。

  所以,丁森選擇了最莽撞的方式。

  當然,他自己並不這樣覺得。

  包廂裡,吳昆皺了皺眉,看著門口那個傻逼,「這世界上怎麼有人這麼給自己面子?」

  胡盛名悄悄拉了拉陳嚴和高玉坡,說:「咱們幫會剛成立就被人欺負上門了,怎麼弄?」

  黑馬會還沒定位,真要定位的話,應該是精英俱樂部吧?結果在胡盛名口中成了幫會。

  「你不是最容易激動嗎?」陳嚴說。

  「問題是我不一定搞得過他啊,你們上啊,你們上我肯定跟上。」胡盛名說。

  「不是我們不上,昆哥坐那呢,還有青姐。我們等他們發話吧,老實說,我真有點不忍心看,不知道那傻逼待會怎麼死。」

  高玉坡接話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5
第275章 罵得很對

  讓丁森有些尷尬的是,他氣勢洶洶而來,說完話……沒人搭理他。

  吳昆和葉青都還沒說話,胡盛名幾個的談話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高玉坡說完。

  陳嚴突然認真的說:「你們剛剛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這件事讓我有點羡慕許庭生。」

  「你說的是陸芷欣?」

  胡盛名帶著一臉羡慕說:「那妞漂亮,冷,有本事,這些早就出了名的。要不是她年紀小點,又從來不出來混,想下手的人多了。沒想到這就給拿下了,還給調教得這麼小女人,許兄弟牛逼啊。」

  相對於二十四歲的胡盛名,二十七歲的陳嚴已經有政府部門工作經歷,而且跟一位局長的女兒訂了婚,逢場作戲很平常,但是日常關注女人的心思確實少了許多。

  所以陳嚴原先還真沒注意陸芷欣這事,聞言啞然一下,笑著說:

  「好像還真是,那這也算一件。不過我剛剛說的是另一件事,你們有沒有發現,之前許庭生跳起來往外沖,方余慶和他另外兩個朋友一句話沒問,看見,立即跟著往外沖。」

  「看見了,夠義氣。不過遇事並肩子上嘛,咱們也不是沒有過。」胡盛名說道。

  「不一樣的。」一旁與陳嚴年紀相仿的高玉坡接話道。

  「怎麼就不一樣了?我去年還替你挨了一棍子呢」,赤膊的胡盛名指著自己早沒了傷痕的肩膀,對高玉坡說,「就這,一棍子下來。」

  「玉坡說的沒錯,確實是不一樣。」

  陳嚴說:「關鍵在於那一下,他們一句話都沒問,是什麼事,對上什麼人,他們都不知道,也就是說,這根本就是條件反射。那一刻的反應,是最真實的。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也沒有一點猶豫。」

  陳嚴說的相對抽象,胡盛名還有些茫然。

  高玉坡歎了口氣,把話接下去,說:

  「我們這些人之間,習慣早養壞了,凡事再三盤算,衡量得失。胡盛名,說實話,就算是咱們倆之間,你替我挨過一棍子,真有一天你遇事了,我肯定也要先看看對手是誰,考慮一下值不值得。這個在你也是一樣的,咱們都沒必要隱瞞。」

  高玉坡把話直接說破了,胡盛名尷尬的笑了笑,點頭認可。

  去年那次,他們遇上的是一群不開眼的小混混,胡盛名之所以那麼勇猛,與此大有關係,而且那一棍,多少有跟高玉坡拉近關係的衡量在裡面。

  這些,彼此間都看得很透,也不介意,只是過往從沒說破罷了,因為過往,他們沒有過今天這樣的觸動。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陳嚴像是總結發言,說:

  「所以,不可能的,我們估計不會有這樣的朋友和兄弟感情。你看方余慶,跟我們一起混了幾年了,算講義氣吧?可他什麼時候到過今天這樣?他可不傻。」

  胡盛名思索一會,難得的認真地說道:

  「既然方余慶還是方余慶,那就是那個許庭生不一樣,可能他是另一種人。你們說,要是換了我們跟他呢?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的朋友?」

  胡盛名一句話,陳嚴和高玉坡兩個對視一眼,陷入思考。

  其實胡盛名不經意間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很重要,這關係到陳嚴和高玉坡之後對許庭生也好,在黑馬會也好,會是一種怎樣的態度。

  還有……眼前這件事。

  吳昆依然坐著,皺著眉頭。好賭同時還總能贏的人,其實大多並不向他們給人的感覺那樣瘋狂,相反他們很冷靜。

  真論家底,現場這些人算上家族力量,有不少超過吳昆這個白手起家的單幫客。他在圈子裡能有現在的地位和影響力,主要是因為他的實力構成相對複雜,黑白通吃,而且經歷、手段、為人,都讓人服氣。

  一路走來步步為營的吳昆,遇事並不喜歡太快做出反應,就像高玉坡說的,他們這類人,凡事都會先「量一量」。

  許庭生同樣看得很透徹,所以他很沉得住氣,在等。

  相反,這一晚亂了心態的陸芷欣,過往最是冷靜的陸芷欣,她亂了。「這是我的事,我來處理。」陸芷欣從許庭生懷裡爬起來,準備起身。

  「幹嘛?坐著,你坐著就好,我會解決。」

  許庭生把她拉回來。

  陸芷欣看了看許庭生,她一直認為自己很瞭解許庭生。或許半年之前確實如此,但是這半年來,陸芷欣不瞭解的事情正在變多,尤其對於之前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陸芷欣根本無從知曉。房地產這一塊,許庭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陸芷欣參與,連提都沒提過。

  所以,以她的判斷,許庭生對上丁森,尤其現在對方有備而來……許庭生要吃虧。

  因為這個,陸芷欣甚至有些後悔,她覺得自己剛剛應該直接離開,回家打電話給許庭生,等他回去再解釋,那樣就不會給許庭生帶來這樣的麻煩。

  想到這裡,陸芷欣說:「我不用你管。」

  「你說什麼?」許庭生問。

  「許庭生,你別管我了。」

  「我偏要管。」

  陸芷欣不說話,又要起身,許庭生一把把她拽回來,按住,說:「芷欣,我真的能應付,你聽話別鬧。你今晚已經折騰過一回了。現在讓我來處理。」

  如果是幾個小時前,在這種局面下對上丁森,許庭生可能確實沒辦法,會吃點虧。但是現在,幾個小時後,丁森不夠看。

  一場談話,許庭生圈了現場一群人上了自己的賊船。

  讓許庭生今晚立即主動拉上這群人去跟丁森找事,那不好,可是他現在自己找上門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許庭生知道現場不少人都還在猶豫、衡量,但他有把握,知道衡量的結果會是怎樣。

  現在唯一讓許庭生有點擔心的事,是那份涉及陸家的合同,這一點許庭生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會很麻煩。

  「那份合同是不是必須要簽下來?」許庭生小聲問道。

  陸芷欣猶豫了一會,其實她自己很清楚,這份合同輕鬆簽下來的可能已經不存在了,丁森打定了主意要借此為難陸家,逼迫陸芷欣。

  眼下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麻煩。

  咬了咬牙,陸芷欣說:「不管那個了,讓我爸自己去解決吧,我真的累了。」

  許庭生點了點頭。

  陸芷欣看著他的眼睛說:「許庭生,我們一起把互誠經營好,如果有一天我爸真的撐不下去,垮了……我們替他養老好不好?」

  許庭生沒聽出來這句話裡包含的全部信息,只當是陸芷欣在擔憂,點頭說:「你放心。」

  「現在,我……」陸芷欣說。

  「現在這件事,你看著就好。」許庭生直接打斷她。

  ……

  「鏗……」音色調得很好的火機聲,遠處牆角的葉青有些無聊的點了一根煙,繼續看著。

  丁森這才發現葉青也在,但是沒覺得她和許庭生之間有什麼密切的聯繫,包括此時包廂裡的所有人,對於丁森來說大多都不是生面孔。

  這些人本就喜歡胡天胡地的混,愛湊熱鬧,此時跟許庭生坐在一起也沒什麼奇怪的。

  在場的那些小姐讓丁森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圈子裡,能坐在一起吃喝玩樂的人多了,能一起扛事的,少之又少,更何況許庭生……他配嗎?

  丁森把心放下,把膽氣提起來。

  「昆哥,這事沒這麼為難吧?你抬個手而已。」

  丁森把現場的沉默看作了對自己有利的信息,有些盛氣淩人的催促道。

  從國外回來,在家裡的競爭中佔據上風,春風得意的丁森,其實從內心角度是看不上吳昆的,一個江湖混子而已,跟自己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只是大家都給面子的時候,他跟著給,而且現在畢竟在對方的地盤上,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給面子了。

  吳昆和許庭生做了一個眼神交流。

  許庭生微笑著點了點頭。

  「丁森,帶著你的人走吧。散了,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原來吳昆一直在猶豫的根本不是要不要護著許庭生,而是在這個前提下,要不要對丁森出手。他剛剛徵詢了許庭生的意見,畢竟許庭生其實沒吃什麼大虧,他同意這麼處理,把事情了結,吳昆自然也就不再為難。

  可惜丁森不這麼認為,他現在氣勢最盛。

  「昆哥你說笑吧?」丁森說,「就這麼說了吧,那對狗男女不出來,那個小王八蛋不斷手斷腳,我今天是不會走的。」

  「丁森,你……」

  許庭生剛站起來,發現陸芷欣又說話了,而且她也準備站起來。

  許庭生很頭痛,說:「陸芷欣,你閉嘴。」

  然後他轉向吳昆,說:「昆哥,你這裡有休息室嗎?」

  「樓上有。」吳昆說。

  「那好」,許庭生轉過身,指著陸芷欣對彤彤說,「彤彤,麻煩你帶她到樓上休息,幫忙看著她一點。待會我會上去找你們。」

  彤彤點頭,伸手去扶陸芷欣。

  陸芷欣掙扎,說:「許庭生……」

  本就已經有些醉了,心情也不太好的彤彤直接罵道:「臭娘們你煩不煩,男人辦事,女人少插嘴,不懂嗎?這都說了幾遍了你還吵,老娘就沒見過你這麼傻這麼煩的女人。」

  陸芷欣被罵傻了。

  許庭生轉頭看彤彤。

  彤彤一下慌亂起來,有些緊張的看著許庭生,結巴道:「對,對不起,我……」

  「罵得很對很好」,許庭生說,「帶這個臭娘們上去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6
第276章 黑馬會的一波推

  彤彤扶陸芷欣離開的時候,本就只是色厲內荏的角色的丁森猶豫了,看著,沒攔著。

  等到陸芷欣離開,幡然發現自己丟了面子的丁森把矛頭指向許庭生。

  「昆哥,你不說話的話,那我辦事了。」

  丁森說完一揮手,身後幾個人準備進包廂。

  黃亞明和方余慶、譚耀三個先擋上去,然後令丁森無比意外的,胡盛名也站了出來,其他一些人則陸續站起來。

  「都回去坐著吧。」吳昆說,「事情在我這裡,我來就好。」

  說完,他又對著對講機說道:「把樓道上那些人先清一下。」

  轟轟轟轟轟。

  跑步聲。

  40多名黑衣大漢從樓道兩側包過來,把丁森帶來的20多人包在當中。

  「吳昆,你……」丁森說。

  「全部帶走,有反抗的打斷腿拖走。」吳昆沉聲說道,打斷腿,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片刻工夫,丁森小腿肚子打顫,發軟,現在就剩他自己一個了。

  隨即,身後一名黑衣大漢推了丁森一把,把他整個推進包廂,然後,從外把門拉上。丁森勉強站定,忐忑不安道:「你們要怎樣?不至於動我吧?」

  「不至於,不過現在你要辦事的話,我不攔著。」吳昆微笑說。

  「我來吧。」

  「我來,我來。」

  許庭生這邊,譚耀和黃亞明在搶。

  「坐吧。」許庭生笑著說。

  丁森環視一圈,故作淡定說:「還真沒想到,今天算我栽了,我走……沒問題吧,昆哥?」

  吳昆看許庭生。

  許庭生笑著說:「還是坐下聊聊吧。」

  丁森竭力定了定神,坐下,色厲內荏道:

  「那我就看看,你敢把我怎麼樣。反正我告訴你,這事沒完。陸家那事,更沒完,你讓那臭娘們等著,我不搞垮她陸家……」

  許庭生微笑打斷他,說:「咱們倆的事不急,你也就推我一把而已,說對不起就算了,我這人不愛計較。我留你下來,就是想談談陸家的事。」

  話音剛落,有人把原來丁森丟在包廂裡的那一疊合同送進來。

  許庭生接過來看了看,沒太去關注合同內容,倒是發現合同上面已經有陸父的簽字。想來他們那邊應該是原先就談得差不多了的,陸芷欣爸爸把合同寄過來,讓陸芷欣來最後操作。

  然後丁森趁機為難,也可能……是陸父默許的。

  聽到許庭生想談合同,丁森思索一下,那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又起來了,把腿架上,手攤開扶住兩邊扶手,丁森氣勢十足,輕蔑的笑了笑。

  一旁有聲音說:「他是傻的啊,還是以為自己在演電影呢?」

  丁森循聲找去,看到胡盛名。

  確認了一下,確實是胡盛名,丁森笑了。丁家做的是進出口,胡家跟丁家之間有些合作,實力相對弱些,有些地方得仰仗丁家。

  把心放下,丁森不屑道:「胡盛名,什麼時候輪到你這樣說話了?我記得你家的原材料很多都是跟我家的船吧?不好意思,以後可能不太方便了,或者咱們得把運費調整一下。」

  胡盛名被梗住了。

  丁森得意道:「你猜,這樣你在家裡的日子會不會不太好過?哦,我忘了,你的日子本來就很不好過。你兩個哥哥在外面提起你,都叫你廢物,你知道嗎?」

  「你以為你家就是你說了算嗎?」胡盛名小聲頂了一句。

  丁森似乎一直在等著這句話,聞言更是得意不已,大笑說:「沒錯,我家現在除了我爸,還真就是我說了算。所以,我剛剛說的一定會做,怎麼樣?不服?」

  這傢伙頭上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圈內頗受認可,現在看來,可能因為老娘的枕邊風吹得好,已經被他「幹掉」了。

  看胡盛名低頭沉默,丁森把目光投向現場其餘幾個家裡跟丁家有合作關係的人,岩州的圈子就這麼大,這些人之間有牽絆的其實還真不少。

  當然,這並非說丁家就真的能拿捏這麼多生意夥伴。

  現在真正的差別在於,在座其他人在家裡的地位都比不上丁森,丁森能做決定,他們不能,丁森能用家裡的力量為自己出頭,他們做不到……而且一旦給家裡惹上事,他們只會因此更加難熬。

  「你們這麼幫那個小子,不會是因為真的打算跟他一起做房地產吧?」

  丁森說完左右看看,覺得他的話某種程度上被默認了。

  「就他?你們怎麼想的?」

  丁森搖了搖頭:「這麼說吧,我家最近和金熊集團準備合作,這次的地塊就是我們準備要拿的,他?根本沒戲。這樣,你們真的有興趣的話,我回頭跟我爸說一下,帶上你們當中一兩家,或者你們個人打算投一點,肯定沒問題。怎麼樣?」

  金熊集團是岩州本地房地產的龍頭之一,根深葉茂,實力強勁。

  把這一點當作殺手鐧拋出來,看著有些沉默的場面,丁森覺得自己要大逆轉了。談笑間當場逆轉,再世諸葛啊,想想連丁森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我沒興趣。」高玉坡說完,向許庭生點頭微笑。

  「我就更沒了。」胡盛名重複了他的動作。

  吳昆看了看許庭生,笑著說:「我不喜歡撿別人丟過來的東西。」

  接著又有幾個人說話,向許庭生微笑點頭。

  這個場面其實有些出乎許庭生的意料,他肯定也想不到,之前細微的一個細節,他一聲不吭往外沖,方余慶、黃亞明、譚耀三個一句不問,看見,跟著沖……

  這個細節給現場很多人的觸動其實都很大。

  他們看待許庭生的眼光變了,他們願意交,想交許庭生這個朋友,而且,他們剛剛找到了一群人一起抱團的感覺,從高玉坡第一個開口,到第二個,第三個……

  這種感覺讓人興奮、溫暖,他們似乎能從其中看到日後自己這群人一個個崛起的畫面。

  「大逆轉」突然又「被逆轉」了,丁森氣急敗壞。

  他更沒想到的一件事是,他提金熊,終於讓剛剛一直沉默的一個人開口說話了。金熊集團其實和葉家關係很深,而它在葉家下一代的爭奪中,堅定的站在葉青那個哥哥一邊。

  「小胡。」葉青突然開口說。

  「啊?」胡盛名趕忙轉身,「青姐,你叫我?有事?」

  葉青平時是不怎麼跟這個圈子裡混的,胡盛名跟她並沒有交情在,層次差距,也攀不上交情,現在聽她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胡盛名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葉青笑了笑,問道:「你家的原材料靠哪個港口?」

  胡盛名回答:「北侖和盛海都有。」

  「那沒問題」,葉青平常道,「我家跟遠航集團最近準備合作,剛好這一塊是我負責的。這樣,你回去跟家裡說一下,以後原材料跟遠航的船吧,我保證價格一定低於之前。至於運輸能力之類的,你家裡不會不知道遠航。」

  胡盛名興奮不已的點頭,因禍得福啊!他知道這事家裡百分之百會同意,商人逐利,更及時,更高效,更低價……這都不要就是真傻了。

  而這件事,是他「廢物」胡盛名辦到的。

  「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胡盛名感慨,「有幫會就是好啊,多好的幫會,就是名字差了點,叫什麼黑馬會……要是叫老子牛逼或者不服就幹就更好了。」

  轉念想起「黑馬會」這個名字是葉青定的,胡盛名突然又感覺它其實很好了。

  「謝謝青姐。謝謝。」胡盛名感激道。

  「自己人,不客氣。」葉青說。

  一句自己人,讓其餘兩家長期有貨物跟丁家運輸船的都把目光投向葉青。

  葉青點頭說:「我給你們同樣的承諾,這點主我還是能做的。」

  葉青起頭,所有人都明白,反攻的號角吹響了。

  接著,高玉坡說道:「我家主要是做出口的,之前有一部分走丁家這邊的出口公司,我雖然沒什麼地位,還是可以試試讓我爸換一家出口公司,我記得褚姐家裡有在做這一塊吧?我回去試試。」

  「那我試試幫你爭取優惠條件。盡全力。」褚漣漪微笑回道。

  尚芳菲在一旁笑著道:「我家和丁家合作關係沒有,彼此看不順眼倒是大家都清楚,我會使力的。牆倒眾人推的事,家裡肯定樂意。」

  然後,個性謹慎的陳嚴開口,說:「我未來岳父家的關係在海關那邊多一些,跟家裡不一樣,他還挺喜歡我的。我爭取一下,以後給咱們自己人爭取點方便,給其他人……添點亂。」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嚴謹……大夥都笑了,除了丁森。

  接著,能做些什麼的人紛紛開口。

  一個,接一個,大家似乎突然才發現,自己這群人一旦抱團,其實能做到的事一點都不少,畢竟各人雖然在家大多被壓一頭,也不是一點浪花都攪不起的。

  攪浪花的人多了,也許就能成潮。

  許庭生在邊上看著,看到剛剛這一浪接一浪的一幕,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詞:一波推。

  黑馬會的一波推,第一次出手,一通連招直接把丁森推在了沙灘上。

  如果上述那些全部發生,因他而起,那以後他在家裡也不用混了,他爸不會放過他,他哥更不會錯過機會。剛剛還志得意滿的丁森,快哭了。

  「丁少爺?還玩嗎?」胡盛名有仇報仇,說完吹了個口哨。

  高玉坡拉了拉他,向丁森說:

  「其實很多事,比如我這種,也不是一定馬上就要做的,畢竟就像你說胡盛名那樣,家裡對我們沒那麼看重,我們其實也不著急討好家裡。我們……可以緩一緩。」

  「你,什麼意思?」丁森有些茫然的問道。

  高玉坡用眼神徵詢其他人的意見,葉青第一個點頭,見狀,高玉坡走過來,從許庭生手裡接過合同,放在丁森身前的茶几上。

  一個偌大的人情,被送給了許庭生。

  「人情債啊人情債,只好踏實帶你們發一筆了。算了,不坑你們了。」許庭生感慨。

  看著面前的合同,丁森猶豫了一下,詭辯道:「這,這不可能。你們別誤會,不是我不願意,是我家裡……我爸他們還沒同意。我也沒辦法。」

  許庭生笑了笑,說:「別演了,丁少爺,你爸爸跟芷欣爸爸基本談妥,這個我還是能判斷的。」

  指了指合同上陸父的簽字,許庭生繼續說:「你只是放棄那個附加條件而已,沒那麼為難的。」

  附加條件,當然跟陸芷欣有關。

  ……

  陸芷欣正在房間裡左轉右轉。

  彤彤靠在門上,剛剛罵陸芷欣的那些話,是她的基本認識,她們見識過的江湖男人的處事方式和需要女人擁有的覺悟就是這樣的。

  自然而然的認識,剛剛罵出來也是順嘴了。

  現在,彤彤有點後悔。

  不過,向陸芷欣認錯?彤彤不幹。她心裡還有氣呢,不管之前是怎麼回事,管你們什麼關係,反正就今晚而言,是陸芷欣攪了她的好事,而且居然用的是一樣的臺詞。

  彤彤很不爽。

  「看著還是挺漂亮的,好吧,很漂亮。身材……好吧,也不比我差,還比我高點,女人長那麼高幹嘛?有病啊!許庭生肯定不愛跟她走在一起。

  更關鍵的,她沒腦子,不懂給男人面子,而且臉上一不笑就冷死去,死魚臉,平時對許庭生肯定凶巴巴的。

  最關鍵,哈,我終於發現了,穿衣服這麼死板,這什麼玩意?包得跟去葬禮似的。這樣的女人,肯定沒什麼誘惑力,床上肯定沒情趣……那許庭生就肯定會偷吃……」

  之前許庭生說自己是處,彤彤壓根不信。

  現在她看著因為要見丁森而衣著死板、素面朝天的陸芷欣,彤彤想著想著就興奮了,女人光漂亮,不懂對付男人有什麼用?

  彤彤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老娘風情萬種,豁得出去。」

  陸芷欣這個晚上徹底亂了,從在門口看見許庭生,她就開始亂了……然後越來越亂。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樓下的許庭生。

  「我要下去。」陸芷欣說。

  「不行,許庭生明顯煩你了,你還弄不明白啊?老實說我都煩你。」彤彤說。

  「我擔心他。」陸芷欣著急說。

  「擔心個屁,昆哥在呢。」

  「他們不一定會幫他,你不懂,丁家在岩州還是有些實力的。」

  「那你去了有屁用……唉,我去,臭娘們你怎麼力氣那麼大,你在學校練鉛球的吧……唉……」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6
第277章 理性正確但是討人厭

  葉青是讓初建的黑馬會擁有戰鬥力的關鍵,她給其他人信心和依仗,她牽動一發,所有人都跟著動起來。

  許庭生主動過去和葉青喝了一杯。

  「謝謝青姐,有你在,我感覺,可能黑馬會真的能成事。」許庭生誠摯道。

  「別光謝,我期待收穫。我這個人野心很大,期待的收穫也很大。我還看不明白你,不過就憑你這一年多做到的,還有今天的表現,我決定賭一把,押你扶搖直上。」

  葉青把酒喝掉,笑容冷豔的看著許庭生。

  她的意思很明確,她押的不是這筆地產生意能賺多少錢,而是押許庭生會崛起,成為她的外部助力。

  說著話,一直被晾在一旁的丁森終於拿起筆,大聲道:「你們說話算話?」他終究還是不敢去嘗試,如果自己突然給家裡帶來這麼多麻煩,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而合同的事,也許確如許庭生所料,其實就差一個簽字。

  「放心。」許庭生說。

  丁森又看了看葉青,葉青點頭。

  然後丁森簽字,把筆丟開,起身徑直走向門口。

  黃亞明和譚耀搶在他身前把路擋上。

  「什麼意思?」丁森停住,問道。

  「單挑怎麼樣?」黃亞明反問道。

  丁森做了個很無語的表情,攤手說:「單挑?你是小混混,還是沒長大?」

  黃亞明笑著說:「都行。我們鄉下人是這樣的,吃了虧受了委屈,只有拳頭打到別人臉上,才覺得解氣。其餘什麼勾心鬥角,吃虧佔便宜的,感覺都太虛。」

  丁森覺得跟黃亞明說不清,轉身看其他人。

  沒人搭理他,除了胡盛名最後背著身說了一句:

  「你把剛剛那些當公事,現在這個當私事。私事落到拳頭上,我覺得很正常。你忘了剛剛是你帶著人沖進來的?所以,是你先打算用拳頭解決問題的,總不能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算了。然後我們就該慶倖?歡送?」

  黃亞明接著道:

  「我好像還聽說,你前面推了許庭生一把,關鍵還有,剛剛你說要許庭生斷手斷腳……斷手斷腳……斷手斷腳?!我聽見了,記著呢。」

  黃亞明把這四個字念了好幾遍,念到最後,聲音咆哮起來。

  許庭生不打算攔著他,這就是黃亞明的個性,他從高中起,就是三人組裡面最衝動,最狠,最睚眥必報的一個。

  那時候有人這樣對許庭生或者付誠,他就會第一個沖上去。

  連高三一模那次許庭生被七班的人嘲笑,只是諷刺而已,他都這樣,當時因為許庭生背著留校察看的處分,他是打算一個人沖上去的。

  更何況現在,丁森是帶著二十多個人找上門來,揚言要許庭生斷手斷腳。

  許庭生相信,哪怕剛剛那二十多人真的沖進來,沒人幫手,黃亞明也會去拼命,當時丁森的人進來,他擋上去……

  實際他可不像許庭生這麼有把握,知道吳昆會出手。他是看到了吳昆在猶豫的,自然也是做好了只有自己四個人奮戰的準備的。

  之後情勢變化,許庭生要處理陸家的事,黃亞明把那口氣憋到了現在。

  其實許庭生自己也有氣,就像黃亞明說的,丁森說的斷手斷腳,如果後面形勢沒有逆轉,許庭生知道自己真的有可能是那個結果……丁森是一早就備好了人的。

  跟丁森沒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和必要,之後地塊和樓盤的競爭都可能還有糾葛。許庭生也不相信今天的事他會就此作罷,從他對陸芷欣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真正的小人。

  所以,為什麼不現在先揍他一頓?不把事情弄太大就好。單挑?這主意不錯,黃亞明不搶的話,許庭生自己都想上。

  黃亞明冷笑一下,說:「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上了啊!」

  陸芷欣搖搖晃晃的推門進來。

  看到眼前情況,依然半醉的陸芷欣有點發愣,直到看到不遠處毫髮無損的許庭生,她才終於把心放下來。彤彤隨後追來,扶著門大喘氣,說:「臭娘們力氣好大……讓她跑了。」

  許庭生微笑說:「沒事,剛好事情都解決了。」

  黃亞明接著說道:「沒錯,接著你們負責給我加油,我揍個人渣給你們看看。」

  陸芷欣看見黃亞明堵住丁森要動手,避過丁森看向她的目光,看著許庭生,詫異道:「你……許庭生,你的意思?」

  「亞明的意思,我覺得沒問題。單挑,很公平。」許庭生笑著說。

  陸芷欣搖頭,勸阻說:「別鬧啊,許庭生,你別像小孩子一樣。這種事,不能……」

  許庭生還沒來得及接話,黃亞明搶過去,口氣不善說:「那你想庭生怎麼樣?」

  「……讓他走吧,行嗎?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事再惹麻煩。」

  這句話,陸芷欣是看著許庭生說的。

  不敢插話的丁森聞言也露出期待的眼神。

  然而他失望了,許庭生沒接話。

  「我看你是擔心你自己家吧?」黃亞明有些惱怒道,「陸芷欣,你……剛剛他推許庭生的時候,是在你面前吧?那個時候你做什麼了?」

  「我……」

  這是兩種思維邏輯的對抗,陸芷欣的理性成熟的思考,對上黃亞明的少年義氣,衝動和憤怒。陸芷欣一下沒答上來,因為當時,她確實什麼都沒做。

  黃亞明繼續說:「我已經找人問過了,事情經過全都知道。庭生因為你才這麼憋屈的,知道嗎?當時他後面明明站著十多個人,因為你才忍了的,知道嗎?我就沒見他這麼憋屈過。

  還有,你是裝傻,還是剛剛沒看到?是這個姓丁的帶著二十多個人來找庭生的。還有,你沒聽到?他說要許庭生斷手斷腳。」

  「不是,我知道。可是我的意思是,你們別衝動,我怕……」

  這個晚上的陸芷欣亂得連黃亞明都說不過,這是很少見的陸芷欣。

  她並不完全瞭解情況,她的思維,還停留在許庭生因為她而惹上丁森,丁家。陸芷欣不想許庭生就此樹敵,那樣對許庭生的發展很不利,他現在還羽翼未豐。

  當然,她也不得不考慮陸家,考慮自己的父親,不想把事情繼續擴大。

  這或許無關自私與否,而是陸芷欣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理性的看待問題。

  打人一頓從實質上什麼都得不到,會因為這個陷入麻煩的卻包括陸家和許庭生自己,以陸芷欣習慣的思維方式看來,這樣做很愚蠢,很幼稚。

  這些話她如果說出來,黃亞明會說,老子管他媽那麼多,只要把氣出了,爽就行了。這個時候,黃亞明可不要什麼狗屁理性的思考,他直接飆了一句髒話,接著罵道:

  「你他媽覺得如果現在是他占上風,二十幾個人沖進來,他會放過庭生?那個時候呢?你跟他說算了,還是眼睜睜看著許庭生被人打斷手腳?他早他媽把人備好了,你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嗎?」

  事實就是這樣,丁森今天就是沖著許庭生來的,包括把陸芷欣叫過來,都在他矛頭直指許庭生的計劃之中。或許他想讓陸芷欣看著自己怎麼踩許庭生,讓報復變得更有快感。

  這件事其實連許庭生自己想想,都有些後怕。

  黃亞明一通咆哮,丁森靠在牆角不敢吭聲,他再有錢有勢,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用處,一旦攔不住,黃亞明會把他打成一條狗。

  「要是Apple,有人要許庭生斷手斷腳,她會為許庭生拿刀上去捅人。」

  黃亞明最後嘀咕著說了一句。

  因為這一句,陸芷欣有些鬆動。

  「老闆,這種……臭娘們,你還要她幹嘛?會被活活氣死的。」

  彤彤在一旁幫著拱火,以她的江湖氣,真的看不下去了,果斷覺得陸芷欣腦殘、有病,讓人冒火,就算除去私心,她也是真心嫌棄。

  黃亞明偷偷對她豎起來一個大拇指。

  許庭生知道,從理性思考的角度,陸芷欣這麼做並沒有錯,但是這個時候他就是不想說話,老子憑什麼要那麼理性?

  陸芷欣的手機鈴響打破僵局,她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

  「爸……嗯。」

  陸芷欣只說了一句話,然後從頭聽到尾。許庭生看到她在忍,但是眼淚沒忍住。

  等她掛上電話,許庭生不帶一絲語氣對丁森說:「你走吧。」

  因為這個電話,許庭生不得不冷靜下來考慮陸家的情況,至少現在,主要矛盾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合同也簽了,陸家和丁家的合作還得繼續。

  沒准,持「默許」態度的陸父,還會因為今天的事記恨自己。

  在沒有完全瞭解陸家的情況下,許庭生真的無法理解,陸父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態和狀態,但是因為陸芷欣,他被連帶「綁架」了。

  丁森眼神閃爍看一眼黃亞明,然後看著許庭生。

  「走吧。」許庭生說。

  陸芷欣也看著許庭生,嘴唇顫抖,但是說不出話。她當然知道先前一直不吭聲的許庭生為什麼突然改了決定,是因為她和陸家。

  黃亞明罵了我「操」,轉身灌掉一大杯酒,把杯子砸桌上。

  剛剛還面色蒼白的丁森又活過來,調整了一下,故作輕鬆道:

  「那……告辭。等到拿地的事情上,咱們再玩一把。到時可就不是我惹的事了,就算鬥得死去活來,我爸也怪不到我頭上,你們沒法再用那些威脅我。不過說句實話,我覺得你們根本不配上桌。」

  說完,找回了些許顏面的丁森推門離開。

  他說的沒錯,到時是「生意競爭」,「死去活來」,和金熊集團站在一起的丁家,占著巨大無比的優勢。而許庭生這邊這些人,某種程度上來說辦的是私事,在家話語權也低,動用不了太多力量。

  試著安撫了一下黃亞明,黃亞明不搭理,許庭生只好轉向吳昆和葉青等人,說道:

  「借著剛剛丁森的話,這次拿地,我覺得我們有些話還是先說開的好。」

  吳昆點了點頭,對場內陪酒的女孩子們揮了揮手。

  女孩們魚貫而出,本就在門口的彤彤走在最後一個,她不甘心,但是無奈只能跟著走。

  「彤彤。」許庭生喊了一聲。

  「嗯。」彤彤驚喜的轉身。

  「你過來一下。」

  「好呀。」

  「手機給我。」

  「嗯。」

  許庭生接過彤彤花俏得不行的手機,一邊輸號碼,一邊說:

  「今天麻煩你了。待會我求昆哥以後多照顧你一些,然後,我的號碼給你存了,真的遇到事情不方便找昆哥的話,你打給我。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嗯……好」。

  彤彤接過手機,歡天喜地的走了。

  剛抹掉眼淚的陸芷欣還站在門口,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該進還是該退,該走還是該留,包廂內顯然有事要談,不想外人聽到。

  「那麼我呢?我怎麼算?」

  陸芷欣猶疑想著,一直習慣掌控局面的她,今晚進退失據。

  「你找個位置坐吧,聽聽也好。」許庭生溫和道。

  這句話代表許庭生依然信任自己,陸芷欣心頭湧起來幾分欣喜,點頭說:「嗯。」

  然後她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努力讓自己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清醒起來,專注的聽著,她剛剛聽到了「拿地」,這件事許庭生從沒跟她提過,所以,「生意狂」的狀態又起來了。

  許庭生沒再管她,對著現場其他人說:

  「丁森有一點說的沒錯,接下來可能會鬥得死去活來,地塊角力這種事,場內場外都少不了,大家要有心理準備。而且像金熊集團這樣的對手,實力確實比我們強很多。至於我們,就跟之前說的一樣,最晚到場,衣衫襤褸……」

  現場一片低聲哄笑。

  許庭生認真道:「不說虛的,過程確實會很難,可能我們每個人都會遭遇方方面面的壓力,當然,也會有利益誘惑……在壓力下頂得越久,利益誘惑越大。所以……」

  後面的話許庭生沒說,但是每個人都懂。

  這個話題很難接。

  「那怎麼辦?我對天發誓的話……你們信嗎?」胡盛名說道。

  有個能調節氣氛的人是好事,大夥都笑。

  但是胡盛名自己沒笑,他說:「你們別笑,我認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這事你們說能怎麼辦?除了發誓。問題發誓有用嗎?大家好不容易才抱團,別回頭一壓一誘,一下就散了。」

  胡盛名的話讓很多人沉默。「反正我挺捨不得的,算計久了也累。」一片沉默中,他又補了一句。

  許庭生想了想,笑著說:「其實也沒這麼嚴重,我剛剛說了,在壓力下頂得越久,利益誘惑越大。這一點大家都能想通,對吧?」

  大夥都默認。

  許庭生接著道:「所以,回頭真的有人要撤,也請扛久一點再撤。」

  這話聽起來像說笑,但是其實很實在。防止「貪婪」和「背叛」最好的辦法,是用更大的利益去「捆綁」和「誘惑」。

  許庭生沒繼續說話,其他人互相討論的時候,他找了支筆,然後順手從桌面上抽了張紙巾,開始在上面寫字。

  寫完,許庭生抬頭,等到眾人的目光都轉過來,才笑著開口說:「如果我說我會算,能預料接下來的每一步,整個過程,你們信嗎?」

  這就是個真的玩笑了,包括葉青都笑了,還有遠遠坐著的陸芷欣。

  當然陸芷欣的感觸要多一些,她很清楚,今天的許庭生,看似不經意,實則是他第一次用心在掌控全域。這與平常在互誠的他全然不同。

  陸芷欣充滿期待。

  「我是認真的」,等大家都笑完了,許庭生說,「這件事,我需要你們整個過程完全信任我。沒有別的辦法,這是唯一我能想到的辦法。」

  「……這麼神?」胡盛名伸手說,「能不能我看看?」

  「其實也不神,我只是寫下來我對事情各個階段的大概預估,還有我準備做的應對和選擇。不過,現在不能給你看,看了就沒意義了。」許庭生笑著解釋。

  「還是有點玄乎。」高玉坡說。

  「有點兒戲。」陳嚴說。

  「太不給面子了。」仗著臉皮厚,許庭生笑著說道,「真的沒別的辦法,過程會很複雜,我需要在一些關鍵環節提供給你們信心和支持,獲得你們絕對的信任。你們就陪我兒戲一回?至少陪我玩一個階段,這個階段咱們一毛錢都不會花出去,怎麼樣?」

  一群人苦笑,上了賊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許庭生只當沒人反對,轉向吳昆,說:「昆哥,你這裡有保險箱嗎?」

  吳昆說有。

  保險箱很快拿來,許庭生把紙巾撕成三截,分層放進去。

  「我設一個密碼,剩下昆哥、青姐、褚姐、陳嚴、玉坡,每人設一個密碼,防止我替換。等到你們覺得我必須要對某個決定做出解釋的時候,我們就一起打開驗證一次,怎麼樣?」

  賊船已經上了,一群人只好哭笑不得的陪許庭生玩下去。

  「如果這不是個玩笑,那就是運籌帷幄的極致。我們以後堅決跟你混。」

  最後一個設完密碼的高玉坡笑著說道。

  密碼設好。

  各安其事。

  散場,許庭生在場內告別了一圈,然後走到陸芷欣面前,說:「你現在好點了嗎?」

  「我,我沒事了。」陸芷欣不敢看許庭生,低聲回答。

  「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

  陸芷欣起身,有些不自在的跟在許庭生身後。

  黃亞明和譚耀、方余慶三個人走在兩人前面。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美妙節奏停止,冷豔的葉青在不遠處的樓梯口站住,她在等誰?

  前頭三個走過去。

  葉青看了看,叫住譚耀,平淡地問道:「會開車嗎?」

  譚耀有些緊張,說:「會。」

  葉青隨手把手裡的車鑰匙丟給譚耀,整個過程無比自然。

  「我喝得有點多,送我回家。」她說。

  「啊?」譚耀說。

  「有問題?」

  「沒,沒有。」

  「那走吧。」

  譚耀就這麼跟著葉青走了,他自己以前帶妞的時候,肯定沒有這麼霸氣。

  黃亞明目瞪口呆的轉回頭,和許庭生對視一眼,用口型說:「我去。」

  方余慶把這個動作一模一樣重複了一遍。

  許庭生同樣用口型回答:「三十如狼。」

  兩個人回答:「服。」

  方余慶要回家,先開車走了。

  黃亞明已經到了車前,但是猶豫一下,對許庭生說:「我不回去了,找個妹子去,你們走吧。」從始至終,他都沒搭理陸芷欣一句。

  ……

  車上,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陸芷欣掙扎許久,咬牙開口,說:「丁森的事……」

  「已經沒事了。」許庭生有些冷淡的回答。

  這讓陸芷欣沒法把話題繼續下去。

  隔了一會,陸芷欣找了個新話題,問許庭生:「你準備做房地產?」

  許庭生回答:「是,我挺看好這塊市場的。」

  陸芷欣笑了笑:「我一點都不知道。」

  許庭生解釋:「我之前覺得,互誠的事已經讓你很辛苦了,所以這一塊不想讓你跟著操心。」

  「嗯」,陸芷欣說道,「你把那些人拉在一起了?黑馬會?」

  「對。」

  「怎麼做到的?」

  「忽悠。」

  「啊?那你後面那個……紙巾,真的假的?」

  「那個是真的。」

  「你真的能做到?」

  「你好奇?」

  「嗯,我想聽聽。」

  許庭生笑了一下:「不能說。」

  陸芷欣說:「嗯,那我拭目以待吧。那互誠呢?你的新計劃是什麼?你不是說要開會,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許庭生長吐一口氣,說:「對不起,芷欣,我今天有點累了,暫時不想說生意上的事。我對生意其實沒有那麼大興趣,到時再說行嗎?」

  陸芷欣想了想,順從的說:「嗯。」

  兩個人重新陷入沉默。

  但是顯然,此時的陸芷欣很想找話說,她最擅長的話題都跟生意有關,但是許庭生剛剛說了,他暫時不想聊生意的事情。

  「那個,你把手機號碼給那個彤彤了。」

  「嗯,今天挺麻煩她的。」

  「她說我臭娘們。」

  許庭生乾笑一下。

  「你說她說得對。」

  許庭生裝作沒聽到。

  「她叫你別要我了。」

  許庭生依然笑,不說話,如果陸芷欣是聰明的,彤彤這事怎麼說都沒關係,她不能提黃亞明說起Apple的那句話。

  陸芷欣是聰明的。

  那句話始終沒被提起,但其實在兩個人心裡都一樣,一直翻滾。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6
第278章 連鎖反應

  將陸芷欣送回河岸民居,燒了水,泡了茶,把熱水器插上,許庭生回客廳拿了包,對僵坐在沙發上的陸芷欣說:「你好好休息。」

  他往外走的時候,陸芷欣突然起身,過來把門擋上了。

  然後她就那樣木然的杵那擋著,一手緊緊抓住許庭生衣服一塊,看著許庭生,不撒手,也不吭聲。此時的陸芷欣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內疚、委屈、不知所措,各種情緒都有。

  許庭生迎著她明顯藏著猶豫不決的目光,小心翼翼問了三遍,「怎麼了?」

  陸芷欣才終於開口,小聲的說:「太晚了,寢室回不去了,你,你住這裡。」

  許庭生愣了愣神:「我,還是去賓館住一晚吧,主要……怕我們倆都尷尬。」

  說話的時候,許庭生其實就很尷尬,之前一時糊塗做的那事,身為大叔居然對小姑娘那樣……回想起來確實難免窘迫。

  陸芷欣聽明白了,以為許庭生是故意的。

  她的臉色有些發紅,但還是搖頭,依舊擋著門,說:「你住這裡。像……」後面的話許庭生沒聽清,陸芷欣聲音很小,像細蚊般含糊的說話,她大概說了「像…………也可以。」

  可能因為覺得今晚委屈了許庭生,陸芷欣想到了補償,比如再慣著他一回。雖然只要一想,她就心悸發慌。今天這個是非典型性的陸芷欣,其實整晚都是。

  許庭生不明所以的回到沙發坐下。

  陸芷欣有些遲疑的走過來,開口問道:「許庭生,你今天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那個,黃亞明就很生氣。」

  許庭生說:「沒有,好吧,最開始有一點,但是很快就好了,我應該理解你的。至於黃亞明,他和你只是看待問題的基本狀態不同。放心吧,他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基本狀態?」

  「比如你的基本狀態是理性主導的,而我們,我和黃亞明,很多時候不是。相對來說,他的傾向性可能比我更大一些。」

  許庭生解釋道:

  「這個其實很正常,畢竟哪怕理性主義是啟蒙運動的哲學基礎,同時期也還是存在反理性主義,強調感情至上,希望人可以享受激情和衝動的自由。

  理性是很辛苦的事情。在我而言,完全理性的生活是乏味、憋屈、缺乏色彩和不可忍受的,百分百理性的人,也是可怕的。」

  說了一會,好久沒有回歸的高中歷史教師本能又回來了,許庭生意猶未竟,準備長篇大論,康德、盧梭、笛卡爾,一大堆響亮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是,陸芷欣一句話就把他的熱情擊潰了。

  「我是理科生。」她說。

  「……理科生你報什麼英語專業。」灰飛煙滅的許老師撫額歎息,之前他知道陸芷欣高考成績不錯,但是還真沒注意到這個。

  「我隨便填的,當時準備出國呢。而且理科生報英語專業的很多的呀。」陸芷欣認認真真的解釋,又說,「好啦,我知道你高考文綜很好啦,文綜全省第一。」

  兩個人終於有了點笑容。

  又聊了一會,許庭生終於還是沒忍住,問起了陸家的事情,他沒敢直接問陸父的問題,只試探道:「現在家裡的生意,經營狀況不太好嗎?」

  陸芷欣猶豫了一下,說:「其實還不錯的,只是爸爸在香港那邊的生意一直抽調了太多資金。」

  她說到這裡停住了,許庭生自然也就不好繼續打聽,改問道:「那,那份合同是不是很重要?」

  陸芷欣點頭,說:「是。所以,對不起,因為這樣委屈你了。那時候其實就好想跟你走的,只是以為能很快灌醉他,想簽了合同再來找你。結果……」

  「他喝的是假酒。」許庭生脫口而出。

  「啊?」陸芷欣說,「真的?你怎麼知道?」

  「真的……我知道,是因為……」許庭生遲疑。

  「因為什麼?」陸芷欣追問。

  「因為從你進包廂開始,我有點擔心……就托人開了針孔監控一直盯著。後來我自己也去看過一陣,只是當時還沒有發現假酒這件事,所以沒能提醒你。」

  許庭生尷尬著說完,預料中的繼續追問沒有到來。

  陸芷欣沒去問包廂裡為什麼會有監控,也沒問許庭生是怎麼做到的,這一刻她只覺得幸福,是的,這件小事,讓陸芷欣覺得幸福,因為被在乎。

  她想告訴許庭生,結果還沒來得及說,許庭生把包裡的合同拿出來,放在陸芷欣面前。

  「你,把它撿回來了?」陸芷欣有些苦楚地說道,「其實沒用的,丁森不會簽的。這件事我回頭想辦法跟我爸爸解釋,我不想再和丁森接觸了。」

  「真的?」許庭生看著陸芷欣的眼睛。

  「真的」,陸芷欣不回避,說,「我會任性一次。你知道嗎?許庭生,從我八歲以後,你是第一個告訴我我還是小女孩,可以任性的人。其餘時間,我聽到的是我很懂事,我也必須懂事。」

  許庭生沉默了一會,把合同往前推了推,展開笑容說:「你先看看吧。」

  陸芷欣帶著困惑仔細翻了一下,驚訝道:「怎麼……簽了?」

  許庭生說:「嗯。」

  接著,許庭生把事情的大概過程講了一遍,然後不自覺的皺著眉頭道:「現在想想,招惹上丁森,我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

  陸芷欣有些愧疚的應了一聲:「嗯,丁家……」

  「我的擔心跟丁家的實力沒關係」,許庭生解釋說,「我之所以擔心,只是因為我發現丁森是個傻逼。如果他不傻,今晚就不會這麼做,也不會這麼好對付,但我還是寧願他不是,寧願大家各憑手段慢慢來。」

  「這,為什麼?」

  「丁森除了傻逼,人品素質也很差,對吧?要不他追你五年,哪怕你不接受,也不至於這麼討厭他。按你們兩家的關係,沒准還能成為朋友。」

  陸芷欣沒說話,默認了。

  許庭生接著說:「正因為這樣,還有看他今天的處事方式,我怕他真的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特別是你,最好最近出入都注意一點,不要離開學校和公司的範圍。」

  「我知道的」,陸芷欣說,「我想,你的判斷是對的,你也小心一點。」

  準確的說,這是許庭生第一次遇見這種傻逼又下作的對手,仔細想想,這樣的人對於許庭生來說,其實比張興科之類有腦子有手腕的人要可怕得多。因為許庭生玩得起,輸得起,他傷得起錢,但是傷不起人,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是。

  氣氛凝重了不少,陸芷欣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許庭生安慰了一會,又說了幾個段子哄她,還是不見效果,只好把注意力轉向咚咚,雖然那條賤狗只是睡覺不理他。

  隔了許久。

  「許庭生。」陸芷欣低聲喊。

  「嗯?」許庭生抬頭。

  「吧嗒……」

  許庭生摸了摸臉頰,不敢相信的看著陸芷欣。

  陸芷欣窘迫道:「我,我第一次親男孩子,不知道對不對。」

  許庭生笑了,說:「可是陸芷欣,你不像是這款的啊。」

  「我……偶爾一次」,陸芷欣解釋說,「對不起,還有謝謝。黃亞明說你從來像今天沒有這麼委屈過,我讓你受委屈了。還有,知道你擔心我,我很開心。」

  「那是我委屈的時候他沒看到。」

  許庭生苦笑。

  其實這天晚上許庭生喝的也不少,也有點醉了。

  陸芷欣洗完澡就回了房間沒出來。

  許庭生跟著洗澡睡覺,到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外傳來擰動門把手的聲音。沒開燈,許庭生半夢半醒起來開門。

  「你,許庭生,你居然反鎖?」

  氣急敗壞的語氣。冷漠寡淡的女強人被當作女流氓防著了嗎?陸芷欣很窘迫,很生氣,很想打人,咬人也行。

  「我……你有事?」

  「我頭痛泡了蜂蜜水,給你也泡了一杯。」

  陸芷欣進門,把水放在桌上。

  許庭生拿起來喝完,轉頭,發現陸芷欣已經走了。

  「估計又要好幾天不理我了。」

  許庭生想著。上回是耍流氓,這回是不耍流氓,怎麼怎麼做都是錯?

  想想不免有點後悔,今晚陸芷欣彌補的意思,除了最嚴重那個,其餘近乎「予取予求」的態度,其實都已經表現出來了,前世有過經驗的大叔怎麼會看不明白?

  過了這個村,下回……估計沒下回了。

  ……

  黃亞明和昨晚約的妞走出酒店,大概是早上九點。

  酒店門口,一輛車在黃亞明面前突然停下,緊接著,車上下來兩個蒙了面的壯漢,手握棒球棍不管不顧的砸向黃亞明。

  妞跑了。

  黃亞明抬手擋了幾下,自己踉蹌的跑回酒店大堂。

  車子開走。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不足半分鐘。

  許庭生昨晚跟陸芷欣聊起才想到的這一點,本想睡醒就提醒黃亞明的,沒想到還是晚了。

  接到電話,許庭生到學校接了付誠趕到醫院,黃亞明躺在病床上,吊著手臂,齜牙咧嘴。

  一條手臂,三處骨折,其餘小傷好幾處。

  腿上還有一處輕傷。

  「媽的疼死我了。幸好還是用手臂擋住了,然後五星酒店保安也算有種,沒讓人沖進來,要不我今天可能就交代在那裡了。」黃亞明咬著牙說。

  沒一會,方余慶也趕到了。

  「讓昆哥那邊調人還是我們自己弄?」方余慶直接說。

  「這個時間,昆哥和我們去做,都不太方便。還是我打個電話,想辦法把杜江、汪孝調過來一段時間好了。」許庭生說道。

  杜江和汪孝,就是上次公園事件裡鐘武勝帶來的,後來負責出手的那兩個人,一身泰拳橫練,能扛能打。

  許庭生和方余慶在商量怎麼報復。

  這事沒法走法律途徑,丁森不是自己出手,車和人肯定也都不會留下牽連證據。很可能,出手的那兩個蒙面人此時已經離開岩州。至於車,這還不是天網時代,隨便開出去兩條街往車庫裡一鑽,就很難找到。

  所以,只能是以牙還牙。

  結果,是躺在病床上的黃亞明自己開口說了一句:「不著急,慢慢來。」

  在場三個人都詫異的看著一向衝動的黃亞明。

  按說他才應該是最著急報復的那個。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弄回去,一來對方肯定有防備,二來也知道肯定是我們,這種事只要不敢要命,接下去估計就沒完沒了。

  他可以躲起來,我們不一樣,我們還得讀書上課,堵一個是一個,這樣玩肯定吃虧。慢慢來,我記著呢!我等能一把直接陰死他的時候。」

  黃亞明說完甚至笑了笑。

  這種笑容有些詭異,許庭生記得前世應該是在黃亞明參加工作一年,因為太衝動被人打壓、算計過兩次之後才開始在他臉上出現的。

  這一世,提前了。

  「現在的問題是,我擔心他還有後續動作,比如對我們這邊其他人下手,所以,雖然不能真的動他,但是還是得想辦法警告一下。這樣他覺得自己反正占了便宜,應該會暫時收手。」黃亞明接著說道。

  黃亞明說的很有道理,許庭生和方余慶對視一眼。

  方余慶說:「這個我來吧。」

  「你打算怎麼做?」許庭生問道。

  「讓我堂哥想辦法找他聊下天。」方余慶說。

  許庭生想了想,方余慶的堂哥是刑警隊副隊長,警告的話,由他出面,應該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方余慶離開沒一會,譚耀來了。

  大概把事情重複了一遍之後,忍著痛,黃亞明依然興致勃勃的問譚耀:「你小子早上電話打不通,快說說,昨晚怎麼樣?」

  譚耀猶豫了一下,長歎一聲,掏出一捆錢丟在黃亞明床上,哀怨說:「被玩了。」

  「……」

  「女王。」譚耀補充說。

  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

  「早上起來,我還想著要不要溫情一下的,結果她直接丟了一捆錢在床上,然後記走了我的手機號碼。」譚耀滿臉痛苦地說道。

  黃亞明一直「嘶嘶」抽冷氣,一遍笑著說:「你不是本來就想搞定她嗎?人長得確實不錯啊,臉蛋、身材哪樣都不差,還有那成熟韻味。而且你這還有錢收,有什麼可痛苦的?」

  「說的是沒錯,其實我還挺喜歡她的,確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問題是,是我想搞定她,不是我想被她搞定啊。玩和被玩,感覺上差距很大的,我心理上真的接受不了。我是花花公子,情場浪子……不是小白臉啊。我是禽獸,是狼,不是小白兔啊!」

  譚耀哀嚎。

  「那,要不下回叫她別給錢?那樣你會不會感覺好點?」許庭生提了個建議。

  譚耀搖了搖頭,說:「沒用的,早上她給我錢的時候我就說過了,結果她說,看我挺順眼,背景也相對單純,就無聊排遣寂寞而已。然後,不給錢的話,雙方都容易帶上其他情緒,所以一定要給。」

  「……」

  「她還說,讓我就當自己被她包養了好了。」譚耀小聲尷尬的說。

  「噗……」許庭生和黃亞明顧不上譚耀滿臉哀怨,笑出來。

  「她跟你開玩笑的吧?」一直沒說話的付誠接了一句。

  「不是」,譚耀說,「你們是沒看到她當時說話的表情……根本沒表情。還有語氣,也沒語氣,就特別平常、冷淡的跟我說,你就當是被我包養了吧,錢拿上,別多想,我先走了,下回方便再打電話給你。對了,你不可以打給我。」

  譚耀用他形容的那種沒表情沒語氣的狀態,把葉青的話重複了一遍。

  許庭生和付誠笑到蹲在地上,黃亞明邊笑邊喊疼。

  「笑屁啊,看著吧,大爺下回不去了。」譚耀說。

  ……

  中午,趁著給黃亞明出去買飯的機會,許庭生把車開到他遇襲的酒店看了一眼。早上剛剛發生過暴力事件的酒店意外的正在舉行一場婚禮。

  然後,許庭生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陳建興,他是今天的新郎。

  婚車、婚禮都很豪華,挽著新娘站在門口迎賓的陳建興遠遠的看見許庭生的車,定住看了一會,抬手打了個招呼。

  許庭生沒有回應,開車離開。

  陳建興終究是不會回頭了。那麼那對孤苦母女呢?真的不管嗎?

  車子開出去沒多遠,許庭生在一處有些偏僻的巷口看見一對母女,三十幾歲的媽媽穿著樸素,溫婉漂亮,女兒紮了兩條麻花辮,白淨、可愛。

  她們在看著遠處那場的婚禮。

  小女孩在說:「媽媽,你看,爸爸,是爸爸。」

  女人拉緊了女兒的手,沒有說話。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26
第279章 浪蕩子們

  三個人在外面吃好,打包回來。

  單人病房裡,吊著一隻手臂,拖著一條傷腿的黃亞明正慢騰騰的挪下床,艱難的,小心翼翼的收拾東西。

  「你這什麼情況?」

  把幾個餐盒擱在桌上,許庭生問黃亞明。

  黃亞明牙咬著一個塑料袋,一隻手艱難的扣著腰帶,含糊說:「我要出院。」

  許庭生糊塗了:「別鬧,你這才剛接上,而且這麼嚴重,急著出院幹嘛?」

  黃亞明把塑料袋摘下來,任褲子往下垮也不管提,誠摯無比的說:「我想了想,你最近花錢的地方多,住院太貴,我替你省點錢。」

  許庭生看著他:「你什麼時候替我心疼過錢?別折騰了,老實躺著,先吃飯。」

  見說不通,黃亞明乾脆不說了,一邊一步步往門口挪,一邊態度堅決的說:「我不管,反正我要出院。譚耀、付誠,你們倆誰過來扶我一把,哥一輩子記你們的好。」

  「你們倆別理他,肯定有事。咱們看看他到底唱哪一出。」許庭生說。

  兩個人不動,黃亞明哀怨的看一眼,低頭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外挪,看他咬牙忍痛,表情堅決,三個人彼此看看,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嫌護士不漂亮啊?」譚耀問黃亞明,在這種事上,兩個人最心有靈犀。

  回答譚耀的是另一個聲音,清亮的女聲從門口傳來:「408床,下午拍片子複查,接得不好掰了重接。」

  白衣白帽,戴著口罩的高挑女護士走進病房,一雙大眼睛掃到許庭生和付誠,頓了頓,點頭打招呼。

  「身材很好啊,眼睛好大好漂亮。這不對啊,這種情況你怎麼可能捨得出院?你轉性了?」譚耀攬著黃亞明跟他咬耳朵。

  黃亞明歎一口氣,一聲不吭躺回床上。

  許庭生拉了拉付誠,說:「怎麼我覺得有點眼熟。」

  付誠說:「我也覺得眼熟。」

  女護士聽見了,猶豫了一下,伸手把口罩摘下來,對許庭生和付誠微笑點頭,說:「我們見過的,我叫陳靜琪。」

  許庭生這下明白了,忍住笑,也忍住尷尬,說:「我記得,好久不見,怎麼你不在漸南,來岩州了?」

  陳靜琪眼中苦楚一閃而過,微笑說:

  「之前身體出了點問題,休息了兩個月,就沒繼續回去上班。然後正好這邊醫院招人,我就過來了。剛入職沒多久,都不知道我們醫院還兼獸醫院,連畜生都治。」

  許庭生和付誠幹點頭,不知道這句怎麼接。

  陳靜琪走到床頭櫃前,放下複查單子,順手捏了捏黃亞明的那條傷殘的胳膊,笑著問道:「疼嗎?」

  黃亞明「嘶嘶」直抽涼氣,心虛諂媚的笑著,不敢躲,也不敢接話。

  「疼就對了。要不就是沒接好,神經傳感連不上。哦,差點忘了你沒神經。」陳靜琪面無表情說。

  黃亞明不敢回嘴。

  另外三個艱難的忍著笑。

  走到門口,陳靜琪回身跟許庭生、付誠交代:「我先去別的病房轉一圈,一會還來。這病房湊巧我負責的,所以你們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還有,出院要醫生簽字同意的,我猜他不同意。」

  「盡心盡力」四個字被咬得很重,話,實際也是說給某個人聽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黃亞明哭喪著臉看著許庭生。

  陳靜琪前腳出門,譚耀後腳就把門關上了,背靠著門,興奮地說道:「有情況,我看出來了。快說說,到底什麼情況?」

  黃亞明掩飾說:「這個很複雜,說不清。你就別打聽了。」

  「其實一點都不複雜,四個字就夠了。」許庭生說。

  「哪四個字?」譚耀問。

  許庭生說:「睡了。」

  付誠接:「跑了。」

  譚耀說:「……我明白了。這……要死人啊,冤家路窄。哎呀,這事……不行,我得再去看看咱家護士姐姐去。」

  譚耀出門。

  病房裡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許庭生和付誠開始笑。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炮聲過後,必有迴響。

  陳靜琪就是當初方雲瑤在漸南市醫院住院期間,黃亞明在輸液室死不要臉勾搭上的那個俏麗小護士。後來,陳靜琪認真了,黃亞明睡了跑了,連手機號碼都換了。

  現在,報應來了。

  黃亞明歪著腦袋看看許庭生,又看看付誠,說:「你們別笑啊!現在怎麼辦?不轉院我會死的。前面你們不在,她進來,看見我,起碼五分鐘幹看著不吭聲,我猜她在想怎麼弄死我。」

  「你沒把她當別的小護士,勾搭一下?」付誠問。

  「怎麼可能,就她那對大眼睛,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夢都夢到好幾回。」黃亞明有些不自然的說。

  「念念不忘?那你……」

  「喜歡啊!除了她我就沒遇過這款的。問題她是認真的,你們知道嗎?就睡一次,就跟我幻想未來一家三口,甜蜜溫馨了。你們說我怎麼可能定得下來,我才多大,我是什麼樣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上天給我的使命,叫我去浪蕩。」

  付誠認真的說:「亞明,傷害你的人是譚青靈,不關別人的事。」

  許庭生說:「陳靜琪挺好的,長得也不比譚青靈差,你給人傷成那樣,人也沒找你麻煩……」

  剛剛出去偵察的譚耀推門進來,神情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黃亞明問。

  「趴值班室桌子上哭呢」,譚耀說,「一直哭。」

  幾個人僵住了。

  過了一會,黃亞明故作輕鬆說:「哈,反正我看不到,對吧?管她呢,我吃飯。唉,我手這樣,你們三個誰給我喂下?」

  剩下三個人互相看了看,男的喂男的,受不了。

  黃亞明堅強的,自己打開餐盒,自己拿著勺子艱難的舀菜。

  腳步聲傳來。

  許庭生拉著付誠和譚耀出門去抽煙。

  三個人前腳出去,重新戴上口罩的陳靜琪後腳正好進來。

  黃亞明左手笨,一緊張,一勺黃豆燉豬腳就全倒在胸口上。

  陳靜琪看了一會,走過來,面無表情的替他把掉上面的豬腳和黃豆收拾了,拿過勺子,坐下,舀一勺菜遞到黃亞明嘴邊。

  黃亞明看一眼她發紅的眼睛,忐忑不安說:「你剛哭過呀?」

  「沒有。」陳靜琪說。

  黃亞明張口把菜吃掉,陳靜琪又舀了一勺。

  「最近好不好?」他問。

  「挺好的。」陳靜琪說。

  「對不起。」黃亞明說。

  陳靜琪不說話了。

  ……

  下午,來看黃亞明的人變得多了起來。

  宋妮來了。黃亞明班級同學,室友,還有一些朋友也來了。連陸芷欣都滿懷歉意過來看了一趟黃亞明,兩個人帶著尷尬,總算客氣禮貌的說上了話。

  這期間陳靜琪都沒有出現。

  一陣熱鬧過後,病房裡就剩下了幾個自己人。

  聽許庭生和付誠提起陳靜琪,「正義感」最強的宋妮開始數落黃亞明,說得久了,黃亞明不耐煩起來,頂了一句:「有完沒完,老子不就是睡過她一次嗎?」

  陳靜琪推門進來,走到黃亞明面前。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黃亞明想解釋。

  「啪。」

  一耳光扇了過來。

  黃亞明愣了愣,小聲說:「有話好好說,你幹嘛打人啊?」

  「啪。」

  又一耳光。

  陳靜琪開始掉眼淚。

  黃亞明有些無奈的,低落的說:「你看,明明是你打我,你哭什麼呀。手疼啊?那你拿這個打,打到解氣為止。」

  黃亞明把病歷本遞到陳靜琪手上。

  陳靜琪說:「你王八蛋。」

  黃亞明說:「對,我王八蛋。你別哭了。」

  ……

  回學校的路上。

  「你怎麼看?」付誠問許庭生,「實在不行讓黃亞明轉院吧,我不擔心他,就怕他再傷人一次。那女孩挺好的。」

  許庭生想了想說:「等兩天看吧,我覺得,當初不喜歡的話,他反而不會躲。再說譚青靈之後,也沒見他這麼怕過哪個女的。等兩天,至少讓他給人個交代。」

  「晚飯怎麼辦?我們都回去了,沒人管他晚飯啊!」付誠說。

  「會有人管的。那女的還喜歡他。」許庭生篤定的說。

  宋妮在漸南照顧方雲瑤期間認識了幾個護士,她打電話過去問,那邊傳過來消息,陳靜琪是剛從學校畢業出來,還不是編制工,之前不知為什麼請了兩個月,又不肯說原因,醫院找人頂崗,把她辭退了。

  幾個人都感覺有點不自在。

  付誠歎了口氣說:「難怪她會來岩州。」

  「她一個人在這邊,肯定挺難的。護士很辛苦的,臨時工的話,工資也不高。」宋妮說。

  一旁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的陸芷欣一臉困惑插話道:「那她怎麼一直沒來學校找黃亞明?她不知道黃亞明在哪個學校嗎?」

  「知不知道都能找的,岩州就這麼幾所大學,她又認識我們。不來,可能是覺得黃亞明還在上大學,負擔不起吧,就自己一個人扛了。也可能,黃亞明那樣做,把人傷透了。」

  付誠閉眼靠向椅背,陳靜琪的出現,讓那段日子的畫面又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

  不想重逢的重逢了,苦苦尋找的,也許再不能見。

  「那現在怎麼辦?她沒編制的話,其實可以考慮讓她來互誠工作的,做審核,學起來容易,也沒醫院那麼大壓力,還有工資也高一些,五險一金都有。」

  按說陳靜琪的專業和學歷都是不合互誠的錄用規則的,但是這次,陸芷欣沒講原則。具體也不知是為了表達她對黃亞明的歉意,還是身為女人對陳靜琪的感同身受。

  許庭生看了看陸芷欣,見她認真點頭,轉過去對付誠說:「發個信息,把這件事還有芷欣的意見都告訴黃亞明,看他自己怎麼說。」

  信息發過去一會。

  黃亞明打電話回來。

  「吃了嗎?」許庭生問他。

  「吃了。」黃亞明說。

  「怎麼吃的?」

  「她打了飯。」

  「你現在什麼打算?」

  「工作那個事我跟她說了,她說她考慮一下。」

  「那你自己呢?你怎麼想?」

  「我反正不可能好好談戀愛的。不過工作那事,你們還是幫她解決下好了,你們自己弄,別通過我。我找別的護士打聽過了,這邊臨時工就住集體宿舍,條件不好,工資低,而且轉正的機會很小。」

  「你想好了,我們留她在互誠的話,你們以後多少是要接觸的。」

  「我知道,這個沒事。她在這邊真的太辛苦了,新人加上外地人,挨欺負,一周好幾個夜班。」

  「你還會心疼啊?」

  「我知道我不是人。」

  許庭生想了想,說:「這種事,沒人能勉強你,我們接下去也不會瞎摻和,你自己看吧,她考慮好了來互誠你告訴我,你真的決定轉院我幫你辦。總之給人個交代,別再傷人。」

  黃亞明說:「我知道。」

  付誠把電話接過去,說:「你們倆現在相處狀態怎麼樣?關鍵我問她現在怎麼樣?」

  黃亞明說:「說不清。」

  「怎麼就說不清了?」

  「她好一會,爆炸一下。我完全跟不上。」

  「什麼意思?」

  「她喂我吃飯,挺細心,挺溫情的。」

  「那不挺好的?」

  「喂著喂著,她突然看我一眼,就把整盆飯蓋我臉上了。」

  付誠沒接話,開了揚聲器。

  「過了一會,她把飯收拾了,跟我說對不起,我知道是自己有錯,剛想說沒關係,結果她又看我一眼,一抬手,又把整盆飯蓋我臉上了。」

  一群人憋笑,整輛車都在抖。

  「這不正常,她是不是分裂了?」

  「太正常了,這就叫愛恨交織。」

  ……

  或許這是一個屬￿重逢和前緣的日子。

  許庭生接到李婉兒的電話是在淩晨兩點多,在宿舍,聽到話筒對面止不住的抽泣聲,許庭生趕忙爬起來跑到陽臺上。

  就這麼一個哭,一個聽,許久。

  終於等到哭聲平息,許庭生知道李婉兒不好開口,主動說:「你怎麼了?」

  「我,媽媽手術後惡化,她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李婉兒說。

  就剩一個人的李婉兒想起了那個小混混,他說過會帶她走的。她吃的也不多。

  許庭生說:「……節哀順變。」

  話筒那邊沉默良久,用盡所有力氣,李婉兒終於說出口:「我這邊處理好,可以去找你嗎?」

  許庭生說:「離開吧,你應該回去意大利。那才是你的生活。」

  掛上電話,許庭生在陽臺上站了一會,譚耀摸出來,遞給許庭生一根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根。入秋一段時間,淩晨的風開始有點涼了。

  熱鬧的地方一旦安靜下來,總是特別安靜。

  譚耀說:「不好意思我剛剛聽到一點,聽見哭了。怎麼,又一個睡了,跑了?」

  「沒有。沒睡,是李婉兒。」許庭生說。

  譚耀是見過李婉兒的,他表情誇張的說:「那應該睡啊!」

  「我這就怕哪天控制不住睡了,就沒法撒手跑了」,許庭生笑了笑說,「你呢?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心理上還是接受不了啊,回頭不理她就好了。」

  譚耀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煙,說:「不全是那事。說了你肯定不信,我晚上一直在想黃亞明那件事,想著想著還有點羡慕他。」

  「他有什麼可羡慕的?被抽耳光?」

  「還真是」,譚耀說,「我就想吧,會不會也有一個女的,想著我,恨著我,回頭見面直接給我兩耳光,至少說明她念念不忘。」

  許庭生看了看譚耀。

  譚耀接著說:「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我滾床單那些女的,她們好像都特別瞭解狀況,跟我特別默契,早起,說拜拜,一點留戀我,纏上我的意思都沒有。以前吧,我就怕這個。現在,有時候還挺失落的。」

  「你也就想想而已。」許庭生說。

  譚耀想了想,說:「倒也是。可是還是會想,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一個女的是認真喜歡我的,哪怕有個人恨我都行。要不特沒存在感。就好像有時候跟他們那群人混,特有熱情,特別熱鬧,可是等熱鬧完了安靜下來,會感覺特別孤單,特別失落。」

  「我是孤兒」,譚耀說,「算了,不說這個。」

  這是許庭生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其實包括所有室友,包括跟譚耀混在一起最久的黃亞明,都不知道這件事,譚耀從來不提,而且身上沒有任何痕跡,他樂觀開朗的好像他一直過得很快樂。

  許庭生抬手拍了拍譚耀的肩膀。換了個話題。

  「你自己呢?你喜歡誰?」許庭生問。

  「就余慶他姐啊。」譚耀苦笑一下說。

  「……」

  「她是同性戀對吧?」

  「……你知道?」

  「有一次,我跟人開房,早上出門。方橙剛好從旁邊的房間出來……我看見,心哢嚓一下就碎了。結果,從她後面出來一女的,一個大四學姐。我認識。」

  「……」

  「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然後呢,方橙也看見你了?」

  「沒,我躲了。你猜後來我幹了什麼?」

  「你幹了什麼?」

  「我把那個學姐給睡了,而且徹底掰過來了。」

  「所以……」

  「所以方橙他媽的失戀了,哈哈哈哈哈……以後她找一個,我睡一個,掰一個,不都說女人喜歡女人是因為對男人絕望嗎?我要讓她對女人徹底絕望。」

  ……

  同一時間,岩州市中心醫院的病房裡。

  黃亞明把那條三處骨折的手臂橫在陳靜琪身上,威脅說:「你別掙扎,別動啊,你一動,我這就五截。到時候心疼的還是你。」

  「斷了更好,我恨不得你去死。」陳靜琪說。

  「那你動唄。」黃亞明說。

  陳靜琪挺了挺身,終究還是敵不過面前的無賴,皺眉說:「你幹嘛?我還要值班呢。」

  「你值個屁班,我都問過了,今天根本不是你夜班。你就是擔心我,我知道。你就躺這睡會吧,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坐這看著你,有事也好叫你不是?」黃亞明說。

  「那我值班室有床,我回去睡。」

  「剛我看到一個值班的護士帶男朋友進去了,你回去看現場啊?」

  「……」

  「放心吧,我保證不動你。」

  「敢動我我就殺了你。」

  「我知道。」

  房間裡安靜下來,黃亞明拿出一根煙看了看,又放起來。陳靜琪裝作睡著了,直到眼淚順著眼角悄無聲息的流下來。

  「為什麼你當初要那樣一聲不吭就跑掉?我打了半個月你的電話,你知道嗎?」

  「我,我沒想好好好談戀愛,好好喜歡一個人。」

  「我懷孕了。」

  「啊?……你自己就是護士,不知道事後避孕嗎?」

  「我吃了藥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是懷上了。」

  「……打掉了?」

  「嗯,我吃過藥,孩子不能要的。還有,你也跑了。」

  「對不起。」

  「我租了個房子一個人住,養身體,請了兩個月假,後來被醫院辭退了。」

  「……怎麼那時候不來找我?」

  「我覺得你還在上大學,至少我上班了。而且你都躲著我了,我還去找你幹嘛?」

  「對不起。」

  「其實我以為永遠不會見了。結果中午走進病房,看見你,我就想,老天爺真過分,幹嘛還讓你出現在我面前。還有為什麼只是斷手而已,你怎麼不是死了。」

  「啊,死了?你這麼恨我。」

  「你要是死了,躺在我面前,我就什麼都不想,痛痛快快為你哭一場,然後恨也算了,愛也算了。現在這樣,你讓我怎麼辦?」

  黃亞明想了想說:「對了,還沒問過你,你幾歲呀?」

  「二十二,怎麼了?我們畢業早。」陳靜琪回答。

  「還年輕呀,著什麼急。去互誠上班吧,在那裡你不會受一點委屈」,黃亞明說,「回頭要是遇見喜歡的人,就去喜歡。遇不到的話,看看過幾年我長大了,會不會不那麼混帳,你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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